作者：墨武
石田秀子一付困惑的模样。
她的困惑和大多数世人的困惑仿佛——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厌恶我、甚至害我？
这几乎是个世界难题。
蛋反倒有些诧异的模样，“你不知道吗？”
石田秀子摇摇头，“我不知道。”
蛋突然笑了起来，几乎流出了眼泪，半晌，他终于止住了笑，“石田秀，你是个优秀的人，但你真是个好人，是以你很少用恶意揣度身边的朋友。从这点来看，你和沈约很有共性。”
石田秀子沉默片刻，“我自问没有得罪林萍，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只是在月亮门一事上，对她有所隐瞒，但那也是情非得已……”
“嫉妒！”蛋突然截断道。
石田秀子反倒怔住，“嫉妒？嫉妒我什么？我和李巨人可没有任何瓜葛！”
“不是那种情感嫉妒，而是嫉妒你的自由。”
蛋认真道：“不止她嫉妒，我也在嫉妒你！”
石田秀子看着蛋，反问道：“你也在嫉妒？”
“没错！”
蛋强调道：“我也在嫉妒！你或许觉得你无名无利，甚至连个男人都没有，在世俗眼中，你就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女人。”
石田秀子只是笑笑。
“但我知道不是！”蛋凝声道：“你只是把你的一生奉献给你的信仰，让你没有时间旁骛其它。”
“看不出来，你倒是我的知己。”石田秀子带有讽刺道。
蛋居然点头道：“是的，我很了解你。但了解是一回事，赞同是另外一回事，不是吗？”
石田秀子并不反对。
“你虽然对人性也有极深的研究，但你对林萍没有研究。对于朋友，你有的只是关怀、互助，以及尊重朋友的自由。”
蛋很清醒道：“但这样的你，遇到坦诚的朋友，自然倾盖如故，可遇到有心机的朋友，你就无法进入到对方的内心。”
石田秀子很仔细的倾听。
这世上少有人比她更加博学，但越是博学的人，反倒会更强的吸纳世间万物至理。
“林萍是有心机。”石田秀子终于道：“但她拥有的比我要多得多。她实在没有道理嫉妒我。”
“你错了。”
蛋直言不讳道：“拥有越多的人，嫉妒心反倒更趋向强烈，因为他们多将自身置于高人一等的程度，因此很难容忍旁人在任何方面比他们优秀。任何方面都不行！”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这个道理，我也明白。”
蛋缓缓道：“因此当你拥有的自由和自信，是林萍始终无法赶超的程度，她就会恨你，恨你明明出身贫寒，却有比她还要自信的自由！她无法超越你，就想赶走你，我于是加强了她的念头，让她巧妙的制造一个空间失误，胡家声因此到了这个世界，而你、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石田秀子微蹙眉头。
“六道中的阿修罗道就是处于林萍的这种心境。”
蛋凝声又道：“阿修罗已经拥有世人无法企及的神力，在世人眼中，他们已经应有尽有，但他们还是不停的向天人挑战！只希望击败天人！”
石田秀子看着蛋，“我感觉你在叙说你们亚特兰蒂斯人。”
“是的，你感觉的完全正确。”
蛋淡然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们对自己也很是了解。我们就是阿修罗！因此我们一定要战，一定要战到最后！”
看着石田秀子，蛋的眼中终于闪现出熊熊战意，“你或许知道，但你绝没有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嫉妒，那嫉妒就如心腹中藏着无法驱逐、且又吞噬着你身体的寄生虫般，折磨的你日夜难眠，折磨的你只想一战，折磨的你认为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全是屁话，折磨的你认为，你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除去这条道路，你不如立即死去！”
长长吸了一口气，蛋一字字道：“很多道理，我们知道，却做不到的，这才造就了世人的千差万别，难道不是吗？”
石田秀子凝望蛋半晌，“这么看来，你真的有点儿可怜。”
“你觉得我可怜，但我不觉得自己可怜。”
蛋凝声道：“我觉得任何对我们亚特兰蒂斯人的可怜，都是一种羞辱！”
石田秀子缓缓点头，“是的，对于喜欢依赖的人来说，可怜是剂良药，支撑着他们的前行，对于本性高傲的人而言，怜悯却是毁去他们高傲的毒药。”
轻叹一口气，石田秀子道：“谢谢你的解释，让我明白了很多。”
“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在等什么？”蛋恢复了平静。
“你在等李巨人对地球做最后分解的一击！”
石田秀子清楚道：“月亮门可以让进入之人培养空间模型，然后塑造空间模型。这个模型，就是各种世界。”
蛋的眼睛中神采大作。
“这些年来来，李巨人对此已经极为清楚，如今的他，只要打破他苦心塑造多年的地球模型，就可以利用月亮门的神奇、用意念再组个新世界！”
石田秀子显然对月亮门也有着深切的研究，“但他还应该欠缺一些暗物质，可他不怕，因为他坚信沈约最终会提供，他认定沈约会做某些事情，就和你认定李巨人会做某些事情一样。”
蛋并不否认，“人心如此，人心最终的结局，也是一定可以预测的。”
“在李巨人打破世界的瞬间……”
石田秀子看着蛋面前的那个气泡道：“他也就给你一个打破这个盒子的机会。盒子本是西西里人应世界而生，也因世界的毁灭变得最为脆弱！到时候，你们亚特兰蒂斯人就可尽数重生，争夺李巨人创建的新的世界。”
蛋微变脸色。
这是他的绝密，却不想石田秀子一清二楚，这让他未免产生一丝不安。
“你已经有了杀意。”
