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何梦晚
“最高的那处叫老君阁，这里是上清宫。”
苏子安介绍道。
说罢找道童拿了三个香，在上清宫前的方鼎中上起了香。
苏牧却是无甚兴趣。
他此来是为了看一看青城山的情况。
青城山地处岷山山脉边缘，而岷山山脉全长约有一千里地，靠近蜀州的两百里范围内是大魏的领土，再往里就是吐蕃诸部的领地了。
属于大魏的这两百里，又以青城山为界，向西是山区，住的是土人，向东是平原，住的是汉人。
历来蛮夷叛变，最先夺取的就是青城山，青城山一旦丢了，位于山脚下的整个蜀州也就危险了。
青城山三十六座山峰之间沟壑相连，共有三条山路通往蜀州，分别是三龙沟、五龙沟、九龙沟。
其中三龙沟便在苏牧三人所在的山峰下面。
由于青城山两面都是大魏的领土，三条沟中只有少量守军驻扎，并不限制土人通行。
三龙沟向北三十里便是岷江，岷江江水来自西面的高原，经都江堰流入成都平原。
交子出现在蜀州城，说明很大可能是来自山里。
但山里情况很复杂，尤其是朝廷给了土司内部自治的权利，苏牧纵然是皇帝也不好让人进山去追查。
如果单单是派人去问那些土司，大概不会有什么结果。
让杨灵带兵进山，势必会逼得土司们造反，一旦他们发现无力抵抗，很可能将铁币转移，退到吐蕃人的地盘。
吐蕃人得到这些铁币，会变的更加难以征服。
这与他的计划不符。
大魏的军队征服其他地方或许会很轻松，攻打吐蕃却是要面临高原缺氧的问题，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那些铁币流入吐蕃。
苏牧皱眉思忖良久，终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苏子安和范子帧在上清观上完香，往峰顶最高处的老君阁走去。
苏牧在后面缓步跟上，同两人在老君阁欣赏了一番风景后，找到管理客舍的执事长老，要了几间屋子住下。
关雄推门进来。
苏牧道：“殷良可有传来消息？”
关雄道：“目前还没有。”
出发前苏牧派殷良去了蜀州，派李守贵的战船去了都江堰，范月怡则留在了成都府坐镇。
他此行势必要找到失去的铁币。
苏牧点了下头，“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随我下山去蜀州城。”
......
川蜀盆地周边，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
青城山西一百五里外，一处方圆二十里的山坳中，无数人正在热火朝天的举行着篝火晚会。
这里名叫神木垒，海拔高达千丈，是弥羌族最神圣的地方。
神木垒附近居住着四十六个弥羌族部落，共计三十余万人口。
四十六个部落有大有小，朝廷共敕封了七名土司。
土司隶属吏部管辖，朝廷给予符印，职位采用的是世袭制，土司负责为朝廷征缴赋税，但他们在辖区内有绝对的自治权，朝廷无权直接干涉。
篝火前无数男女正在载歌载舞。
弥羌族自称云朵上的民族，他们以牧羊为生，故此身上穿的都是羊皮制成的袄子，头带羊皮帽子，额头正上方插着三根长长的羽毛。
一名带着羊皮帽子的大汉，跳着跳着挤到了一名身着粉色裙子，头戴大红色瓦片帽的高挑女子身旁。
大汉嘿嘿笑道：“我阿爹已经去跟你阿爹提亲了，依凌嫁给我可好？”
弥羌族本无姓氏，受到大魏敕封后，渐渐有了姓氏，共有七个，姜、董、坤、何、温、溪、郁。
其中姜通羌，故此这个姓氏的人最多，实力也最大。
这名女子便姓姜，是土司姜结于的女儿。
姜依凌生的异常高挑貌美，是众多弥羌族男子争相要娶的对象。
如果苏牧在这里，会第一时间发现弥羌人的相貌很像乌桓人。
姜依凌的肤色和五观与凡楚楚极为相似。
两人并不是容貌相似，而是人种相似。
姜依凌脸色微微一变，“董奴儿，你放弃吧！我不会嫁给你的。”
“我家可以给你家一千只羊做聘礼。”董奴儿将羊皮袄子往裤腰上塞了塞，四下扫视，瞪眼道：“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不信，你们可以一起上。”
此时他觉得附近的男人都是他的情敌。
必须用武力震慑住他们。
周围的汉子见董奴儿如此说，纷纷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嗷呜——”
“嗷呜——”
