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警戒 第1149章

作者:墨武

郑皇后突然道,“蔡待制若不想出使,我想官家也不会派他前往的。”

她没有说出原因,可原因显而易见。

赵佶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成为寡妇?

郑公公突然进入宫中,凑到郑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郑皇后微有错愕,半晌才道,“蔡待制就在宫外。”

蔡鞗进来的时候,众人看他如同看个死人般。

赵福金坐在那里,根本未向丈夫的方向看一眼。

众人多数在想,沈约揭穿了真相,赵福金也懒得再表现出珠联璧合的美好假象了。

秀出的恩爱,是为了引发别人的嫉妒、满足自身的空虚、消弭潜在的恐惧,若是事实泄漏,徒惹笑话,知道会让人看到虚伪,自然秀不起来,最多发发夫妻仍旧坚定和睦的声明了。

赵福金看起来连声明都不想发表。

蔡鞗看了妻子一眼,似有犹豫,轻声道,“公主可有什么不适吗?”

若是以往,众人自然觉得蔡鞗温柔体贴,可如今听蔡鞗的称呼,暗想夫妻一体,丈夫这般尊敬的称呼,倒不像是恩爱,更像是敬重。

赵福金不语,甚至没有去看蔡鞗一眼。

郑皇后终于道,“蔡驸马来此,不知有何用意?”

蔡鞗拱手道,“不才听说沈公子人在这里,不揣冒昧的求见。”

他拱手的时候,除沈约外,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左手处。

那里果然有个玉镯,也有道浅浅的伤痕。

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到那岁月留下的痕迹。

若不是沈约说出,谁看得出这温文尔雅的男子,内心却是极度痛苦?

郑皇后的目光从蔡鞗手腕上闪过,暗想若是平日,你蔡鞗不会这般不走仪式的来这里见沈约,想必是知道时间紧迫,这才终于不拘一格。

但你急于要见的不是赵福金吗,怎么会是沈约?

虽是这般想,郑皇后和蔼道,“沈公子就在这里,想必不会拒绝和你交谈。蔡驸马可要……单独谈谈。”

蔡鞗立即道,“不敢烦劳皇后如此。”

他转向沈约,沉声道,“救兵如救火,我等决定黄昏启程。”

赵福金娇躯微颤。

无论如何,这终究是她想托付一生的男人。

沈约缓缓道,“蔡待制能有此心,着实可敬。”

蔡鞗露出苦涩的笑,“蔡某有私心的。”

众人不解,搞不懂都蔡鞗这般如送死的举动会有什么私心。

沈约却是了然道,“人都有私心,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蔡鞗盯着沈约道,“沈先生大才,想必知道蔡某的私心是什么?”

众人好奇的想问。

沈约略有沉吟,“我知,你知,想必……圣上也知。”

蔡鞗闻言,如释重负道,“多谢沈先生开释,蔡某告退。”言罢看了赵福金一眼,想说什么,终究忍住,缓步向宫外走去。

赵福金不看丈夫,但在蔡鞗离去时,终于道,“你如果今日离开宫城,那和我再不会相见了。”

宫中静。

蔡鞗止步,却未转身。

未黄昏,宫中尚明。

二人离的不远,可看起来却如隔着天堑般。

众人知道赵福金的意思有两重——你蔡鞗出使,若是死了,夫妻自然不会见面。你蔡鞗若是敢出使,哪怕你不死,我赵福金也不会再要你这个丈夫了。

休妻的事情,时有发生,但休夫的事情,如今恐怕只有赵福金才做得出来。

半晌,蔡鞗终于道,“不才得公主厚爱下嫁,此生感激,本不敢有违……”他左手握紧,袖口无风自动。

众人听他这般称呼,暗想赵福金虽嫁给了蔡鞗,可蔡鞗的语气,如何像个丈夫?

“但这一次,不才实在不能不去。”蔡鞗仍未回头道,“请公主见谅。”他犹豫间再迈出一步。

赵福金霍然站起,叱道,“我说你可以不去,你就可以不去。你敢不听我说的?”

蔡鞗再度止步,声音略有沙哑道,“沈先生,请你代为解释。”

赵福金冷笑道,“蔡鞗,我才发现沈约说的不错,这些年来,我真的从未有看透你,我从未想到过,你会是这么一个懦弱的男人,哪怕解释,都不敢自己去说。”

沈约默然。

一个声音突道,“你错了,懦弱的是你赵福金!”

众人讶然,不由望向说话那人。

说话的却是赛月。

赛月站了起来,看起来虽然尚幼,但大眼睛中却有些如清泉般的光辉。

第1750节 不爱与爱

道无先后、达者为先。

有些人的认知,本来还不如一个孩子,可却拒绝承认此事。

因此当赛月站起来呵斥赵福金的时候,除沈约外,无不错愕。

赵福金望着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微有蹙眉。赛月的表情被她清楚看到,却有着说不出的陌生。

内心悸动,她那一刻突然发现,沈约说的或许不错,她赵福金以为的了解,不过是想当然尔。

虽是如此,习惯使然,赵福金冷淡道,“没想到我不如沈公子了解蔡鞗,赛月你却了解我赵福金!”

