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第一百九十二章 脱困
“感觉怪怪的。”徐炀将权杖随意一挥，机舱内瞬间出现一大滩海水，泼洒在地。
“人的脑力有限，体力也有限。”法洛莎故作神秘，将双手十指交叉，“想一想，如果用各种灵药和护符增添你的各项能力，你岂不是也能达成下一步进化，不仅智慧参天，一拳爆街，又能驱动各式各样的现代设备。魔女、神秘者和这位死神明，都有许多手段补上你的短板，将你变成小水桶，做什么都很厉害。”
“那还真是前途无量。”徐炀将权杖抛回给法洛莎，启动穿梭机的自净系统，把地上的海水清空。
“而且，如果速朽的话，寿命论会把我们分开的。”法洛莎将权杖接住，“即便是为了和我度过未来的几百年光阴，你也得好好用神秘力量来延年益寿。”
“这倒是……”徐炀不想那么早死。
“还有我。”莉拉也会活很久很久，如果徐炀先她一步倒下，她绝对无法接受。
海底旅程倒计时10小时，穿梭机飞速前进。
无论多麻烦、多累人，莉拉都不会因此而困扰，做着该做的事。法洛莎则把玩徐炀捞回来的好东西，想着怎么让这些海洋系列宝物派上用场。
徐炀凝视玻璃外的深海景观，越过那巨大尸骸后，海底的一切变得新奇。
之前还能隐约能看到阳光透过浑浊海水，看见堆满工业垃圾的海底泥沙，随着革新号继续远航下潜，海水越来越深，能见度愈发差。
“缚神计划”位于一片被称为“蓝海”的区域，它位于京都无限和灯塔核心的辖区交界处。革新号一路深航，离开大陆架的天然结构，尽可能下潜，避免被大洋表层其他船只发现，此时的革新号像进了一个幽邃深渊，透过窗户可见海底生物盲目徘徊，与过去相比，海洋生物无论种群的丰富度还是密度都有了极大下降，被人类的水污染折磨得痛苦不堪。
在这里有股极端孤独的感觉。
深海漆黑，像个无比巨大的茧，将他们裹在最里头，使他们成了这世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远离大陆架后，革新号下潜到500米深度，珊瑚、海草和奇形怪状的海底岩石在穿梭机下方分布，像一整幅画，上面泼满乱七八糟的颜料，但它被陈列在昏暗无光的画廊当中，因而分辨不清颜色。
神明碎片的干扰远去，海裔们又把法洛莎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它们努力追随革新号前进，这些海裔多手、多翼，龙头而鳞身，时而有海裔因饥饿而离群，前去搜索和捕杀周围的鱼群，直到进食完毕才返回继续追随穿梭机，它们是名副其实的海洋霸主，因为法洛莎一直在穿梭机背后制造引导洋流的缘故，海裔也完全能跟上速度。
法洛莎试完那些从小神龛抢来的魔器，然后就将它们分门别类收藏起来，还不到用的时候，她和徐炀一样默默凝视窗外海底的寂静景色。
太安静了，什么都感觉不到，实际上革新号的主引擎一直在啸叫、震动，只是他们的耳朵听了太久引擎轰鸣，已经把它当做再正常不过的背景音，以至于反而觉得周围寂静无声。
莉拉时不时转头看看徐炀和法洛莎，这次航行对她来说太短了。
安静的三人，没有吵闹，与幽邃海底的窒息感相伴。
她很喜欢。
航程还剩三分之一，他们进入绝对的深海，来到一片人类尚未探知的古老境域，中控台上的智能荧幕对周围环境进行探测和造影，他们看到巨大的鲸骨与死去的海洋生命，和神明碎片不同，徐炀至少在海洋百科上见过这些早已灭绝的生物，它们的尸骸堆在底下，其养分滋养出格外繁荣的海水生态，骨架化作礁岩，成为水母、蠕虫的家园。
他们还看到沉没的古代船只、财宝箱，旁有半掩埋的巨人般的骸骨。不过节约时间，没有逐一查探。
