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剑飞暴雨中
她一时芳心触动,觉得很对不起师兄,于是很自然地坐在了季缺身旁。
没办法,这事不能让和尚抢了先。
以至于师兄那关怀备至的模样,在她脑海里腾的一下就模糊了。
桌上,一堆人陪着季缺和林香织吃吃喝喝,言行谨慎。
毕竟,对方已从混饭吃的,变成了力挽狂澜的豪侠。
说着说着,众人不禁说起了这邪祟小妾为何会对卢家上下下手的问题。
鬼怪杀人无常,可这邪祟小妾却蕴含着巨大的怨毒情绪,仿佛只针对卢家,不把卢家弄得死绝不罢休。
卢府的三少爷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说道:“我爹这个小娘是强娶过来的。”
“强娶?”
季缺不禁感叹道:“看来卢老爷真是大善人啊。”
此语一出,卢家几位少爷小姐立马跪成一片,咚咚磕头,表示全部是自家老爹干的好事,和他们无关。
其中三少爷更是一脸正气道:“此事的同谋还有我的亲生母亲,少侠怪罪的话,我立刻把她带过来让少侠惩戒。”
季缺:“……”
众人:“……”
……
季缺没空管这些,吃完喝完洗漱完,已很晚了。
卢家上下不说了,感恩涕零,说只要少侠一句话,把做了错事的父母祭天都行。
而那几个以独眼青龙和尚为首的降魔者则纷纷附和,自报了一通师承、姓名、特长,听得季缺脑袋疼。
这几个降魔者同行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遇到季缺这种层次的年轻高手只要不英年早逝,迟早会成为大人物。
这个时候能攀上了点关系,可以说是他们的福分。
老实说,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季缺真不习惯这种前呼后应,上个茅房都有人殷切来送纸的氛围。
最离谱的他上个小号,要什么纸。
很快的,他表示自己累了,要和表妹歇下了。
于是乎,众人只能目送他和林香织进入了房间里。
看着季缺和一只危险美丽的猫妖这样住在一起,而且玩得花,还以“表哥表妹”互称,众人只认为他艺高人胆大。
刚进屋没多久,季缺不禁问林香织道:“这次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林香织一脸尽兴道。
“什么很不错?”
“当然是和那小妾搏杀的感觉,出来这么久,我总算找到了个像样的对手。”
林香织一边兴奋说着这些,已一边帮季缺把床铺整理好了。
季缺躺在床上,说道:“今晚你睡哪儿啊?”
林香织说道:“你管我一只猫睡哪儿?”
季缺说道:“你要不睡床上吧?”
林香织美丽的眼睛眨了眨,说道:“你想得美!”
季缺赶紧说道:“别误会,我今天刚好想练习一下横梁睡觉而已。”
说着,他双手一拍床,躺在床上的身体一个轻灵上游,就落在了横梁上,稳稳当当。
他能躺着游泳,那躺在横梁上睡觉自然没有问题。
他甚至还捞一杯茶放在肚皮上,看能不能躺着吸进嘴里。
林香织躺在床上看着他耍宝,脸颊红红的。
如果说最开始和季缺同住一个屋檐下,那是因为被逼无奈和他们拥有同一个敌人,而现在呢?
她竟已经习惯了和这家伙呆在一起,甚至有点迷恋这种感觉。
孤男寡女,表哥表妹,行侠仗义,浪迹江湖,简直满足了少女对朦胧情感的幻想。
“睡吧。”
“嗯。”
屋子里很快恢复了安静,可是外面却并不安宁。
不远处的客房里,独眼青龙和尚正在运功疗伤。
他一运功便会发出一阵痛苦且销魂的呻吟声,在他的感知中,后背和屁股的伤口仿佛被插了一截无形的冷刃,让他血脉运转得很不顺。
如果这伤不好好处理的话,恐怕会折损十年修为。
他之前对季缺表现得那般殷切,其实就是为了这伤,他觉得以对方的手段,应该能解决他的伤势。
可是这年轻天才看起来很客气,没什么架子,却一直无动于衷。
事实上,季缺是真没理解到对方这层意思,并且他真的只会打人,不会救人。
想到那和尚之前用蹲粪坑的姿势叫道“妖孽,来助我就行。”的模样,再加上这声音,季缺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了一阵“库库库”的笑声。
林香织笑着道:“你笑什么?别人受伤了而已。”
说着说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是深夜的卢宅里,一边是大和尚颇为威猛的“哎呦,哎呦,哎呦喂。”呻吟声,一边是季缺“库库库”的笑声,吓得临近的奴仆不轻,以为府里又闹了鬼。
翌日清晨,季缺刚起床,推开门的瞬间,就看见外面站着一排人。
他想早点离开,于是对着昨晚那个管事的丫鬟道:“你家管事的醒了没有?”
