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严嵩眼睛重新眯起:“郑伯克段于鄢……”
严世蕃冷笑:“此人与锦衣卫走得很近,听说对陆炳有救命之恩,如果身为首辅的父亲,接下来再做出交好之势,天师之位定然当不长!”
严嵩微微点头,重新回到躺椅边:“陛下确实不会容许这等臣子的存在,此法又不得罪这位道门新贵,只是火候难以把握,千万不能被看出来。”
严世蕃笑道:“怎么会看出呢,此前我工部用天师的钱财修真人府,本来也是表明了支持的态度,现在……”
刚说到一半,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管家匆匆入了书房,凑到面前禀告。
这位小阁老听了后,瞳孔猛然涨大,消化片刻后,才对着有些耳背的严嵩道:“陛下亲迎李时珍入西苑,正在设宴!”
严嵩原本都躺下去了,在极度震惊下,再度支棱起来:“亲迎?他凭什么?”
严世蕃眉头紧锁,思索许久,终究摇了摇头:“猜不透……猜不透……”
这位号称最擅于揣测皇帝心思的鬼才,也不明白嘉靖为何会做到这个地步,陶仲文最得宠的时候是一人兼领三孤,位极人臣,都没有如此待遇,以天子对待臣子的压制,更不会如此过分热情……
严嵩没有空想,直接做出决断:“现在就入宫!”
严世蕃重重点头:“我陪着父亲一起去!”
作为奸臣,这个时候的行动力一定要拉满,严家父子坐上轿子,一路颠颠的往西苑而去。
进入之后,加以通报,唯有严嵩才有资格往南台,严世蕃只能在内阁值房中等待。
南海位于西苑南部,主要的亭台楼阁都集中于瀛台。
到了清朝,康熙、乾隆、慈禧和光绪,常常就在这里活动,到了清朝末年,戊戌变法失败,光绪更是被慈禧完全囚禁于此,后来死在了正殿涵元殿中。
当然,现在这个年代,涵元殿还没有建立,西苑南部的开发,也明显不如中海和北海。
但并不代表选在这里不好。
恰恰相反,嘉靖最为重视的地方有两处。
一处是精舍,打坐修行之地,一处是南台,餐风饮露之地。
这两个地方,是绝大部分朝臣都没资格进入的,严嵩常常入精舍面圣,却几乎没有来过南台,因为嘉靖要让此地俗气最少,如名山大川一般人迹罕至,才能吸收到最为纯净的灵气。
等到严嵩慢吞吞地走到高台上,就见这里侍奉的,只有吕芳和杨金水,简单的几座席位上,坐着嘉靖、陆炳和一位似乎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哪里见过的少女。
换成严世蕃肯定要多留意几眼,严嵩几乎是立刻移开目光,落在那一位气清神秀,神采摄人的男子身上。
在这微带云雾的高台,当真衬托得此人犹如谪仙临尘一般,而嘉靖的视线,就一眨不眨地看过去。
严嵩立刻想到了夏言。
当年夏言位于席上,就是常常吸引住陛下的目光,让严嵩私底下羡慕不已,长得好看了不起么?
现在又多了这样的人,而且单论皮囊,还要更在夏言之上……
威胁太大了!
“陛下,严阁老到了……”
听到吕芳的低声禀告,嘉靖这才微微侧身:“惟中,正等你呢,这位是李真人,在皇极殿见过的。”
严嵩颤颤巍巍地上前,作揖行礼:“老朽见过李真人!”
李彦淡然起身,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亲近,反倒有着几分疏远:“严阁老名传朝野,我早有耳闻,不敢当此礼。”
严嵩微微一怔,严党名声不好,素来为朝野唾弃,但第一次见面就这般态度的,此人还真是头一个,连赵贞吉和沈炼那般臭脾气的,都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发难……
关键是这位一上来就给脸,自己还怎么贴上去支持,造出捧杀之势?
严世蕃的法子,尚未施展就胎死腹中,让他的心头更蒙上了一层阴影。
看到李彦对这位首辅态度不好,嘉靖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心情好了一分,只是想到陶仲文的事情,脸色又沉了下来:“惟中,你可知陶贼入狱了?”
严嵩收敛情绪,回答道:“老臣有所耳闻,亦是震惊不已,不知他到底犯了何罪,惹得陛下震怒……”
嘉靖的怒火至今都平息不了,冷冷地道:“此獠所作所为,罪大恶极!文孚,你告诉严阁老,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太子亡魂、公主再回、运河威胁甚至还有什么前世今生,一股脑通过陆炳的讲述传达过来,严嵩听懵了:“竟有此事?”
