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剑飞暴雨中
就是这雪一下,众人只感觉冷了不少。
短短半天时间,本来散落的雪花就变成了鹅毛大雪,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雪花如鹅毛般洒落在竹林间,黑色的屋瓦上,将一切染白,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天仁城四季一向是分明的,即便冬天偶尔降雪,依旧只是不成气候的小雪,或者说人们口中的瑞雪。
可以说,天仁城之所以能聚集这么多人,有不小的原因是这里确实是一块风调雨顺的福地,多年来不见天灾。
天仁城秋天没下过雪,至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的老人并没有有关的记忆。
并且天仁城的秋天并不凉,从一些敬业的青楼姑娘照例薄纱衣裙的清凉打扮就可以看出。
以往冬天的时候,她们估计也是这打扮。
可是这个时候,那些本来一年四季都是清凉打扮的姑娘们扛不住了,开始纷纷加衣。
这场雪一下,天仁城一带的寒意已然超过了以往的冬天最冷的腊月时节。
林香织一边啃着蜜瓜,一边诧异道:“真下雪了?”
其实整个天仁城的人都因此惊讶无比。
本来穿着短衫、轻薄裙摆的男男女女被冻得不轻,赶紧把冬天的衣物拿出来避寒。
穷人是最不喜欢这种天气的。
寒冷的冬季里,富人可以穿狐裘,可以畅快的吃火锅,而穷人本就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抵御寒冷,显得特别难熬。
特别是街头露宿的乞丐,本来以为还有个秋天赖着过活,结果一下子就被拖去了“地狱”。
不过他们仍旧抱着希望,因为这是天地异象,应该持续不了太久。
季缺和大多数人的看法一样,认为这场雪最多下个两三天。
可惜他的预计错了。
这场雪下了整整四天没有停下,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初始整个秋天的世界只是银装素裹,和寻常的冬天下雪并没有多大区别。
可是大雪超过三天之后,天仁城所有人的生活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打败大善女后的第四天,季缺看着自家院落里快要漫过门槛的雪,有些诧异。
他这里的诧异,放在更多在天仁城生活的芸芸众生里,则逐渐变成了恐惧。
初始雪最多淹没脚踝,出行只是稍显困难,而随着积雪淹没小腿,一些体弱之人就别想出门了。
当这场秋雪已经影响到人生活的时候,这一带的百姓才发现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一些脑子灵光的和生性保守的,在雪下到第二天时,已在偷偷在购买和储存粮食。
这第四天,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该存点粮食和柴火才稳当的时候,雪已经封了不少路了。
人们出行艰难,即便是些青壮,走个几十步就是大喘气,恨不得马上折回。
人在这样的雪路上走,再看着不断落下的鹅毛大雪,有一种会被淹没的恐慌感。
鹅毛般的大雪落下,带起簌簌的声响。
有的人家开始清楚院落的积雪,却发现院门外的雪已堆积得很深了,很难扫得出去。
随着积雪封路,本来热闹的天仁城街道变得格外冷清萧瑟。
对于季缺这样的修行者来说,积雪并不能阻挡他们去向哪里,比如现在,季缺就在院子里的积雪上游了一圈。
林香织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丝绸裙摆,并不感觉冷。
她走在积雪上,双脚不会沉于雪下,只会留下一段浅浅的脚印。
这种踏雪而行,只要到了二境凝气境的修士都可以做到。
季缺闭着眼睛游得挺嗨,兴头起了的时候还扎入了雪层中,来了个潜泳。
他依旧是乐观的。
天地异象分大小,这次多来个几天也说不准。
结果他刚要从下潜的雪中起身,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就冷不丁的倾倒,径直砸在了他身上。
季缺举起树爬了出来,看着依旧在飘落的茫茫大雪,第一次意识到这雪再这样下下去,恐怕会死人了。
因为下雪的缘故,他一连几天呆在家里,没有上街。
他清楚,这种天气下,豆腐脑儿摊儿并不会摆摊。
茫茫大雪覆盖了眼前的天地,本来并不重复的风景一时变得大同小异,季缺一时觉得有点闷,于是决定出去走走。
林香织也跟了出去,说是家里已没菜了。
她甚至不清楚现在到哪里还能买菜。
沿街的铺面都关了,厚厚的积雪淹没了门槛,甚至是一段门板,以至于让季缺和林香织生出了他们长高了错觉。
积雪较深的地方,本来以前要一跃而过的院墙,现在都快和他们一样高了。
之后,他们还看到一间瓦房的屋顶被雪压垮了一段,一个男子正趴在那里痛苦的补房子。
他趴在房顶,听声音是家里的夫人在下面递瓦。
季缺见状,说道:“要帮忙吗?”
