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主人,关于米莱雅和尼德莱特?”莉拉捉摸不透徐炀的意思,还是出声询问。
“别管他们了……他们会自己找到出路。”徐炀选择相信尼德莱特。
大概小米莱雅会成长为不错的女孩,毕竟觅影也会去那里经常走动。尼德莱特这些事在他心里留下古怪的印迹,刷新徐炀对二次元的印象。
神晖号上的环境太过悠闲,徐炀回自己屋睡下了;两个小孩也是,玩累了就在游戏舱内直接睡觉;连织星娘都会待机。
宝宝莉拉本来在工作,后来想到自己应该像个宝宝一样,把其他事情都交给别的机体,故而也原地睡下了。
次日,徐炀醒来后,脑海里还沉淀着尼德莱特昨天说过的那些话,指责他对七生结缘和桐野怜世的处置不公正,而对小米莱雅的赎罪过分要求。
——睡眠刷新了他的思绪,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记仇,和他现在的“身份地位”相比,尼德莱特的话无足轻重。
徐炀知道,他过去做的所有抉择并不都是对的,它们不是圣人的,也不是完美无缺的,绝对有纰漏,绝对有做的不公道的地方,绝对有双标行为。
但这么多年的道路上,也没有人真正当过徐炀的“导师”啊。
他的启发都是自己从经验教训里总结出来的,是自己在黑夜里摸索着走过了这么长一段路,亲自艰难地做了每个决定。不管是处置狐狸和巫女也好,还是处置这个世界线上的米莱雅,哪有什么完璧无缺的见解,有的只是徐炀自己的心灵和意志。尼德莱特既然当年没有立时给徐炀指教,也别想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批评徐炀的选择。
他在床铺上翻了个身,在自己的数字心智内选中这段记忆,本想删除,但还是决定留着,往后有人再这样指责他,他也有驳回的经验。
“主人还在想着昨天的事呢。”莉拉太懂徐炀了,她端进来早餐,有青柠片三文鱼、米饭、味增汤以及萝卜。
“……因为这八年来,已经好久没遇到人正对着我发脾气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了,结果还是这样。”徐炀说。
“‘穿梭机众’还是一如既往呢。”莉拉笑道。
匿名号上的众人们,徐炀、法洛莎、小岛叶子、葛城浅、崔俊友、尼德莱特、莉拉、李孝敏、罗西娅、A40。回顾这份弥足珍贵的名单,徐炀只觉物是人非。
“葛城浅要去西海岸了吧。”徐炀说。
“对,而且凛音今天也约了您呢,就在葛城浅那边。”莉拉道。
“那就去看看吧,把A40也叫上。”徐炀站起来。回忆当年的事情让他有种重返青春的感觉。
那时候他才二十多岁!现在却已经三十近半,把徐澄从地上爬的笨笨状态带成一个奇妙的小大人。
徐澄和泡泡还在睡梦中,神晖号就平稳地找到A40,然后把他们都带到港口去了。
在上京港口边的仓库里,葛城浅坐在一堆旧船只零件上,喘着粗气。
她的整条右手臂已经经过多次改造升级,现在是一条堪称改造典范的作战手臂,散发出暗金光泽,简直就像一柄动能大锤,足以在一拳之内摧毁整条街道,光是看着她的巨型机械臂都会叫宵小退避三舍,这是葛城浅过去想都无法想象的力量。
她当年其实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经过八年后,还是比徐炀小不少,仍然显得英姿飒爽。
新的生活柔化了她面上的棱角,但身体素质是一点没落下,将鲜红的正装撑得笔挺,漆黑领带披挂在身上,两侧站着好几排忠心耿耿的帮会骨干。
凛音背靠仓库的灰色水泥柱站着,嘴里叼着一根烟,戴墨镜,白发在散落在耳朵两侧,她披着棕色夹克,上面印着一只白头鹰。
“来了啊。”凛音转头看徐炀,她的眼睛在墨镜背后眨了眨,“讲龙大会的情况如何?”
“有两个世界线,过去我们曾经去昆墟然后一败涂地,现在有了第二次机会。这次不能再输了。”徐炀点头。
凛音呼出一个烟圈,她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我也感觉我和陆镜的故事有两个版本,另一个版本要比现在的版本激烈多了。”
“你还是可以去找她。”徐炀提议。
“算了吧,我现在的事情可太多了。”凛音两手插兜,望向葛城浅。
“我安装了主观缓时植入物,刚才在她的指导下练了练。”葛城浅站起来,就像一只豹子挺立,锋芒内敛,作训靴套在脚上,和身上的红正装很不相称,她一把将外套扔下,只着一件运动衬衣,背对徐炀,显出两肩醒目的刺青和新的黑色脊椎骨。
主观缓时植入物!
