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柔劝睡师
他们开始愈发频繁的与镇民接触,旁敲侧击的打探着镇民们的口风,想从中窥视到一些有关祭祀的秘密。
而且他们也不再有心思修复舰船,而是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如何揭开祭祀的秘密,从而利用它,以及当地人,为自己服务。
随着时间的流逝,镇民们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些外来者们对于离开这里的兴趣越来越稀薄,而对于那片森林的兴趣大大增加。
于是——
冲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导火索是一个孩子。
是外来者们的孩子。
他貌似生了一种十分罕见的怪病,被母亲抱在怀里,奄奄一息。
一群外来者们簇拥着女人和孩子来到镇子里最大最阔气的一座建筑前,之后,建筑内走出一位老者。
老者的服饰明显比其他镇民更精良一些,江城想应该是镇长,或是部落头人一类的角色。
在之前那张深夜潜入森林祭祀的画上,正是由老者带队。
一开始双方的态度还算温和,不过随后,情形急转直下,双方脸色开始愈发不对,最后甚至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不断有镇民从四面八方赶来,而外来者们的帮手也越聚越多,他们从船上取下武器,分发到每个人手上,长矛一样的兵器上隐隐反射着寒光。
比寒光更冷的,是这些人的眼神。
不难猜测,他们是希望老者利用祭坛的能力帮助孩子渡过难关。
或许在他们的脑海里,祭祀既然可以复活死人,那么挽救一个濒死的人更是不在话下,当然,前提是镇民们想。
但现实是,老者严词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而且在后面的画中,老者貌似十分气愤,手摇摇指着已经修复好,停靠在岸边的舰船,意思很明确,是要求他们尽快离开。
最终双方不欢而散。
但就在这天夜里,积攒下的渴望与贪婪终于爆发了。
外来者们人数虽然略少于黑石镇上的镇民,但武器更加精良,他们以大概10人为一小队,手持武器,先是将镇子中安排的守卫全部缴械,接着又将熟睡中的镇民从家中抓出,驱赶到镇子中央的广场上。
没错,就是江城等人吃饭的那个广场。
很快,老者就被反绑着双手,押到领头的男人面前。
手无寸铁的镇民被要求跪下,手持武器的外来者们站在他们身侧看守,救助者与被救助者的身份瞬间破灭。
这里不再有需要被救助的落难者,有的只是一群借机发难的强盗。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要求镇民救助这个孩子不过是个幌子,这个孩子死不死与他们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充其量只算是个试验品。
重要的是,对于自诩为文明人的他们,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们之间的对话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但根据画上所透露出的信息,在十几个镇民身首异处后,老者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押送着镇民,浩浩荡荡的向森林进发。
外来者们残忍的用绳子穿过镇民们的锁骨,将他们串成一长列,而自己则手持兵器火把,三五成群的走在队列旁边押送。
与满脸恐惧的镇民不同,外来者们脸上写满了狂热与渴望,自古以来人们对生命的渴求已经达到了一种病态。
没有人能逃过死神,但无数人都竭尽所能的尝试。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
他们怎么可能冷静。
被科学所启蒙的崇拜纷纷拜倒在神迹所带来的震撼下,就如同神学与科学交替厮杀最惨烈的黑暗时期。
被污蔑为异教徒,捆缚在石柱上的女人们,在熊熊烈火中望向天主教会时的眼神。
那些小拇指顶着祖母绿戒指的家伙们,指挥着愚昧的信徒,在她们脚下垒起一垛垛的柴火。
她们不畏惧地狱,因为这里就是地狱。
很快,在老者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诡异的白色石盘,人群开始躁动,无数人究其一生所寻找追求的东西,如今竟然被他们所触碰。
在仪式开始前,老者又曾不止一次的劝告他们。
可此刻还哪里有人听得进去劝告,在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将武器架在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脖子上时,老者无奈闭上了嘴。
稍后,老者亲自从女人怀中接过奄奄一息的孩子,然后走到石盘前,毕恭毕敬的放下,又将孩子的手平稳的置于胸前。
第219章 老者
那个身着白裙的女人再次出现。
无论是江城还是尘然,都对白裙女人印象深刻,女人不曾出现在黑石镇上,也不曾出现在队伍里,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她与白色石盘,仿佛有一种特别的联系。
随着女人出现,仪式正式开始。
老者率先跪下,然后是被抓住的其余镇民,低沉的哭泣声逐渐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一幅幅画面在江城脑海中浮现,不同视角,不同方向,他就像是穿越回了当时,在用镇民们的眼睛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道巨大且狰狞的身影自石盘上显现,它尚未抬起头,就足有4,5米高大,强壮这样的词汇用在它身上完全是苍白且无力的。
剑甲般的鳞片上折射着锋利的暗芒,壮硕的躯体没有一丝累赘……它仅仅是矗立在那里,不动不发出声响,已如山河般壮美。
没有人清楚它是什么,但又不得不为它弥漫而出的威严所折服。
看押着镇民的外来者们脸上涌现出了凡人觐见神一般的狂热崇拜,他们不由自主的跪下,对这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生物”献上他们的敬意。
异变……就发生在此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被置于石盘上的孩子并未好转,而是……在下一瞬间,被那尊古怪的“生物”一口吞入腹中。
巨大而令人胆寒的咀嚼声响起,筋肉,骨骼,连带着毛发的皮肤……通通被利齿碾碎,所有人都惊住了。
以至于直到石盘上的“生物”消失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尖叫声响起。
石盘上的女人捏住宽松的衣袖一角,十分自然的拭了拭了嘴角的位置。
就仿佛晚餐过后,准备离开的贵族少女。
魔鬼……
所有外来者眼中的女人都变了一副模样,她竟然……竟然纵容怪物吃掉了孩子,她是魔鬼,一定是魔鬼的化身!
