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我娘家那边有人参加了起事……”经理意识到自己失言。
“背叛公司的人！你应该举报他！”一名士兵大喊。
“啊啊……”经理浑身一哆嗦。
“……拉马利·科斯洛？”罗洛看到经理胸前挂的工牌。
“是、是……我是管理委员会的秘书，也是运营中心的经理。”拉马利紧张不安地说。
“……黑火革新正在退出查罗洲……”罗洛拉着黄蜂的手臂，像拽一个小女孩一样把她从沙发上拉走，“……嘶……你们另谋出路吧。”
黑火革新的士兵们一个个离开，黄蜂把剩下的食物全都扔到地上，然后气冲冲地走了。拉马利坐在办公室内惆怅地枯坐着，所有传闻都得到验证，黑火革新离开查罗洲了，整座岛屿以及安达港的命运，现在全都落到其他公司手中，岛屿、城市和基础设施全都变成了赢家的战利品。
对拉马利来说一切都不可思议，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黑火革新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公司，为黑火革新献上忠诚就是泰亚人的毕生使命，这些思潮从小学校就开始灌输，黑火革新刻意编制教科书来控制泰亚儿童，宣传黑火革新将从泰亚群岛出发，然后征服整个世界，令腐朽脆弱的公司主义在黑火的煅烧中得到毁灭与重生。
所有敢于提出异议的教师和教材编辑全都被秘密处死了，拉马利从小就是在企业文化环绕之下长大，读着那些为黑火革新事业捐躯的“战斗英雄”的故事，跟所有其他人一样学会唱黑火革新的军歌，收藏黑火军备的武装模型，熟知黑火革新对外扩张史，把黑火革新的对外屠掠之举视为丰功伟绩，为黑火革新在每一场公司战争中的胜利欢呼流泪。
如今黑火革新却被打败了，在东半球公司战争中失利，从整个查罗洲退出了！这个念头令拉马利痛不欲生。
然而与大事件上的失利相比，无论是“现实操纵者”黄蜂扔到拉马利脸上的那把刀，还是士兵们对拉马利视若蝼蚁的冷酷态度，都像一把超级大棒子狠狠敲打他的脑袋。他一边头脑昏昏沉沉，一边悲哀地意识到黑火革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难道在社交媒体上，拉马利没有给黑火革新胜利进军的条文点赞吗，难道每次军舰泊港的时候，他不是尽心尽力地输送物资、协助调配人员吗？伤兵和退伍轮换士兵们在安达港找乐子的时候，酒店和女人也都是拉马利联系的啊。他那么卖力地支持黑火革新，可到头来好像根本不被当成自己人。
想到自己为黑火革新做了那么多事，现在却跟垃圾一样被抛弃在城市当中，拉马利就倍感痛苦。其他公司，那些软弱的公司会拿走黑火革新的资产。
正苦苦思索间，拉马利听到新消息提示音，打开通信面板，发现尼斯托公司的人到了。
作为市政管理公司的中层经理，拉马利地位不高，但目前真正的高层都害怕清算，早已逃之夭夭，所以拉马利反而是现场权力较大的一个，于是他立刻安排下去，组织人手前往港口迎接，他自己也让司机驾驶穿梭机，带自己前往港口接待。
尼斯托公司！
光是想到这个新近崛起、名声如雷贯耳的知名企业，拉马利就感到惊异。它的起势完全是一个谜，谣言说他们依托着超古代魔女的威力，内部报告则详细介绍他们如何依托轻装合成人士兵迅速击败新希盛集团，而赛博妖鬼又在信息战方面大杀四方。
现在自己却要接待他们进入查罗洲，拉马利想到这，忍不住调节了下领带，以求呼吸新鲜空气。
一艘大型运输船靠在港口上，金属舷梯放下，高大的尼斯托军团士兵开道，身后是一队队锐卒，港口边的工作人员以及市民对入驻的新公司士兵指指点点，心有不安。
安达港，被黑火革新统治了50年，查罗洲对外联系的大门，如今却被异公司的武装人员占领了，他们在港口列队，随后就准备进发，前去占领和接收黑火革新留下的基地和仓库。
