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个体必须无限强大才能抵御成体系的束缚。法洛莎渴望力量，一种让自己不受打扰的力量，在举世迷雾之中亦能杀出重围，能够打破混沌世界的无穷恶意。话音落下之后，她目光深沉地看着面前魔女。
“噢噢！”
“就这么干！”魔女们士气良好。
时至今日，的确集结出了一支规模相当可观的武装力量。涵盖地面部队、空中飞行与装甲部队、侦察和支援部队，既有魔女，也有军用穿梭机，以及近5000名常规武装人员，由葛城浅和孔泰带领。
“我们不能和希露菲近身对抗，太过危险，她有可能将我们中的关键人员消失掉，造成难以预测的损失。”法洛莎解释，“所以我们要集中远程火力，直接将她炸成碎片，弑神武器是不会被凡俗火力打坏的，等把希露菲杀了，我们再从废墟里挖出弑神武器即可”
“好！”
“英明！”魔女们自不会忤逆法洛莎的意志。
徐炀能看出法洛莎心中的深沉恐惧，她太害怕，以至于不愿意和希露菲交谈，倘若被希露菲“消失”掉，一切便无可挽回。
先前派杜迁迁安装在巨蛋办公室的后门此时有了用武之地，根据它持续反馈的报告，希露菲很少离开，而且最后一次目击是走向办公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应该是将自己和弑神武器留在顶层房间，并未再动身去办其他事项，期间只有A40来了一趟。
徐炀想和A40达成联络，不过信号环境恶劣，不能与之有效沟通，亦不知它又杀到什么地方去了。
为了不耽搁时间，他们立时出击。
在黑火革新攻击城市各个关键点的同时，尼斯托公司也化作一支涌动的暗流，展开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旨在将希露菲击杀，并获取弑神武器，沿途零散出现的相位魔与黑火突击队员或被杀死，或遭到驱散。
徐炀带的这支武装力量在目前分裂的都市当中具有绝对统治力，在任何一家的空天母舰到来之前，没有成建制的单位能与之抗衡。
莉拉进入一间还在工作的高档酒店，因为城市破坏，整座酒店停电，只剩下一些机器人在做维护工作，其他人类员工已被疏散。
她突破门锁，进入一间位于45楼的套房，居高临下瞄准巨蛋竞技场办公室，她将狙击枪管藏在窗帘之间，莉拉的魔力强大到现今地步，连狙击镜都已不用，把它拆掉，光凭自身的强悍魔力前去感知，瞬间捕捉到房间内希露菲的位置。
“已就位。”莉拉向徐炀汇报，“目标栖息于白色皮革沙发上，呈躺姿，皮肤年龄超过1000岁，她的保存状况比法洛莎要差很多，她已经超龄增长……她快死了。”
“死？”徐炀愣了下，“你是指……”
“她要老死了。”莉拉承认，“这位希露菲，即便我们不管她，她也会随时随地因衰老而死。同为千年魔女，储存法洛莎的手段明显比储存希露菲的手段优秀很多。”
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法洛莎吗？
徐炀感觉颇为纠结。希露菲是如此衰老、脆弱，如果她真的是法洛莎描述的那样可怕的魔女，那便毫无妨害，但如今他们下手袭击的对象是一个真正垂垂老矣的魔女，而且与法洛莎私交甚笃，这多少就有些怪异了。
法洛莎就站在徐炀身边，对他似笑非笑。
“怎么了？”她问。
“法洛莎，”徐炀低声说，“我们要去杀的希露菲，已经快老死了。”
老……老死？
法洛莎望向外面的天气，大雨已经停歇，雨后的阳光照在废墟城市当中，显得尤为空灵，她联想起过去的情形，她和混乱魔女们在春天的一个早晨出去散步，吹吹风，有说有笑，看到一个湖泊，然后一起在里面沐浴。
都是过去的事情，衰老的魔女。
只有她仍然保持青春，希露菲只是历史的注脚，早该被淘汰。只有法洛莎有资格扬名立万，成为文明的印记。
“希露菲本来就很老了。”法洛莎压低声音，“就让我们送她一程吧。”
攻击计划依旧继续执行。
“已就位，请求射击授权。”莉拉瞄准墙体，她精心准备了一发13mm口径破城弹，可以直接穿透建筑，以直线穿透沿途所有阻碍，直接将希露菲的脑袋打爆。
“授权。”徐炀点头。
砰！