徐炀望向两侧那些杀气腾腾的帮众骨干,他们在这些年来对葛城浅忠心不二,已经转型成了真正的精英部队,各个沉默不语,士气高昂,身穿统一制服。
“来和我打吧!”A40从徐炀身后转出,高举“樱逝”。
“打是不必了,接应我们的人随时可能到。”葛城浅重新披上正装,她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莫测的力度。
“……”A40摸不着电子脑,只觉得葛城浅像变了个人。
“我还以为你会完全投入到酒水生意和香烟贸易上。”徐炀之前揣测她完全带着葛城帮转型成贸易公司了,事实却不太一样。
“一开始是这样,直到我发现我们跟尼斯托公司带来的秩序越来越不相容。”葛城浅说。
“你不是喜欢井井有条的新秩序吗?”徐炀不解。
“我当然知道,我支持你们的一切但我的弟兄们呢?五年来,大多数人都转型成了尼斯托公司的战兵,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毫无怨言,会津城带出来的三千人,时至今日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彻底稀释在了尼斯托公司的庞然大军里。我带着他们的抚恤金去见叔叔阿姨们,帮他们解决伤残补助金的问题。我想亲自对他们的生死负责,而不是对公司的手续忙前忙后……我不奢望别人能明白,但如果要为我一直信奉的义理负责,我还是要把剩下的人带到更适合我们这种人生活的地方去——我还是要带自己的帮派。”葛城浅深呼吸。
“西海岸?”徐炀问。
“有一群东方人组成的帮派,他们来求我们了,他们知道葛城帮是北部列岛最后的大派,于是希望求我们过去支援。跟他们对抗主宰运动、街道之龙、安第斯帮会等团伙。西海岸确实比这里更有意思。”葛城浅慢慢地说。
“北部列岛好不容易才有了秩序,你们又走向无序的那一侧了。”徐炀无奈地说。
“有的人就是天性自由。”凛音抬头,“你不也是吗?你没有厌弃一成不变的生活吗?你本来是最自由的那个吧。”
徐炀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是啊,徐炀,北部列岛是太过平静了,平静到让我感觉我在做梦,一场好久的……不真实的梦,我打了一辈子架,是,我学过放弃,但我放不下,还有我的兄弟们,他们也渴望去一个更不守法度的地方,更自由的城市,他们打算打出自己的名声,而不是成为尼斯托公司里平平无奇的一部分,而西海岸是全天下最自由、最有发财机会的地方。”葛城浅说。
“但西海岸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徐炀说。
葛城浅走向徐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会去成为那座夜城的大人物,难道我没有撼动世界的资格吗?”
第八百二十四章 给陆镜想办法
尼斯托公司太庞大,叫人感到渺小。
徐炀能理解葛城浅的顾虑,尼斯托公司的雇员规模已奔着1200万人而去,现在这家公司有着厚重的组织章程、开不完的会议以及精密的运行范式,每个员工每日甚至每分钟的任务量都有明确规定。
对北部列岛的市民来说,今天的尼斯托公司已经覆盖了他们的一生,从摇篮到坟墓,人们所用的每个产品无不出自尼斯托公司的制造部门。
在这样一家企业里工作,员工们打心底感到骄傲,因公司的成绩而心满意足,企业的每个指标都像他们的生命线一样重要,企业的每个荣誉也像他们的个人名声一样关键。
但尼斯托公司又像一个无限蔓延的回廊一样,将富有雄心壮志的人困死了,留给他们的只有无限的碰壁和循环。
葛城浅既然无法掀翻头顶的天花板,就只能到海外另寻他路,仿佛游龙归海。
“那你的烟酒进出口生意呢?”徐炀问。
这两年,葛城浅的贸易路线是越做越大,从上京的港口扩展到红空市和嘉龙坡,连艾蒂安河谷的酒庄都与她有联系,像个正在上升期的新商业王国。而这么大的生意,说不要就不要,弃之如敝履。
“送给我弟了,他从泰西洲留学回来,洗心革面,你见过他的照片了吧,油头粉脸的,倒是比我正派多了。”葛城浅点点头。
“也好,远走高飞……你是不想他跟你的‘其他生意’沾上关系吧。”徐炀回忆起葛城浅那个叫中野治的红毛弟弟。
“我最不希望的就是我家人受伤,所以我绝不让他碰有关这里的事情。他啊,从小心思就重,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葛城浅一板一眼地说。