当那些关键人员下船的时候，拉马利眼巴巴望着，认出来尼斯托公司的军事部长艾乐蒂，还有她身边几个军官，以及一个穿正装、戴面罩的神秘男人。
艾乐蒂也是莉拉的副官，她带徐炀下船，此时看到本地市政公司的人在港口迎接，故朝他们招手。
“查罗洲已经是公司共同托管区了。会议备忘录赋予尼斯托公司在查罗洲经营、开发与驻军的权利，市政公司也将被尼斯托公司收购，你们现在是尼斯托—查罗洲分公司的一员。”艾乐蒂向他们宣布。
“啊啊……”拉马利听到这个消息，虽然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每个人都能预料到，但一听到尘埃落定，自己成了尼斯托公司的下属，不由得心里百味杂陈。
“愣着干什么，带我们去市里最好的酒店。”艾乐蒂厉声斥责。
这声音让拉马利回想到了被黑火革新军官斥令的瞬间，于是他条件反射地摆出谦敬的姿态，邀请他们进入商务穿梭机，一同前往安达港的君越酒店下榻。
“现在安达港市政公司还有多少力量？”徐炀坐在穿梭机上，问向拉马利。
拉马利谨慎地看着这位神秘莫测的尼斯托公司人，只觉对方态度沉稳、深不见底，想来也是尼斯托公司内地位不凡的人物。
“原先公司有650人，不过因为黑火革新撤退的缘故，有一大半都辞职或者走了。”拉马利解释。
“公司业务范围有哪些？效益怎么样？”
“我们主要负责修缮安达港的港口，监督贸易并且从中抽税。效益……不怎么样。”
“你们还对货物收税？”
“全是黑火革新的要求，其实就是上交给他们的军费。还有工资也要交税，辖区内的居民要交财产税，还有买房置地都要交税。”
“这么多税种，你们收的过来吗？”
“黑火革新的税务部负责，他们……他们来到城市里并且核算我们的收入，还有外面资源产区的劳工也被管辖着。”
“他们这不是收税，是在抢劫你们。税是取之于人，用之于人的。黑火革新把这些税用在你们身上了吗？”徐炀不以为然。
“是没有……”拉马利想到这里，忽然想到过去的一切多么可悲。他忽然意识到自己10年来交了38万“税收”，占他所有收入的50％。
但这明明应该叫贡金，叫保护费，叫买命钱，因为拒绝交钱的人会被士兵杀死，只有老实工作然后按月上贡才有出路。
黑火革新撤军后，一切之前不敢想的事情都进入了拉马利的脑海。自己居然是支持了这么个强盗公司这么久！把血汗钱给他们，生活在军事间谍和企业密探的监控中，支持他们的铁腕统治，现在真相拉开帷幕，拉马利真是伤心欲绝。
“他们没资格拿我们的钱，他们是公司，我们是市民。”拉马利忍不住说。
徐炀看向两侧街道，大部分街区都相当破败且原始。在黑火革新的控制下，所有公司和个人都必须为黑火革新的军事扩张而奉献，故而街道的面貌和人们的气色都很差，学校也都是大军营，培养着嗜血的泰亚新兵，看不到半点文明迹象。
到君越酒店，君越集团是全球连锁酒店业，所以这在安达港还算保持着先进面貌，建筑高大，按五星酒店标准来服务他们。酒店老板也很关心尼斯托公司的入驻会如何改变查罗洲与安达港的面貌，故而亲自招待他们留宿与吃饭。
“我们将在查罗洲扩大事业，不过其他公司也会派人上岛，各方都会共同维持对查罗洲的保护、开发与建设。”徐炀说。
“诸位是第一个到安达港来的，其他公司有的在勘探矿物，有的在收购公司，对本地人的状况毫不关心，而且也无视那些驻军。”酒店总经理名叫卡巴林，是查罗洲本地人，年过50，对查罗洲50年来在黑火革新手中的败坏深感痛心。
“驻军？”徐炀好奇。
“就是黑火革新驻留的部队，在南面，钦旺要塞。”拉马利解释。
其他公司还想和黑火革新修好关系吧。徐炀暗道。考虑到战事结束后，各家还得做生意，所以不敢对残军动手，唯恐惹得黑火革新不快，事后遭到清算。
