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归正传
律笑道：“形式至上，这是很普遍的现象。”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投影屏中，那辆悬浮车渐渐驶入了城市边缘区域，拐进了一处废弃仓库。
监控画面因缺少设备而中断。
律此前放出去的小型探测无人机已出现在仓库上空，投影画面的视角切换成了俯瞰，开始用渲染出的替换模型，代表仓库中活动的几个人类。
他们的通话、网络，已被律完全监控。
杨洺仔细看了一会儿，那几个人似乎在摆弄什么仪器，将三号先行者带入了一处集装箱，捆绑在了椅子上。
“律，他们在做什么？”
“那是一种脑电波检测仪器，”律缓声道，“好像是测谎仪，是比较老旧的设备，他们明显是要审讯这个女人。”
“让无人机离近点吧，他们没有什么防御体系。”
“是，老板。”
律立刻操作，画面也变得清晰，当无人机稳稳停在仓库上方，仓库内的声音也被完整捕捉。
他们确实是在审问。
被抓来的年轻女人——这位主动冒出来的三号先行者，在几名犯罪分子的简单恐吓和连续电刑后，已经开始痛哭流涕。
“一位老板要见你，你最好乖乖配合，不然刚才你吃过的苦头，我们会让你享受一百次。”
年轻女人不断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向下滑落。
一名罪犯搬来了立体投影装置，摆在了年轻女人面前。
随后，那几名犯罪分子给年轻女人带上耳机，低头快步离开了集装箱，并远离集装箱几十米。
远在飞南号舰桥中的杨洺，此刻下意识压低嗓音：“试试能不能定位通信的来源。”
“好的老板。”
律答应一声，投影消失不见。
仓库、集装箱内，立体投影中出现了一个虚拟形象，低沉的男中音飘了出来，回响在女人的耳机与飞南号的舰桥中：
“我想，我的那几位朋友，已经让你感受到了足够多的威胁。”
“放过我……求求你……”
年轻女人颤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宇宙即是深渊，”男中音问，“还用我提示你更多吗？”
“这只是、只是我在梦里看到的，”年轻女人喊道，“我从几年前就开始无缘无故的做梦，我经常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总是会看到这些东西，我……我的精神医生告诉我，我这是得了妄想症。”
“梦里？”
男中音陷入沉吟。
这个女人继续喊着：“我真的、真的是，偶然间看到了那些信息，这些信息跟我的梦境里出现过的东西一模一样，我觉得自己没病，我以为自己没得病……”
“冷静下来，”男中音继续道，“告诉我，你梦中看到了什么？你记忆最深的是什么？一颗行星的爆炸？”
女人用力点头。
“游戏中剧情失败，现实中行星被摧毁，第九天灾……”
她说了一连串没有什么逻辑关联的词汇。
明特城，飞驰的豪车后座。
艾利森戴着耳机，在那仔细听着，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星球上的几个国家无法统一意见，产生了争执和内耗？
他的母星明明是团结一致，联合政府共抗第九天灾，虽然最后也是惨烈的失败。
这？
艾利森突然问：“你梦中的行星有多少人口？”
“好、好像是四十六亿，”被绑在集装箱内的女孩颤声回答着。
艾利森身形后仰，陷入了沉默。
不只一个低级文明被摧毁然后补考？
那自己此前见到的那个老人……
坏了！
艾利森面色出现了些许变化，他猛地抬头，看向了豪车前座上的司机与机械保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刻，艾利森先是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安全感，随后又泛起了一股怒火。
他被另一个先行者给耍了！
艾利森做了个深呼吸，很快就调整思路，让自己保持冷静，继续盘问第三个先行者。
很明显，这是一个失败的先行者，对方在融合意识时，竟然败给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意识。
艾利森立刻联想到了几个关键词。
文明竞争，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深入了解下这个文明，以获得前期的情报优势。
“很好，”男中音再次回荡在女人的耳机中，“我需要更多信息，只要你配合，我非但不会伤害你，还会给你足够的好处。”
年轻女人赶紧点头。
“我一定、一定会配合。”
……
飞南号中。
杨洺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投影屏中的渲染画面。
失败的先行者？
他如果当初在跟汉顿意识的竞争中失败了，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被人当做妄想症、神经病。
这多少有些讽刺。
“老板，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先行者，竞争不过银河文明的普通人！”
律的投影再次出现，轻声赞叹着：
“我本以为被选中的先行者，必然是意志无比坚定的战士。”
“你那位巡游者老师说，先行者都是随机挑选的，”杨洺摊摊手，“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律沉吟几声：“只能大概确定对方所在的位置，就是在明特城的哪个城区，无法锁定对方用的设备，对方的技术团队防御做的挺不错。”
“毕竟那里是新联邦，不用太勉强。”
杨洺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在嘴边抿了口。
这个年轻女孩说了个星球的音译名，也是杨洺第一次听到地球竞争对手的名号。
塞米星。
那是拥有两颗自然卫星、自然环境无比优美的行星，被塞米人的文明小心翼翼地保护了几万年，最后因为一场游戏，直接被轰碎。
那个年轻女孩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记忆，但我觉得，我觉得……或许是这颗星球在对我求救。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他们遭受了邪恶势力的攻击，或许我该去一趟国际法庭，事实上，我发了几次求助邮件，但都没有得到回信。
“我试了几年，去寻找塞米星和它的外部港口，银河系大半个地图我都看过了，一颗颗行政星去找，都没找到这颗星球……这是真的吗？发生在这颗星球上的灾难？”
二号先行者的虚拟投影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杨洺注视着这一幕，低声道：“他会杀人灭口吗？”
“无法判断，”律轻声回应着。
投影屏中传来了二号先行者那低沉男中音的叹息，虚拟形象瞬间消失不见。
没过一会儿，那几名罪犯得到了消息，快步冲进了集装箱内。
一人拔出了镭射手枪。
飞南号中，一号先行者杨洺皱眉注视着这一幕。
明特城内，二号先行者艾利森手指在轻轻颤抖，他注视着眼前那小巧屏幕中的画面，看着年轻女人泪眼的恳求，那个决定女孩生死的按键，始终无法摁下去。
她只是被无辜牵连了进来；
她甚至还在想着，去帮助梦境中看到的那颗行星；
那个寄宿在她大脑中的失败意识，与自己拥有着近乎相同的命运，彼此其实应该感同身受……
艾利森手指慢慢挪开，向后靠在座椅上，那张坚毅的中年面容，此刻出现了少许温柔和触动。
他突然抬手拍在按钮上。
抱歉。
为了各自的文明，他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屏幕中，镭射手枪射出了深紫色的光弹，年轻女人额头多了一个血洞，表情还是惊恐与不敢置信。
艾利森紧紧闭上双眼。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这一切并不是什么游戏，周围的世界都是鲜活的、是明亮的，路边广告牌上的红色灯盏，红的有些刺目。
“议员先生，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艾利森搓了搓脸，让自己恢复正常，笑道：“开慢一点。”
“好的先生，您要控制下情绪。”
“知道了，”艾利森不耐地道了句，“你怎么越来越唠叨了。”
这名年迈的司机只能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