“二少爷醒了。”丫鬟战战兢兢道。
“那叫他结账吧。”季缺说道。
“好的,小的这就去。”丫鬟恭敬说道。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季仙人是要和表妹离开了,不由得暗自惋惜。
清晨的卢府雅致且幽静,修竹和繁花排在白墙旁,有一种次序的美感。
这宅院据说请外面的名匠设计过,看起来确实不似一般暴发户的宅子那般俗气。
只是正厅那边依旧是一片狼藉,那血水浸入土里,依旧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那是清水无法洗净的污秽,只能铲掉重新填土了。
卢家的二爷赶了过来,立马让人奉上了银钱,季缺得到的是一只黑色的金线钱袋,入手并不重,却要比其他几个降魔者的值钱很多。
人又不是瞎子,知道谁才是中流砥柱。
“由于父亲病卧在床,依旧神志不清,这是在下如今能拿出来的所有,总共两千三百两银票,以及一对算得上成色不错的玉璧,还请仙人不要嫌弃。”卢家的二少爷很诚恳的说道。
悬赏挂的两千两,多给了三百两,还送了一对应该能值千两银子的玉璧,只能说这卢家老二很会做人。
季缺收了银子,不禁问道:“你爹娶的小娘住哪里,带我去看看。”
卢府上下哪敢怠慢,赶紧让下人赶来了马车,带着这位季仙人和他的表妹去了。
车厢里,林香织不禁问道:“怎么,你担心没有清除干净?”
季缺摇头,说道:“不是,这些草人总让人想起另一种邪祟。”
……
卢老爷强娶的小妾之前住在镇子边缘。
那里可以说是这里的贫民窟,清一色的窝棚茅草屋。
住在这里的不只是本地人,还有些逃荒过来,逐渐站稳脚跟的外地人,所以鱼龙混杂。
据说卢老爷当时就是看见这小妾在那里磨豆腐,一下子善心大发,要娶对方为妾的。
结果那小妾死活不同意,最后好像是小妾的父母把她卖了,她才不得不去了卢府。
那小妾的父母家人应该是拿了银子,对这小妾又有些愧疚,于是很快搬走了,这住处也空了下来。
那是一处小院,黄泥巴墙加茅草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屋里东西都被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几个烂竹篓和两只瘸腿的凳子,可小妾之前住的房间却像是什么都没动过。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一张老旧的桌子、一张凳子、一张床就是全部了。
而季缺很快注意到,房间的墙壁上有一片殷红。
那是在墙壁上掏出了一个洞,而洞里则有一块红布盖在了什么东西身上。
季缺脑袋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女子成亲时的红盖头。
于是他很轻易的揭开了。
在这红布揭开的刹那,林香织只感觉全身毛发都竖立了起来。
这个洞并不大,红布下自然不会是新娘子,而是一尊神像。
从这里看去,这墙上的洞就差不多是一个神龛。
神龛正对着床尾,也就是说,那小妾生前每次睡觉都要面对着这样一尊神像。
一阵风吹来,吹得神像哗哗作响。
直至这时,林香织才发现这人形神像竟是纸做的。
老实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纸做的神像,心底生出了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它看起来太像人了,特别是那张脸,竟然和昨晚那小妾有几分神似。
试想一个女人,每天睡觉时都面对这样一尊纸做的神像,而且那神像还变得越来越像她,或者说,是那女人故意把神像弄得越来越像自己……
这种事想想就挺恐怖的。
而这个时候,季缺却将这纸做的神像提了起来,仔细观摩,甚至翻开了外层的纸,在确定其性别。
因为他觉得,这神像和那大肚纸人记忆中海上仙山上的那尊神像很像。
不,他甚至觉得就是同一个东西,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多了一些变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