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752章

作者:小夕岁

她实在是累坏了,不想再开穿梭机了。

“嘉龙坡专列?嗯……恐怕不行。”千树说。

“干嘛呀?”徐澄不解。

“妈妈不让我这样做,哎。”千树说。

“可凭你的地位,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徐澄着急了。

“妈妈如果知道了会很严厉地批评我的,我不想被妈妈骂,妈妈不喜欢你,我也没法帮你。”千树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尤为失落。

“哦……”徐澄喃喃道。千树呀,千树,你变成了大人吗?

“其他人呢?”千树问,“冥宫巧有好好表现吗?”

“我把其他人全都留在安全区了,她们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她们会没事的。”徐澄几乎把剩下的钱都留给了泡泡。

“冥宫巧本来应该跟着你才对。”千树道。

“不关它的事了。我把它关机了,现在它应该刚刚重启吧。不过,千树,说什么都没用了。”徐澄说。

“你在嘉龙坡先呆一阵子,我想办法去见你。”千树道。

“不用了。”徐澄心烦意乱,结束通信。

她将废墟上的一个易拉罐踢飞,它飞往远处的墙壁,在冰冷的砖墙上弹开。弱者是碰不过墙壁的,是吗?

天色渐暗,徐澄穿过港区被遗弃的街道,独自漫步,她已精疲力尽,每走一步都是在折磨自己的肌肉,熟悉的疼痛蔓延全身,而且还不断扩散,但徐澄静不下心来,现在如果令她停下、找个地方静静休息,她反而完全接受不了。

她在嘉龙坡曾经热闹非凡的港口上徘徊,如今这里只有少数无业人员和帮派分子游逛,在码头的废墟上生火保暖,炙烤不知从哪找到的老鼠跟鱼。

她把手枪揣在怀里,如果有坏人过来就给他一枪,然后在海滨走走。当初离开嘉龙坡的时候也是这样,跟黑色的大海为伴。经过这两万多里的旅途,徐澄到底长大了多少?她想列一个清单,但是脑海里蒙蒙的,列不出来。

徐澄习惯性地转头让泡泡走近一点,但她身后只有空无一人的长堤,她揉了揉鼻子,走不动了。

海水无边无际地延伸,与黑夜融为一体,波浪轻轻拍打着码头。

徐澄思念泡泡,思念过去祥和的生活。

她曾抱怨尼斯托公司为何有那么多仗要打,但和今时今刻相比,那简直算是史上最和平的一段岁月了。

跟徐澄所熟悉的繁华世界相比,这个被星空所侵蚀的世界既沉默又破碎,极为陌生。没有了泡泡,徐澄只能自己努力拼凑过去的画面,回想过去曾充斥嘉龙坡的声音:广告宣传的声音,轮船靠近的喇叭声,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的喧闹声……现在一切都没了,留下的只有孤风呜咽,低声诉说曾在嘉龙坡涌动的人性与联系。

徐澄朝着大海张开双臂,海风吹过她的头发,带来淡淡的咸味,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不是在黑暗的海洋边,而是站在明亮的夏日下,洁白如象牙的沙滩上,充满生机的浅海有贝壳和水母,而非肉柳先知以及嗡鸣怪。

她几乎可以听到人们在沙地上玩耍的笑声和叫声,感到自己脚趾踩踏柔软沙滩时细细碎碎的砂砾刺痛感,感到嘴里涌动的牛奶的味道,无穷的能量和可能性。

码头上,游荡的匪徒和歹人们暗暗跟随了徐澄许久。

他们足数12人,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在夜晚的海岸上闲逛,他们决定抢劫她,玩她,然后把她残破的身体扔进大海。

一个男人叼着烟,右眼的植入物锁定徐澄的背影,其他几人也各自抬起手里的枪。

她面朝大海张开双臂,像个等死的小傻瓜。

他们不再犹豫,扣动扳机。

砰!

