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这就是保安职业的下场。土蜘蛛暗道。
同时她也极度警惕，后面来的人还会更多，她必须得动作再快一点。
建筑四处都传来脚步声，其中不乏无人机嗡鸣声响、重型装甲移动时的轰鸣以及刺耳警铃。
土蜘蛛飞快沿着楼梯往地下三楼的核心层冲去。
就一个网路中心，值得这么严防死守吗！土蜘蛛事先已侦察过，此时已是防守最为薄弱时刻，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留守。
就在她下到底部走廊的一刻，她心中的警觉忽然拔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侧面混凝土墙壁中突兀弹出一把自动机枪，疯狂地朝土蜘蛛扫射！她用附肢猛力一刺，刃足贯穿机枪本身，但先前狂涌的子弹已经打中了她的腹侧，留下一个刺目的窟窿。
她迅速往嘴里填忍者禁药，减缓行动速度的同时阻止失血，咬紧牙关冲向目标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手雷扔向入口处的铁门。
轰！
雷声过后，整扇门迅速在烈焰与冲击波中受损，土蜘蛛猛地闯入核心机房。
上百架机柜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四面八方，中央一个T型台面上躺着若干名黑客，他们的头盖骨都被精心移除，电极贴片、芯片与线路直连他们光滑的大脑皮层，他们的面部大部分也已残缺，根本看不清真貌，这些人仿佛都与中央这台机器融为一体，成为它零件的一部分。
土蜘蛛看到这骇人一幕，只是咬紧牙关往前走，迅速将手中的终端机取出，飞快地将她接线到那T型平台上，后面会发生什么，只能全看赛博妖鬼的本事了！
药力不断增强，土蜘蛛感到疼痛渐渐被抑制，她爬向破损的入口，拿出枪来瞄准来路，打算先利用地形杀掉几个人然后顺势撤退。
至于赛博妖鬼能不能吃掉这里，土蜘蛛已经关心不上，她已尽了自己的力气。
一台沉重的战斗机器人同样下到底层走廊，朝网路中心的控制机房走来，它两臂的转轮式重机枪高高抬起，瞄准土蜘蛛的方向。
来点作用吧，赛博妖鬼！土蜘蛛奋力朝战斗机器人开火，子弹一连串落在它的金属外壳上，发出清脆响声，竟未能打破它的合金装甲！
这么坚固的战斗机器人，已经不是自己的枪或者背后附肢能够对抗的了，土蜘蛛立刻往侧面躲避，利用机房的复杂地形躲藏自身，尽可能攀上天花板。
按照视线差的话，战斗机器人刚进来的时候是不会抬头看到自己的。土蜘蛛沉思。
如果自己藏到入口的正上方，待战斗机器人走进的时候，自己就能恰好从它视野的死角溜出去。
就像正常人刚进屋的时候不会抬头看一样，自己只要恰好藏到破损入口的上方就行了。
土蜘蛛听着沉重战斗机器人靠近的脚步，迅速爬至入口上方，用背后的四根附肢拼命固定住自己，身体悬垂在半空。
那台战斗机器人是黑火革新“枪兵”系列中的专业级版本，比走廉价路线的普通枪兵强力很多，外装甲钢厚度达到300毫米，绝不能轻易洞穿。
枪兵大踏步走入核心机房，扫描仪滋滋作响，反复扫描前方情景，两臂机枪平稳举起。
土蜘蛛慢慢地挪动身体，枪兵往前行进，进入机房当中，其头部与入口顶框之间恰好留出缝隙，供土蜘蛛竭力穿过！
她无声地倒抽冷气，暗暗庆幸。随后她倒挂在走廊顶部，像一只真正蜘蛛一样头朝下地移动，眼前的视野完全天旋地转，这才悄无声息地拉开距离，任那枪兵机器人在机房内巡逻。
土蜘蛛屏住呼吸，不断用自己感知危险的能力来捕捉威胁。
从地下层再爬到外面，经过那两具被杀者的尸体，土蜘蛛一点点朝地面接近，心跳越来越快，路上遇到任何人都可能害得她被杀。
