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这根竹子怎么样？”徐炀看见几根17米高的老毛竹，竹叶繁复，分割天光，留下细碎的阴影。
“我怕竹子被我们给弄断了，它们长这么久也不容易。”
“你杀人不眨眼，但是却很关心竹子的命运。”
“竹子又不会倒戈相向。”
“那就只有草地了。”
“石头呢？不是有那种天然圆石吗？”
“噢，那边有一块。”
一块布满青苔的大岩成为就事之所，汗水涔涔，染石留痕。
“感觉怎么样？”徐炀问。
“这是产品消费测评吗？我必须给五星才会再来一次？”
“也许是。”
“那就五星。”
午后，法洛莎和徐炀在竹林里散步。
他们难得有这种毫无负担的感觉，故而倍感珍惜。城市生活、神秘符号和网路基站都离得太远，变得虚无缥缈，无需挂怀，周边只有纯粹宁静的自然环境。
“就当做我们是两个游魂吧。”法洛莎拉着徐炀的手，“没有任何需要顾虑的，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关心和打理，我们要的只是看着。”
“好啊。”
他们自由地漫步，全身心去享受新鲜空气和村居风貌，他们发现神林故居的规模很大，除了主家的豪宅和分家的厢房之外，走过七八里路，他们就看到了草坪上的一座大型谷仓，旁边还有一座屋顶铺满茅草的柴房，墙壁斑驳剥落，估计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12名穿着希盛集团制服的年轻人在附近工作，收集并分拣食物与柴火，他们皮肤白皙、举止温文尔雅，似乎受过不错的教育，和他们在城市里的同业者一模一样，做好了为企业家效力的准备，只是形式不同。
越过草地，山上背阳的地方没有长竹子，而是修起了漂亮的牧场，几个准备参加婚礼的客人在骑马，附近的金属畜栏里养着粉嫩而肥的猪，都是精心培育过的品种，并不显得脏臭。客人带来的小孩们对这一切感到新奇，向所见动物指指点点，他们只见过被送到家里的成品鲜肉，尚未见过它们惨遭毒手之前的样子。
等到了山麓边缘，徐炀和法洛莎看到一座依附于神林家族的农场村，整个村子有60多户人家、300多亩水田，除农民之外还有带枪的猎人，负责提供有机食品和新鲜野味。
一辆白色穿梭机停在村子中央，村人三五成群，往上装一筐筐秋熟的柿子，每个柿子都很饱满，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筐体上没有任何标签，绝不对外出售。
“我就希望住在这样的地方。”法洛莎坐在山坡上，望着起伏的绿色山峦，“特别的安静。整片山都是神林家族的产业么？”
“对，再往山北走一点，到香根山附近，还有神林家族的天守阁。早在他们跟本间纪子搅合在一起之前，他们就是乡下的大地主了。”
“本间纪子睡服了所有人。”
“神林家族是第一个，而他们也心甘情愿，这是他们加入公司主义体系的最好方法。”徐炀站起来，“这一切在冬至日那天又要重新洗牌。”
“如果希盛崩溃，”法洛莎说，“整片山峦就归我们所有。”
“何止，”徐炀望向远方，“若是希盛集团土崩瓦解，北部列岛拢共七座岛屿，每座都可去。”
法洛莎微眯着眼睛。
“我可以屈尊当这七座岛屿的女皇。”她说。
“动心了？”徐炀说，“但如果你想取代希盛，你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正统性。”
“……正当的统治权。”
“对。”徐炀点头。
有力量就够了。法洛莎本想这样说，但她又醒悟过来，是的，力量确实可以用来塑造正统性，但前提是，她必须得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否则的话，基于暴力的统治，必会被更强的暴力给终结。
“很难。”法洛莎说。
“是啊，古老神秘者们都倾向于否定你，”徐炀看着法洛莎，“就是因为你一点正统性也没有，它们肯定不希望一个出身平凡的魔女往上窜，所以我们的势力越强，神秘者们的敌意反而越高。还有大多数人，他们也会深思熟虑，不会轻易地做出认可。”
“只有公司有正统性。”法洛莎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目前还在以公司的形式活动，这是最容易被人们接受的存在形态。”
法洛莎往后仰，躺在山坡上。
“白手起家真难啊。”她说，“为什么我的父母是平庸的村民呢？”
“我们已经度过了最困苦的阶段。”徐炀往村子的方向走。
“你去哪？”
“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
“回来。”法洛莎让徐炀躺在她身边。
“干嘛？”
“我们日落再回去。”法洛莎闭上眼睛，牵住徐炀的手，“在那之前，我们要一起做梦。”
另一边，神林九郎确认了婚礼的时间，就在2天后。
整座宅院忙碌起来，职业管家们来来往往，将新运到的家居机器人拆封，让三头六臂的巧手先生们去处理婚礼上要用的食材，同时对整座房子进行大扫除，还要为所有宾客提供美味的食物。
一个传菜机器人漂浮在空中，将巨大的食物箱送到厢房区域，端端正正放在门口，拢共垒了8个铝合金餐盒。
等它走后，102迅速探头出来，东张西望，一口气把8个餐盒都抱起来，转身走进屋子。