“炎多也……”徐炀刚开口，就发现自己因为几小时没有说话而感到生涩，法洛莎也愣了一下，一时间什么都没听清。
“它……”徐炀补充，“它也有自己的眷族吗？就像冰巨人那样，一只大手，但旁边也有很多小生物钻出来。”
“炎多是个孤独的生命。”法洛莎看着那些奇怪巨人的巨大尸骸，“这些死在海底的巨人，应该是其他外部种族留下的后代。它们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以后估计少不了跟它们打交道了。”徐炀深呼吸。他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在海底待太久，给了他特别不凡的体验。
凝望死在海底的无数残骸，法洛莎现在更加意识到自己这沉睡的一千年意味着什么。
这之中有太多人死去，太多传奇故事在她死亡期间兴盛、勃发、衰亡、凋灭，就像这深海之中的景观一样遭到遗忘，她想说话但不想发出声音，她更宁愿和整片大海一样沉默。
她渐渐被大海吸引。
对神明吃得越多，对海水的掌控力也越强，这对她接下来的登神计划有极大帮助。
法洛莎在心态上已经彻底制服神明，所以神明的精神干扰已经不足为虑。每一滴海水都构成神明的一部分，然而自己亲手弑杀了那样的存在，将它的一部分吞进自己的精神与躯壳当中。当她完成7魔女仪式之后，魔女们的祈愿会让她彻底得到进化。
“海洋”毫无疑问是第一权能，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权能，主要看那7魔女会怎么想，她们驳杂的念头会构造法洛莎的为神本质。
101会提供“神秘”，因为她看不透法洛莎。
102会提供“强力”，102虽然对这一切不甚理解，但她至少知道法洛莎很强。
吉冈水色会提供“威严”，她感激法洛莎将她从喷墨的废魔女变成现在这样有开发潜力的魔女。
浅梦会提供“支配”，因为浅梦心智不成熟，而傻瓜会给自己寻找主人。
杜迁迁会提供“恐惧”，这也是法洛莎设计过的，她对杜迁迁格外苛刻，为的是在自己未来的神明建构中获得一丝令人胆颤慑服的力量。
潘瑞伊已经离得太远，召回之后要重新驯化成仆人。然后还有最后一人，最后一个名额……
法洛莎慢慢思考。7魔女仪式还是挺复杂的，古代曾有多位女皇级魔女尝试过，并且都利用仪式获得的神力称霸数个世纪，直到被神秘者或者神明攻杀。
她可不能让自己落入那种下场，所以这次成神必须尽善尽美，尤其是第7名魔女的人选。
这次寂静的深海潜航让他们都变得深沉许多，徐炀没有休息，一直在看窗外的深海景观。刚开始还因为看到奇景而微微激动，不断用脑处理器记录下它们的影像，后来则完全麻木，无论坟场、鲸落、鱼群、稀有的巨型乌贼、海底火山或是洋脊、海沟，徐炀都已经看得毫无心里波澜。
太美，也太孤单，和大海相比徐炀感觉自己就像纤尘一样，世界的重担、生命的难题，与它相比一下都变得渺小了起来。
吃饭，休息，两个人一起，三个人一起。确实不该带101和102来，她们年纪太小，还不懂得如何面对这片巨海带来的生命启迪。
9月10日凌晨1时，革新号抵达“缚神计划”。
当探测器确认这座深海基地距离他们不到5海里时，他们长久以来悬着的一口气彻底放下，穿梭机引擎功率下降，徐炀整个人也脱了力。
“到了，到了。”莉拉离开驾驶台，到一旁给自己充电。徐炀则调试网路通信模块，准备黑入缚神计划。
那些海裔忠诚地游荡在革新号旁边，随时准备为了法洛莎的意志而战。
不能让这么长时间的孤海远征白费。徐炀深呼吸，调整心情。这回绝对、绝对要完成计划，将日之炎多从这座基地中解救。
与此同时，缚神计划里的日之炎多也从2个月以来的沉睡中苏醒。
它隐约察觉到法洛莎来了，这是它渴盼已久的，立刻开始和法洛莎建立精神联系。
