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探李元芳开始 第813章

作者:兴霸天

韩嘉彦问道:“可是相州族内有急事?”

韩锦孙道:“并非相州,是京中族人生事……”

韩嘉彦冷哼一声,有意培养这个长子:“你如今也是京官,更要入鸿胪寺,遇见一点小乱,就这般姿态,他日如何服众?”

燕王建制时,尚且是燕云、河北、河南、山东,虽为精华的中原之地,但单论国土面积,也只有赵宋的四分之一,人口不过两千万。

现在南北统一,国境与人口陡升,原本中枢的官员,开始进一步细分,九寺的开设也令中央职权更加完善。

韩锦孙道:“父亲,正因为六部九寺齐备,御史台才会引发这么大的风波……”

韩嘉彦流露出几分不满:“不是已经定下公孙尚书了么?”

按理来说,礼部都是前朝士大夫任职,御史更该是标准的清流之士,公孙昭连个进士都不是,凭什么为长?

那蔡京献《监纪九款》,真要那般改制,御史有多难当?分明是维护宰相大权,心怀叵测!

这基本是士大夫的共识,韩氏对外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但在家中,韩嘉彦还是表达出了类似的态度。

韩锦孙赶忙道:“父亲,任伯雨之子去了晁府,大放厥词,恐惹大祸!”

晁府是苏门后四学士晁补之的府邸,想到那巨野晁氏,曾经也是能和相州韩氏别一别苗头的大士族,如今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韩嘉彦冷笑着纠正道:“晁家而已,他现在没资格称府!”

这位礼部侍郎的思维倒是跳跃,突然又问道:“那等杂事你毋须关注,各地僧侣考选负责得如何了?道佛之事归属鸿胪寺掌管,正是你的职责,接下来为释门开脱的地方士绅,不要手下容情!”

燕廷重立的九寺九卿,名字不变,但职权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比如鸿胪寺就主要负责道教佛教的宗教事宜,近来各地对寺院的整顿,接下来就会由六部转交给鸿胪寺处理。

韩琦对佛门素无好感,相州韩氏是标准的学阀,与佛门纠葛不深,既然新政对佛门动手,族中又有这么多新朝进士,自然要趁机建功,让接下来身居要位变得名副其实!

韩锦孙见这位老神在在,扯东扯西,都要急疯了,高声道:“父亲,任伯雨之子在晁府胡言乱语,如今都传出去了,他盼着公孙尚书陷于辽东,再也回不来啊!”

韩嘉彦猛然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了什么?”

韩锦孙嘴唇颤了颤,声音又瞬间压低:“此人祷告上苍,盼公孙尚书战死辽东,不得归境!”

韩嘉彦手里的鱼竿直接坠入池中,整个人几乎跃起:“疯了!疯了!这等话也敢说出口?这是‘诅军事’的大罪啊!”

古人迷信,许多统治者乃至将领出征时,都要卜卦以窥吉凶,历史上宋徽宗因为皇宫着火,就认为前方战事不吉利,想要急招西军回归,是童贯顶住压力,使得一战大胜,贡献了高光时刻。

可想而知,如果反着来会是何等重罪!

现在前方燕军在和金人大战,公孙昭也是位于一线的指挥者之一,后方的士人居然诅咒他死在辽东,这是何等严重的政治事件!

“蠢物!蠢物!任伯雨一生清廉,素有美名,怎的生出这么个蠢物出来!”

韩嘉彦破口大骂,心底深处其实倒也能理解。

对于今朝身居高位的三位功臣,高俅、丁润、公孙昭,士大夫实在看不过眼。

倒不是出身低微,开国功臣有许多出身贫寒之辈,并不稀奇,主要是这三位都是前朝旧臣,并且荣登通缉榜单,而且或多或少是士大夫促成。

如今同朝为官,还跃居其上,那别提有多别扭了,更怕武人以其为榜样,纷纷效仿。

偏偏这三人各有各的功劳,至今没人敢直接参奏本,只是背地里说些怪话,而远在辽东的公孙昭,就更盼着他回不来……

但不该说出来,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不再是刑不上士大夫的年代,武人军事的地位更是远不是前朝的卑微可比!

韩嘉彦喃喃低语:“此事恐会引发一场巨大的风波,不行!我要回礼部好好商议,不能因此等个例,抹黑我等士大夫为国为民的形象!”

