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警戒 第1494章

作者:墨武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完颜烈嘿然道,“夏常自以为熟知兵法,这一招若是冲乱宋军的阵脚,抢攻入城,可说是拔得头功。”

林逸飞看着那对骑兵,如同看向冲向狼群的羊羔。

“当年金人凭借此举,着实攻城拔寨,占领了辽人、宋人极多的城池。”完颜烈淡淡道,“可时不同,夏常唯一没有考虑的是……他面对的不是贪婪腐朽的辽人兵马、蝇营狗苟的北宋禁军,而是早经过疆场千锤百炼的岳家军!”

出城的岳家军并没有慌乱,只有一队骑兵径直向夏常所率的骑兵迎了上去。

林逸飞本来不萦于心的模样。

颍昌之战热血悲歌,惨烈难言,当他置身八百年后,每次读及这段历史的时候还常常慷慨激烈、不能自己。

但再见历史现前,他反倒有了分淡然。

这是属于萧别离的人生,可人生是不能停留在原地的,他看出沈约、完颜烈来到这里,并非为了扭转这场战局。

怎么扭转?

扭转又有何用?不过是苟且的另一轮循环!

他林逸飞决定放下,只求破解这场战役埋藏最深的那个秘密,可看到岳家军中冲出的那只骑兵,他仍不由凝目以望。

是游奕军!

他知道那是游奕军。

身为岳飞帐下五虎之一,他或许不知道金兀术的女婿是谁,可对岳家军的编制那是再熟悉不过。

朱仙镇之战前,岳家军叫得上名号的最少有十二军。

踏白军寻隙击弱,中军以厚对厚,选锋军攻坚除强,胜捷军兵甲精良、屡战屡胜。

十二军本是参照当年北宋战神狄青所创的十军而设,每一军,都有其独特的作用。

游奕军的名字听起来寻常无奇,似乎不过是负责警戒放哨、刺探敌情,但在岳家军中,游奕军却是灵活百变,随时可填补旁军的空白。

缺后盾,游奕军可顶,缺前军,游奕军可上。

如今冲出来的就是游奕军!

完颜烈说的不错,夏常考虑的不差,这也是金人常见的战术,但夏常唯独忘记了他面对的是岳家军。

或许夏常没有忘,他只是选择性的忽视。

“有些人为了意气,是可忽视太多事情。”

完颜烈淡漠的看着急剧缩短距离宋、金两只骑兵,若论人数,金人铁骑的数量超过游奕军数倍,“可这是战场,任何忽视,都可能是致命的。”

人数不占优势的游奕军的杀意已如囊中的利刃。

两军距离迅疾减少,有羽箭从金人铁骑中射出,箭雨略有凌乱。

游奕军只是微抬一面可护住要害的盾牌,并未张弓,他们只看着为首那将。

那将戴着面具。

面具有如鬼怪。

林逸飞远远看到那戴面具的人,露出激动之意,他知道那面具意味着什么。

面具刻的是夜叉的面容。

夜叉神枪将!

那人竟是岳银瓶。

沈约见到,随即知道这很正常,在萧别离穿越的那一刻,岳银瓶是不在的,那说明岳银瓶和萧别离并未执行同一任务。

但这种决战,岳家军怎么少得了夜叉神枪将?

原来岳银瓶是在帮守颍昌。

岳银瓶神枪在手,心无旁骛,那一刻,她和平生历来的决战般,都想着眼前的结局,她一定要完成自己出击的任务。

两队人马将如针尖对麦芒般碰撞,岳银瓶突然凌空跃起,出枪。

长枪暴长。

谁都不想她会行此险招,行此绝招,不给旁人、同时也不给自己留下后路,这本是岳银瓶的风格。

金骑兵为首那人同样没有想到,他同样挺枪前刺。

二马交错。

两军撞击在一起!

金军、宋军均是屏息看着那惨烈、悲壮却又热血激昂的冲击。

岳银瓶落在马上,夏常马上晃晃,一头向地上栽了过去。

宋军阵鼓声大作,金骑兵大乱。

第2299节 希望在人间

两军交战勇者胜!

这本来是疆场的俗语。

两人交手,拼的不仅是技术实力,还有一股狠劲。那股狠劲,就是勇气的表现。因此技艺高的未见得能战胜狠起来不要命的。

两人交手如此,两军交锋同样如此。

勇气、锐气本是决定两军胜负不可或缺的因素。

岳家军更勇、更锐,人数虽少,却更有壮怀激烈的气势,更何况,有什么比将领一往直前更鼓舞将士的身心?

