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日生
……
燕京,杏儿巷。
夜幕初降,净街的鼓声早就响起,一处宅子却张挂着近百盏灯笼,早已灯火通明。
这里是新晋权贵王振的府邸,他虽然是个宦官,但是也有自己的宅邸,甚至娶了不少媳妇。
垂花门内十余张长桌被拼成回字形,一大群王振的心腹,聚在一块吃酒。
王振喝的脸红扑扑的,举着酒杯,说道:“咱家也没有什么本事,有人说咱家就靠巴结皇上才有了今天的权位。”
他说话的语调十分阴柔,再加上大家都在吃东西,一个东厂的小档头吃了一块热狗肉,烫的舌头都大了,没听清王振说了什么,就急着溜须拍马,赶紧说道:“对对对,说得好。”
王振眉心一皱,“嗯?”了一声,厌恶地望了过去。
在他身后站着的两个黑衣侍卫,马上上前,抬起这倒霉蛋的胳膊架了出去。
嘴里还有狗肉的档头,大声求饶,他可是知道王振的手段的。
过了一会,这侍卫托了一个木盘进来,木盘上赫然放着一个首级,赫然就是刚刚被拖出去的档头,他嘴里还有没嚼烂的肉,看上十分骇人。
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讷讷不敢言,王振一看众人的反应,心中大为快意。他阴柔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仔细欣赏着他们的畏惧和臣服。
他自小就追求做大官,要的就是这种所有人都畏惧的快感,他指了指席上的一个人,说道:“他的位置,以后是你的了。”
被指的番子大喜,当场来到中间,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谢公公提拔!”
“这狗才早就该死!”
“公公英明!”
“公公慧眼如珠,杀了一个蠢材,提拔了一个人才!”
……
周围的马屁声,又一次如鼓点一样响起来,王振喝的晕晕乎乎,乐的云里雾里。
大明的重要位置,都被他安插上了自己的人手,王振简直觉得自己比皇帝还要威风。
那些大头巾拼了命的读书,考上了进士又怎么样,还不是爷们手下的一条狗。
王振不无恶毒地想着,他屡试不第,对于正统文官,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其中多多少少,夹杂着一些嫉妒。
后来王振眼看考试是怎么都中不了进士了,甚至连举人都难中,官瘾很大的他决定给自己整个狠活。
这厮一咬牙,把自己割了,进宫伺候当时的太子朱祁镇。
没想到,这一下还真给他混出头来了,王振可不觉得自己吃亏,他觉得自己的人生非常励志,简直是感人肺腑。
这个权倾一时的大太监,举着酒杯,笑的很猖狂,“诸位,干!”
此时的皇宫内,后宫中,一个女子正倚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这女子年约双十,眉枝如画,肌肤雪白,身材丰腴而又柔软,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哀伤。
“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
发呆的美人,是贾府的千金,贾元春。
她拿出些钱财,让家里人去清虚观打醮,但是后来听说清虚观里,替祖父出家的道人死了。
那张老道是家里的老熟人了,自己小时候,也经常被大人抱着去见他。祖母那时候每次都让自己喊他爷爷,贾府的人都把他当自己人看。
而且张老道不是一般人,他的法力高强,得到过两代皇帝的敕封,道行深不可测。
就是如此厉害的人物,自己一让人为家里打醮,他就死了……这般不祥的兆头,让她心惊胆战,时常挂念自己的家人。
贾元春知道,自己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家族中隐藏着一个秘密。
天边那一轮明月,就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贾元春不禁看痴了……
她在窗口看风景,浑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透过窗子看她。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三宝
在宫殿的一角,李渔看着仰头望月的贾元春,心底暗赞一声:好漂亮!
这皇妃不知道是前朝的太妃还是小皇帝的妃子,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守着活寡。
从她清冷的目光中,李渔看到了孤寂、凄清和渴望。
难怪她在这对月自怜,看来是孤单坏了,李渔搓了搓手,心道自己要不要去干点好事,慰藉一下这孤单的灵魂。
与此同时,一个瘦长的身影从树上出现,他穿着宫中的内侍袍服,上面绣着一条三爪蟒,手里拿着一把拂尘,眼神阴郁地看着李渔。
“这位小道长,你来皇宫三次了,咱家一直没有理你,莫不是把这儿当自家后院了?”
李渔脚下一晃,险些摔下去,回头一看,是个白发苍苍的内宦。这太监可谓是鹤发童颜,不知道练了什么功,虽然一眼就看出是个老人,但是却丝毫没有老态。
他虽然是个太监,身材竟然也颇为魁伟,比李渔高出一头来,直勾勾看着李渔,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李渔抱拳道:“打扰了,这就走,这就走。”
“咱家老了,这些年有不少宵小,都来紫禁城里撒野,乱哄哄的跟苍蝇一样。咱家本来不想管,但是你这小贼得寸进尺,如今竟敢窥视皇妃,咱家容你不得了!”
