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作为深层匿名网路最大的黑客联盟，无相机关是个值得重视的组织，但他们的成员分散在世界各地，而且个个桀骜不驯。徐炀看到无相机关里有许多我行我素的黑客，就像炫耀战利品一样，每天都在深层匿名网路里上传自己的新成果，在银行里建立后门来窃取资金、黑入安保基地来干扰公司战争，或是揭示企业对公众的大规模信息操纵。
他和“继电器”聊起这一话题。
“无相机关里有这么多优秀的黑客，是否考虑过团结起来行动？”徐炀发讯。
“噢，老兄，”继电器如今在线，很快回复，“大家用的工具和程序都不同，身份地位不同，理念不同，甚至种族都不同，无相机关里有人、机器人和魔女，要团结起来太难搞了。最主流的一批人在创始者托德的带领下要重建最自由的网路世界，但也仅此而已，没有更多。”
的确。徐炀暗道。这个时代，黑客或许是最浪漫、最无拘无束的一种职业。
他们充满探索精神，野心勃勃，所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利己的，但又无形之中撼动着公司主义的基石，他们的所有行动都是对公司联盟网路安全法的蔑视，不停引发信息安全泄露和金融风险，是个体对体系进行的有力反击。
“托德是个什么样的人？”徐炀继续发信，“就是他建立了无相机关？”
“他是个结实的家伙，瞧他在社交媒体上发的自拍，”继电器回信，附了一张托德的照片，一个棕色胡须卷翘、绿眼睛、很大块头的白人站在庭院里，抱着自己的棕色长毛犬，“这是50年前的照片，每年他生日的时候，我们在无相机关里不停编辑他的照片，把他的脸和流行烂梗缝合起来，使之变得滑稽。那时他还有自己的身体、家庭和游泳池，现在他住在磁盘和终端机里。”
虽然是著名黑客，但托德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新泰西洲，在其他地方影响极小，徐炀只在早年培训期间了解过，现在得重新翻翻资料。
托德·康普生，新泰西洲人，公司联盟头号通缉犯，是对公司主义造成巨大威胁的顶尖黑客，过往履历语焉不详，相关的罪行条目超过230条，涉及多次针对大公司的袭击、信息破解和网路安全危害。
由于加大追捕力度，托德早已销声匿迹，公开的通缉照片跟继电器发来的差不多，灯塔核心负责对他进行悬赏，数额达到14亿2千9百万资金。
“他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黑客？”徐炀问询。
“当然，很酷的家伙，如果你在我们的站点下载文件，没留名的文件都是他编辑的。他是个热心肠。”
徐炀暗暗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在无相机关学习的90％资料都是托德写的，几乎算是他的另一个师傅了，对他开拓思路、增进技术手段有极大帮助。
“现在还有希望联系到他么？”
“哈，”继电器传讯过来，“没人能找到他。”
“怎么说？”
“他把自己埋在了比深层网路更深的地方。不过他要复出，世界在动荡，把他晃醒了。明年5月，无相机关要召开全球黑客大会，全世界有头有脸、有水准的黑客都会来的。”
“我能参加吗？”徐炀不由得感到好奇。
全世界最顶尖的黑客聚在一起，这场会议里讨论的任何事都会让公司战栗。
“我会试试，名额还有不少。”继电器回复，“如果你真想成为世界最顶级的黑客，你可不能错过跟托德交流的机会。”
“那就多谢了。”徐炀回信。
“没事的，兄弟，保持联系。”继电器还有事，先下线了。
全球黑客大会……
真是个不错的机会啊。徐炀暗道。自己对巨型企业的核心数据库还是雾里看花的状态，如果不知道他们的情报，就无法对他们下手，只能从旁迂回，终究差点意思。
还是得向最顶级的黑客高手请教，他们在技术方面很有天赋，都是从零开始了解如何攻击巨型企业的，对企业的信息防护工程有自己的独特理解，也掌握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特殊手段。
如果想自己做到同等的事情，少不得从他们那里获取知识。