韩忠彦老眼昏花,平日里有些耳背,此时却突然开口道:“六弟,这等大事,还要小心敌国谍细利用……”

韩嘉彦先是一怔,但很快意识到这次对敌的是金人,烦躁地挥了挥手:“那金人不过是蛮族劣种,有何谍细可言?大哥不必劳心,小弟自会将这场风波平息!”

说罢,带着韩锦孙匆匆而去。

韩忠彦略显浑浊的目光迟缓地转动了一下,看着繁花似锦的庭院,幽幽叹了口气:“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父亲曾担心,登高必跌重啊……”

韩嘉彦自然不会听到兄长的评价,途中告诫道:“这次的风波一定不能直接参与,尤其不能与任伯雨之子往来,见面都不行!晁氏完了,在场的其他士人,只要没有即刻离开的,也都完了!我族人可有在场的?”

韩锦孙低声道:“有,还有好几位,都是三房的……”

韩嘉彦气得跳脚:“你怎么不早说!”

韩锦孙:“……”

韩嘉彦满嘴发苦,长叹一口气:“家门不幸啊,那些孽子,我早怎么没将他们送官呢!”

韩氏如今家业鼎盛,各族各支都有脸面,来往者众,愈发嚣张跋扈起来。

实际上,许多原来就不是好物,只是此前诛拿的都是首恶,没有理会罢了。

比如被打为“恶霸”的地主,都是首恶问斩,亲族充当奴役,押去修长城,这些都是大奸大恶,证据确凿,说得不夸张些,在地方上弄得天怒人怨,杀之以平民愤。

但那次一等的,不少却逃过了整肃,至于小奸小恶的更是排不上号,为富不仁的太多了,赵宋又过于优待士大夫,真要抓的话,干净的太少了。

韩氏子弟也是如此,之前韩嘉彦大义灭亲,拿下一批为恶极巨的,杀鸡儆猴,让族内安分了好一段时间,如今风头过去,立刻原形毕露……

韩嘉彦深吸一口气,知道单从族内下手不行,立刻道:“你组织一批士林友人,痛斥这种行为,支持公孙尚书为御史台之首,但记住,不要以我韩氏的名义,将势头造起来,让君上知道便好!”

韩锦孙目光闪动,提议道:“父亲,即使如此,我们韩氏何不亲自出面呢?”

韩嘉彦立刻摇头:“那便是众矢之的,士人的怒火要朝着我们头上倾泻,此事不可为之!”

韩锦孙其实觉得以相州韩氏目前的声威,折损一些并不见得是坏事,但眼见韩嘉彦态度坚决,只能想了想道:“若是这样,孩儿认识不少南方士子,有一位金陵士子倒是可当重任。”

韩嘉彦眼睛一亮:“金陵士子?很好啊!”

由于宋末帝的迁都,金陵无疑成为了一个很尴尬的地方,这地方出身的人,才方便控制:“此人什么来历?”

韩锦孙道:“此人名叫秦桧,年仅十八,刚正不阿,颇有气节,父亲做过广西静江府古县县令,已病逝多年,家道中落,秦桧不得已做了私塾先生,靠微薄的束脩度日,曾作诗‘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猢狲王么……”

韩嘉彦失笑,这很明显是一句自嘲,但这个猢狲王如此快地北上,倒是有些抱负,令他想起了战国纵横家苏秦的那句名言,“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岂能佩六国相印乎?”

韩嘉彦对于此人印象不错:“就让秦桧出面,你接下来盯好族人,不要再与任氏蠢物有丝毫往来,交友也要是这等忠贞气节之辈!”

韩锦孙领命:“是!”

第959章 秦桧与金:终究是不一样的缘分!

“秦郎君高见,真是令吾等大开眼界,颠倒黑白至此,当真无耻之尤!哼!!”

“不敢!君子和而不同,各抒起见而已!”

秦桧双袖一抬,作揖行礼,迎着别样的眼神,坦然坐回位置上。

在替公孙昭说话,反驳任申先所作所为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一旦这么做了,在士林中的名声,肯定一下子就臭了。

毕竟抛开任申先诅军事的行为不谈,让公孙昭任刑部尚书也就算了,还让他执掌御史台,难道这不是燕廷丝毫不顾及士大夫的感受,在任伯雨家人的伤口上撒盐么?

