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剑飞暴雨中
村口到村中间那棵大树,不过两三百步距离,期间就有四户人家门口挂着白幡布,也昏暗的环境中显得鬼气森森。
此时万籁俱静,家家户户一片漆黑,连狗叫声都没有。
整个村庄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季缺背着书笈,看着满是泥坑的地面,想要找户人家借宿,一时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个村子看起来不怎么热情好客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一点火光在村落里亮起。
有人点灯?
点灯就代表着有人未睡。
季缺抬起脚步,往燃灯处走去。
他很快发现,这户人家房子虽旧,却修得挺工整,应该是这里的大户人家了。
季缺想了想,还是扣响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女子声音从门内传来——“谁啊?”。
季缺立马道:“抱歉,我是一名路过的书生,在山里迷了路,想在贵地借宿一晚。”
“真是正经书生?”
“肯定正经。”季缺一本正经答道。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屋内的女人好像挺紧张。
过了片刻,那木门露出了一条缝,里面的女人仔细打量了一阵儿,应该是确定了他模样英俊且正经后,才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妇人。
妇人小心看了季缺一眼,道:“这位公子,实在见谅,我们林家村很少来外人,又是大晚上,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是在下叨扰了。”季缺十分感激道。
简短交流了几句后,季缺这才知道自己真会找地方。
这原来是村长家,怪不得看起来要富一些。
期间,这位自称“林三姐”的妇人时不时会往里屋看一眼,眼有忧色,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后,妇人借给了季缺一间空屋子,便关上了门。
这间瓦房说是林村长家的客房,其实算得上是半间柴房,除了一张床外,屋里还堆了不少柴火。
不过在这穷地方有间屋子避风就不错了,外面屋檐下还有一方灶台和一口铁锅,可以煮东西吃,在这冷天里十分加分。
季缺很快燃了火,煮起了咸肉。
咸肉加盐风干,可以储存很久不变质,既可以熬汤,又可以煮来吃,很适合外出携带。
随着锅里的水沸腾起来,一阵肉香就飘了出来。
季缺将咸肉撕开,又往锅里放了些干紫菜,一锅紫菜肉汤就成形了。
季缺一人吃喝着一锅热腾腾的紫菜肉汤,在这阴冷的天气里,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十分受用。
如今他体内真气越发凝练,照理说十天不吃东西也没多大问题,可是这人啊,就是馋。
不吃心里慌。
加上他今天走了不少路,心理层面上早就饥肠辘辘,所以这一碗简单的咸肉汤入口,只觉得鲜美无比。
在喝汤的途中,村长家的灯已然熄灭了。
这方世界,绝大部分人皆是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很少熬夜。
所谓“饱暖思淫欲”,喝了两碗汤,吃了几块肉后,季缺就开始考虑睡觉的问题了。
他收拾了一下,躺在了那张木板床上。
这硬邦邦的木板床这么一躺啊,他不禁有些怀念李三开家的棺材来。
季缺横竖有些睡不着,于是干脆拿出了唐衣的那张躺椅,躺了下来。
这一躺,之前的不适感全消失了。
每次躺在这本是唐衣形状的躺椅上,季缺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位好友。
想起他偷笑,懒惰,喝酒后睡着时的样子。
想着想着,季缺就笑了,笑着笑着他就警惕起来。
我不对劲!
……
……
季缺躺了一阵儿,很快眼皮打起架来。
想着自己比较倒霉,他忍着困意把屋子门关上了后,这才躺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夜更深了,而这个时候,本来已经熄了油灯的林三姐却没有睡着,缘于她的母亲起床了。
林三姐的母亲别看一介女流,在村里威望却很高。
自从老伴去世后,她就接替了老伴村长的位置,这一当就是十几年。
这时,林村长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了厅堂里。
惨白的月光下,她整个人显得有些肥硕,特别是下巴的位置,层层叠叠的脂肪堆在一起,形成了很多肥腻的褶皱,显得有些恶心。
当然,最惹人注目的是她脚上的鞋子。
这样一个打扮朴实的老太婆,脚上却穿着一双鲜艳如血的绣花鞋。
绣花鞋很新,仿佛永远不会染上灰尘一般,所以特别扎眼。
这样一双美丽的鞋子,在林三姐眼里却是极其可怕的存在。
是的,自从母亲捡回这双鞋后,性情就开始发生了很古怪的变化。
这种变化不仅在于她下巴日益增长的油脂,还在于夜晚时的神态。
那种穿着绣花鞋,眼神空洞得可怕的模样,就不像是人了。
林三姐捂着嘴巴窝在被子里,眼泪哗啦啦地流下了下来。
她知道母亲是生病了,可完全不知道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很想扔掉母亲那双鞋,可又不敢。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母亲已变得越来越陌生。
这个时候,林村长穿着鲜艳的绣花鞋,去到了厨房。
厨房里有把菜刀,很锋利。
林三姐明明把刀藏到了十分隐秘的位置,可是她母亲还是找到了。
而这个时候,季缺正躺在躺椅上打呼,睡得很香甜。
他好像梦到唐衣了。
对方好像又炒了牛柳和蛋炒饭……
真香!
第三十八章 你们这行就没有年轻点的?
中邪般的林村长在厅堂内站了一会儿,就向家里的厨房走去。
自家母亲这种梦游一般的症状,林三姐已经见过不下三回了。
三回,就有三条性命离开了这方世界。
第一次是家里的鸡,第二次是家里的鹅,第三次则是家里养了快十年的老狗。
这一次,鬼知道会是什么!
林三姐随即想起了住在外屋的那个书生,心脏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很想过去阻止自己的母亲,却只是想过。
她很怕,真的很怕,因为这样的母亲有一种陌生感。
她不敢大喊大叫,一是怕母亲发现自己,进而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二是担心村民们一旦发现了母亲的异样,会对母亲这个村长不利。
小村庄池浅王八多,他们一家在村里风光了太久,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
母亲最多就杀点鸡鹅猪而已,再不济杀点人。
林三姐眼睛放光,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别人最多失去一条性命,而她绝不能失去母亲!
于是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窝在自己被子里装死,以为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壳里,就能避免一切祸事。
林村长穿着鲜艳的绣花鞋,提了一把菜刀出了房子。
家里的菜刀剪刀不管藏在那里,梦游般的她却总能找到。
月色之下,年迈的林村长脸色很白,白得刺眼,跟村里死人后挂的白幡一样。
她嘴里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自家客房的方向。
她脚步看起来老迈,落地却极轻,近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此刻,季缺正在屋里睡觉,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
林村长往他所在的屋子走来,手中黑沉的菜刀散发出了微微的冷光。
客房内的门是从内关着的,可对林村长来说却不是问题。
她来到了屋门前,提着菜刀在门缝位置一撬,那本就破旧的门栓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挂在了一旁。
吱呀一声,这声音很轻很细碎。
房门被打开,屋内的季缺依旧在沉睡,没有醒来。
林村长用空洞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屋子,目光很快从床上转向了暗处的那张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