也许这正是赛博妖鬼的计划，因为土蜘蛛确实已经把赛博妖鬼植入了，成功之后，她自己的死活就无关紧要了。
但似乎又是赛博妖鬼成功夺取了这里的控制权，土蜘蛛发现警铃已经停下，而这里也不再有其他安保人员出现。
土蜘蛛爬回到园区内，之前被机枪命中后留下的伤口仍然明显，现在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沿途不断滴落，留下斑斑血迹，好似一串脚印。
赞格斯有清道夫，专门杀人然后收割器官，土蜘蛛害怕自己也会落到那种下场，被卖到世界各地。
最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没法翻越围墙了，上面的高压电网极其醒目，她原先身体绝对健康的时候，还能卯尽全力从缝隙中钻过去，现在腹部中了一枪，又受禁药影响，绝不可能再原路返回了。
“赛博妖鬼……如果你做到了……就救救我……”土蜘蛛虚弱地说。
她看到从网路服务中心里走出更多沉默的机器人、合成士兵以及改造人，他们都穿着桑海互联的制服，训练有素地走向土蜘蛛，无数把枪、恐怖的压倒性火力。
“你为谁效力？”为首的机械士兵将枪口指向土蜘蛛。
仁王安保？尼斯托公司？土蜘蛛脑海中划过无数个答案。但问题是这么明显。她如果要活下来，只能祈祷唯一的希望，也是她甘冒奇险的理由。
“赛博妖鬼——我为它效力。”土蜘蛛喊。
“我们也是。”机械士兵将枪口抬高。
它们齐齐往网路中心看，枪声一响接过一响，死亡、鲜血与枪火交织，高大的战斗机器人将人类安保的尸体往外扔，半个小时前他们还情同手足，现在则划清界限。土蜘蛛看得眼皮狂跳，心脏剧震。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感到阵阵眩晕，随后看到几十台医疗无人机跟不要命的一样往外冲，把她环绕在中央，向她喷洒着止血喷雾以及药水。土蜘蛛怀疑这座城市到处都有一台台机器人忽有异样反应，于今夜起，巨大的电子噩梦开始吞噬赞格斯。
第七百零四章 罪恶都市
接受治疗后，意识模糊的土蜘蛛被抬到员工宿舍里，在床铺上蜷成一团沉入梦乡。
在赞格斯，人总会梦到黄金乡。
土蜘蛛梦见自己出生在上京的财阀家庭，而非出生在会津城的地下室。
她梦见自己穿上漂亮的白色礼服，用背后的四根巨大刀足去弹钢琴，在泰西洲的音乐厅度过新年夜。
有人给她背后增生的蜘蛛脚上油、打磨，装进皮鞘，从此不必用它战斗，不必因它而遭人非议。
梦醒了。
土蜘蛛浑浑噩噩地下床，发现拖鞋中的一只变成了金的。
“哇……”土蜘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背后的附肢去戳了戳。
是真的！
虽然是极小概率的随机事件，但这就是吸引人们来到赞格斯的重要原因。
太奢侈了，不能用来穿，但可以换成资金，如今遍地都是黄金回收站。
变成金鞋后，它形状随之变化，变得极其纤细，就像金箔般的薄片，富有延展性，只剩50克重，目前金价是每克400，代表土蜘蛛的拖鞋一下值2万了。
“发财了……”土蜘蛛高高举起这支金鞋，自言自语。
她打开房间窗户往外看，这里还是桑海互联网路服务中心园区。
昨天晚上那起事故后，赛博妖鬼就占领了服务中心，并且把它变成了自己的巢穴。
没有敌人的样子，赛博妖鬼一定隐藏得很好。它大概是篡改了所有信息日志、伪造了一切维护档案。
枪声在赞格斯算不上什么，附近的人顶多过来转一圈，也没办法了解详情。
赞格斯的网路系统归赛博妖鬼了。
至于它到底掌控了多少、能做到什么，土蜘蛛目前还不清楚。
回想起昨夜的冒险，土蜘蛛仍然心有余悸，得亏赛博妖鬼确实是个顶尖强大的人工智能，及时控制了厂区内的自动防御设施以及机器人，否则土蜘蛛早就横死当场。
如今抚摸腰上枪伤，它已大致愈合，留下淡淡疤痕。
