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武
他知道如今大宋唯一的依靠就是西北军。
自从宋太祖赵匡胤立国后,西北鏖战之惨烈,更过北方。当年凭狄青、种世衡、范仲淹三人,和元昊几乎决战一生,西北征战终以元昊死亡落下帷幕,恢复安宁。
狄青等人拼尽一生,为大宋换取西北数十年的安宁。而种世衡、狄青所留的用兵之法早铭刻在西北军中,因此哪怕宋廷腐朽,大宋仍有一只精兵可用。
那就是西北军!
韩世忠就是出自西北军。
可在如今的空间层,没有他沈约的影响,韩世忠虽有帅才,可不知道去了哪里,恐怕还会在刘延庆之流的掌控下。
种师道、种师中兄弟再死,大宋长城崩溃,汴京城破,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北军在种家带领下,实力绝对不弱,可种师中却死于完颜娄室之手,可见完颜娄室之能。
沈约见微知著,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那人儒生外貌,却着重铠,目光中有精光隐现。
“种师中一死,西北军散了。”聂山叹息间,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那人年纪不大,站在张叔夜的身后,闻言早就热泪盈眶,嗄声道:“西北军虽散了,可种家还没有死绝!”
上前一步,那人昂声道,“若真要作战,种洌仍能一战。”
聂山介绍道,“此子种洌,种师道的侄子。”
沈约望见种洌的慷慨激昂,又见蒋兴的义愤填膺,暗想在汴京城,如这两人的悲情绝不在少数,若是真有能人相助,这汴京城不见得会丢的。
丢掉汴京城的,主责在宋室君臣!
聂山想到自己记忆中的事情,内心振奋,倒真感觉这等绝境,只要沈约尚在,就有奇迹发生的可能,他对种洌用了激将法,就是想让众人重燃斗志。
沈约点点头,示意知晓。
聂山再道,“因耿南仲之故,如今汴京城只余七万兵士。”
沈约暗想蠢人的破坏力还是巨大的,北宋一直号称八十万禁军拱卫京城,能被耿南仲搞到只剩七万人马也是不易。
你永远想不到一个败家子能作到什么地步。
“天子虽下了勤王旨意,可惜……”
聂山又道,“只有张叔夜总管带儿子伯奋、仲熊击败完颜宗翰的南路守军,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京城。”
张叔夜身后有两人离张叔夜很近,闻言抱拳,分别道,“张伯奋、张仲熊见过沈大人。”
他们都是刀头舔血的人物,认知和如今的庙堂人物很是不同——他们看出聂山有决战之意。
他们就在等着决战!
可惜的是——一直以来,朝廷的旨意竟是,他们要是主动动手,那是砍头的罪名。
很荒唐?
但这种事情,不是经常发生?
聂山望向沈约,很是期待道,“虽然勤王入城之军只有张叔夜一队,可宗泽还在河北,李纲正赶赴京城,康王身为河北兵马大元帅,仍有不可小觑的兵力。”
沈约听到康王两字,知道那是赵构,蓦地皱下眉头。
在内层空间,赵构没有发挥的空间,实则是有赵桓、郓王等人在,赵构本来就不可能有所发挥,可不过一年的时间,赵构已成为实权人物。
可事实是——赵构并没有援救汴京,他从来没有这个打算。
根据历史记载,赵构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当初去金营做人质的时候,就因为太镇静被金人认为是假的皇子,将赵构送回,又换了另外一人。可就这样镇静的一个人,在和金人的对决中,却没打过一场像样的战役,甚至要准备逃到海外去避难。
如果从历史记载来看,赵构实在是个极为矛盾的人物。
矛盾原因何在?
聂山不知道沈约想的太远,他只考虑眼前,扬声道,“如今虽在绝境,可只要我们谨慎守城,只要不用六甲神兵,熬到各路勤王入京的那一刻,仍有胜机,更何况,我们还有沈先生。”
沈约知道聂山的用意,更明白聂山竭力用他的认知来挽救汴京城。
从后人的角度看来,北宋本不该灭亡。
汴京城坚固难摧,看起来防御几年都不是问题,只要汴京君臣少用一个昏招,做对一步,他们击退金人仍有极大的希望。
可宋室一步都没走对,汴京偏偏被破了,勤王的兵力紧赶慢赶,都赶不上赵桓他们投降的脚步……
聂山都看出,只要不用六甲神兵……
想到这里,沈约微吁了一口气,喃喃道,“是了。这是注定的事情。”
他那时候脑海中有了个清晰的想法——不是六甲神兵造就了北宋的灭亡,而是女修制造了这场灭亡!
第2044节 自取其辱
沈约刹那间想的明白。
在内层空间中,都子俊、夜星沉等人各展神通,计谋层出不穷,可最终却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女修控局全场。
那在如今的空间,一切仍在女修的掌握中。
六甲神兵看似是郭京和宋室君臣的一步蠢棋,可在女修的暗中操纵下,这件事一定会发生!
