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玛杜莎夫人还失魂落魄的样子，双腿屈着，背靠树根，不断地发抖。
“你吓到她了，你到底是谁？”小法洛莎转头对徐炀皱眉。
“我是名远道而来的旅行者，你们可以完全相信我，这些金子全都给你，聊表诚意，尊贵的小姐。”徐炀顺着小法洛莎的态度行动，一如对待法洛莎本人一样。
他把金子全都哗哗倒进小法洛莎手上，果不其然，小法洛莎的态度舒缓许多。
她匆匆忙忙将金子全都塞进灰裙子中间的一个小布口袋里，堆得鼓鼓的，简直像肚子胖了一圈一样，然后她的神情立刻变亮。
“妈妈、妈妈……”小法洛莎贴着玛杜莎夫人的脸颊，“我们有钱了，再也不用怕别人欺负我们了，我们快快到其他地方去过平静的生活吧。”
玛杜莎夫人还处在一种半惊厥的状态中，没有回应。
徐炀意识到她的精神不太稳定，经过多年不幸的生活，玛杜莎夫人的心智承受不了如此突然的惊吓。
不过时间还长，只要用亲情、热情和欢乐环绕玛杜莎夫人，假以时日她定能恢复清醒。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这地方有那些搜查魔女的坏人，你是魔女，我知道的。如果被发现的话，你们就会被秘密消灭掉。”徐炀告诉小法洛莎。
“但是——妈妈——”小法洛莎结结巴巴地说。
“我有种药品，这是唯一有用的办法，可以改善玛杜莎夫人的身体状况，让她陷入沉睡。”徐炀从盔甲里取出一支苍白治疗针。
小法洛莎眯起眼睛。
“如果你做什么坏事，我就打爆你的头。”小法洛莎威胁。
“对对，就是这样，等我的使命做完，你就打爆我。”徐炀还在思考怎么退出这个世界，小法洛莎便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小法洛莎茫然了。
见小法洛莎不再阻拦，徐炀就用苍白治疗针注射玛杜莎夫人的上臂，让她陷入平静沉睡的状态，接着徐炀再把玛杜莎夫人背起，带小法洛莎狂奔逃跑。
小法洛莎跑得很快，她已为逃出这个黑暗恶心的村子做了无数准备，她甚至跑在前面，帮徐炀引路。
“在前面、转过去——再转，跟我来！”小法洛莎一边跑一边低声叫喊。
她享受着随意狂奔的感觉。
徐炀暗暗点头。小法洛莎擅长逃跑，假以时日她的特性会越来越成熟，变得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擅长逃避问题和麻烦，成为一个善于操纵和折磨别人的坏蛋，还总想躲到最安全的地方，把麻烦的事情交给别人处理……所有性格在法洛莎幼年就已昭然若揭。
在其他人眼里或是终极的女魔头、坏胚或恶棍，但徐炀与法洛莎相处日久，早已将此视为法洛莎迷人个性的一部分。不过他仍抱有希望，觉得在自己引导下法洛莎会变得更好。
尤其是这段童年之旅。
徐炀知道法洛莎不会因为一段快乐的童年回忆就变成一个充满良心的好人，但这至少能稍微修正一些法洛莎的性情。
眼前，小法洛莎正在开阔的山丘上狂奔，她双脚跨过翠绿草地，登上陡峭山脊，遥望周围无边无际的绿茵以及更远处的高山积雪，抬头看向蓝天白云，在这片无人区中尽情撒欢。
在人类数量激增之前，这个时代到处都是无人区和荒野，绝大部分区域都还是森林之主支配下的纯天然地带，只要避开龙和野兽就行。
“走，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生活去。”徐炀背起玛杜莎夫人，跟上小法洛莎的脚步。
她走得多么开心，小法洛莎钟情于这种体验，终于离开了那些歪头歪脑、大字不识的村民，来到自由自在的郊野当中，享受属于她的自由生活，想去哪就去哪。
小法洛莎具有惊人的活力和行动力，很快带徐炀来到一座阳光明媚的河谷当中。
在这座河谷，周围生长着茂密林地，鹿群在兽径当中穿梭，它们平时见到的猎人极少，以至于看到小法洛莎他们甚至不会逃跑，而是自顾自漫步，把他们当成了某种直立猿。
“在这里生活吧。”小法洛莎站在河谷的岩石上，朝着无穷无尽的大自然张开双臂，深深呼吸，陶醉其中。
