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何梦晚
“打死他。”
男人瞬间被打倒在地,却是抱着布口袋死都不肯松手。
看着刚才接济自己的人正在挨打,粗糙汉子腾的站起,让儿子兜起衣服,将米放下,飞奔过去,抬脚踹翻一人。
老汉颤颤巍巍站起身,用手里的木杖,戳着地上的泼皮灾民,咒骂道:“打死这些挨天杀的。”
粗糙汉子一脸横肉,动起手来,就是个不要命的主,一连踹翻几人,伸手把男人拉了起来。
泼皮灾民就好比抢食的野狗,见对方不好惹,互相对视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
男人投去感谢目光,抱拳道:“多谢兄台帮忙。”
“不用客气。”粗糙汉子点了下头,转身回去坐下,看着五个孩子在那分食粗粮饼子,眼中浮现一丝久违的光彩。
五个孩子后面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这是一对逃难的母女。
小女孩怔怔的望着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吃饼子,用力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吞了口口水,显然她已经饿到了极致。
小男孩感受到小女孩的目光,想了想,将仅有的一角饼子掰成两半,递到了小女孩面前,“给你。”
“多谢,多谢。”
小女孩还未接到手中,蓬头垢面的女人便抢先夺了过去,口中连连道谢。
女人抢走饼子,并不是要自己吃,而是怕男孩的父亲发现后反悔。
“樱儿,快吃,吃了就不饿了。”
女人搂着小女孩转过身,将饼子递到她嘴边,不停督促女儿快些吃。
粗糙汉子望了女人一眼,又看向大儿子,抿了抿干巴巴的嘴角,却是没有说什么。
多那一口粗粮饼子,对一家五口来说用处并不大。
他们的难处也不是一口干粮能解决的。
粗糙汉子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尽快带着孩子们渡过黄河,因为过了河就是东京城,那里有他们的皇帝在,皇帝不会对他们见死不救。
但是望着前面缓慢移动的人群,不知何时才能轮到他们渡河。
就在此时,前方有人大声叫道:“啊!有船来了。”
“有船来了。”
“好多船。”
“来了好多船。”
“陛下派船来救我们了。”
有灾民奔走相告。
灾民们闻声全部站了起来,争相往岸边跑去。
刚才那四家人亦是跟着人群来到了岸边。
放眼望去,宽达一里的河面上,驶来十余艘船只,船身很大,每艘船上都冒着滚滚黑烟,速度非常快,不多时便到了河道中间。
少女怔然道:“爷爷,我们可以过河了吗?”
“是。”老汉泪目,重重点了下头,看着一旁夫妻,说道:“陛下派船来救我们了。”
男人抱起女儿,一手缠着妻子手臂,目光望着粗糙汉子,说道:“这次都有救了。”
粗糙汉子别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复又望向河面,只见河道两侧又驶来无数帆船,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这些船每一艘都很大,在一里宽的河道上延绵出去数里。
更远处还有数之不尽的船只赶来,大小参差不齐,数量之多,生平所未见。
灾民们振臂大叫起来。
“朝廷没有不管我们。”
“陛下没有不管我们。”
十余艘蒸汽船最先靠岸,船上的官员来到岸上,灾民们争相围了过去。
户部尚书王钧望着眼前的凄惨景象,叹道:“我等愧对天下子民啊!”
殷良点了下头,清了清嗓子,唱道:“陛下有旨。”
“草民参见陛下。”
灾民们闻言全部匍匐在地,叩请圣旨。
殷良取出圣旨,唱道:“河北旱灾,致流民百万,无妄之灾,当为朕身,然朕居深宫,年年享安,未与民苦,朕心有愧,既召百官,接民渡河,必善安之。”
“谢陛下恩典。”
灾民们一起谢恩,匍匐起身,脸上都是喜悦神色。
王钧无奈一叹,这道旨意是苏牧的意思,其中只字未提得罪上天的事,只提如何救灾,难道陛下不知道这样做会让百姓对皇帝失去崇拜?
