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劳歌行舟
“他有一些事要问我。”
乔纳森识趣地没再追问，快步离开，去办张瑜吩咐的事情，张瑜跟在他身后，往球员通道走去。
他对詹姆斯的想法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向乔纳森和盘托出，他也没必要向助理说那么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詹姆斯想要和张瑜缓和关系，甚至要加强联系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为了商业利益。
经过“决定”事件，詹姆斯在全美范围内大有人人喊打之势，声誉受到严重打击，而且经过金融危机的摧残，美国经济形势严峻，NBA球星的商业代言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反观华夏，在政府为经济建设注入一记“四万亿”的强心针之后，经济发展维持了蒸蒸日上的势头，而且在姚明受伤之后，张瑜横空出世，易建联和林书豪又在今年夏天加盟勇士队，勇士迅速成为华夏球迷新晋主队，NBA在华夏的市场不仅没有因为姚明的受伤而停滞，反而迅速扩大，备受瞩目。
这也是近年来NBA球星屡屡展开华夏行的重要原因，以詹姆斯的商业头脑，他对此也是非常热衷，2009年夏天就去了华夏一次，在张瑜前世，他一共前往华夏11次，在NBA所有球星中次数最多，这还是受到了疫情的影响，否则他的华夏行次数只多不少。
今年夏天，詹姆斯没有进行任何商业活动，而是留在迈阿密训练，同时也是想避开舆论的锋芒，但很显然，他明年夏天要再次开展华夏行的活动，进一步开拓华夏市场，弥补自己商业开发上的损失。
而这就需要张瑜的配合，勇士现在是华夏球迷的第一主队，张瑜和易建联对勇士的加持巨大，尤其是姚明受伤，很多支持火箭的华夏球迷都转而看勇士的球。
而张瑜之前对詹姆斯的评价可不是太好，再加上“决定”事件，詹姆斯在华夏球迷中的风评不佳，并且联盟之前广泛宣扬“23VS24”，很多科比球迷对詹姆斯也不待见，种种因素叠加之下，导致詹姆斯在华夏的商业开发阻力颇大。
他主动和张瑜缓和关系，目的显然不只是为了一些“建议”，据张瑜推测，后续詹姆斯的团队应该会提出合作的请求，搭上勇士这辆顺风车，共同进行商业上的开发，最起码也不能让张瑜成为詹姆斯华夏行的阻力。
这对于勇士来说其实也不是坏事，詹姆斯在华夏积累了大批球迷，虽然他身上有不少争议，但勇士若是和他合作，也能开拓新的球迷群体，毕竟勇士和热火两队分处东西部，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球迷可以“一家亲”。
若是科比就不行了，湖人和勇士是同区对手，说不定季后赛就要对上，常规赛竞争也很激烈，当初湖人和火箭季后赛对垒的时候，双方球迷在网上撕得昏天黑地，勇士球迷有很大一部分是这些火箭球迷转化而来的，现在对于湖人还是耿耿于怀，两队绝无合作可能。
往更深层次去想，詹姆斯的做法可能还受到了帕特莱利的授意，NBA没有球队不眼馋火箭队从华夏市场获得的红利，都巴不得做第二个火箭队，小牛、马刺、雄鹿和湖人都在这方面做了尝试，但很可惜，姚明只有一个，这些球队选择的华夏球员连轮换都混不上，开发中国市场的努力均告失败。
热火因为组成三巨头，薪资压力剧增，超出工资帽七千万美元，面临着不小的奢侈税压力，而且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几年热火的支出会只多不少，球队必须寻找新的财源。
篮球氛围浓郁、经济腾飞的华夏就是最好的选择，但热火在大洋彼岸没有基础，和勇士队合作将会事半功倍，詹姆斯可能就是帕特莱利对张瑜的试探，如果顺利的话，下一步出面的可能就是帕特莱利了。
他应该也不会贪心，只是把勇士队当做进入华夏市场的跳板，华夏市场很大，一支球队是吃不下的，连当初的火箭都有反对者，何况是勇士，张瑜可是清楚地记得，前世蔡崇信作为老板的篮网队并不受国内球迷待见，虽然他是老板兼主教练，但NBA终究是球星为王，其他人对于球迷的号召力都要弱上不少，如果能够借助热火三巨头的号召力，勇士的商业开发也会顺利许多。
说起来繁琐，但张瑜不过转念间就想明白了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的推测正不正确，但有这个可能性，张瑜也不介意和詹姆斯、热火队开展合作，别的不说，帕特莱利在NBA资历深厚，神通广大，如果能和他搞好关系，对于勇士的交易、选秀、签约都大有益处。