徐炀更新了自己的知识储备后，场上新的交锋又爆发开来。
这次是决赛，A40一旦取胜，实金大厦就会落入徐炀囊中。这座得体的办公楼可以作为他们今后在安久市扎根的基础，扩大行动的影响力，把各项工作推向更高层面。
“先生您好，打扰了。”比赛重启，中耕美子也重新接线进来。
“有新消息么？”徐炀找到接线口，给自己的数字心智充电。
“一家公司希望找您的选手进行广告代言。”中耕美子道，“在巨蛋，正式比赛的选手们往往会带着15秒的广告宣传出场，每一项代言都能为您带来丰厚的回报！”
“推掉吧，”徐炀说，“我们有自己的合作伙伴。”
“那么，决赛开始了，愿您的选手武运昌隆！”中耕美子愉快地说。
A40信步走进场内。
在它对面，那头怪物般的改造人同样走来。他只穿一条一次性的灰色运动裤，身上毛发旺盛，早上比赛里被砍伤的地方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伤痕。
他背上刺入了整组的化学药泵，六个绿色管状物不停往他的血管里注射强效战斗药剂，时时刻刻维持他的高心率水平，同时监控新陈代谢状况，为他提供强效作战保障。
“吼！”他知道离比赛开始还有多久，为了不错过时机，找了最合适的时间点进入变形状态，身体迅速膨胀开来，生物改造技术使其完全突变，化作非人生物。
化身为狼人之后，他打开后勤人员递过来的一把巨型武器箱，从里面拿出一把双手挥舞的巨剑！
与狼人的巨化身体相衬，这把剑的长度也达到了夸张的2.5米，应是紧急订做的，上面连广告贴图都没放。
大概是看到早上A40一点攻击就杀死了对方，狼人背后的极致科技公司也准备了后手，让他拿了把武器，不用拿身躯去硬接A40的利刃。
反应很快。徐炀沉吟。战斗方式局限于冷兵器和近战，赛道如此之窄，催生出了极致、病态的内卷状况。
不愧是巨蛋竞技。
在生化狼人对面，A40拿着刀，和上午比赛相比，它显得更加冷漠，连预备战斗的激动反应脚本也没有执行，只是把自己调试到最好、最完美的状态。
A40，抬头望向场馆穹顶，暴雨从早上6点一直持续到现在，而且没有停的意思，瓢泼大雨沿着巨蛋竞技场的弧面滑落。
“只能使用冷兵器，不能使用远程手段，没有其他规则，”馆内的电子裁判员一如既往地介绍，随后猛力挥手示意，“开战！”
话落瞬间，A40的视光器转向正前方。
身体消失在原地——
更快了！
A40已经适应了巨蛋竞技的场馆和逻辑，它一开始就过载运行，速度大幅上升，中央处理器迅速滚烫起来，以此为代价，它为自己换到更精确的战斗判断能力，以及更致命的战斗动作。
急速斩！
狼人咆哮一声，他并不是一直在用巨剑作战，但他的战斗天赋不赖，也可能是脑中预载了战斗档案，令他作出精妙的剑术动作，双手抡动巨剑横扫，剑刃如弯月般横向斩出！
撕裂！
A40迅速落地，在地上翻滚，当他结束动作的时候，身姿已经跨越了狼人。
它将染血的怒火高举向天空，仿佛要让遥远的雨水净化刀上的血迹。
在A40身后，狼人还做着横挥巨剑的动作，但一侧肋部已经被完全斩开，伤势深可见骨，扭曲的暗紫色鲜血不断喷出。
他毛发上潜藏的纳米机器人迅速工作起来，把他的伤口高速缝合，让他看起来就像没受过伤一样。狼人发出比之前虚弱一些的咆哮，转身朝A40踉踉跄跄走去，巨剑先是高举过头，然后又垂在地上，最后拖在身后。
他看着A40，目光从狂怒渐渐变得惊恐。
紧接着，狼人重重往前倒去，扑地发出巨响。他的身体迅速皱缩，变成一个带着半狼特征的赤身男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低鸣。
A40回身一剑，结束对方的痛苦。
“胜负已分！”电子裁判员宣布，“本次比赛的最终胜利者，来自新世界机关的武士，A40！”
A40向狼人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随后默默走向场外。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丝机会
无意于耽搁时间，徐炀略过其他活动，直接离开包厢，从侧门离开，回到革新号。他慢慢翻看托德的消息，在穿梭机上等A40进来，它很快便到。