“从小到大他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徐炀说。
葛城浅还想说点什么,就忽然起身看向外面。
一些发型各异、穿着简易护甲的武装人员走了过来,其中还有穿着自制街头动力甲的重型士兵,上面印着“赤血飙酷”四个大字。
“见过葛城老大!”为首的男人抱拳道。
“见过葛城老大!”他身后的帮会人员们纷纷拱手点头。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就是‘西海浪人’,东半球的帮组陆陆续续都被打散,最后集中到他们这来了。”葛城浅向徐炀引见这些好勇斗狠的街头浪人,他们就像一群好斗的公牛一样,气势汹汹,随时准备干架。
“你们能在西海岸那样的地方扎下根来,真是本领不浅。”徐炀道。
他同时扫描了他们的档案,结果相当吓人,各个手染血债,罪行累累,背着数千乃至几十万泰西元的悬赏。夜城里,那些想成为传奇的雇佣兵往往会接警用频道的案件,试图猎杀他们来换取奖金。
“过奖了,我们也是在夹缝中生存而已。”
“上京真是和平的地方啊,未来一定要在这里退休。”
“家乡的樱花开了……”
“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在西海岸‘扎下了根’,那座城市危机四伏。”他们不由得感叹。
自由的西海岸,像一个巨型熔炉,泥沙俱下,和上京的氛围大不相同啊,徐炀暗道,上京已经有几年没见过这样穷凶极恶的匪徒了,他们进入上京就像狼群钻进了和平的羊圈。
葛城浅所追求的生存之道,只能在西海岸兑现。如今她的帮会启航与之合流,西海浪人必将趁势崛起。
“西海岸的‘东人街’是夏人、岛人、新罗人、泰亚人和南域人的聚居区,原先有很多帮派,现在只剩下西海浪人了,这次过去也要继续扩大东人街的规模,给那些西海岸讨生活的同胞一点支援。”葛城浅整理行装,背上一个巨大的军用背包。
“祝你好运,尼斯托公司在西海岸的办事处会随时支援你们的。”徐炀向葛城浅道别。
“那么,再见了。”葛城浅向徐炀微微鞠躬。
她带上自己的帮会骨干,和前来接应的西海浪人一道从门口离开。
过不多时,他们就一道消失在港口,随着重型轮船的鸣笛声起航远离。
“好酷啊,我也要杀出一条血路。”A40士气旺盛。
“她走的很急,真是喜欢西海岸那藏污纳垢的地方么?”凛音遥望。
“……其实尼斯托公司启动了对她弟兄们的侦察,现在是走的最后窗口期了,如果再不走,葛城浅有许多弟兄要锒铛入狱。”徐炀喃喃道。这么多年来,葛城浅的手下们并不全都老实本份,仍然沾染着恶劣习性。
“最后还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道义’吗?也不知道那种东西在西海岸有没有市场。”凛音吸了一口烟,她抬头望向徐炀,“喂。”
“怎么?”
“这个旧仓库很大,后面有很多房间。”凛音将香烟扔掉。
“我明白。”徐炀来感觉了。
“那个铁皮……”
“A40,你去这个地址买点杂物回去。”徐炀发了A40一条讯息。
“好嘞。”它虽不明白为什么要跑10公里外去,但还是老实地转身离开了。
A40一走,徐炀把凛音抱到后面的房间里,一种冲动占了上风。
亲亲抱抱只是一小部分。他O遍凛音,她则急促表达自己心中所想,证明他在她眼中的引力,并将这种联系深入至每种知觉。
在这种气氛中,他们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仔细注意分寸,在对方身上尝试,努力追逐快乐、满意和温度,又在彼此耳边不厌其烦地重复“我爱你”,仿佛要探究那份微妙,不达巅峰誓不罢休。
百江横流,旧仓库里的那些老家具无一幸免,全都得到清洗。
凛音的瞳孔涣散了片刻。
她沉默了一会,随后开口。
“——好孩子陆镜——她恐怕再也不会来了。”凛音说。
“喂……这种场合……不要说别的女人的名字啊。”徐炀两手撑在地上。
“我不想就此放弃。”凛音仰着,她的脖子上沾满晶莹汗珠,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茫然,不知是因为徐炀的缘故还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