就算张瑜猜错了，和詹姆斯合作也是有益无害，这世上可以说没有人比张瑜更了解詹姆斯，从兄弟篮球、家乡篮球、家庭篮球一路看下来，詹姆斯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他和他背后的团队总是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他和张瑜合作肯定发自内心的，因为这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
张瑜还是球迷的时候，对詹姆斯很是不齿，后来当上主教练，一步步成为勇士老板后，才理解了詹姆斯的做法。
詹姆斯是一个伟大的商人、丈夫、父亲，但他绝对不是一个伟大的球员。
他的每一次决定，都是最有利于篮球生涯、商业开发的决定，这当然无可厚非，毕竟他忠实地履行了每一份合同，在合同期内从不闹事，全力以赴，并且为每一支他去过的球队都夺得了总冠军，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但他做的这一切根本上还是为了他自己的职业生涯，为了总冠军，他会要求球队梭哈，把所有新秀、选秀权当做筹码交易来老将即战力，只要能夺冠，根本不顾忌夺冠后的更衣室崩溃风险、他走后的球队长久低迷重建期。
这本来也是没错的，联盟中夺冠太难，只要有机会争冠，就应该倾尽一切，为此付出太多也值得，詹姆斯如果一开始就直言不讳地说他的目标是冠军，没有人能说他什么，毕竟他说到做到。
但詹姆斯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他明明只想要总冠军，只想提升自己的地位，消耗光一支球队的潜力后，就毫不犹豫远赴他乡组建新的三巨头、双核球队，却一再宣传自己的目标不是总冠军，而是要打兄弟篮球、家乡篮球、家庭篮球。
而且他的言论总是自相矛盾，前脚许诺绝不会离开，后脚就作出决定一、二、三；上赛季还放出豪言要建立王朝，今年一看夺冠无望，立刻就物色新的目标。
这才是詹姆斯明明荣誉等身，却质疑声不断的根本原因。
他可以操控媒体，却操控不了球迷。
不过，这些对张瑜来说不重要了，张瑜不再是单纯的球迷，站在球队老板的角度上，这样的詹姆斯才更容易合作，他的行为更容易被预测，和骑士的交易就帮助勇士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有张瑜的存在，他的“goat”之路将会走得无比艰难，不管是“Greatest of all time”还是“Go on another team”。
……
回到更衣室后，张瑜把门轻轻带上，回身一看，只见更衣室内勇士球员都沉默不语，闷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塞拉斯和罗恩亚当斯在角落里低声讨论着什么，整个房间内一片安静，弥漫着浓重的低气压。
张瑜扫视一圈，看到库里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巴特勒坐在那里，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似乎在发呆，克莱安静地滑动着手机，倒是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平日里很是活跃的格林，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面部表情不停变幻，时而狰狞，时而沮丧，时而又嗤笑一声。
“德拉蒙德，你在想什么好玩的事呢？说出来听听。”张瑜打破了沉默，笑着看向格林。
格林被张瑜点到名字，抬头朝这边看过来，他看到张瑜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慌乱，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再度垂下头去，闷闷不乐道：
“教练，别调侃我了，我知道今晚我打得有多么糟糕，我被克里斯波什打爆了，追分的时候被换下场……呃，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上场也很好……”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话没注意分寸，连忙向易建联道歉，易建联大度地摆了摆手，也是苦笑道：
“没关系，我也没起到作用，如果我能多投进两个空位三分就好了……”
来到勇士这么长时间，他和队友的交流熟稔了很多，没有了以前在雄鹿和篮网时的拘谨。
“哎——”张瑜长长叹了一口气，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他才说道，“你们也知道自己不行，如果你们能做好自己的事，我们肯定能赢了。”