……

5分钟后,徐澄蹲在堤坝上。

幽灵般的记忆和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黑暗、衰败及12个人的尸体与她为伴,她没有搜尸的劲头,只觉得空荡荡的。

嘉龙坡核心城区的强光在她身后明晃晃地照着,她的阴影落在海面上。自己也可以跟着海水一起漂流,被推回上京的海岸。徐澄朦胧地想着。或者被捕食,一定会被捕食吧。禁区生物可不好好对付。

徐澄感到有许多东西都从她身上被剥走了,她还能回去,能回上京,只要想想办法一定可以回去的,但回去又能做什么呢?徐澄能斗得过法洛莎吗?法洛莎,魔女之神,小小的徐澄和她相比算什么?

熟悉的呼啸声引起了徐澄的注意力,将她从沉思中拉出来。

从黑暗中,一艘小型穿梭机飞过幽暗大海,四角用于识别的红色导航灯明暗闪烁。

徐澄呆住了。

穿梭机降落到徐澄身边,舱门开启,踏板随着液压系统的滋滋声从门底伸出,连接到码头上,仿佛在邀请徐澄进入。

织星娘站在神晖号的机舱里,向徐澄愉快地伸手:

“我们回家吧!”

第九百零八章 终末递送服务

徐澄对神晖号爱不释手,她将它开回上京,墨色水滴般的舰船以亚光速划过天空,她只能看到两侧的迷雾世界眨眼消逝。

“当千树跟我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织星娘笑吟吟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哗……千树……”徐澄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对千树的误解和苛责太多了,千树一直都是那个最好的千树。

“真想念你呢。”织星娘高兴地说,“你再次坐上了驾驶位,我喜欢你驾驶的风格!”

“呱呱。”徐澄将加速踏板踩到底,神晖号往前冲,这才是徐澄最好的座驾。她将心爱的神晖号开向北部列岛,回到她的家,回到尼斯托总部!

“你回家做什么呢?你不是不喜欢在北部列岛久留吗?”织星娘问。

“我要打,打法洛莎。”徐澄说。

“你打不过她的!”织星娘着急。

“她骗了我,我要她给我个解释。”徐澄用力点头。

“你变了好多……算了,至少我可以给你一些装备。”织星娘阻止不了徐澄,于是走来走去,为徐澄准备面见法洛莎的新衣服。

徐澄将身上的挎包解下来,交给织星娘,里面是徐澄最好的蓝斗篷。

“把这个弄干净就好了。”徐澄说。

“行~”织星娘优雅地将蓝斗篷展开,“你还真是有不错的衣裳呢。”

“你之前都去哪啦?”徐澄问。她已经好久没见过织星娘和神晖号了。

“之前我一直在参加血战呢。”织星娘握拳做了几个挥拳的动作,“尼斯托公司和七印之间的六年血战,流不尽的血液,每个月都会爆发十几次大小冲突,士兵们死了又生,对双方来说都一样。我们靠法洛莎的回复之律,他们靠狄尔奈的神威律令和天国降临,士兵和魔女们死了一次又一次,士气都降临到了冰点,转化为癫狂……”

由于世界的折叠效应,北部列岛转移到了新泰西洲上空,仇人相见,尼斯托公司要为天劫的死难者复仇,七印则在狄尔奈的率领下,基本控制了灯塔核心,获得了新泰西洲的资源。双方都直接朝彼此投射兵力与核武器,恐怖的大战持续六年,无一日和平。徐澄也有所耳闻,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打破平衡。

尼斯托公司如果一直被耗在血战当中,那就无力恢复世界秩序。但尼斯托公司更没法从血战抽身而走、坐视七印不管,必须坚持战斗。

“我变强后也会参加血战的。”徐澄说。

“啥?我都说了血战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来?”织星娘吃惊。

如果自己不去作战,其他人就要作战。徐澄默默想着。如果我们不把这场血战打完,其他人就要接着打,后来的孩子们、小魔女们,还要继续不断地参与血战。

甚至一旦尼斯托公司在血战中失败,七印的人到处肆虐,连泡泡她们的安稳生活都不可能保持。

“我要保护泡泡。”徐澄握紧拳头。

“泡泡不在这呀。”织星娘说。

“泡泡不在这,我才能保护她。”徐澄说。

神晖号抵达尼斯托公司总部顶层,徐澄望着尼斯托的商标越来越近,心中涌起苦乐参半的怀旧情绪。这是她的家,可经过这么久之后回到这里,徐澄觉得自己像是一座熟悉土地上的陌生人。

