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何梦晚
苏牧略一思忖，取出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平时百姓们取暖用的是炭盆，这个东西取暖效果很一般，也很危险，我需要你们制作一种既安全又实用的火炉。都过来看看吧！”
房间内八人闻言一起上前，仔细去看纸上的图样。
苏牧道：“这种东西类似土灶，但又不同，谁看出哪里不同了？”
泥瓦匠马识道：“口很小，略高，有单独的烟囱。”
苏牧笑着点了下头，“不错，这个东西我称之为土炉，可以烧柴，也可以烧石炭，你能不能按照我的图纸做出来？”
马识立刻点头，“小人可以试试。”
“只有你一个人不行，”苏牧摇了下头，问道:“哪个是陶匠来着？”
“小人秦汉，是陶匠。”
一名青年人抱拳道。
苏牧一指土炉上的烟囱，问道：“这节烟囱需要用陶来烧制，你可能胜任？”
“这......”秦汉看到图纸上的烟囱标示着一丈的长度，立时为了难，“这太长了，小人做不到。”
苏牧摇头道：“不需要一体成型，可以分段烧制，最后再组合起来，两头连接的位置需要另外设计一下。”
说着用铅笔画出几截三尺长的烟囱。
每一节下方接口略大，刚好将上面的口套进去。
“按照这个样子去做，唯一的要求是不能露烟。”
秦汉接过图纸，点了点头，“大人这样一说，小人有了把握。”
苏牧点了下头，又道：“梁东，下方的炉箅子需要你来做。马识需要什么样的，你就给他制作什么样的。”
“另外炉盖也需要用铁制作。”
说着又画了个炉盖出来，并且标注上尺寸。
铁匠梁东接过图纸，道：“小人遵命。”
苏牧摆手道：“现在去做，天黑前我要看到炉子做好。烟囱可以稍微晚一两天。”
他要做的炉子是用砖垒，在内壁涂上泥，制作起来并不复杂，一天时间足够了。
“遵命。”
王庭芳带着七名工匠一起退走。
返回房间，王庭芳给秦汉和梁东写了手令，打发秦汉去制陶作坊烧制烟囱，梁东去铁作坊，随后又回到了苏牧面前。
苏牧问道：“庭芳，百姓们冬天都是烧柴的吧？”
王庭芳忙道：“大人有所不知，城外的树木遭受经年累月砍伐，已然所剩不多，城里薪柴价高，一担柴需要二十文钱，反之石炭更耐烧，且价格比薪柴便宜不少。”
石炭是煤炭在此时的称呼。
苏牧好奇道：“如此说来，普通百姓烧石炭的多？”
王庭芳道：“确实是如此，百姓多数烧的是石炭，只有富贵人家才烧的起柴。”
“嘶——”苏牧嘴角轻轻扯了扯，烧得起柴的反而是富人，这与发达社会刚好截然相反。
古人并不傻，知道碳火有毒，且知道石炭的毒性比木炭更大，故此富人选择烧木炭取暖而不是石炭。
苏牧好奇道：“石炭是官营还是私营？”
王庭芳道：“石炭由朝廷开采，并设税碳场发卖，也允许个别私贩倒卖。”
苏牧点了点头，站起身，“带我去石炭场看看。”
王庭芳急忙引路。
两人出了工部来到御街上。
王庭芳道：“京城税碳场有三座，京西有南、北两场，南场在大通门外，北场在开远门外。城南一场，在安上门外。大人要去哪里？”
苏牧道：“最近的吧！”
王庭芳道：“京西的南场最近，但也要坐马车。”
苏牧点了点头。
王庭芳自掏腰包，在车马行租了马车和车夫，与苏牧一起向西而去。
马车出了东京城行出两里地停了下来。
苏牧下了马车，却见路边是一片长长的院墙，王庭芳前面引路，带着苏牧从正门进入，里面是一片被大雪覆盖了的场地，场地里有无数数不清的白色小山包。
雪下面应该就是煤了。
有官员得知工部侍郎前来，急忙出来迎接，“税碳场管事杨池见过苏侍郎，侍郎大人快请入内。”
苏牧点点头，跟着杨池进了一处房间。
杨池让人将茶水备好，小心问道：“这大雪天的，侍郎大人有事直接派人来说一声便好，何须亲自动身前来，折煞下官了。”
税碳场的官员不入流品，官职比王庭芳还低，见到苏牧显得非常小心翼翼。
苏牧道：“本官此来并无要事，只是问一问石炭的价格。”
“这个......”