如果这份旨意让他来起草,必然是:今日大旱,当为朕身屡,无知获罪及天父。有善不敢蒙,有罪不敢免,皆与帝心。万方有罪,即当朕身,朕身有罪,无及四海。朕预亲谒太清宫祈雨,告慰天父,以求民安。
然后再将灾民接去东京城,朝廷择日发出祭天祈雨的布告,最后由苏牧出面祈雨,求下雨来后,百姓就会对苏牧这个皇帝深信不疑,即便今后再发生大灾,他们还会坚信,他们的皇帝陛下可以解决这一切。
苏牧不想欺骗百姓,故此,才发出这样一道旨意。
这是现代科学与古代思想的碰撞。
苏牧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第897章 灾民至
他以为自己这样做有用,实际上大臣们都不赞同,百姓们对皇帝祭天祈雨更是深信不疑。
如果京畿路也发生旱灾,涌向东京城的百姓会比河北路多数倍不止。
京畿路距离东京城太近,又无黄河相阻,去东京城也就是出趟不近不远的门而已。
数百万百姓抵达东京城后,势必会给朝廷造成毁灭般的压力。
到那时苏牧就算再不想祈雨,也不得不出来做做样子。
苏牧想转变魏人的观念,根本不是一两道旨意就能做到的。
就在圣旨宣布的同时,无数船只靠了岸,卸下粮食,给岸上的灾民每人分发下可食用三日的粮食。
之所以是三日的粮食,是因为灾民实在太多了,东京城的官方粮仓无法供给太多。
只能先发放一部分,让灾民不至于饿死。
分发粮食的同时,近千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源源不断将灾民转运去了黄河南岸。
灾民们下了船,成群结队往五里外的东京城走去。
最初东京城距离黄河有十里地,苏牧将城池扩建后,这个距离就变成了五里。
很快最先渡河的灾民便来到了城池边缘。
前面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军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里没有城墙,街道宽敞,都是四层高的阁楼,有的已经完工,有的还在建,其中有很多楼都是空的。
为了避免灾民与当地居民发生冲突,苏牧不得不派出军队阻拦。
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京城上四军的人马。
二十万人马排成了一道人墙,将宽达十余里的城池边缘守卫的密不透风。
陆悬楼、祁玉山、徐友仲、李兴四名统制,此刻就在附近进行指挥。
灾民们此时手中有粮,倒也没有要与军队起冲突的意思,在附近席地而坐,休息起来。
正值夏季,天旱少雨,灾民们暂时还不至于遭罪。
王钧和殷良乘船返回后,殷良急匆匆回宫复命,各部派出官员来到城外,试着与灾民进行接触。
官员们不知道苏牧的布置,只能尽力安抚灾民的情绪,并向灾民保证,朝廷会给他们提供粮食。
天黑时,灾民们还在源源不断赶来。
御书房中。
沈云初正在与程衡、林摅商议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林摅道:“皇后,灾民陆续到来,陛下真的有把握吗?”
垂帘后的沈云初颔了下首:“重修官道要用到很多人,林沉溪和程烬明日便会出城进行招揽,他们可以雇佣二十万人。”
程衡和林摅闻言都是老脸一红。
自家根正苗红的士大夫家族,怎么就出了个惯于经商的不肖子孙。
但二人仔细一想,心中又有些欣慰,毕竟他们可以为朝廷解决二十万灾民,若是他们选择做官,大概帮不上如此大忙。
程衡捋须道:“余下的七八十万灾民呢?”
沈云初道:“陛下说,在百越置地的豪门大户可以分走一部分,应该也不会低于二十万。”
程衡和林摅互相对视一眼,暗道:这就解决一半了?
“那余下的?”
沈云初抿唇笑了笑,“余下的由东京、西京、南京分一分,想来也是不难。”
如今的大魏有四座京城,东京城是大魏都城所在,洛阳是大魏的西京,宋城是大魏的南京,幽州城则成了大魏的北京。
林摅道:“皇后的意思是用蒸汽火车将人运过去?”
沈云初道:“不错,李岩昨日出发去了宋城传旨,想来应该快回来了。”
程衡道:“陛下身在何处?”
沈云初摇了下头,却是没有说话。
程衡愕然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
皇后说李岩去了宋城传旨,独独没说西京洛阳的事,说明陛下很可能亲自去了西京。
西京是他儿子程瑛主政的地方,苏牧亲自前去,很可能将程青凝也带去了。
此时东京城开往西京洛阳的火车正在缓缓行进。
中间一节车厢是为皇帝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