聂山误解了沈约的意思,焦急道,“沈先生,你如何会信命中注定?”他暗想若是沈约都放弃,那还有什么指望?
沈约笑了笑,“哪怕命中注定,只要此刻真改,也能逆天改命。”
众人精神再度振作。
沈约沉吟道,“我必须要去金营看看。”
张叔夜惊道,“金人狼子野心,沈先生如何可以轻身犯险?”
金人呢?和女修是否有什么瓜葛?
沈约思索全局,知道自己定要亲身查看,安慰道,“我不妨事。”本想让聂山等人留下,可望见聂山等人殷切之情,终于道:“麻烦张老开城。”
说话时,见城门处为防金人破城,着实放了不少障碍,哪怕有条窄道,要出去也是极为不易,遂道,“我们从城墙下去吧。”
他走向城楼,张叔夜还想阻拦,就见沈约跃上城垛,然后跳了下去。
众人一阵惊呼,暗想这城墙有五六层楼那么高,这般跳下,和寻死何异?
张叔夜奔到城头,向下望去,就见沈约招招手,“聂大人,你们要去,就跳下来吧。”
“这怎么可以?”张叔夜惊道。
沈约跳下城头居然安然无恙已让张叔夜惊为神人,可这只能说沈约能力超人,聂山若跳,不得摔的筋断骨折?
聂山沉吟不过片刻,倏然登上城垛,纵身跃下。
沈约暗叹。
他这般举动,只为看看众人的信心,从此一跳,可见聂山对他沈约的信任。
众人惊呼中,沈约伸手一挽,正接住聂山,同时将那股磅礴的坠力化去。
举重若轻,都无法形容沈约的轻描淡写、自然而然。
众人见状,竟升起本该如此的想法。
蒋兴几人随即跳下,沈约一一接过,然后踩着地上的薄雪,向远方旌旗招展的金营行去。
张叔夜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许久,张叔夜这才激动道,“苍天有眼,降此神人,看来汴京有救、天下百姓有救。”说话间,老泪不由流淌而下。
沈约不信鬼、不信老天。如今更知道,空间规则如同铁板般的存在,却会因人性而有变化。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
《阴符经》的八字从沈约脑海闪过,让沈约不由暗想——黄帝说的这八字,和他对洋葱空间的理解不很是类似?
金营那面有了骚乱。
这些日子来,他们习惯双方暂安无事,可不想有几个宋人蓦地出现,大摇大摆的向他们走来。
有号角吹起,战马击尘,不到片刻,一队骑兵到了众人近前,呼啸声中,将众人团团围住。
沈约见金人应战迅疾,事发突然仍保持井然有序,暗叹金人能灭辽击宋,本有他们的本钱。
物壮则老,老则腐朽,一定会被新生有力的势力取代,这似乎是人类发展史上不易的规则。
宋、辽两国和平太久,反倒腐朽丛生,金人崛起,击败两个纸老虎看来不费力气,可多年后,金人同样腐朽堕落,又被元人灭绝……
元人呢?不同样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沈约想到这里,倒感慨人类的发展史似乎从未有什么不同。
为首的金将横枪立马,冷望沈约,用生硬的中原话道,“做什么的?”
议和的,好像不像,来战的,人又太少。
那金将一时间搞不懂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约轻淡道,“我要见完颜宗望,麻烦你传报一声。”
众人惊。
聂山、蒋兴不由想,完颜宗望乃金人的二太子、此番率金人入侵中原的领军人物,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金人同样这般想,有人笑了起来,笑声传染开来,转瞬那金将也笑的前仰后合,挺枪指向沈约,傲慢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求见二太子?”
众人又是一阵笑。
蒋兴等人不由为沈约难过,他们是头一次和金人这般近距离的见面,可宋臣求和的次数多了,他们难免听了经过,知道对方说话虽让人难堪,但这正是宋、金双方的常态。
傲慢不是一日养成的。
沈约没有半分怒容。
这本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别人控制不了情绪,有嗔怒、傲慢之心他无法消弭,可别人的错误,绝不会影响他的情绪、自然就无法干扰他的判断。
“完颜斜保。”
沈约一开口让那金将一怔,随即又道,“举手之劳的事情,何必因傲慢之心搞的剑拔弩张?若是自取其辱,慢心何用?”
聂山听的暗自点头。
他自开悟后,对沈约所言的每句话都能领悟到以前从未想到的意思——沈约是诚心劝告,你完颜斜保根本无足轻重,我沈约请你传话,你传话显得你有风度,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最好?可你因傲慢之心起了波澜,或许能侮辱别人获取快感,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你侮辱不了强者,若被强者反辱,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你哪怕侮辱了别人,只能增加你体内嗔毒,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道理极为显明,聂山暗叹若世人都如沈约所言,那无疑幸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