嘉靖问道:“你身为首辅,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这……”
严嵩毕竟年龄大了,在自己擅长的权谋争斗领域还好,一旦涉及这种始料未及的变故,就迫切需要严世蕃剑走偏锋的思考。
此时儿子不在身边,只能慢吞吞地道:“老臣万万没想到陶贼竟敢如此猖狂,幸得陛下洪福齐天,又有龙神庇护,公主回归,李真人和陆都督忠直,才能转危为安,因祸得福……”
嘉靖凝眉。
将李真人请到南台,一来是觉得这里最符合仙家的气象,二者是希望知道自己丢脸的臣子越少越好,严嵩作为首辅,自是召集的人选。
但这副垂垂老朽,难以及时应变的模样,让嘉靖颇为失望,倒是想起了徐阶,那位也挺言听计从的,或许该继续提拔,超过吕本,成为次辅了。
严嵩知道自己表现得不好,但一时间也没有万全之策,更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只能默默坐下,老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起来。
陆炳则起身道:“陛下,此次绝不能受陶仲文胁迫,放其告老还乡,否则势必后患无穷,臣愿与严阁老一起,对各河段严防死守,若真的出现污秽,全力将损失降到最低……”
这个法子之前陆炳提过,考虑到如今国库的空置率,嘉靖是定为下策的,眼睛又下意识看向李彦:“李真人以为然否?”
李彦道:“依我之见,当双管齐下,官府之力,保证漕运,我则破解神禁,以化解危机。”
嘉靖心头微惊,罕见地有些紧张起来:“李真人自从东南医治土地神以来,屡立大功,受敕封为‘守静修真凝元致一真人’,难道还不是朝廷中人?”
陶仲文倒台,道门魁首自要有人接替,他自然属意这位。
但正如严家父子的震惊,嘉靖也觉得太快了,这位刚入京,就跃过高士,直接为真人,然后不到半年,再度升为天师,如此速度,怕是要空前绝后,考虑到影响,嘉靖本来也不想给得这么快。
可听到这里,嘉靖实在忍不住了,生怕这位又如之前说停课就停课,把他丢到一旁不理会,干脆道:“不单如此,李真人更可为天师啊!”
此言一出,场中寥寥几人都为之一惊。
陆炳和小倩自然是高兴的,吕芳和杨金水则是再度震惊,严嵩干枯的老手微微握紧。
而李彦则是毫不迟疑,予以回绝:“在下为道医,本非道门中人,难以服众,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嘉靖正色道:“李真人不必推辞,朕早有耳闻,朝天宫与神乐观弟子,与李真人交情深厚,此番正一道众也服你,如何当不起道门重任?”
“自从神佛消隐,修行之士无可约束,也是陶贼能够肆无忌惮的底气所在,若是天庭设人曹官,岂会有这等妖邪转世之人,把持天师之位?”
这话倒也没错,神佛还在的时候,凡间天师绝不会是这般模样,但又有另外的危机,比如被带去地府逛一圈、被推入水井淹死、爱妃被抓走、爱妃是妖精、公主是妖精、驸马是妖精、国师是妖精、全国上下都被妖精吃掉……
李彦稍稍沉默,开口道:“不妨等运河危机解除,将陶贼罪责定死,再择天师之位不迟。”
嘉靖故作失笑,对着在场众人道:“看一看,这就是对比!”
“换成旁人,恨不得趁着此次危机,上位天师,巩固权势,也只有李真人霁月光风,专心修行,真是我辈修行之士的楷模!”
“好,就依真人所言,危机解除,再封天师!”
嘉靖说得斩钉截铁。
严嵩听得心惊胆战。
你不想要,朕偏要给,这位陛下的逆反心理,算是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第1151章 新的四大重臣
内阁值房。
严世蕃心情烦躁,颇有些坐立不安。
对待原本就在里面值班的吕本和徐阶,更是爱答不理,好似他的辈分更在两位阁老之上。
吕本是真的好脾气,徐阶则是隐忍出好脾气,维持着客气。
他们客气,严世蕃就愈发不客气,眼睛一斜,落在徐阶身上,突然问道:“徐阁老可见过我的幼子?”
严世蕃这般德行,严嵩的精力又全部放在朝政上面,没可能教导孩子,下一代的教养可想而知,唯独一个最成器的,娶了陆炳的女儿,而如今最小的儿子才五岁,已经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惹是生非。
但到徐阶嘴里,却变成了:“妙岁灵动,资慧过人,前途不可限量!”
