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剑飞暴雨中
这里,有细碎的天光洒落下来。
季缺走了过来,宁红鱼问道:“你觉得这里像什么?”
前方,是一块长条厚实的木板,上面布满了刀痕和黯淡的血迹,而上面则挂着弯曲的铁钩,附着着凝固的血块。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道,季缺回答道:“像是一个屠宰场。”
如果说前面的空间因为那只丹炉,像是一间丹室,那这里就更倾向于一间屠宰场。
看着那长条案板上的血迹和刀痕,你能很轻易的想到一个人在这里拆肉砍骨的场景。
季缺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人提刀砍肉时阴冷的表情。
在外人眼中,一把年纪的陈寒石是睿智且仙风道骨的,他是北地云端上的大人物,更是北地正道修士的翘楚。
可在这阴暗的地底,他却如一个屠夫般屠杀着人或者其他生灵,将他们的肉挂在这铁钩上,用它们炼着诡异的邪丹。
而面前的墙壁上,是一个个血字。
这些字体扭曲着,如扭动的蚯蚓一般,那种病态的感觉仿佛要透过石壁渗透出来。
季缺横竖觉得这字不对味,直至看了好一阵儿,才发现这满面石壁都是在重复着一句话——“起炉,成仙。”。
这陈寒石恐怕是个疯子。
季缺这般想道。
阴暗的石室里,薛长老身上携带的小灯盏散发出了幽蓝色的光芒,光线映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起来毛毛的,季缺竟生出了一种他们都不再是人的错觉。
这间石室后有一条狭长的同道,过去之后,整个空间就见底了。
也就是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场间最为恐怖的一件东西。
一层鱼皮。
鲤鱼的皮。
那鲤鱼皮少说也有成年人大小,栩栩如生,鳞甲上泛着冷光。
关键是,它竟然长着一双类似人的眼睛,你能清晰看到它的眼睑和睫毛。
它就趴在那里,宛若活物般静静的看着你,直看得人心底发毛。
鱼也会像蛇一样蜕皮吗?
为什么陈寒石的密室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诡异的鱼皮?
宁红鱼翻了翻这鱼皮的嘴巴,发现上面挂着锯齿般的森寒牙齿。
不由自主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几人心头生成,可是谁都没有说出来。
而这个时候,薛长老衣襟发出了一些细碎的震动。
她拿出了那只瓷瓶,拔开了塞子。
只见那条紫蝎子疯了一般扑向了那鱼皮,径直从对方嘴巴钻了进去。
可以确定了,杀死副宗主李雨霖的就是这东西。
一只能蜕皮的大鲤鱼?
蜕皮之后,那东西去了哪里?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整个相对狭长的房间静悄悄的,他们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最终,季缺打破了沉默,说道:“别猜了,蜕皮的就是陈寒石。”
“可是……”
宁红鱼说道:“没必要自欺欺人了,李雨霖的断口就是被这样一张嘴咬出来的,我说过,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就遭了毒手。当时我推测的是,他遭到了偷袭,却没有想到,他可能面对的是一个平时很信得过的人,所以没有防备。”
“可能他在死前都不会想到这个人会忽然要了他的命。”
宁红鱼用长刀挑起了那近乎等人高的鱼皮,说道:“那个人只能是宗主陈寒石。”
薛长老直到现在还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名门大宗云雪宗,宗主和副宗主都是邪物?
她忍不住问道:“那现在陈寒石在哪儿?”
季缺说道:“湖底,那口井里。”
说着,他看向了洞壁的上方。
那里,青苔和杂草间,有一个不显眼的洞口。
那只紫蝎子不知何时从鱼皮钻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往那里爬去。
第一百零四章 暗如永夜
那只刚要顺着洞口爬出去的蝎子又被薛长老一绳子拴住,扯了回来。
如今的状况再次出乎了薛长老的预料。
神秘人是副宗主李雨霖出乎了她的预料,摇人时发现大小门房皆是隐藏高手出乎了她预料,本来想正义的群殴李雨霖,李雨霖却离奇的死在了密室里出乎了她的预料,后来不得不去找宗门师兄求援,宗门师兄不在闭关之处出乎了预料,而现在,他们告诉她宗主陈寒石是妖邪,副宗主李雨霖就是被他咬死的?