所以虽然任申先一语石破天惊,听说晁家老爷子当天就病倒,在场的士子更是有的连夜出逃,离开燕京,躲个几年改头换面再来科举的,但依旧有大量的簇拥,尤其是不在场的士人,纷纷表示赞同。

无论是对父亲的孝道,还是文人的傲骨,都该如此!

对于高俅、丁润、公孙昭这三位重臣积压的不满,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当然,对于士人一向优待的君上是无错的,错的都是身边的奸佞,比如蔡京。

“‘陛下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仇而不报,含垢忍耻,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昔日蔡公奏疏,字字泣血,言犹在耳啊!”

“士林大为称颂,如此痛陈利弊,振聋发聩之言,正是镇守大名府,抵御北虏,刚正不阿的忠臣,未想到啊未想到,蔡相变矣!”

“为固相位,竟举一小吏为御史大夫,天下人所不齿也!”

听着堂内的针砭时弊,激昂江山,秦桧默默品茶,目光闪烁,考虑着自己的出路。

这一过就是两个时辰,文会终于结束,众士子起身,三三两两地出了岁安酒楼的厅堂。

果然没人表面上愿意与他同行,但偶然眼神交汇间,又有不下于十人,透出别样的意味。

秦桧心头一定,知道稳了。

士大夫确实极重名节,但也重官位。

如今反对者很多,那是要跟宰相,跟朝廷对着干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附和,收获的好处之大也可以想象,由不得人不动心。

所以秦桧毫不担心自己没有支持者。

现在接触为时过早,走出文会所在的酒楼,门前有一位戴着帽子的老仆,正牵着矮马等候。

秦桧扫了眼老仆,眼中闪过痛恨和忌惮,翻身上马,指了指燕京的街道。

老仆似乎又聋又哑,在比划了几遍手势后才明白,牵着马匹,开始闲逛起来。

秦桧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向四周的风景和人群。

自从运河疏通后,送入京师的货物越来越多,位于城北的紫禁城开始正式动工,燕京的街道也变得越来越宽敞整洁,随处可见新建的楼阁,一派繁荣。

此时同样是人来人往,商贾如云,百姓脸上带着笑容,并没有丝毫风声鹤唳。

这不禁令秦桧感到失望:“士大夫的地位,真的不比从前了……”

以前士大夫与赵宋官家共治天下,士大夫阶层若是有什么风波,天下各阶层都要随之动荡,至不济在一城之中,很快就会弥漫出压抑的气氛。

现在却是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怎会如此呢?

“是因为那些批评时政的士人,再也不能身居要职了么?恐怕正是如此了……”

“新朝的官员数目少,权柄重,以我的才学,若能为官,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唉,可惜我只是个穷醋大,更遇到了那群人……”

想到自己至今没有通过解试,只是一位寒酸的私塾先生,连给妻子王氏的聘礼都是向着亲朋借的钱两,秦桧叹了口气,强迫自己的眼神从那些富贵气派的楼社马车上收回,带着仆人,骑着矮马朝着城西外走去。

一路出了城门,再赶一段路,终于来到西郊一片临时搭建的屋舍,他租借的屋子就在这里。

燕京房价被朝廷有意压制,并没有如汴梁那般疯涨,租金也不高,只是不断往外扩充,原有的城墙很快就要拆除,而他住在西郊,完全是有另外的原因。

此时还未到家门口,就见一位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正在院外活动,秦桧见了大喜:“娘子!”

女子闻言看了过来,喜悦迎上:“夫君回来了?”

这位就是王氏,宰相孙女,历史上还是童贯的干女儿,现在没有那么高的身份,但家世依旧是秦桧无法企及的,若不是辽人来袭时王氏举家南逃,其父正好相中了他,也没有这段高攀的姻缘。

当然,此时的秦桧并不知道这位夫人无法生育,还是出了名的妒妇,后来不允许他纳妾传宗接代,愣是用其兄长的儿子改姓秦,继承国公之位,而秦桧则是绝了后,只能说干得漂亮……

此刻在阳光下,看着王氏衣着朴素,面容瘦削,秦桧眼眶一红:“苦了夫人了!”

王氏将之拥住,夫妻俩刚刚温存,就听到一道奇特的低喝声响起:“进去!”

奇特的地方在于,那不是汉话,而是契丹语,发出者更是一路跟随的老奴,龇着牙,露出凶横狰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