众人似是没想到张瑜会说得这么直白，都愣住了，库里和巴特勒的脸上更是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在他们的记忆中，张瑜还从来没有如此严厉地责备过球员。
张瑜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周，房间内还是一片安静，罗恩亚当斯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罗南，大家都尽力了……”
“我知道，你们没人在场上懈怠，”张瑜打断他的话，然后放慢了语速，“那你们还有什么好自责的？”
“啊？”
“头儿，那你……”
众人都被张瑜的转折给搞蒙了，张瑜继续说道：
“如果你们没有按照我布置的战术去打，或者在场上懈怠了，不用你们自责，我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他的声音很重，库里和巴特勒听到后都打了个哆嗦，两人被张瑜的话勾起了痛苦的回忆。
张瑜收购勇士后迅速把队中的一批老球员清理了出去，其他人都被震慑住，没人敢不听他的话，但他执教斗牛犬队的时候，可是没少认为队员执行力不足而大发雷霆，事后给全队安排的惩罚性训练繁重无比。
警告了一句后，张瑜再度放缓语速：
“不过，今天晚上每个人都是在按照战术打球，没人懈怠，没人逾钜，所以你们没有错，有错，也是错在我，是我没有为你们安排合适的战术，或者安排了超出你们能力范围之外的战术，你们不用自责，洗完澡之后，都回去好好睡觉，明天好好训练，别把这场比赛放在心上，以后赢回来就是了。”
“不，教练，你安排的战术很好，是我防守不好，又投不进三分球，那可全是空位啊！如果能投进，斯蒂芬就不会被包夹得那么狠了。”格林却有不同意见，很是自责地说道。
“我也是，我不仅投不进三分，头儿让我持球，我也没打出效果，防也防不住……”巴特勒神情落寞，低声说道。
库里也开口了：
“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传球的能力还是有些差，很多次我看到篮下有机会，但我却传不过去，只能传到外围……”
“我护框没做好，让韦德在内线得分太轻松……”
忽然，众人开始自我检讨，挨个找自己的问题，张瑜一开始还想制止，但他看到队员们的神色不似作伪，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上过场的球员说完后，他也没开口，只是微笑看着众人，球员们也看着他，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终于，张瑜开口了：
“听你们说得，我还以为我执教的不是一支NBA球队，而是一支高中校队呢。”
众人尴尬一笑，他们刚才说得确实有些夸张了，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输球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也是受到了张瑜的影响，他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这反而让球员们感到很是自责。
“大家应该还记得，我们的目标是季后赛上半区吧？”张瑜问道。
“记得！”
“当然……”
张瑜摊开双手：
“那不就得了？既然都没忘记，有什么好自责的？我们现在还是西部第二，西部第五距离我们还有3个胜场的差距，现在远不到需要你们自责的时候！而且我们面对的可是三巨头球队，热火是夺冠第一打热门，你们不会因为热火开局不利，就觉得一定能赢下他们吧？”
面对张瑜的发问，球员们脸上露出了羞赧之色，有几个人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或是额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虽然勇士刚输给了马刺，虽然热火在对阵勇士之前取得了4连胜的战绩，但却是有部分球员被胜利迷住了双眼，认为球队有很大的机会战胜热火队，产生了轻敌之心。
“我们前不久才输给了湖人、马刺，热火和他们是同一档次的强队，而我们只是一支年轻球队，输给他们是很正常的事情，结果你们赛前轻敌，输球后又只知道自责，要我说，输球不可怕，你们这种心态才可怕！”
张瑜的语气越发严厉，众人也都低下了头，格林脸上自责的表情尤其明显，他这段时间因为首轮末出身，却打出了非常不俗的表现，而备受外界称赞，颇有些飘飘然的意味，训练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苦，却不乏自大的言语，张瑜就几次听说他认为自己已经有防阵的水平，甚至连最佳一防都有希望争一争。