她仍旧是讽刺之意,众公主闻言都有同感。

天塌了般。

她们一直觉得高山仰止的赵福金看起来倒塌下来,也不过是片刻之间,这让她们难免怀疑一切。

赛月不理赵巧云的暗阻,坚决道,“我本来不了解,可经历了许多,将事实看的清楚。”

望见赵福金的不屑,赛月大声道,“沈大哥说的不错,你赵福金一辈子都在旁人仰视下过活,你嫁得最好,有个很优秀的夫君,有个除父皇外,天下权势最大的夫家,你一辈子都想着高高在上,受所有人仰望,自然不想失去这一切。”

赵福金冷漠反问,“这有错吗?”

赛月微滞,思索片刻才道,“这不见得的是错,任何人都有权利这般追逐。”

赵福金淡然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的意思自然是,你既然觉得没错,那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赛月重重点头道,“我知道!”

众人望见赛月那般坚定的表情,都有些诧异。

她们从未在一个孩子脸上看到过这般确信无疑的神色。

“我想说的是,追逐无错,但追逐的手段却有问题。”

赛月眸光益发的清澈,“你能力使然、让你拥有一切无可厚非,但无论如何,你的幸福,本不应该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上。”

赵福金不由向蔡鞗的方向看了眼,蔡鞗未转头,但也未出宫,这让她心中重燃一丝希望,她认为蔡鞗是在考虑她的命令。

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她赵福金要做到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蔡鞗不能,蔡家不能,沈约更不能!

“蔡京身为京城六贼之首,蔡家为恶多年,你赵福金固若金汤的幸福,本是建立在天下百姓的痛苦之上。”赛月声音响亮。

郑皇后微有诧异,赵福金轻叱道,“无论如何,我总是你的姐姐,你没大没小的,不知宫中规矩吗?”

“你是我的姐姐,为何不给我做个榜样?”赛月反问道,“以大欺小,知错不改,是一个姐姐应该做的事情?这样的姐姐,我为何要尊敬?”

赵福金本来惊艳的一张脸阴云密布,望向郑皇后道,“皇后……”

赛月的娘亲故去,赛月一直是郑皇后在管教,赵福金虽然气恼,可按照规矩,不想和赛月分辩有失身份,这才想要皇后出手训诫赛月。

郑皇后沉吟片刻,“赛月说的似乎不是强词夺理。”

赵福金脸色微变。

宫中规矩是规矩,道理是道理。

以往一直是规矩先行,可如今道理为先,就显现出规矩的丑陋不堪。

赛月眸光更亮,“如今父皇改过自新,铲除朝中奸佞,这是天下正直之人拍手称快的事情,可你赵福金为了自身营造的幸福,却只想与腐朽同生,你说蔡鞗懦弱,但真正懦弱的是你赵福金。最少,蔡鞗肯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勇敢面对蔡家的问题,他想要去弥补。”

蔡鞗身躯微震。

“怎么弥补?送死来弥补吗?”赵福金讽刺道,“送死从来都是蠢材的行为。”

蔡鞗握紧了拳头。

赛月摇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赵福金是值得我仰慕的姐姐,可今日听你言语,不过如此。”

赵福金怒急。

众公主也是诧异,不想赛月会有这般胆量,但更没想到赛月会有这般见识。赛月虽然言辞激烈,但她的言语正如郑皇后所言,并非强词夺理。

“我倒想听听,你赵赛月有什么高明的道理。”赵福金反唇相讥。

郑皇后皱了下眉头。

赛月对赵福金直呼其名,可说不当赵福金为姐姐看待,郑皇后觉得这是孩子性情,可见赵福金亦是如此,暗想官家对女儿太过溺爱,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赛月扬声道,“蔡家为祸多年,害天下苍生,如今国难当头,大宋颓废如此,半是因为蔡家的缘故!他蔡鞗再不挺身而出,蔡家满门,只怕要遭遇灭顶之灾,你赵福金难道不知吗?”

赵福金凛然,暗想我若是不知,如何会有今日的行动?

赛月随即道,“可你赵福金应该是知道的,就因为知道,你才会用以往的手段,用璎珞姐姐来拉拢沈大哥,觉得以父皇对你的溺爱,只要你能收买沈大哥,那朝廷还会以蔡家为重。可你的这些心思,连我都瞒不过,如何瞒得过沈大哥?”

沈约保持沉默,他感觉伊始的赛月因为贯注了诗盈的记忆,反倒迷迷糊糊,如今的赛月,更接近十年后的诗盈,是以叙说事实很是清醒。

事实就在眼前,世人徒劳争辩,无非去看、不看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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