“疆场最治嘴硬之人。”

完颜烈看着夏常落马,丝毫没有意外之意,这是他知道的事实,这也是历史记载的一页。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改变历史,更常见的是,大多数人如长河内的泥沙,默默无闻罢了。

“他本来可凭借胯下功夫安享一生的。”完颜烈淡漠道,“但他不信,他不知人,又不知己,没能力还逞强,死在这里就是他的宿命。”

林逸飞看着完颜烈那张古怪的脸,第一次感觉竟有点顺眼。

“这就是金人训练子弟的方法?”林逸飞说了一句。

完颜烈“嗯”了声,终于又补充了一句,“金人自立国以来,有能力,能打胜仗的就是领袖。没能力的人,就要听命服从。后来却学了宋人的风气,倒有些可惜。”

林逸飞知道完颜烈的意思——金人拥有天下后,学会辽人和宋人的奢靡,竟和赵构般不再有进取之心,最终反被元人所灭。

完颜烈竟似看穿林逸飞所想,“元人不过是金人的反复罢了。事实上,整个人类历史,无非是宋金战场。”

林逸飞赞道,“说的极好。”

世间有进取、有苟且,但苟且终究同化了进取,然后有人重新奋发,最终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说的好,却是极为不妙。”完颜烈望向沈约,“人类史如宋金战场,可宋军战场给人的只有绝望!根不会认可这种绝望,因此……你想到了怎么说服根了吗?”他终究没有忘记,他们更似下了外围赌!

赌注之大,让完颜烈不敢有半点忽视。

“你虽痛恨世人的懦弱,但你还希望人类的崛起。”

沈约一语揭破完颜烈的心理,“我根本没有去想怎么说服根。”望着发怔的完颜烈,沈约一字字道,“有人能说服你放弃易安居士吗?”

完颜烈只感觉半颗心剧烈的跳动下。

他真的是半颗心在跳动,因为另外半颗心,不受他的控制。

不等再说什么,颍昌城的方向金鼓声大作。

夏常落马,金骑兵已乱。

岳银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轻盈回纵马背上,长枪一挥,游奕军终放短弩!

寒光闪动中,金骑兵蛇已无头,再被短弩近射,阵型混乱中冲势自然弱化,游奕军却是人借马势,马借刀势,刀借气势如割草的铡刀般向金骑兵劈去。

金骑兵瞬间倒了小半。

岳银瓶气势锐利,一气冲到金骑兵阵尾,竟不收势,居然向不远处的金人冲去。

金营这才鼓声大作,随即有两列骑兵成犄角之势跃跃欲试。

岳银瓶却不杀去,随即随即回马调转,再度向金人前锋残阵冲杀。

金人骑兵并未追出,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金骑兵哀嚎惨叫,奋力反击,有一些金骑兵见状不妙,竟要返回金人主力阵营,就见有羽箭射出,竟将那些逃兵射杀当场。

林逸飞见状,“我记得,这次金人的统帅就是……金兀术?”

完颜烈听闻亲爹在此,没有任何波澜,“你觉得金兀术做的太狠了吗?”

疆场之上,金人连自己人都杀,可说是极为狠辣。

林逸飞叹息道,“我知道这是金人的规矩。夏常以三倍的兵力对阵岳家军,不能取胜还要败逃,这绝不被金统帅谅解的。”

完颜烈没什么表情道:“不错,金人重视勇气、尊崇强者。双方都无外援,他们以三倍之力,不能胜已是罪过,拼杀掉最后一人,才能洗刷他们的过错,获得族人的尊敬和谅解!若是败逃,那只会影响金人的士气。”

林逸飞缓缓道,“因此金兀术用斩杀逃兵的方法告诉所有金人,此战不容有失,没有后退可言!”

“这是规矩,金人的规矩。”完颜烈凝声道。

林逸飞想问什么,却又止住。

完颜烈见状道,“你想问金兀术为何不太遵守这个规矩?”

宋金战场上,金兀术纵横驰骋,绝对是宋金战争中期的主角,可他显然不是百战百胜,最少在黄天荡的时候,金兀术输了,而面对岳家军,金兀术的胜率更是大幅度的下滑。

若是输就要死,金兀术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林逸飞想说就是这点,可感觉没什么用处,遂不再追究细节。不想完颜烈居然点明此事,“因为金兀术是统帅,制定规则的是他。”

露出讥诮之意,完颜烈强调道,“最先破坏规则的人,通常就是那些制定规则的人。从这点而言,金兀术也不例外,因此……我是鄙夷他的。”

林逸飞怔住,他感觉完颜烈有金人六亲不认的传统,可和真正的六亲不认又有差别。

“我期望金兀术能改变。”完颜烈终叹一声,“可惜,积习难改。他不会改变,也不可能改变。”

再望沈约,完颜烈缓声道,“你教了我一件事情……”

哪怕林逸飞都不知道完颜烈说什么,沈约只是微笑,听完颜烈又道,“没人能劝我放弃易安,只有我自己明白了她有自己的归宿,我才会放弃。同理……没人能让根放弃灭绝世人的想法,只有它明白了人类有自身的前程……因此,你才根本没有去想说服根……因此,你才只是跟我到宋金战场,却什么都没做。你想让在这个战场的人告诉根一些事情……”

沈约并未否定。

人都是自愈的,人亦是自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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