“开饭啦！”她把餐盒放到里屋。
“啊啊！”
“终于！”
魔女们很开心，总算到吃饭时间了。
她们渐渐不喜欢这里，等一开始的新奇感消失，她们就嫌弃老房子床铺各种硬，蚊虫是何等多，天花板破损，墙壁不防潮，渐渐变得兴趣缺缺。
唯有开饭时间能让她们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得益于大量高级厨师的工作，现场提供的食物非常丰盛，而且一天提供六次，额外提供了早午餐、下午茶和夜宵。
“我不吃了，我要出去。”杜迁迁变了个模样，准备跑路。
“你去哪？”102好奇。
“骑马。”杜迁迁要体验新奇事物，“附近有个养马场呢。”
“一定会被马踹死的吧。”102想到杜迁迁的倒霉体质。
“啊——”杜迁迁思忖再三，坚信这只是令人不安的迷信，“不会每次都那么倒霉的。”
言罢，她便离开厢房，准备去骑马。
“你会吃东西吗？机器人？”102望向A100，“A40不怎么吃东西的呢。”
“在下可以播放和运行相关的进食程式，但在下的运行能量主要来源于电池，而非食物，所以通常情况下，在下吃的东西不多。”A100说。
102刚想问下去，就收到莉拉发来的消息。
“去穿戴魔女盔甲，准备作战。”
“我在吃饭呢。”
“这是命令。”
“那好吧……”102被迫离开饭桌，跑去找自己藏在箱子里的盔甲和面具。
她离开后，A100又失去了聊天的对象，抱着刀站在墙壁一侧。
紧接着，101也收到莉拉发来的消息。
“把A100带上，去干掉A40。然后再带102过去参战。最后带徐炀大人和法洛莎前往现场。”莉拉发讯。
“干掉A40？”
“它带着细田义行和桐野怜世偷偷摸摸爬上了山，我不想看到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出现在宾客视线当中。”
第三百三十章 复仇之魂
有仇不报，是为非人。
A40、桐野怜世和细田义行组成了复仇小队。
桐野怜世要杀掉七生结缘，细田义行要杀掉神林九郎。A40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但它知道自己要大干一场。
现在，桐野怜世手里的底牌非常有限，她最依赖的社长身份，如今已经毁弃，而且还正在遭受七生结缘的追杀。
只能铤而走险，先发制人。
A40武勇刚强，细田义行是人形军火库，她自己则熟悉上层规则，伏击一个七生结缘，应有胜算。
“是这了。”桐野怜世为A40和细田义行手指山上的大片竹林。
竹林规模广阔，其间掩映着若干座式样精美的古典宅院，房舍高墙细瓦，经古而存，象征着豪族的悠久历史。
看到这样的建筑群，A40眼见单调，桐野怜世联想起自己的老房子，细田义行则感到无尽憎恨，就是这些显贵们，从过去繁荣到今天，倘若没有人奋力一搏，他们还将继续统治未来，他相信自己是打响第一枪的斗士，即便他死在这条复仇之路上，未来的人们也会前仆后继。
有一条小路可以隐秘上山，桐野怜世走的就是这条路，她来过神林家族的故居，因而知道周围地形详略。
道路寂静。
泥泞路面被晒得干硬，显现出不同层次的龟裂痕迹，两侧草丛茂密，几有半人高度。
几棵高耸古树零散点缀，倚石而起，似在静静凝视他们。数百年历史中，它们见过不少忍者、杀手和野武士寻这条小径上山，向神林家族发起袭击，也见证过他们如何惨遭杀戮，尸首悬挂在院墙外面。
在上山杀人之前，A40示意他们停下。
它要问问老板的意见。
但是，没有成功。
“我联系不上老板。”A40蹲在草丛里，它脑袋里的通信芯片性能不怎么样，毕竟设计之初就没考虑过它会出现在偏僻郊野。
“你们真是最不靠谱的组合。”细田义行驻足，回头讥讽，“没有计划，没有策略，我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
“为自己的人生复仇，只有这一次机会。”桐野怜世循循善诱，“你不能把自己的才华和愤怒浪费在一群酒鬼当中。妾身听说过你的事迹，能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一点也不幸运，你明明靠的是关系网，”细田义行冷笑，“你也是那些大人物里的一员，不是吗？想追踪谁就追踪谁，没有人在你们面前拥有隐私。所以你会派人来找我，让我加入你的复仇。”
“你觉得你在那里会很安全？你也知道职业忍者们盯着你，若不是我们悄悄把你带出来，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我有自保能力。而且我答应过一批比你们看起来更专业的人。”细田义行说，“他们说。只要我保持耐心，之后我有的是时间复仇。”
“他们在撒谎，他们怎么可能痛痛快快地允你杀人。”桐野怜世说，“你帮妾身杀死妖怪，妾身愿意帮你杀死神林九郎。事成之后，你不仅能看到神林九郎的尸体，你还能轻松地离开安久市，前往泰西洲，远走高飞。”
“航空港的检查那么严密，我怎么走？”细田义行只觉得自己遭到愚弄。
桐野怜世拿出一张特保卡，看着那金光闪烁的卡面，细田义行沉默了。如此高等级的特保卡，足以蔑视公司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