“你之前看起来很沉默。”徐炀观察它。
“什么，这样不帅吗？”A40疑惑，“总得做点很酷的事情吧，话说的越少越炫，这就是高手的风范。”
它一回到穿梭机里，又回到了那种时时刻刻活跃的状态，不停地转动手里的怒火，仿佛在和看不见的对手交锋。
“是不是觉得敌人不够格？”徐炀观察它。
“巨蛋竞技场里竟都是些土鸡瓦狗，完全不知战斗为何物！”A40充满自信。
就在此时，一辆巨大的青绿色穿梭机缓缓靠近，降落在停机坪的另一头，从上面走下来整队人员，其中有个披白色大衣的中老年男子，背着一柄剑，很快被其他工作人员护送着进去了，身后跟随了一大堆漂浮的眼球机器人，隶属于不同媒体。
“那也是来参赛的武士吗？”A40望向进入竞技场的白衣男。
“也许。”徐炀扫描了一下，只跳了个名字出来。
这白衣中年男的姓名是韩石山，来自巨型企业天枢制物，作为外派人员供职，是常驻在巨蛋竞技场的武士，为天枢制物的名望而战。徐炀查了查韩石山在巨蛋竞技的官方资料，战斗履历很是华丽，今年45岁，出道很早，已经在竞技场内打了27年了，仍然在一线作战。
“那家伙年纪很大，脚步轻浮，目光游移，与其说是武士，不如说是明星！”A40道。
“你刚才打得很出色。”徐炀在数字心智内操控交接手续，实金大厦的产权被转移到新世界机关名下。
“是的。”A40说，“很痛快，杀戮，战斗，为我量身打造的地方，将敌人打败然后杀掉，这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那么，保持这种心态，在盛典的正赛里也好好发挥吧。”徐炀道。
革新号开离竞技场，直奔实金大厦而去，在把人员和物资转移过来之前，得先对大厦整体进行改造和修缮才是。
A40回望巨蛋竞技场，它的视线长久聚焦在竞技场馆上，手紧握着怒火。
“老大，那个白衣男叫什么？”A40问。
“韩石山。”徐炀在中控台上操作，把它设置成自动导航模式，大雨瓢泼而下，密集撞击着穿梭机的顶盖。
“他有多少场连胜？”A40念念不忘。
“你猜猜。”
“10场？”A40怀疑，“在巨蛋竞技，能活过10场的就是高手吧。”
“336场连胜。”徐炀说。
A40缄默了一段时间，重新建立心智模型。
“我之前杀的，连咸鱼都不算咯？”A40说。
“好好努力吧。”
“战斗盛典上全都是这种级别的武士？”A40问询。
“也许，”徐炀轻轻一笑，“他参加过上一次盛典，杀进了16强。”
“那他输过了，怎么还有336场连胜。”A40颇为不解。
“常规赛上，虽然是死斗规则，但给对方生路的场合也有。”徐炀道，“此人生涯参加过600场战斗，最危险的一次败场就是在15年前，上届大赛中，打败他的是高阁九州的武士，考虑到两家企业之间的复杂关系，没有要他性命。”
徐炀下载了韩石山最近的一场巨蛋比赛，是在月初打的，今年9月1日的录像，他把录像转发给A40，它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为了宣传天枢制物的古风武器和装甲，韩石山一直在用装饰朴素的剑去作战，身上装扮也是江湖剑客一般，携带3种不同品牌的酒壶挂在腰间。在15秒冗长的广告之后，他加入场内，和另一台精密的巨型格斗机器人对战。
简直就像……仙人斗法。在老练巨蛋战士的格斗中，战斗已经从平面跨越到立体作战和场地破坏，在韩石山对面，大型机器人用手中的攻城器械锤重击地面，将坚固的场馆地面摧毁，使之隆隆下陷，韩石山便纵身向高空飞去，似乎采用了便携的飞行设备，避免了地形带来的影响。
之后，韩石山便从上方对大型机器人发起攻击，双方展开长达7分钟激烈的攻防战，期间双方利用了场馆空间的每个角落，攻击之间的空隙非常短暂，稍不注意就会错过3、4次出手机会。
即便是官方录像，还是没能记录下所有细节，A40能够在处理器内对这场战斗重新建模，但丢失了关键数据，因而无法了解对方具体行动。
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无论是韩石山，还是他对面的那台大型机器人，都不是A40能打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