孩童应该与自然多接触。徐炀几乎被小法洛莎的快乐感染了。他将玛杜莎夫人慢慢放在岩石上，她躺在石头上睡相沉静。
他来到小法洛莎身边环顾四周。
“喜欢这里吗？”徐炀问。
“喜欢！”小法洛莎心满意足。这里没有讨厌的村民，没有收税官也没有守卫，更没有冷酷的村长以及自私的商人。
多么漂亮、多么祥和，这里只有崎岖而苍灰的岩石分布在河岸上，靠近流水的地方遍布苔藓，岩石的缝隙中长满翠绿灌木，河岸远处是茂密树林，山毛榉、橡树、松树、云杉以及栎树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纯粹碧绿的自然迷宫，远处则是连绵山峦，背靠湛蓝天空与雪白云层。
对于在喧闹城市当中生活了一辈子的徐炀来说，这样的景观对他来说也是极有冲击力的。
“我们就在这生活吧。”徐炀喃喃道。
“好！”小法洛莎天真地说。
如果未来的法洛莎也这么好应付就好了。徐炀心说。现在的她真容易满足啊。
说干就干，小法洛莎捡了树枝，去河流里面戳鱼玩。
徐炀则从腰带上卸下能量手斧，开始砍树，高聚能斧刃烧透树皮，让伐木变得异常简单。
他两斧头干下去，树皮上就冒出一张脸来。
“你弄疼我了。”那张树皮人脸说。
第六百四十二章 购书
树皮上冒出的人脸打乱了徐炀的计划，他往后退，看着那张沧桑的面庞。
“无意冒犯。”徐炀解释，“我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规则。”
“你也许熟悉，你在千年之后跟余有所接触。”
“森林之主。但你怎么……你怎么能在记忆的世界里穿梭？”徐炀了然。
“记忆如河，思绪如线，掌握记忆权能的人能够有所体验，修长的丝线连接着过去和未来的所有节点。当一端发生波动，它就会不断震荡，在另一端引发相应的摇晃。”
想到森林之主与大河女神曾经有所恋爱，徐炀也就知道森林之主从何处了解到的相关权能。
“我在这里帮忙，未来法洛莎会变得更加友善。”徐炀转头看在河边捕鱼的小法洛莎。
“……余在法洛莎逃亡的时候也曾出手相助，千年后观之，她从未因此心怀感激。”
“相信我。”徐炀承诺，“我会让法洛莎变得更好。”
森林之主意兴阑珊地退场，将微不足道的希望寄存在徐炀身上。
它的形象与力量皆从这片土地中退去，屏退恶龙和林间怪物，免得它们打扰法洛莎的童年，更将整个河谷赠给他们，使河流和缓、土壤肥沃，在进出口设下荆棘与猛禽，阻止外人闯入。
种种援助，只是寄希望于徐炀能兑承诺，通过修正法洛莎的记忆来改善法洛莎的性格。
徐炀砍了一天树，用两棵木材交错一起，上面堆满树叶，勉强做出个能遮风挡雨的木屋，然后他再和小法洛莎唤醒玛杜莎夫人。
“我们有吃的了。”小法洛莎欢快地将她打死的两条鱼展示给妈妈看。
多开心啊……徐炀暗道。以后的法洛莎真的很少展现出这种单纯的开心了，最多会被搞得面部失衡而已。
玛杜莎夫人叹了口气，并未说话，而是尝试重新理解面前发生的一切。
小法洛莎着迷于现在全新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满心只想着她的新生活。
第二天，玛杜莎夫人通过河流走向分辨出这里是埃蒂安河谷，这是个位于领地边陲的荒僻地带，确实可以在这重建生活。
小法洛莎所有压抑的沮丧、愤懑和绝望全都借由欢乐的生活驱散开来。
她独自走遍整个河谷，就像真正的野兽一样去狩猎，轻易地猎杀那些动物，她收集不同品类的蘑菇、浆果以及彩色石头，涉水寻找河床底下的螃蟹和虾。
每当她带着一整天的收获回来，都会看到徐炀把那座小庇护所又盖得更高大、更漂亮了一些。
玛杜莎夫人和徐炀时时交谈，她哀怨的神情越来越舒展，与徐炀也越来越熟络，虽然徐炀的话语和偶尔蹦出的新词需要时间理解，但他的态度非常亲切，令玛杜莎夫人渐渐放下心防。
又过了三个星期，等小法洛莎经过几天的探险灰头土脸地返回时，发现他们有了一座小木屋！
这是座精致、宽阔的一层小屋，客厅里有不少手做的家具，连接着五个房间，中央是石头火炉。
“都是你修的？谢谢你！”小法洛莎原地又蹦又跳，完全是个孩子。
她跟未来那位赛博时代的魔女真的好不相同。徐炀也不禁露出微笑。