淡淡的血色光晕出现,在石盘边缘逐渐演化为一道血色屏障,屏障不断延伸,将镇民与外来者们纷纷扣在其中。
外来者们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诡异的力量在侵蚀着他们残存的理智,对于怪物以及神秘祭祀的原始恐惧开始变得稀薄,愤怒与贪婪在眼底挣扎跳跃。
“杀了她!!”
人群中有人大吼一声。
残存的理智终究被掩盖,手持各种武器的外来者们如同得到了某种号令般,一拥而上。
之前还较为顺从的镇民们自发挡在外来者前面,但并没有用,很快,成群的镇民就都倒在了血泊中,大片大片的鲜血将脚下的土地染红。
捧起一抔土,都能沥出血来。
女人扬起头,看也不看周遭发生的屠戮,就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作为黑石镇的领导者,老者是最后一个被杀的,在他之前,外来者中的男人残忍的将他的孙女劈成两半,一半用刀尖挑着,另一半丢到了石盘上。
他们狰狞的表情貌似在问,只有一半身体,是否还能复活。
老者双目血红,攥紧拳头死死盯着这些可耻的强盗,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能凝结出实体,不过半晌后,老者忽然笑了。
在外来者们带着血的长矛要洞穿他的胸膛时,老人转身跑掉了。
他迈着吃力的步伐,直接冲向白色石盘,在双手触及石盘的瞬间,更加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从双手开始,他身体中的血液像是沸腾了一样,皮肤表面隆起了一个个骇人的血色脓包,不断有大块的血肉脱落,他的两只手臂仅剩白骨。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不肯放手。
同样血红着眼睛的外来者们步步紧逼,他们的眼中只剩下纯粹的狂热。
既然……女人纵容恶魔吃掉了他们的孩子,那他们……就吃掉女人好了,恶心的涎水沿着他们咧开的嘴角滴下,就如同黑暗中最低等下贱的魔物。
或许……吃掉了女人,就能得到她身上的那股力量。
永生不死的力量……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反复浮现这样的话,他们瞳孔外凸,握紧武器的手臂上青筋毕露,将石盘团团围住。
女人依旧在石盘上,带着血腥气的夜风扬起了她的裙角,不经意间溅在身上的鲜血为纯白色的裙边绘上了一圈血色的余韵。
女人就站在那里,貌似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无论是血腥的屠戮,还是那些拦在自己身前,一排排倒下,为自己而死的镇民。
没有愤怒,更无所谓悲喜。
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淡漠。
就仿佛她的眼中就是一部浩瀚而苍老的历史,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被碾在车轮下的血肉无论是智叟还是顽童,都不过匆忙一瞥。
反正下一秒,又会有新的血肉填充进来。
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已经濒死的老者猛地扭过头,他的脸已经呈现出半白骨化,血肉脱落,森白的骨茬露出,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恐怖的模糊。
嘴唇早已消失不见,裸露出的牙床狰狞而恐怖。
老人咧开嘴,放声大笑,两股血泪从眼眶滴下,宛若地狱中受刑的囚徒。
江城微微蹙了蹙眉,老者放肆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脑海,这不奇怪,噩梦中的一些线索确实能影响人的心智。
对于心志不坚的人,贸然接触线索,很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他奇怪的是……从老者的笑声中捕捉到的那种感觉。
全族被屠戮,亲人就惨死在自己面前,可以死而复生的祭坛秘密被入侵者知悉……这样的血海深仇,老人因为失心疯而狂笑不止是可以理解的。
悲愤,无力,怨愤,诅咒等等这些情感江城都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老者的笑声中根本就没有这些,而只是独有一种,嗯……解脱。
对!
就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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