话音刚落,老太监伸手一挥,几道细丝迎面而来。李渔试探过他的功力,虽然很厉害,但是自己也不怕。仗着自己陆地神仙的修为,李渔最近胆气大增,虽然他一再提醒自己要谨慎,但是真行起事来,还是比以前大胆太多了。
李渔见那细丝来得诡异,不敢硬挡,往侧方一滚,避开细丝。
还没等他喘口气,谁知那细丝竟然如同长了脚一般,绕了一圈又刺了过来,白光一闪将李渔的脑袋削了下来。
老太监脸上没有丝毫喜色,他的手指轻轻一动,细丝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他长啸一声,尖锐的嗓音,引来一阵阵脚步声。在皇宫大内布下一个阵法,李渔隐匿身形伏在树上,感受到这阵法的厉害,不禁有些头大。
被割掉脑袋的李渔身体,直愣愣倒下,化为一片树叶。
“青木诀……”
老太监神色变得有些肃然,收起了自己的武器,喃喃说道:“原来是太平道的道长,既然如此,咱家便不再追究,你可速速退出紫禁城,免得惹祸上身。”
他一出口,底下的布阵的侍卫身形一顿,举止几乎是同步,可想而知他们的默契到了什么地步。李渔心底更加忌惮,单打独斗他不怕,但是作为一个阵法行家,他深知厉害的阵法,会爆发出怎样的威力。一群高手合力,可以斩神诛仙。
窥伺皇妃你都能不追究,李渔不禁暗叹大良贤师有牌面,多亏了前辈们打出了好名声。
这太监估计永远不会相信,一个大良贤师,窥伺皇妃是动了色心。
大良贤师在世人眼中,就是一群天下为公的道德圣人。
历代大良贤师,有消散身躯化为解药,解除普天之下蔓延之瘟疫的;
有以一己之力,制止兵戈,消弭战火的;
有拼死一战,替人间斩杀邪魔的;
有打破天地壁垒,让灵气重回大地的;
就是没有看人家小寡妇望月,想去慰藉一下,夜敲寡妇门的。
李渔不禁有些庆幸,还有就是提醒自己,大明紫禁城以后还是不随便来的好。
李渔抱了抱拳,说道:“多谢了。”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老太监望着远处的方向,面沉如水,什么都没说。
布下阵法的侍卫散去,如同黑夜中的影子一样,消失无踪。
……
“哈哈哈哈。”
白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解除追杀令,真当大明朝是大宋呢?”
李渔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刚从皇宫出来,吓得差点就要换条黄裤子了。
“大宋也是一个大国,为什么这么弱?”
“大宋魔怔了,重文抑武,有能耐的人都在民间,不愿意为赵宋效力。”左慈说道:“其实这也只是其一,还有便是大宋得国不正,汉末浩劫时候,有北方蛮族趁势入侵,那柴荣雄才大略,可惜天妒英才,病死在了北伐路上。他死后留下孤儿寡母,被赵宋夺了天下,大宋治下本是柴荣地盘,有很多人不愿意为宋臣。”
白毛冷笑道:“就算是大宋武力不行,你小子没去的时候,他们还不是有神霄宫护国。林灵素老贼往那一杵,也不是好相与的。”
“后来你这瘟神去了,林灵素老贼就跑了,可算是有了顶缸的了,这老小子跑的那叫一个快。”
两个人冷嘲热讽,把李渔贬低了一顿,李渔早就习惯了,懒得跟他们白费口舌。
李渔有些心虚,他沉默了一会,抬头说道:“我看这些太监,效忠的是大明皇室,要是我们抬出朱标,他们未见得会跟咱们玩命。”
这话说得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底气,一听就是连说话的人自己都不太相信的那种。
果然,迎接他的就是两声哂笑。
左慈看了他一眼,跟看傻子一样,摇头晃脑地说道:“你想的挺美,那老太监摆明了是朱棣的心腹三宝太监郑和,他会和你一道扶持朱标?”
白毛笑道:“要是你扶的是朱棣的子孙,老东西八成懒得出来和你打。到了这个年纪,没有突破陆地神仙,打一次很耗费元气的。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更没有子嗣留下,拼什么命嘛。”
李渔心有余悸,问道:“大明还有什么厉害人物?”
“大明皇室,在道门中靠的是龙虎山,在佛门中有天界寺。”
“龙虎山……天界寺……”李渔默念了一遍。
这件事他们有着天然的劣势,因为自己若是出手,便是颠覆政权,那是要遭人皇因果缠身的。
但是阻止自己的人,是为人皇服务而已,不会因此沾染人皇因果。
所以正经门的人,他一个都不打算用,将来也不会让门中弟子,为了六朝中任何一个王朝去拼命。
龙虎山他知道,张道陵和自己还有一点小交情,至于天界寺,自己就一无所知了。不过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善茬,寻常寺院哪敢取这个名号。
本着不懂就问的优秀品质,李渔不耻下问,“天界寺是什么来头,厉不厉害?”
左慈皱眉道:“你连天界寺都不知道,就敢来大明造反?朱元璋以前做过和尚,他当了皇帝之后,对喇嘛教深恶痛绝,就在应天府天界寺设立了善世院。这里面的和尚,统一管理大明境内所有僧侣,驱赶追杀喇嘛,一度把大明的喇嘛教灭门。”
……
李渔一阵无语,这朱元璋的作风也太粗暴了,动不动就要灭门。
不光是对大臣这样,对宗教也是一样。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老人家要睡觉了。”左慈伸了个懒腰,竟然原地睡着了。
他直愣愣躺在地板上,没有一刻钟的停滞,就从谈笑风生变成鼾声大作。
白毛则讲究许多,他跃到房梁上,两个前蹄往前一伸,趴在自己的爪子上,也阖眼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