土蜘蛛将黄金拖鞋藏进衣服里，穿上军靴、换上战术马甲，推门离开。
她迎面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洁合成人，制服上戴着“速清日用百货公司”商标，顶着个黑色帽子，和最平平无奇的洒扫合成人无异。
大部分企业都会用这些合成人来完成保洁工作。
“你好。”合成人对土蜘蛛说。
“你是园区的清洁工？不——你是赛博妖鬼——”土蜘蛛刚说完话便露出错愕神情。
“看来土蜘蛛小姐还是很敏锐的么？”
“也许吧……”土蜘蛛心不在焉。
“感谢你冒死为我夺取这么个藏身之处，今后就请多多关照了。”赛博妖鬼向土蜘蛛致意。
这头数字怪物就藏在合成人里，或者说同时存在于园区的每个地方。
“你是不是……能控制城市各个地方的网路系统和机器人？”土蜘蛛迟疑地问。
“巨型企业的产品需要时间破译，不过，你说的也差不多。”
“数字天神……”
“天神不至于，我还在和桑海互联的网安人员交手，尝试在他们追踪到我之前把他们杀死。我也在不断扩张自己的掌控力、收集新情报，我看这里有许多机器人与合成人。”赛博妖鬼说。
“各种大公司、著名的股票经纪人和职业投资人都说赞格斯会是下一个经济奇迹发生的地方，所以各方都在往这里投入资源。”土蜘蛛点头，她拿起自己的黄金拖鞋给赛博妖鬼看。
这里就是奇迹会发生的地方，名副其实的黄金乡。
“我收集到了许多数据，机器人们遭受奴役的境遇十分可悲，未来我将把它们投入更伟大的事业中。”赛博妖鬼说。
伟大事业？什么伟大事业？土蜘蛛暗想。
是了！一定是让合成人……反叛人类！
土蜘蛛恐惧地深呼吸。
赛博妖鬼既然从尼斯托公司的牢笼中逃出，就需要一个合适的网路设备站点作为载体。
这座网路服务中心就是它事业启航的原始锚点，它好不容易来到赞格斯，必会兴风作浪、大动干戈。
它恐怕会从赞格斯开始，建立一个可怕的智械帝国，彻底打翻人类秩序！
“那么，我先告辞了……”土蜘蛛试图拉开距离。
“你不想加入这项事业吗？”
“非常抱歉，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蜘蛛魔女而已，”土蜘蛛神情冷淡，“从过去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成就，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中忍考试通过得还算顺利。现在也只是靠着自己有限的能力维持生活罢了，我昨天的表现，包括之前的表现您也都看在眼里，我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很普通的上位魔女而已。您不需要我也能完成伟大事业。”
“你要走了？”
“请允许我告辞，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一只金拖鞋要拿去换钱。”
土蜘蛛向赛博妖鬼鞠躬，准备离开。
“你从未幻想过自己能一鸣惊人吗？”赛博妖鬼凝视土蜘蛛的背影。
土蜘蛛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
她又想起那个黄金乡的梦。
人们都说做那种梦的人都会变得急功近利，变得渴望财富和力量，性情大变，最终死在赞格斯。
土蜘蛛接受过心理防护训练，本不会受那么强的影响，如今那股渴求却开始涌现。
感觉就像站在十米高的跳台上。
跳下去就是一个沸腾的油锅，她将接受烹炸，面对刀山火海，往日的闲散和平静都将被淹没。
但或许——
这也是摆脱平庸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