莉拉扣动扳机。
枪响瞬间，懒惰、虚弱的希露菲从沙发上爬下，冲向中央存放弑神武器的匣子，挥出佩刀，将它斩破，作为储存介质的海水呼啸流出，她将弑神武器抱在怀中，回望自己躺过的地方，子弹打穿好几层地面，留下硕大弹孔。
消失吧。
希露菲将手一握，周围整个房间、大片楼层悉数消失不见，她从空中往下落，一直跳到建筑中层尚未被消失的区域。
在消失与未消失的区域之间，出现了豆腐切块般整齐的剖面，钢筋混凝土的断层顺滑柔和，连一点毛刺都不剩下，犹如被精心分开的奶油，只留下精美断层。
她双脚站在光滑楼板之上，怀抱法洛莎的弑神武器，闭上眼睛。
“敌人！”
“消灭她！”空中游荡的黑火战斗机也发现希露菲，迅速向她投射机炮与对地导弹，无数大口径机炮子弹呼啸落下，却在离希露菲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就突兀消失不见，恰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眼见攻击无效，黑火人员便将消息标记上报。
“希露菲？”马蒂内斯号的舰长收到特殊消息，感到诧异，“七印的使者……”
他为了维持全面作战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已经30个小时没有合眼，此时正有医护人员为他注射战斗促进剂，两个维修人员替换老化的义体，他自己亦坐在一张合金椅上充电。但舰长真想抛开身边这一切，冒着暴毙的风险将马蒂内斯号开走。
远古魔女希露菲，原先被冰封在极北地区，似乎是为了达成什么传达后世的目的，主动将自己沉入坚冰当中，直到最近冰之巨人突破封印，连带着把希露菲也唤醒，随后她受到“七印”的召唤，便加入其中，掌握着至尊魔女级别的消失魔力。这身份、地位与能力，万不是现在能妄动的，马蒂内斯号不能招惹更多敌人了。
他下达撤退命令，让黑火革新的人员主动远离巨蛋区域。
“A40他们沿着街道跑了。”徐炀侦察到A40和其他武士们匆匆逃离，似乎是前往安久市空港方向。
那也不错，航空港作为重要交通枢纽，早已被黑火革新重兵攻占，如果这些来自巨蛋战斗盛典的各路强者能够击溃黑火军，多少也能恢复安久市的物资中转能力。
随后，徐炀将注意力回到希露菲身上。
以“消失”为核心的战斗方式，希露菲使用的相当纯熟，她借由消失来解决身边所有掩体，反而给了她无死角的开阔视野，然后再用无解的消失魔力来摧毁任何靠近自己的武器。
“就和过去一样。”法洛莎喃喃道，“看啊，我的弑神武器。”
徐炀这才看到希露菲怀里抱着的那把暗红色神刃，杀戮之光满溢，萦绕着不祥烟云，可谓是极其强横、酷虐的毁灭兵器，很难想象现如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它的斩击。难怪法洛莎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想将弑神武器取回手中，这的确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传奇至宝。
“法洛莎，是你吗？”希露菲蹲在地上，神情茫然，发出悲哀的声音，“法洛莎……到我身边来好吗？我把你的东西还给你，我不会伤害你的。”
“谎言。”法洛莎仍未现身，驻足在徐炀身边，咬牙切齿，“让莉拉继续开枪，她正在衰老，她正在死去，她随时都会死，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她是弱者，我……”
法洛莎深畏希露菲可能存在的恶意，她绝不信任他人。但徐炀不得不去尝试另一种可能性，倘若希露菲并无敌意，她就是法洛莎最后的朋友。
“你想跟她谈谈吗？”徐炀握住法洛莎的手，“别怕。”
就像见一个老朋友一样开诚布公地去和希露菲谈一谈？法洛莎冷漠地站在原地。
“我不需要朋友，我不需要。”法洛莎强调。
“那好吧，但我可以去交个新朋友。”徐炀试着远程接入离希露菲最近的一个传声装置。
第二百七十八章 千年的约定