一边学着狼叫，一边伸开双臂，支起架子，似是要围殴董奴儿一般。
第831章 弥羌土司
姜依凌却是悄悄退到了人群后方，转身往她父亲的帐篷走去。
这里是神木垒，弥羌族举行盛会的地方，由于姜结于的部落势力最大，故此他在这里有一处足可以装下四五十人的大帐篷。
此刻帐篷中围坐着十二三个人。
其中多数是弥羌人，少数是汉人。
“阿爹！”姜依凌进了帐篷，急切道：“我要不嫁给董奴儿。”
姜结于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做主，现在你先出去。”
他在与人商议大事，不想被女儿打断，故此语气有些严肃。
姜依凌望了帐篷里的人一眼，急忙退了出去。
那个董乞翼脸色好吓人。
她心中一阵戚戚然。
董乞翼也是一名土司，且是董奴儿的父亲，这次来想跟姜结于提亲，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如何能不生气。
姜结于看了董乞翼一眼，旋即又望向几个汉人，“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一名四五十岁的汉人道：“加紧制作兵器，抽空多训练一下你们的族人。等到时机成熟后，就可以出山去拿下蜀州了。”
此人名叫褚康成，蜀中商人，三年前与另外几人合伙设计出了交子，他们通过交子在成都府套取了巨额财富后，暗中脱身躲进了茫茫大山中。
人一旦有了钱，野心就会变的愈发膨胀。
他们所拥有的钱财，都快与苏牧内库中的存银相当了。
掌握了如此巨大的财富后，野心也变得大了，准备用这些钱养出一支军队来，先控制川蜀，再夺天下。
但是他们有的是钱，能用的人手却很少，于是才来找到弥羌族谈合作。
他们想要用钱请弥羌族出兵，拿下蜀州附近的土地和人口，好方便他们征集人手建立军队。
七名土司互相对视。
此时又一名汉人道：“钱和兵器都由我们来出，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董乞翼大喇喇地道：“成事后怎么分账？”
“蜀州给你们，我们只要人。”褚康成看向其余六名土司，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姜结于点头道：“蜀州所有的钱都归我们，我们打下其他城池后，那里的钱也要归我们。”
两伙人互相对视，却是都没有说话。
爹爹他们这是要造反？
姜依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虽然不知道朝廷的实力有多强大，却明白自己的族人肯定打不过朝廷的军队。
就算能胜，也要死很多族人。
根本不值得。
她正想要掀开门帘进去劝阻，却听得里面传来董乞翼的声音。
“奴儿和依凌的婚事，我愿意出一千头羊做聘礼，你给个准话。”
“哈哈——”姜结于笑道：“一千头羊足够了。”
董乞翼笑道：“好，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亲上加亲了。”
姜氏部落和董氏部落一直在通婚，而且两人的妻子其实是亲姐妹。
姜依凌脸色一片惨白，但她也是个有主意的，急忙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不多时，她便背着个大包裹，牵着马消失在了夜色中。
神木垒海拔极高，气候多变，往往一夜之间让人经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没有经验的人进入山脉深处，很可能抗不过一个夜晚。
姜依凌却不同，她自小在山里长大，懂得如何在外面求生。
她要在家里人找到自己之前，逃出这片山脉。
“哼！丑奴儿，我去青城山九天玄女宫出家做道姑，看你还能怎么办。”
姜依凌暗暗下定决心，连夜往青城山方向而去。
如此高的海拔，又是晚上，即便是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弥羌族人，也扛不住这样寒冷的天气，行出不到三十里便搭起帐篷入睡了。
她这一睡不要紧，第二日一早醒来，骑来的马儿竟然被冻的立起不来了。
姜依凌望着连绵不绝的群山，心中暗自后悔，没有保护好马儿，此去九天玄女宫还有八九十里山路，不得累折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