“取得好成绩，当然可以骄傲，也应该骄傲，但我们连续输给季后赛的潜在对手湖人、马刺，现在又输给热火，证明我们和顶级强队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你们凭什么自大？凭打败东部第一功公牛？他们也只是一支年轻球队，上赛季排名东部第八，还不如我们，如果我们连他们都战胜不了，那才是要反思的事情！”
张瑜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的怒气也越来越明显，但他的眼睛深处，还是保持着一片清明之色。
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更多的是在借题发挥，勇士球员确实有点自大的意味，西部第一的排名让他们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错误认知，真的认为自己有了角逐奥布莱恩杯的资格，越发不把其他球队放在眼里。
这是年轻球队应该有的锐气，但这锐气若是太过锋利，就过犹不及了。
勇士的实力当然很强，有库里托底、有半成体系的坚实防守、有为数众多的射手，勇士虐菜很稳，张瑜所说的西部前四是非常切实的目标，勇士只要稳扎稳打，实现这个目标的机会很大。
但勇士的缺陷同样明显，新秀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稳定，他们能够在上一场砍下20＋，也能在下一场得分挂零，除了库里，勇士其他新秀都有过这样的表现，他们还需要成长。
而且众人的默契还是不够，无球跑位的时候经常出现跑位重叠的情况，掩护、换防的沟通也经常出现失误，这也需要时间去磨合，他们不是热火，单纯靠着三巨头的个人发挥就能赢下比赛。
之前勇士还能靠库里日天一般的发挥取得一波连胜，但这两场在库里遭遇严防死守后，球队没有其他人站出来，勇士只能吞下两连败。
张瑜稍稍挫了下球员们的锐气之后，终于缓声说道：
“当然，不宜妄自尊大，也不宜妄自菲薄，赛季开始没多久，输球正好能看到球队存在的问题，等把问题解决之后，我相信球队会开启一波新的连胜。明天上午录像课，分析和马刺、热火的这两场比赛，八点全部到场，有问题吗？”
“没问题！”众人齐声说道。
勇士的常规训练在九点展开，但录像课不会造成体能上的消耗，时间更长，需要球员们提前一个小时来到甲骨文中心。
“好了，斯蒂芬，跟我去接受采访吧，其他人都收拾一下东西，回家好好休息。”张瑜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温声说道。
他朝库里一招手，库里起身跟他走出更衣室，而经过他这一番开导之后，更衣室内的低气压一扫而空，众人脸上虽然还是没有笑容，但彼此低声讨论的嗡嗡声弥漫开来，球员们又恢复了生气与活力。
角落的罗恩亚当斯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对身旁的塞拉斯感慨道：
“罗南一番话就让大家都恢复斗志了，这很难得啊，之前我在雷霆队做助教，布鲁克斯输球之后也会发表演讲，但效果却没那么好。”
塞拉斯低声笑道：
“那也得看看身份啊，罗南可是在NCAA拿了两连冠！这些新秀进入联盟之前，哪个没看过斗牛犬队的比赛？斯蒂芬和吉米更不用说了，估计罗南让他们一直坐板凳，他们都不会有丝毫怨言，更别提罗南还是老板了……你说，他说话能没有效果吗？”
罗恩亚当斯莞尔一笑，摇头叹息道：
“你说得对呀，你不说，我都没想过，我们竟然有这么一个奇特的主教练！”
……
张瑜自然不知道罗恩亚当斯和塞拉斯关于他的讨论，他和库里走出更衣室后，缓步朝新闻室走去，路上遇到勇士队工作人员，张瑜都会和他们谈笑两句，丝毫没有输球之后的郁闷，仿佛勇士才是今晚赢球的哪一方。
走了一半，遇人渐少，张瑜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他放缓脚步，转过头来看向库里，正色道：
“斯蒂芬，接下来做好准备，你可能要迎来一段比较困难的时期，其他球队对你的包夹会只多不少。”
库里长长呼出一口气，点头道：
“我知道，头儿，上赛季也是打马刺之后，其他球队开始夹击我的，虽然只有那一小段时间，但包夹确实让人心烦，不过我会挺过去的。”
“不，这次可能不是一小段时间了，而是会持续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张瑜摇头道。
“很长的一段……时间？”库里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