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树上结的果实都是‘智慧’之实,一旦吃下就能变得聪明。”弥额尔说。
徐炀分析着每个奇迹中微妙编织的权能结构,即便狄尔奈已经陨落,这个世界仍然显得和煦与完美。
“即便天使们也梦想着在这样的地方安息,结束无休止的战争、烦恼和劳动。我们原以为那一天终将到来,狄尔奈大人会胜利,而我们都会升到这里。现在,战争确实结束了,可这个乐园也空空荡荡,毫无用处了。”弥额尔环顾四周。
“我们都付出了各自的代价。”徐炀说。
大约走了将近半天,他们来到乐园的尽头,一座闪闪发光的黄金高塔伫立在他们面前,楼梯盘旋着升向天空。
“就在那高塔的顶端。”弥额尔抬起他烧焦的手指,“狄尔奈大人给法洛莎留下了信息,就在那,没有任何人曾看过。我的力量已经残损了,我的荣誉也已蒙尘,没有资格加入这最后的道路,但你还有机会,义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义人徐炀,你还有机会,请走到顶端,打开狄尔奈大人最后遗留的话语吧。”
“谢谢你的导引。”徐炀向弥额尔点头,他用植入物的光学系统追踪高塔的轮廓、高度和建筑角度,不久,他才准备动身,“感谢你带我穿过这座废弃的乐园。”
“我有一个最后的疑惑——”弥额尔说,“你也看到了这个乐园,这个天堂,它太美了,而且足够容纳许多人在这里幸福地生活,我们天使,自然,作为战争的罪犯,会在人间的监狱里度过余生,但这里呢?这个天堂会被怎么处置?”
“你想烧掉它吗?”徐炀问。
“烧掉?”弥额尔愣了一下。
“这个地方,‘天堂’,象征着狄尔奈曾经的权威,以及她所塑造的道德规则,还有她神恩威力的残留,以及许多虚假的启示。我们不能把人们带到这样的废墟里,做着光荣的白日梦。”徐炀道。
“……”弥额尔眨着眼睛,忍住泪水,他抬起头凝视天堂的蓝天,点点头,决心将狄尔奈大人留下的这片小世界也烧成灰烬,“您是对的,您的解释让我误入歧途的信仰变得卑微了,你们要建立的是一个新世界,而不是仍然保留旧世界的残骸,没有人应该继续追奉天堂的恩典,追随褪色的教义。”
弥额尔擦干泪水,他的光环自从狄尔奈陨落的时候就不再发光。他对徐炀点头微笑,那微笑苦乐参半。
“我只是建议,我不会动手焚烧这个地方。无论如何,天使们的刑期也有尽头,大约要过十个世纪,也就是囚禁一千年。到刑满释放的时候,你们再决定如何处置这座天堂遗迹吧。”徐炀说。
弥额尔感到一丝欣慰和惊喜。
“是、是吗?”弥额尔吃惊,他以为一切都会被斩尽杀绝,法洛莎的杀虐将降临到每个幸存者头上。
“是的,想必你也不希望天堂毁于一旦吧。而在你们刑满释放之前,其他天使会来的,比如链锯天使,鸦翼天使,她们都是之前被狄尔奈放逐的天使,恐怕,她们那时候就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有机会升入这个‘天堂’吧。但情况变了,她们会被迎入这个天堂,安排这里,并且等到最后,和你们重新相遇、相聚。”徐炀道。
“非常感谢。”弥额尔完全被徐炀的气度所折服了,他弯下腰,向徐炀郑重地致意,随后心悦诚服地离开。现在他知道,有徐炀这样的义人在,并没有好担心的。甚至他在严肃地考虑,在未来建议所有天使们效忠于徐炀,奉他为未来唯一的主、先知和拯救者。
与弥额尔分别后,徐炀一步步爬上黄金塔的顶端。
在塔顶有一个黑色的箱子,旁边有一个用黄金压住的信件。
“法洛莎,信号稳定吗?”徐炀问。
“稳定。”法洛莎的声音从徐炀的植入物中传出,得益于通信芯片,她能够共享徐炀的视野,“天堂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很难想象狄尔奈会有闲心一砖一瓦地修筑这么一个漂亮的地方。”
“那么,狄尔奈留下的信就在这了。”徐炀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阅读其上内容。