侦测到思维波动，基地里的科研魔女们立刻警觉起来，开始工作，整座缚神计划多处亮起灯光。
“炎多——炎多——炎多！”日之炎多乐坏了。
它实在太想脱困。
炎多原以为法洛莎要骗它，就像以前那么多神秘者做过的一样，“月火”蒙德，“骗子”麦喀，恶女狄尔奈，重生者伊帝斯……一个个阴谋家和恶徒，无不让它受尽苦头、惨遭利用。
可法洛莎不同，何等美妙，何等正直，无比诚实、善良、友好的魔女，竟然真的来救它了！
“炎多！”炎多继续呼唤，“炎炎炎多！”
“好了好了。”法洛莎在心中回应，“我来了。”
多么真挚的情感，叫日之炎多感到世界上仍然存在美好，这世道并非全然混沌，公理和秩序此时流光溢彩。法洛莎·德·阿奎利亚，魔女一族的未成年小姑娘，弑神者，神座支配者，神秘流亡者，逃亡大师，13名混乱魔女之一。仅凭千年前的交情就愿意前来救它一把，将它从人类的束缚当中解救出来，怎叫它不兴奋。
炎多！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处决炎多
深受禁锢，炎多既委屈、也很不安。
此时的炎多无法开口，伤痕累累，它浑身都是被开凿过的痕迹，处在一座巨大隔热囚笼内部，温度极高，空气稀薄。尺寸可怖的金属掘锤反复撞击炎多的身体外壳，留下道道裂隙，若干架无人机来回穿梭，用红色采矿激光在它的陨铁外壳上平直切削，令它的皮被一层层剥去。
被这些能量极大的武器轰炸和劈砍，炎多痛苦难耐，它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一大群人就忽然来围攻它，将它囚禁一个半世纪之久。
隔热笼一侧有座观察室，它能透过玻璃障壁看到那些科研魔女，她们来回穿梭，夜以继日地工作，像幽灵一般来来去去。
炎多无法理解，如果她们想知道炎多身上的事情，她们只需要开口问询，不需要隔那么远的地方对它指指点点。如果人类要炎多身上的金属，炎多也愿意分享给他们，毕竟它在太阳下面能够再生。
但没有任何协议和沟通，铺天盖地的舰队和魔女突如其来，将它击败并押运至此，它得不到日光补给，日趋衰弱。
缚神计划环绕它的巨大身躯搭建，既是矿场、冶炼厂又是科研中心，内部有5座核反应堆，其能源全都用来压制日之炎多，驱动尺寸与它相称的巨型镣铐，封锁它的所有动作，强制这头外部生命以极痛苦的姿势直立，将便于开采的腹部展露出来。
“炎多……”它的声音只能透过精神传递。
“放轻松。”法洛莎与之沟通，“我们是来帮忙的，也许会有什么东西被引爆，让你晕过去一会。不过我能把你变回原样，我可以的，你之前见过我，你也知道我能做到的事情，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炎多！”日之炎多十分开心，自由的日子总算到来，它可不想错过这么美好的机会，“炎多～”
法洛莎伸手前探，海水形成扰流，她本想制造海啸，但发觉这无法摧垮基地本身。缚神计划确实老旧而缺少维护，但它原初设计就是为了禁锢一尊古老神秘者，因此早在设计之初就做好了应对各类灾害的准备。
“这个距离魔力也够不到，在中途就会散逸。”法洛莎收回手，“我们得靠近些。”
“一旦靠近，就会被基地扫描到。”莉拉道。
“把海裔派出去，调走基地守军的注意力。”徐炀慎之又慎，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目前在600米的深海，水压极大，革新号的材料强度还能支撑，但若是被敌舰发现，很难撑过猛攻。