那个男子愣了一下,没有料到这么大的雪还有人出来。
这时,屋里已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爹爹,娘,我好冷。”。
季缺不再迟疑,轻轻一跃到了屋顶,吓了那男子一跳。
下一刻,他径直跳到了屋子里。
那屋子地上堆着些或好或坏的瓦片。
本来屋里的妇人和小姑娘见到一个人忽然跳下来,吓了一跳,以为不是良人,可看到季缺英俊的容颜后,又放心了下来。
长这么俊,不像是坏人。
下一刻,季缺周身气劲一转,地面的瓦片纷纷飞了起来,黏在他身上。
一眼望去,他就像穿了一件瓦片做成的衣衫。
他跳到了屋檐上,随着太极拳劲一转,身上的瓦片也跟着转了起来。
哗啦啦,空气中仿佛多了好多双无形的手,瓦片一一落在屋顶,堆叠起来。
片刻之后,屋顶就被补好了。
男子自然知晓是遇到了修士,赶紧在屋顶拜谢道:“多谢少侠。”
季缺赶紧扶住了他,说道:“别跪了,小心因此塌了,回去吧。”
说着,他整个人已轻灵落在了街上,往外走去。
“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男子刚要再道谢,而季缺只是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带着林香织消失在了街上。
男子站在屋顶,看着消失在风雪中的一男一女,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随即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顺着梯子往下爬去,一边爬,一边道:“冻死我了。”
季缺和林香织走在路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忍不住说道:“我们那水房子不会被雪压垮了吧?”
这几套房子里,他一直担心的就是水房子。
水房子本就修得相对简陋,每年还会被水泡,是最不结实的。
于是他决定去看看。
从清运河到临水巷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走在茫茫的雪地里,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季缺只觉得本来挺熟悉的天仁城都变得陌生起来。
这个时候,两人终于在街上看到了人。
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脸色铁青的埋在雪里。
季缺走上前去,把他们拔出来时,发现他们已经死了,身体僵硬。
这其中一个小乞丐他比较面熟,曾经在临水巷问他讨过吃的,看起来应该不到十岁。
林香织站在他身后,没有言语。
看着这两名乞丐的尸体,季缺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把他们埋在那里。
古诗有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季缺清楚,这场雪再这么下下去,恐怕朱门都要自身难保了。
季缺和林香织来到了临水巷的老房子。
雪层压在巷子里,连旁边的沟渠都看不见了。
这里的积雪差不多已到腰肢深了,水房子的院门已被压得倾斜。
季缺和林香织想扫一扫雪,只是这条巷子周围还有人家,把自家雪扫了,又会堆到别人家门前。
最终,两人只能无奈放弃。
天空阴沉得可怕,灰色的铅云堆积在天空上,很是压抑。
一时半会儿,这雪恐怕是停不下来了。
两人继续走着,以前颇为喧嚣的小吃街道,此刻只有他们两人踩在雪地上前行,天地一片孤寂。
就在这时,旁边的屋舍突然传来了一阵女子的惊叫声。
“相公,你怎么了?”
“你们不要过来啊!”
“你们敢乱来的话,我会报官的。”
这时,只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报官?现在官老爷自己都管不好,还会管这些?把银子全拿出来,夫人你再让我们两兄弟爽爽,就放了你和你那没用的丈夫一命。”。
季缺和林香织互相看了一眼,双脚在雪地上一点,落在了屋舍的院墙上。
院子里堆积着雪,也洒着鲜红的血。
一个男子腹部插着一柄尖刀,脸色灰白,倒在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