严世蕃哈哈一笑:“多谢徐阁老夸赞,我这儿子还是要多多管教,听闻阁老的孙女聪慧过人,教养极佳,不知可有婚配?”
吕本事不关己,都听得脸色微变,徐阶则平静地道:“我儿长女,已经许配人家,次女刚刚出生……”
严世蕃道:“那就次女吧,相差五岁,倒也不过分吧?”
徐阶心头一沉,还想努力一下:“现在定亲,为时过早。”
严世蕃大手一摆:“早什么?娃娃亲不是更好么,让孩子知根知底,多多了解嘛,还是徐阁老看不上我父子?”
徐阶干声道:“小阁老这是哪里的话……”
严世蕃立刻就把话定下:“那好得很,到时候选个良辰吉日,我两家定亲,等到我儿和徐阁老的孙女都长大,八抬大轿将她抬进我严府!哈哈!”
后世有一个著名的谣言,说徐阶为了巴结严嵩,把自己的嫡孙女,送给严世蕃的儿子做妾。
这个故事出自《万历野获编》,原文是“徐华亭为严分宜所猜防,乃以长君太常璠次女,字世蕃所爱幼子。分宜大喜,坦然不复疑。及世蕃逮至将就法,则此女及笄矣,太常晨谒乃翁,色怒不言,侦知其意,遂鸩其女以报。华亭冁然颔之,不浃日而世蕃赴市矣。”
这段话确实在攻击徐阶,但并不是把孙女作妾,以双方的身份,作妾是违背世俗常理的,反倒会引发严嵩的怀疑,就是正常的联姻,通告朝野,对外表明了双方的亲密联系,才会“坦然不复疑”,因为那样严嵩觉得徐阶承受不起背叛的代价。
关键是后面,等到严家倒台,严世蕃被逮捕归案,即将执行死刑,徐阶的孙女年方及笄,尚未出嫁,他的儿子徐璠某日早上去父亲那边定省,发现徐阶脸色含怒不说话,顿时明白父亲的心思,回头就毒死了这个女儿,再行汇报,徐阶这才“冁然颔之”,高兴地点头微笑。
故事的精妙之处在于,联姻是真事,悔婚也是真的,后来徐阶被言官弹劾的时候,言官的奏章有提及,说徐阶在严嵩当权的时候,没有任何挽救朝政的行为,反而和严嵩联姻,严嵩一倒就翻脸,这非常不厚道,可见徐阶不是真君子。
但唯独一件事,孙女被毒杀的细节,就属于脑补了,那种先看徐阶脸色,再去杀女,回头来禀告,徐阶乐呵呵的细节,一看就知是文人笔记的风格。
当然,考虑明朝士大夫的门风和做派,或许歪打正着,那个孙女还真是被徐家为了维护名声给逼死的,但传着传着,变成作为妾室嫁过去,就当真离谱……
现在严世蕃一时兴起,没脸没皮,要强迫徐阶联姻。
这种手段很无耻,但确实有效,一旦同流合污,谁相信你什么忍辱负重?
所以严世蕃突然亲热起来,拉着徐阶讨论定亲事宜,一下子变成了晚辈,却又绵里藏针,最后半拖半逼着,真的定下了结亲的时间。
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严世蕃松了口气,但看到严嵩慢吞吞地回到内阁值房时,脸色又是一变,赶忙上前扶住,并且遮挡住徐阶和吕本的视线:“父亲!!”
苍老是一回事,毕竟年纪大了,无法避免,可此时严嵩眉宇间的颓丧,不该是这位首辅露出的模样。
而听了儿子的低喝,严嵩身躯微震,渐渐恢复到一言九鼎的气势,等到吕本和徐阶上前见礼时,已经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了。
在安排了政务后,严嵩以年纪大了为由,在严世蕃的搀扶下沉稳地离开,留下在座位上怔怔出神的徐阶,和露出怜悯同时又有些瞧不起的吕本。
此时严家父子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听了南台发生的事情,严世蕃顿时明白了父亲为何会那般失态:“李时珍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比我们父子都了解陛下?”
严嵩道:“此人行走各地,从未见过陛下,自然不可能有你我整日与陛下接触那般了解,然他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受陛下喜爱,上位之快,恐怕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严世蕃握紧拳头,既是嫉恨,又不禁生出佩服来:“是啊,短短半年时间,他已是注定的朝堂重臣,父亲高瞻远瞩,李时珍的威胁比起陶仲文大多了……”
原来的四大重臣,按照权势地位排名,是严嵩、陆炳、吕芳、陶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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