但尼斯托公司是不怕的，除恶不论远近。
“我们去把这个要塞拆了。”徐炀说。
“真的？”酒店总经理卡巴林自是不信，“钦旺要塞已经在岛上伫立半个世纪，是黑火革新在这最坚固的军事基地啊，凭借各位带来的那些锐卒，恐怕……”
“是的。”拉马利也不得不说，“即便A40和岛屿丛林里那些战士势大的时候，也不敢靠近钦旺要塞一步。”
“尼斯托公司既然上了岸，就不会让一点黑火革新的军队驻留在钦旺要塞了。既然他们想留在这里，肯定也是在试探尼斯托公司的决心，我们只能报之以完全毁灭。”徐炀摇头。
卡巴林和拉马利交换了下目光，都感到相当无奈。
“如果这样的话，什么时候动手呢？”拉马利问道。
“现在。”徐炀说。
拉马利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这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尼斯托公司刚上岸就想拔除钦旺要塞。
“如果攻击不下，会落人口实，还会让黑火革新有更大底气。黑火革新在公司战争中屡屡获胜，不是能轻易打败的。”拉马利劝说。
“我们吃完饭就去把那里毁掉。有劳带路了。”徐炀道。
拉马利浑身有些发抖，就靠港口上他们带来的那些锐卒，怎么可能攻下钦旺要塞呢？
吃完饭，拉马利开车带他们前往南方40公里外的钦旺要塞，锐卒们搭乘军车随后跟进，每当看到那些轻步兵，拉马利都觉得不妙。钦旺要塞有坚不可摧的火炮以及自动炮台，能够摧毁无数土著军队，锐卒们也注定没有机会。
在一处能看到要塞的丛林边缘，拉马利坚持他们停下。要塞占地广阔，像是工厂、维修厂和船坞的集群，人员、船只以及火炮阵列都很完备，对当地人来说确实是无敌的存在。周围的土地都被清空了，寸草不生，以免有人借着林地掩护、靠近滋扰。
“再近就到要塞火炮的打击范围了。”拉马利哀求，“我们再过一会就回去吧。”
徐炀转头跟艾乐蒂说了几句，艾乐蒂点点头，发出讯息。
紧接着，过不多时，拉马利听到尖戾的呼啸声，从云层中俯冲飞下无数白色导弹，至少有上百枚，轮流轰炸向钦旺要塞，瞬间地动山摇，引发大地崩裂般景象，拉马利看得腿都软了，整座军事基地在狂轰滥炸中一寸寸瓦解，窜天的烈火燃烧起来，拉马利差点在这火狱情景中摔倒。
随后是一大批“武侍”级战斗机从海面远处飞来，先是靠近，随后摆尾式投出大量对地导弹，每一枚导弹都瞄准船坞、仓库、指挥中心与军营而去，空袭它们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残骸，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切都在爆炸中轰鸣、坍塌、毁灭！
几分钟后，若干架重型军用穿梭机靠近，它们像一群黑色巨鸟飞过要塞上空，对着几成残垣断壁的要塞投下一枚枚重达1000公斤的钻地炸弹，它们迅速潜入要塞底部，从最底下完成爆破，每一次爆炸发生的巨响都来自地底深处，把要塞最底层的结构也完全摧毁，没有任何生物和机器能够逃避这样的打击。烈焰蔓延，在海岸边形成火墙，长达数十里。
是来自复数空天母舰的强袭！只有那些超大型作战平台能够出动这么多空中火力。拉马利看着这一切，只觉天旋地转，在漫长的轰炸之后，还有新的一轮远程炮击、燃烧以及进一步的根除和毁灭。要塞16000名守军恐怕已经尸骨无存！黑火革新算什么呢？他们是战败者，是战败者啊！
“现在可以回去了。”徐炀转头看拉马利，对方目瞪口呆，仿佛已经折服于一种更高级的威力。对小市民来说，空舰部队的空袭行动确实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场面了，而这也只是技术兵器毁天灭地之威的冰山一角。