狄尔奈的绝笔,写于天劫之前1个小时。
“致法洛莎。
我痛恨着你,因为自你降生之后,历史仿佛才开始真正转动。
我曾梦想向世人留下伟大的恩典、指引和善意,分享神圣的教条,建立一个永恒公平和快乐的繁荣世界,从地上、天堂到冥界,到处都传播着我的福音。
早在旧人统治的年代,我就作为一名先知活动,旧人以为我是一名魔女,用黑火将我烧死,但信众的愿望将我重聚了身体,他们搬开压住我尸身的石头,令我登天,使我不朽,我在露滴中重塑,并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超凡者。
那时,奥尔仙安只是一头在海中游动的巨鲸,常常被捕鲸船驱赶;森林之主伊索伦是一台旧人开发出的环境修复机和地貌改造机器,用来殖民其他星球时改造生态环境;伊帝斯只是他母亲怀中胎动的肉块,他的家庭在旧人首都中非常平凡;白龙蒙德是月面上的矿工,甚至算不上表现最好的一个。而那个时候,我就是一名半神了。
我以为我能成为历史的主宰。
但是,就像我所痛恨的,自你降生之后,历史仿佛才开始真正转动。
神座降临后,我的梦想仿佛近在咫尺,但奥尔仙安夺取了神座,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们之后试图反抗他,但悉数失败,有神座的力量,他太强大了。
但你来了。
你有着天生的果决、狡诈和残忍,杀死了奥尔仙安,戏剧性的是,即便我、蒙德、波莫尔蒂、麦喀等半神绞尽脑汁安排了这次刺杀计划,神座还是没有落到我们手里,而是误打误撞中被你吸收。蒙德坚持认为神座不配被我们任何人所占有,任你安然逃脱,并沉睡千年。
我嫉妒你。
你的地位左右着历史,我想独自统治世界,但你一来,我的荣耀就暗淡了。
一千年没有你的音信,嫉妒的种子变成丰富又苦涩的果实。
恐惧和仇恨导致了我的疯狂,我试图左右历史,就像你一样。
所以我决定毁掉一座巨塔。
几个小时后,我将召来群星使者的干涉,我的一切都将沦丧,这是我亲手造成的。
我会死在天劫当中,群星使者的力量无人能敌,许多人都会毁灭,这和我的初衷背道而驰。
但我太痛苦了,我不想看到你赢。虚荣和怨恨摧毁了我,它们是最强大的毒药。
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跟你和解,我们不能分享同一个世界。
既然你来到这里,读到这里,说明我最后的挣扎也毫无意义。
你强大到足以打败群星使者的投影,你已经完整了,原先你疯狂、孤僻而怯懦,现在你遇到了你的爱人,懂得了爱的含义,以及力量的本质。我相信你也会最终打败我,不管我那时候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会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不如你。驱使我倒行逆施的,是我的弱点,我不能与自己和解。
你命中要胜过我。
既然这样,我把最后的礼物送给你,就在旁边的箱子里,是我抢来的。这个天堂世界也留给你,随你怎么处置。
愿你能代替我实现理想,成为被所有人爱戴的神灵,给世界带来公义和幸福。
原谅我。
——狄尔奈”
读完信后,徐炀久久不能平静,而法洛莎也一言不发。
他放下狄尔奈的绝笔,打开黑箱子。
里面是神座的最后一块碎片。
第九百五十一章 重启神座会议
徐炀离开天国世界,回到地面。
法洛莎仍在湖边等待。
“给你。”徐炀把最后的神座碎片交给法洛莎。
“当初我把它交给了泰西洲的血神,但徐澄去泰西洲的时候没有遇到血神,最强大的血族也只是一个远古吸血鬼。我猜当年,我们送出神座碎片后,狄尔奈就去了泰西洲,暗中把泰西洲的血神杀害了,从而抢走这枚碎片。”法洛莎将最后的碎片举到高处。
“这么多年,她居然没有从这个碎片上得到额外的智慧。”徐炀道。