残损的网路模块收到徐炀发送的信号，建立信道，现在他能够将编码过的文字传入其中，再用其自带的语音系统播放出来。
“我们得谈谈。”他说。
声音透过楼板，吸引了希露菲的注意力，她疲倦的目光向下移去。
“你想做什么？”希露菲的嗓音听起来犹如竖琴拨动，具有相当悦耳的音色，但她气息虚弱，无法撑起她的声响。
严阵以待。
徐炀从未觉得如此紧张过，他不清楚该如何与希露菲沟通。
混乱魔女是一个危险的魔女群体，法洛莎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这让徐炀怀疑组织内的每个人都像法洛莎的翻版，至少她们有接近的理念。光是这个派系的名字就足以说明一部分事实，她们必然是魔女中最不安定的一批人。
如今，希露菲站在半截巨蛋办公楼顶端，姿态沉稳，面容平静，仍然不容小觑，她那万物皆可消失的恐怖魔力仍然保护着她，自攻击展开以来，她还未受到丝毫伤害，可谓是将魔力应用到极致。
保持最大限度的冷静和耐心，不要让事态滑坡到最恐怖的阶段。徐炀暗暗告诫自己。人们对他怀有信任，因此他不能让其他人失望。
“没有和她交谈的必要。”法洛莎说，“继续攻击。”
尤其是法洛莎就在身侧，仍旧具有破坏力。徐炀心想。法洛莎有着强烈的主观能动性，她绝不驯服，藐视一切规章制度。
抛去他们作为爱侣的印象滤镜，徐炀承认法洛莎极度危险，与其相处正如刀尖起舞，这之中需要的是技巧和耐心。
好在时至今日，最危险的部分已经过去，若是将手伸向她，不会被她咬碎。
“乖一点。”徐炀搂住法洛莎肩头。
法洛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去。
她很惊讶，自己在这极端紧绷的环境当中竟然没有失控，若换其他人在这种时候施以身体接触，她必会以暴虐姿态回应，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紧迫与危机感，只有一种极度微妙的别扭感觉，一些微妙的脾气。
“你最好把一切解决掉。”法洛莎强调，但语气中已经没有那种惯用的威严。
与此同时，希露菲的目光往下望，默默等待着徐炀的下一句话。
一旦谈判破裂，整个巨蛋竞技场将会消失，半个城市也会被魔力摧毁，法洛莎和希露菲曾是朋友，却仍有可能大打出手。
徐炀字斟句酌，组织语言。
“法洛莎就在现场，她就在这，”徐炀发讯，“她需要你手里的弑神武器，这是一切事件的开端。”
他此时和法洛莎站在一座废弃商厦当中，距离巨蛋竞技场较远，视野良好，能够隔着一面青金色玻璃眺望巨蛋竞技场的状况。
“我想见她。”希露菲简短地说。
“前提是你能确保她的安全，”徐炀解释，“她害怕你。”
“……凡人，像我们这样的魔女根本不可能确保彼此的安全，”希露菲语气冷漠，“……我们一见面就有瞬间杀掉对方的能力，没有仁慈可言，我希望你能明白，最强大的魔女之间……”
“为什么一定要见面呢？”
“因为我有重要的话跟她说，这与你无关。”
“你有手机吗？”
手机。
“呃。”希露菲愣了下，“……有……好像有。”
“你可以通过这个号码联系法洛莎，巨蛋周围场地的信号还算强，应该可供中转。”徐炀设置了一个中间号码，它是一次性的，可以将联络转发到法洛莎的真正号码上。
千年以来的事情日新月异，令希露菲无所适从，她在消失空间内摸索，找回组织上给她配的简易手机，她注意到最底下多了很多脓污，不知A40沿途杀了多少黑火突击兵。
她用手机开始拨号，界面上的图标都很大，标注也很清晰，不厌其烦地为远古魔女设计出可读性极强的注释，让她多少能弄明白如何使用。
此时，在徐炀身旁，法洛莎不断猜测徐炀和希露菲之间的谈判博弈，忽然间，她怀中手机开始震动。
“接一下。”徐炀道。
“什么未知来电。”法洛莎从怀中取出手机。
她接通后就听到希露菲的声音。
“白天？”希露菲嗫喏着说。
法洛莎身体一颤。
“我有一个完整的名字，希露菲。”法洛莎将手贴紧玻璃，看到远方的希露菲，紧接着，希露菲便离开他们的视野，进入建筑残骸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