“徐澄,你搞错了,你应该回到泡泡身边,她最需要的就是有你为伴。”织星娘能计算出事情来。

“太迟了。”徐澄打开舱门,走进尼斯托总部。织星娘很吃惊,徐澄……不知不觉间已经长这么大了吗?简直就像战士,而非孩子。

走廊熙熙攘攘,尼斯托公司的员工们快步行进,忙于公司业务,他们不仅要将精力投入到血战中,还必须限制禁区的扩张,调查外星生态对世界带来的种种异变。尼斯托公司堪称是人类最后的壁垒,徐澄对此一清二楚,也对这严阵以待的阵势相当熟悉。

员工们的气势感染了徐澄,让她也斗志旺盛,大踏步走向法洛莎所在的地方,即尼斯托公司总指挥所。

站在指挥所门口,徐澄录入了自己的指纹、视网膜和灵魂特征,等待指挥所成员的通过。

她站在门口,双手放在身后,她深呼吸,决心要跟法洛莎好好说清楚。不,不只是好好说清楚,她要跟法洛莎拼了,死也要站着死,反正爸爸不管她了。

门开了,徐澄往前走,下一秒就看到了法洛莎,她披着一件灰白的正装外套,穿白衬衫、黑长裤与皮鞋,坐在一张椅子上,室内没有旁人,只有法洛莎用嘲弄和蔑视的眼光看着徐澄。

终于到这一刻了,徐澄闭上眼睛,再睁开。

直面始作俑者,法洛莎·德·阿奎利亚,魔女之神!

“所以——看啊,我们的信使回来了。”法洛莎的嘴唇翘了起来,语气轻蔑而冷淡。

“法洛莎。”徐澄哑着嗓子说,一手拿枪,一手攥紧魔力。

“多了不起的远征呀。”法洛莎微微扬起脸,她五官精致,目光冷酷,“小傻瓜,像无家可归的顽童一样在各个安全区里穿行,现在又把脏兮兮的一身行装拖回了家。你还想对我动手吗?”

“当然!我要杀了你!你骗了我!”徐澄大喊,“你故意发布委托让我去新泰西洲找浅梦,却是为了害死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哈,我不喜欢你。”法洛莎讥刺。

“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我要见爸爸!不许拦着我!”徐澄怒气冲冲。

“你说徐炀?他可一点也不关心你。”法洛莎压低声音。

“不会的,爸爸最爱我了!”徐澄大叫,她朝法洛莎开枪。

子弹伤不了法洛莎,她脸上掠过一丝浓郁的阴霾,她的双手十指交叠在一起,但她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

“你比以前有勇气了,看看你,独自一人回来对质我,对质一个神。”法洛莎说。

“什么?难道我不敢吗?”徐澄咬牙,准备继续射击。

“而且话也变多了,自从天劫降临,你几乎发疯了,你自己察觉得到吗?你只会‘呱’、‘呱’,仿佛患上了神经退行病变,又回到了6、7岁的状态。”法洛莎饶有兴致地说。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我……”徐澄刚想反驳,但又渐渐感受到一丝怪诞,“……噢,是的。”

“你几乎疯了,只是你没发现,你变得孤僻、沉默。但这趟旅行让你变了。就像我,我独自从泰西洲逃到北部列岛,同样受益良多。不过我不像你这样有超快的飞行器。”法洛莎轻蔑地说。

“我差点死了!你还让浅梦杀掉我们!”徐澄喊。

法洛莎将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

“我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法洛莎说,“我只是给了浅梦两个消息,一个是重新建立与我之间连接的术式;另一个是,我要她测试你的勇气。”

“我不需要测试,法洛莎,我要你告诉我真相。”徐澄说。

“……确实鼓起勇气了吗?其实你有点让我刮目相看,我不知道浅梦跟你说了什么,但你最终堂堂正正地来到了我面前。”法洛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那我值得你尊重了?”徐澄问。

“还没有,我要检验你一路以来的所有成就,不必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用预言的办法了解你的旅行路径——你去了布丹,你在那做了什么?”

“我学会了波纹气功,我还找到了山神,炎多的兄弟,我要给炎多传口信。”徐澄说。

“……不可思议。”法洛莎勾起嘴角,“你去了塞瓦堡,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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