“我故意的,我给出的是一块最没有意义的碎片,没有符文,没有刻录,而其他有意义的碎片都交给了其他盟友保管,免得被一网打尽。”法洛莎说。
“我们现在可以重建神座了。”徐炀说。
“是……”法洛莎沉吟。
“召集所有古老众神进行谈判,就像你当初第一次开启神座一样,你那时,高居在座位上,俯瞰下方的其他诸神,大概神座本身就是用来律令终神的。”
“我知道。”法洛莎笑起来,“那真是难忘的记忆,当时我表现得还是挺狂妄的,现在竟觉得不该那样。”
“所以你做好准备了吗?重新召集众神,开启第一次诸神会议,决定超自然世界的秩序,重新梳理密教、超凡和无形之术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徐炀沉吟。
“不,不,现在不行。”法洛莎摇头,“当年有2枚交给了蒙德。”
“蒙德已经疯了。”徐炀无奈道。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蒙德,把它杀掉,把神座的碎片拿回来,你说的没错,它已经疯了。”法洛莎低声说。
“蒙德高傲的灵魂被囚禁在疯狂的身躯之内,我们应该打败它疯狂的躯体,尽力剥离出清澈的灵魂,蒙德帮了我们太多。”徐炀沉声说。
“……是,蒙德是最需要我们去解救的一个。”法洛莎望向湖面,其中一部分流水映出破碎月亮的幻影。
“我们必须得跟微十月谈谈这件事。”徐炀艰难地说。
月亮是在天劫中最先沦陷的。徐炀默想着。
那恐怖的注视一旦投下,狄尔奈便当即丧亡,本身就在外层空间的月亮更是首当其冲。
被群星使者凝视后,曾经睿智而博雅的“月火”蒙德,从此变成了个疯疯癫癫的怪物,举止一反常态。
无法和癫狂的蒙德相处,所有龙族都被迫逃离月亮,在微十月的冥界暂住,过着窘迫至极的流亡生活。
法洛莎点头。
“蒙德就在伦德尼姆大钟那里,在天劫后的异常迷雾地区,跟攀附者互相厮杀。”法洛莎说。
徐澄当初见过。徐炀回忆起来。
几个月前,徐澄从布丹去塞瓦堡的路上,见过一头非常巨大的生物,蒙德那时出现与它交战,救了徐澄的小命。
那头无边巨兽就是星界生物“攀附者”,群星使者的一种眷族,巨型生物,像深空中的以太飞龙一样可怕。
它那样的东西是所有文明的噩梦,并已降临到了地面,像侵蚀苹果的虫子一样,孜孜不倦地钻探地面,消耗整个世界的物质,试图钻个大洞,直达地心。
无论如何,都必须打败攀附者才行。
将这头星界怪物杀死,再光复并修复伦德尼姆大钟,更令蒙德挽回失落的荣誉,找回蒙德身上的两块神座碎片。
到那时,法洛莎才能重新拼合神座,召开神座会议,一统整个世界的超自然体系。
基于此,徐炀召唤了微十月。
勉强恢复了灰白的鳞片,微十月爬回人间。
常年在冥界的生活令她的外观看起来颇为破败,但她仿佛能适应这一切,四爪都缠绕着灵魂烈焰,力量不俗。
“很抱歉,神战之后几天就再次召集了你,但我们必须出发,去找你的父亲。”徐炀道。
“你父亲的疯狂威胁着整个世界,它与攀附者的战斗只会带来无穷的毁灭,真遗憾它变成今天这样。”法洛莎道,她的语气中难得有一丝同情。
“……”微十月摇摇头,似乎不愿面对这一现实。
“蒙德即便堕入疯狂,也一直在和攀附者作战,因为这是它一开始就有的使命,保护月亮,保护龙族,甚至保护地面……我们要替蒙德完成它的使命,把攀附者击退,把荣誉还给蒙德。”徐炀沉肃地说。
在这个语境下,把荣誉还给蒙德,也就是把发狂的蒙德杀死的意思,徐炀知道她们都心领神会。
而也只有微十月有资格动手,她一直以来都负有斩杀蒙德的使命。
微十月的眼神深不可测,她抬起头,无奈和悲伤在她的龙瞳中交织。
“冥界尽是哭声,不止是亡灵的哭声,也有飞龙的哭声,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微十月说。
“是啊,你本来是大明星。”法洛莎说。
徐炀察觉到微十月心烦意乱,她必然生活在责任的重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