“假以时日我们还会有一个地窖。”徐炀承诺。
“太棒啦。”小法洛莎每天都有新的东西可以分享。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带回来的东西也越来越稀奇，有一次她带回来半张血淋淋的熊皮。
徐炀很难把小法洛莎这个在餐桌边上跳来跳去的小土妞跟后世那个阴郁邪恶的魔女之神联系在一起。
他总是顺从小法洛莎的行为然后跟玛杜莎夫人相视一笑，随着对河谷的环境的适应，玛杜莎夫人的状况也一天天改善。
后来她宣布要带小法洛莎到市镇里去，买些书本给她，继续小法洛莎阅读识字的事业。
“在南方，在海岸边上有个很大的港口城镇，马赛利亚，我们要去那里一趟。”玛杜莎夫人宣布。
“如您所愿。”徐炀把屋子收拾好了，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准备出发。
小法洛莎面上还保持着矜持的状态，实际上激动得一宿没睡，第二天只能趴在徐炀的肩膀上睡觉，顺势消磨了旅途的艰辛。
前往马赛利亚的道路并不安全。
“哇呀，路上有强盗。”附近的樵夫警告。
察觉到玛杜莎夫人紧张的神色以及小法洛莎犹豫的表情，徐炀索性提前走出数百里，在母女俩前头暗中端掉三个土匪窝。
他直接开枪，按照新的现实条件，只做威慑和杀伤，并不谋求胜利。该地区随后出现了“喷火骑士”的传说，喷火骑士在夜里出没，携带着巨大的爆鸣和惊人的火舌，专门惩奸除恶，再狂妄的匪徒也在一夜之后浑身破烂、血流如注地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这样的消息传开之后，马赛利亚附近的治安大为好转。
进城以来，小法洛莎东瞧瞧、西看看，这里的铺石道路、砖瓦房屋以及巨大的广场、喷泉都让她印象深刻。
徐炀带她们避开一切威胁，隐身守护在旁，玛杜莎夫人买了巨大的书箱，在里面装满昂贵的羊皮手抄本，每一份抄本都是学者与修道士夜以继日伏案疾书从原典抄录下来的，手写字体优雅而繁复，以至于普通人根本无法阅览或者复制。
“城里好玩吗？”玛杜莎夫人问小法洛莎。
“不如家里好玩。”小法洛莎沉静地回答，她度过一开始的热情后，目光便注意到周围肮脏的街道，人们直接将粪便泼洒到大街上，进城赶集的农民随意地让牲畜大小便，趾高气昂的卫兵向商人敲诈勒索，还有那些教会的禁卫军，都戴着触手状的金属面具，简直像某种怪物的化身，最可怕的要数魔女评议会的审判官和密探，她们披坚执锐，到处寻找评议会的敌人。
回去的路上，小法洛莎抬头看阴影中潜行的徐炀，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是的，非常非常危险。如果你不积累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你就很容易被更强大的人给消灭。”徐炀提醒。
“所以我要成为最强大的人……最强大的，直到干掉所有看不顺眼或者烦人的东西。”小法洛莎直直看着前方。
“但你不能因为看不顺眼和烦人就去消灭他们，如果每个人都这样随心所欲地生活，那世界就乱套了，而大伙都生活在紧张兮兮的氛围当中，生怕周围的人群里跳出来这样不明事理的家伙。”徐炀跟小法洛莎说。
“我只要足够强就不用听其他人的意见了，虽然我现在不够强，但等我变得比你强，我就可以不用听你的话，而你也不敢教训我！”小法洛莎强调。
“你不能这样说。”玛杜莎夫人将小法洛莎抱起来，“你还是我的乖乖法洛莎吗？”
小法洛莎强硬的态度一遇到她妈妈就软化了，她的小脸贴到妈妈的脸颊上。
“我是妈妈的乖孩子。”小法洛莎两眼好像会发光。
果然要解决小坏蛋只能找小坏蛋的母亲。徐炀暗道。
“答应妈妈……不能随意地伤害别人，不要做那些会让心地善良的人紧张的事……世界上还是有好人，到他们中间去，要到他们中间去然后用你的力量去保护他们，打败那些想要伤害大家的敌人，成为一个别人会想要依靠的人……答应妈妈好吗？”玛杜莎夫人柔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