这一夜之间,薛长老总感觉自己脑子跟不上事态的变化。
她有点惶恐,第一次觉得呆了这么多年的云雪宗这般陌生。
副宗主和宗主皆是邪祟,这里面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名门正宗的云雪宗,怎么给人一种妖魔巢穴的感觉?
这世道真是太可怕了。
之后,众人又在这地底的密室搜索了一番,除了薛长老找到了一本类似丹方的册子外,再没有其他发现。
宁红鱼不禁合计道:“那么,继续原来的计划,只是把围攻对象由李雨霖换成陈寒石,你们有没有其他意见?”
她之所以要说这样的话,是因为这事表面上看就换了一个群殴对象,实际上性质已变了。
群殴神秘人李雨霖,胜率不会小,毕竟季缺当日一人就和对方打了几百回合,况且她还受了伤中了毒。
而要群殴陈寒石就说不准了。
陈寒石是云雪宗的宗主,说是云雪宗最强的那人也不为过。
关键是,你并不知晓他的深浅,就像你现在才知道他在这阴暗的地底炼着邪丹,会把实力不弱的李雨霖轻易咬死,弄成那惊悚的半身尸骸,更可怕的是,他还在蜕皮,蜕的是鱼皮。
他身上藏着太多阴暗的秘密,这些秘密只窥视一角就让人毛骨悚然。
总之,这是一个让人感到害怕的存在。
当然,宁红鱼没表现出什么惧意,和往常一样。
季缺思索道:“都是干活,我这没多少问题,就是如果能……”
宁红鱼抢答道:“放心,加钱,翻倍。”
季缺眼神一凝,义正言辞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我这正义的读书人怎能停止不前?待会儿让他冲我来!”
罗老头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还是个读书人?
随即,他轻描淡写道:“我加入。”
发现季缺盯着自己看后,罗老头不禁郁闷道:“你看我干嘛?怎么,觉得老头儿我就该贪生怕死?”
季缺心虚道:“没有,我觉得你一把年纪没必要这么拼。”
“什么叫一把年纪没必要拼?他娘的,当年老子也是一名丹士,生平最痛恨这种练邪丹之人!
我当初在外卖丹药,别人一听就问你有没有‘快活丹’、‘神仙丹’卖,看你长得英俊,就私下怀疑你吃了邪丹才常驻容颜,老夫甚至有几份姻缘都因为这些风言风语无疾而终。
这种渣滓败坏了我丹士名声,阻我姻缘,老夫想弄他怎么了?需要理由吗?”
季缺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前辈,待会儿我那先锋位置就让给你了。”
“啊这……”
罗老头儿想要谦让一下,结果憋了半天找不到好的托词。
奶奶的,这调起高了,下不来台啊。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了薛长老。
这次行动,薛长老一直算是主心骨,因为她既是降魔者,又是云雪宗的主人翁,而且她行事相对内敛,刚好可以中和一下宁红鱼和季缺这对年轻人的冲动。
这时的薛长老依旧在看那本小册子。
这小册子应该是某种丹方,后面记载的内容颇为骇人。
“刘九,甲子年壬水月生,取右瞳。”
“王孙法,亥水年辛金月生,取双耳垂。”
……
这册子的后面,是一些人的名字和生辰,以及一些器官的称谓。
这是炼丹的配方,里面却包含了不少人类的器官。
这足以证明罗老头儿之前闻到的味道是对的,这陈寒石在拿人炼丹。
而薛长老在这册子上,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孙采杰,辛水年辛金月生,取舌根。”
看到这个名字,薛长老拿册子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孙采杰是薛长老曾经的一位得意门生。
这位徒弟很有修行天赋,她一直很看重他,可以说,孙采杰是她这么多年来,最为器重和看好的弟子之一。
同样的,孙采杰也不负所望,天赋不错,性格也很稳健,隐隐有厚积薄发之势。
最为关键的是,孙采杰当年可以说是她教导时间最长的弟子,和她有不浅的师生情谊。
有一天,这位得意门生留下了一封信,说是思乡心切,想回去探望父母,就离开了。
薛长老当时只是笑了笑,云雪宗内修行,并不需要所谓的“断尘缘”,特别是她这一脉,一向还很有人情味。
薛长老以为孙采杰探望完父母后会很快回来,可是几月过去了依旧杳无音讯,她才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派人去传信。
谁曾想,传信之人说孙采杰根本没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