杨池闻言一阵迟疑。
苏牧笑了笑：“放心说便是，本官是工部的官员，管不到你们税碳场的事。”
杨池道：“对外出售的价格是一称四百文。”
王庭芳解释道：“大人，石炭一称是百斤，一称起卖，相当于四文铜钱一斤石炭。”
这个价格确实比木柴便宜很多，但普通百姓烧起来依旧肉疼。
要知道此时普通人的工钱一天才两百文，才够买五十斤，放在前世能烧两天就不错了。
苏牧点了下头，“城里的百姓都烧石炭？”
杨池道：“城里百万人口，尽仰石炭，燃薪柴者，万中无一。”
苏牧又问：“你这里有多少石炭？”
“入冬以来一直保持二十万称的数额，其他碳场也是这个数目，只是大雪一下，运碳有所延误，存碳多少会有些出入。”
三人正在说话间，门外有人来通传，“杨主管朝廷来了文书。”
杨池朝苏牧一抱拳，急忙迈步走出去，不多时便返了回来，说道：“陛下令户部出炭四十万秤，市价减半，以济贫民。侍郎大人下官要去忙了，不便陪同，还请多担待。”
苏牧点了下头，“你请便，本官要回城去了。”
说罢，带着王庭芳离开。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正副宰相和户部尚书正在与周缙商议京城石炭短缺的事。
王钧道：“陛下爱民如子，令三处税碳场半价出四十万称，并无不妥，怕只怕大雪封路，新碳无法运抵京师，届时恐出大乱子啊！”
程衡道：“陛下怎会不知，但陛下不能眼睁睁看着满城百姓受冻，只能先熬过这段时间再说。”
周缙沉声道：“给邢州矿场传令，让其无论如何都要将新碳运过来。”
王钧急道：“陛下，河北路已经连日降下大雪，新碳只怕会有所延误。”
第585章 一斤以上咸鬻之
邢州位于黄河北岸，距离东京城五百里地，地处河北路，那里天气更冷，雪下的比东京城勤快的多,也大的多。
东京城的石炭主要来自那里。
贾彦朝道：“陛下，坊间传闻，私场运碳沿途有官员阻拦勒索，常令其误了归期，京师缺碳怕是与此也有关。”
周缙沉思片刻，说道：“传朕旨意，今后私场运碳沿流官司不得阻节邀拦，及抑勒炭船，多行骚扰，敢有阻节，以违御笔论。”
“遵旨。”
程衡和贾彦朝一起道。
在河道结冰之前，往全国各大城池运碳，其中有私营也有官营，沿路的官员看到私营的碳船自是免不了要勒索一番。
私船每到一个地方就被地方官员阻止几天，经常会误归期，这也导致了大魏多地缺碳的格局。
其他地方还好，没有石炭可以烧木柴，东京城没有石炭却不行，城里有一百二十万人口，周边的木柴不足以支持这么多人取暖，没有石炭不知道多少人会被冻死。
两人正在说话间，杨庆急匆匆来报，“陛下，苏侍郎在宫门外求见。”
周缙望了三位重臣一眼，点头道：“让进来。”
杨庆急匆匆离开，不多时带着苏牧来到御书房。
苏牧上前施礼道：“臣参见陛下。”
周缙一摆手，“免了。”
苏牧又道：“见过程相、贾相、王尚书。”
三人闻言都是点了下头。
周缙问道：“苏侍郎进宫找朕有事？”
苏牧点点头，说道：“臣有一事想提醒陛下。”
周缙道：“何事？”
“陛下令户部半价发卖四十万称石炭以济贫民，臣认为做的很好，只是陛下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
“哦。”周缙好奇的哦了一声，“朕忽略了什么问题？”
苏牧道：“陛下认为何为贫民？”
周缙道：“每日所得不足以果腹，便称得上贫。”
苏牧看了王钧一眼，说道：“税碳场的石炭最低一称起卖，一称百斤，四百文，半价便是二百文，贫民又如何买得起一称百斤。”
人家都穷的吃不起饭了，哪里有钱买一百斤煤，周缙原本是好心，方法用的却不对。
“嘶——”周缙脸色一变，问道：“苏侍郎的意思是？”
苏牧道：“一斤以上，便可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