“我的孩子们，去吧，向那股热浪前进，把敌人引开。”法洛莎走向一侧舷窗，隔着厚重玻璃，她能看到海裔们在水中张牙舞爪，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法洛莎身上的海洋神力和古老神明气息极其浓厚，足以让这些生命把她视为自己的先祖。
炎多本身释放大量热力，基地不得不将余热排放出去，使周围海水温度远远高于其他水体，在海裔的感官当中就像海中燃烧的火球。
它们遵循法洛莎的意志，从侧方开始游荡，迂回靠近缚神计划，准备将敌人的机动兵力引走。这些生命的游动速度极快，很快进入基地的雷达探测范围。
徐炀绷紧神经，这就是作战的第一阶段，必须让敌人把那几艘潜水舰给调走才行，否则革新号无法安全靠近炎多的囚笼。
缚神计划基地内，总司令官曾树十郎正在喝茶并浏览新闻，一系列突发神秘新闻让他应接不暇，让他觉得缚神计划也不会是个安全地方，想着什么时候赶紧调回列岛。
“阁下，”基地内部通信频道里迅速发来通讯，“有12只海裔正在附近游荡。”
曾树十郎赶紧从休闲模式切换成工作模式，唤醒脑袋里的家臣·军师系统。本间纪子委托研发部门进行设计，将它们安插给希盛的儿女们，以免他们胡作非为，丢了她的颜面，曾树十郎也乐于接受这种模式，反正他本来也懒于思考。
眼前的可视化数据界面跳出来3个不同选项。
1.立刻派出2艘潜水舰进行驱赶（成功率84％）
2.从基地武器平台发射捕鱼矛进行驱赶（成功率61％）
3.借机向上级提出重新评估缚神计划安全性，要求增援以免更大危机（成功率25％）
他其实很熟悉海裔，它们是神秘生物，强壮、好斗，还能使用部分特殊力量，缚神计划这些年已经对抗过好几次，但未能彻底铲除或根绝这类生命，秘仪团和深海中的其他神秘力量一直支撑它们存在。
曾树十郎不想折腾太多，打字是很辛苦的，他就用口述形式，发了条30秒的语音消息回去，对这一事件作出了精妙的评估和感叹，最后派安保科的人出动2艘“瑞水级”潜水穿梭机，前去攻击和处决那些海裔。
足足2艘瑞水级，总能战胜这些海怪了，按照之前的经验，现代科技打它们也很简单。
完事之后，曾树十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玩上面去，打算找几个魔女进办公室耍耍，反正她们每天研究炎多也没什么进展，不如来陪自己消磨时间。新来的魔女往往喜欢反抗，但缚神计划远离陆地，孤悬海外，曾树十郎又是个不缺时间的人，再有反抗心的魔女都会在煎熬中被磨平棱角。
另一边，在革新号上。
莉拉向单一方向释出魔力，延长它的探测距离，探测缚神计划的状况，她依稀捕捉到2艘两栖穿梭机离开基地，于是立刻向徐炀汇报。
这样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靠近缚神计划了。徐炀暗暗点头。缚神计划里一共有4艘“瑞水级”潜水舰，如果同时被4艘围攻会很麻烦，现在敌手只剩一半，那就好打得多。
海裔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革新号往前推进，直到距离2海里。
在这里，徐炀启动革新号的网路通信模块，远程操纵并黑入缚神计划本身。
之前在高阁九州网安部有6年的工作经验，徐炀跟京都无限的网安人员也有技术交流，对其信息安防体系了解颇深。尤其缚神计划设施老旧，系统还是上一代的，处理起来需要时间，但不算麻烦。京都无限难搞的是类似世纪净土那种级别的核心程序，时时刻刻更新技术代码，看着就头大。
他尝试夺取整个基地的控制权，同时投放预先准备的假消息。
利用叶子之前给出的信息，徐炀已经能伪造出天衣无缝的京都无限高层命令，通过加密信道传输，直抵司令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