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何梦晚
“此何人哉: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吾何人哉: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姐夫是在问自己吗?”
王滔滔边走边道,缓缓来到近前。
皓月当空,地上洒满了清冷月光。
望着月色下地朦胧美人,苏牧轻轻颔了下首,“只是随口一改。”
王滔滔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姐夫这样改,也挺有趣。”
“有趣吗?”苏牧摇摇头,迈步向前走去,口中轻吟:“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呜呼哀哉!”
“噗嗤——”王滔滔噗嗤一笑,他又给改了,真是有趣的一个人。
她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有趣时,那么很可能是喜欢上了这个人,会在意对方的一切。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希望他能够跟自己说,并且试图跟他保持一致的观点。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也很有趣!
王滔滔迈步跟了上去,“姐夫可是心情不好?”
“试问闲愁都几许......”苏牧喝的微醺,诗性大发,话一出口,便发现了不对。
此句出自宋代贺铸的青玉案,原文是,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苏牧本想将后面一段吟出来,显示一下自己的才华,没成想这首词并不应景。
满城风絮,梅子黄时,讲的是夏季,而今已经是秋天了。
抄诗不应景,是要丢大人的。
“试问闲愁都几许......?”王滔滔娇躯一颤,目光幽幽望着苏牧,自语道:“恁好的词,姐夫为何不将全首词吟出呢?”
说着她却是回头望了眼,漆黑的花园小路。
苏牧此时已经清醒了几分,他深吸了口气,“偶然所得,只一句,后面没有了。”
说罢迈步。
王滔滔抿了下唇,跟在一旁,缓步前行。
试问闲愁都几许......
男人说没有了,她却不死心,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依托此句做一首词出来。
两人走出十余丈,王滔滔感觉有些冷意,抬头望了望天色,忽然道:“姐夫,我有了。”
苏牧愕然一怔,好奇地望向王滔滔。
月亮高悬在深空,月光在丛树间弥漫开,撒到两人身上,依稀可看到她那俊美面庞。
“吟来听听。”
苏牧温和的声音传来。
王滔滔轻轻抿唇,张口吟道:“如此相逢何处好,莫教轻别又分行,几人惆怅惜流光,试问闲情都数尽,只余明月与清霜,夜深风露冷衣裳。”
“哦。”苏牧好奇地哦了一声,“王姑娘喜欢浣溪沙?”
这首词是依照浣溪沙的词牌做出来的,读起来朗朗上口,以王滔滔的年纪能做出这等词,可以说明她绝对有写词的天赋。
王滔滔眨眨眼,望着看不太清的脸孔,问道:“姐夫觉得这首词做得可以吗?”
“很好。”苏牧点点头,“如此相逢何处好,莫教轻别又分行.......”
忽然他的声音一顿,好奇地看向王滔滔,“王姑娘这词......似乎有些应景。”
王滔滔心中一惊,暗道糟糕。
可不是嘛!
‘如此相逢何处好’;,说得不正是两人在花园里相遇。
‘莫教轻别又分行’,本就不相关的两个人,很少有单独交集的机会,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几人惆怅惜流光’,自然是珍惜这难得的相遇。
‘试问闲情都数尽,只余明月与清霜,夜深风露冷衣裳。’
她将愁换成了情,几许改成了数尽,显然是因为心有所想。
两人因为第一句开始交谈,进而来到花园深处,站在明月下,与霜露为伴。
夜深了,她感到有些冷,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这首词写的就是王滔滔自己的心事。
偏偏她将词当着男人的面吟了出来。
第1087章 走过场的殿试
苏牧心中一笑,想了想,说道:“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王姑娘可是觉得冷了?”
他解词中意,故意不问前面,只问王滔滔是否冷了,为得是缓解她的尴尬。
“嗯~”王滔滔睁大一双妙目,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纵然苏牧气定神闲,也被这双清澈得没有半点污浊的眸子看得有些心慌。
“是有点冷了。”王滔滔点头道:“天气越来越冷,不似之前从早到晚只穿一件衣服的时节了。”
“喏,拿去穿。”苏牧不知何时解下了长衫,随手给清秀美人披在肩上,“明天记得还给我。”
王滔滔心中一颤,睁大美眸,伸手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衣服,偷偷回头往黑暗中遥望一眼,而后一双美丽的眸子笑眯成了两弯月牙儿。
“姐夫把衣服给我,就不怕灵雁姐姐知道后,罚你跪搓衣板?”
“......”
苏牧嘴角扯了扯,皱眉道:“她敢——”
大魏是男权社会,但不代表女人就没有丝毫地位,有那么一些怕老婆的男人,还是会被家中悍妇拿捏。
据他所知,周缙在位时,某位大臣在家中与妻子发生争吵,结果妻子叫来娘家人将丈夫打了个鼻青脸肿,自那之后,妻子愈发强势,时常对丈夫拳打脚踢。
谏院为此还专门弹劾过这位大臣,要周缙治其一个教妻不严之过。
奈何妻子娘家在朝中也有人,硬生生的将事情给压了下去。
自那时起,妻子再也没打过这位大臣,却是将对丈夫的惩罚改成了跪搓衣板。
王滔滔显然听说过这件事。
“我不这样觉得,陈伯伯可是副相,姐夫再有本事,比得过陈家势大?”
苏牧嘴角勾起完美笑容,“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衣服还给我吧!”
话音未落,王滔滔已然迈动脚步,身影即将消失在夜幕之下时,脆声笑道:“姐夫,我先回去了,下次再向你请教诗词。”
苏牧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独自往园子里走去。
一次转瞬即逝的花园偶遇,凭白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
“你身上是谁的衣服?”
厢房里,许晴脸色微微有些冰冷,望着王滔滔,质问道。
“没,不是谁得,花园里遇到了姐夫,天气有些冷,便跟他借来披的。”
王滔滔心中一紧,磕绊回答。
说着急忙将衣服取下来,来到床头,边整理边道:“明日一早便要还回去的。”
“是么?”
许晴颦眉看着床上铺展整齐的衣服,心中暗道:他们两个竟然背着灵雁姐姐在花园里私下会面,一定是有奸情。
王滔滔感觉许晴看自己的眼神与往常很不一样,心中也是发虚,早早更衣上床,佯装睡着。
许晴双臂支在桌子上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推算出些什么。
一夜无话。
天一亮,苏牧早早出门,去了国子监。
又隔一晚。
苏牧离开国子监回到皇宫,陪伴起了后苑中的女人。
沈云初让人将殿试题目印刷出来,开始筹备殿试。
五日后,苏牧一身黄袍来到紫宸殿,亲自为五百名进士监考。
紫宸殿本是君臣上朝的大殿,建筑规模很大,照是如此,也才勉强同时容纳五百名进士进行考试。
林摅、陈启方等一众大臣陪在左右,脸色异常凝重。
他们一早收到了苏牧的旨意,知道这次的殿试与以往不同。
殿试结束后,这些人都会留在京城做官。
这让他们不得不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朝廷中枢的职位非常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些人进来,自然有人要离开。
五百名进士全部进入中枢,这得替换掉多少人啊!
大臣们越想越心惊。
林摅和陈启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
陛下莫非是要动真格了?
苏牧有没有想动真格暂且不说,称病在家的官员都被这份旨意吓破了胆。
意志不坚定的人,急匆匆跑出家门,赶往朝廷中枢上职。
意志相对坚定的人,在家中也是坐立不安,派出下人找到同僚家中询问对策。
许致修、尤明远、王钧等位高权重之人,还算沉得住气,并未像其他那样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