石田秀子缓缓道：“你虽然认为我无法阻止创世和亚特兰蒂斯人的复苏，但你怕我将这些告诉给李巨人，虽然你认为，李巨人一定会打破这个世界。”
蛋眼中寒光闪动，“石田秀，我不想杀你，但你若真的准备向李巨人泄漏这些事情，我不见得会留下你。”
“你错了，我不会告诉李巨人这些事情的。”石田秀子叹息道：“因为在我心中，也认为李巨人和林萍、一定会坚持他们的选择！”
李巨人的手虽然颤抖，但已经抬起，就要去触碰他面前的那个模型世界！
第1209节 盘古的传说
很多决定是需要在很艰难的情况下做出的，但改变决定，更是艰难。
李巨人颤抖的伸出手，却始终没有触碰到空间的那个地球模型，他也没有去触碰李雅薇的眼神。
为什么不去看？是不是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是不是觉得内心愧疚，却终究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再做出正确的选择？
看向似是虚无的远方，石田秀子道：“李巨人会打碎这个世界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些年的迷途徘徊准备，直到最后一刻才幡然醒悟，那是在童话中才有的事情。真正的结局往往都是，苦心准备多年，不试一次又怎么能够甘心呢？”
蛋露出了微笑，“不错，错过了这次，再不会有重来的机会。你若是李巨人，多半也不会停下脚步。”
“你说错了一点。”石田秀子突然道。
蛋微有扬眉，耐心道：“错在哪里？”
“据我推测，李巨人面对的不是唯一的机会，就和潘朵拉早已打开过一样，李巨人的创世，不过是又一重轮转罢了。”石田秀子轻描淡写道。
蛋闻言，脸色微变，有些费解道：“你说什么，又一重轮转？”
石田秀子盯着蛋，“感谢你帮我解释林萍的事情，我投桃报李，也可以给你解释一件事情。”
蛋瞳孔微缩，“你要解释什么？”
他知道这种关键时候，石田秀子居然找到他，绝对有她的用意，但他素来自视极高，是以始终没有对石田秀子动手。
阿修罗挑战的是天人，而不是简单的人类！
但见这种时刻，石田秀子仍旧不紧不慢的样子，蛋心中危机已起。
“你应该听说过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石田秀子问道。
蛋面露错愕，不知道石田秀子为何要说这个典故，不过仍道：“我听过的神话，应该比你知道的要多。”
“那你是否知道一件事情……”
石田秀子缓缓道：“盘古使用神力开了混沌后，他的左眼变成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
蛋皱起眉头，石田秀子叙说的是极为古老的神话传说，甚至被越来越多的现代人视为无稽之谈，越来越多的现代人坚信，宇宙是奇点爆炸产生的，虽然他们也是听人臆测出的这些理论，但这不妨碍他们认为这是科学的，石田秀子偏偏煞有其事的说起这种听似荒诞不羁的神话，用意何在？
“盘古的头发和胡须变成夜空的星辰，身体变成了三山五岳。”石田秀子继续道。
蛋冷淡道：“听说他的血液变成了江河，牙齿成为了矿藏，皮肤和汗毛变成了草木，而他的辛勤的汗水，自然变成了人类赖以生存的雨露……石田秀子，你究竟要说什么。”
“神话总是蕴藏着古人对世界本源的创见。”
石田秀子喃喃道：“但也有一种情况，古人真的见过、或者听过这些事情，这才将这些神话流传下来，只是以讹传讹，真相早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蛋缓缓道：“李巨人的举动，其实就像盘古开天。”他绝非蠢的，很快将神话故事关联到眼前的情况。
“但李巨人却不会化身为这个世界。”石田秀子喃喃道。
蛋哑然失笑道：“这是自然，他若化身这个世界，也就不会创造这个世界。”
“因此李巨人和西方的上帝类似，创造了世界，却没有对这个世界注入了感情。”石田秀子又道。
蛋反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但有正就有反，有黑就有白，有人在创世的时候没有情感，有人却会在创建世界的时候，将情感血肉融入到新创的世界。”石田秀子淡然道。
“是吗？谁？盘古？还是你？”蛋连环数问，随即嘲笑道：“若是你的话，你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站在李巨人面前才对……”
他说到这里，脸色已变。
……
李雅薇站在李巨人面前不远，只是凝望着李巨人的右手，她眼中有泪，但她没再多说什么。
该说的已然说完，该做的呢？
李巨人的右手停在了半空，林萍突然道：“万成，我们辛苦数十年，其中经历无数磨难坎坷，我死而复生、为你出生入死，是因为我始终相信一件事情，你比任何人都要出色，你也能看清楚任何事情。”
微有凝顿，望着李巨人颤抖的手，林萍道：“当年死的若是你，你不会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但我将选择的机会让给了你。如今是我们呕心沥血多年，最终创造的机会，你难道准备放弃？”
看着犹豫的李巨人，林萍缓缓道：“数千年的人类已经证明，任何妇人之仁不过是为了满足世人自我安慰的脆弱情感，也毁去了无数本可真正来过的机会，如今……机会就在你面前，唯一改变人类的机会，你会因李雅薇的几句话轻易放弃？你不要忘记了……”
她盯着李巨人，林萍一字字道：“当我毁去崔欣爱的时候，你赶到时、本有拯救她的机会！”
“什么？”李雅薇脸色已变。
李巨人脸色亦变。
林萍字字如刀道：“但是你亲自决定放弃崔欣爱生命的，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