只要空天母舰占据制空权，炸光安达港、烧毁整个查罗洲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有这样高效投射力量的作战平台，公司的火力已经高到无以复加。
“我要为尼斯托公司工作。”拉马利喃喃道，他的表情从茫然渐渐变得梦幻，他抬头望着尼斯托公司的军机和新一轮轰炸部队，全身心浸彻至臣服之念。要塞很快连渣都不剩，留下一片凹陷的焦黑之地，拉马利如今完全困惑，那里曾经存在过什么吗？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战争的胜利者与征服者已至……
第五百六十九章 毁坏
闪光与巨响交织一片，爆鸣与震动接连不绝，使人两眼慌慌，双耳剧痛。
对钦旺要塞的轰炸行动后，小规模的地震仍然持续着，硝烟在旷地上弥散开来，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刺鼻味道。
野火在地上蔓烧，一股比黑色之焰更加旺盛的烈火沿着土地不断爬行扩散。周围的海水被搅得波涛汹涌，冲击波将大量金属与混凝土碎块甩进海中，卷起成堆的苍白泡沫。
艾乐蒂个头小小，脾气却很大，是个凶蛮的军人。
“哈哈，”艾乐蒂轻蔑地笑起来，抬起手指对要塞指指点点，“诶，什么嘛，我还以为有多坚固，原来是失败一方的杂鱼要塞，就这样轻易地被炸掉了，真是有够差劲的呢～如果能得到社长的首肯，向巴腊亚市来次胜利大进军，是不是能把敌人都踩在脚底呢？”
徐炀看向身边年轻的经理拉马利，那人表情震慑，姿态是恐惧的，心情想必也是折服的。
但这种折服并不美妙，因为那只是从崇拜暴力，变成崇拜另一种更强的暴力而已。
可是要制服黑火革新这样的恶兽，也必须行暴力了。
所有屈服、退让、妥协都只会令它更加强壮，野兽能听懂的话语恐怕只剩下钢铁。
徐炀知道，在文明全员达成更高层次的社会化与团结之前，还有一段互相伤害的日子要过。
另一边。
轰炸开始的初10秒里，巴腊亚市的黑火总部就收到警报。
“钦旺要塞遭到攻击了！”通信员向军官汇报。
“袭击者是谁？哪家公司动的手？”军官立即追问。
这是他们留下的诱饵。
黑火革新已经宣布退出查罗洲，却故意留下军事基地，引人猜忌，倘若有公司按捺不住发起攻击，那便成黑火革新反击的最好借口。要是所有公司都不愿动武，那钦旺也是未来用于反击的最好登陆点。
只有最冒失的企业会在这种时候上钩，成为黑火革新的反击之靶。
“钦旺要塞，我部现接受你单位实时地空数据。”通信员调取情报，却发现数据被一下切断。
袭击的烈度太大了。
雷达站在几秒前被摧毁，通信员错愕地看着信号频道里的状况，发现一个个单位依次失去响应，犹如各房间的灯光被逐个关掉，又像一具躯体被一节节地毁灭。
仿佛有只巨手猛拍下来，抹平整个基地一般。在生命监控设备失去信号之前，通信员看到有三分之一人员被一下抹除，其生命符号由象征健康的翠绿转瞬间变化，成为噩梦般的漆黑，而且还在不断损失，一片片人群瞬间被杀。
而信号彻底中断后，剩下近万人的生命追踪符号则变成象征不确定的蓝色，代表他们在冲突中“失踪”，留给他人一丝美好想象。
好似他们能从这般剧烈的攻击当中幸存下来一般。
轻武器工厂、军械库、海军陆战队营地、航空站、造船厂、医院、军营、武器试验场……钦旺要塞的设施一个接一个陨灭。
“给我调卫星数据来！”军官迅速下令。
借由黑火革新的卫星，他们可以接收地面链接数据与反射信号，得到实时影像。
“是尼斯托公司的武装！”通信员将报告迅速总结下来，他收集到“武侍”级高速战斗机的信号特征，并且拍摄到它们发动空袭时的景象。
军官在作战指挥室内扫视一圈，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