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探李元芳开始 第736章

作者:兴霸天

任谁被定义为恶霸,三代基业的宋家庄没了,都会深恨乡军和那位总教头,而听着那苍老狰狞的怒吼声,堂内安静下来,倒也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和皇帝下罪己诏,是一个核心逻辑。

哪怕皇帝犯了天大的过失,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一个道歉就可以免除大部分罪责。

毕竟九五之尊都认错了,你还想如何?

何况此番朝廷赏罚分明,还付出了实际行动,封异姓为王,自开国以来,前未有之!

这要是都不认,大义名分同样归于朝廷,民心也会有所反复!

宋江想到这里,倒也彻底释然了,对章惇升起由衷敬佩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现在就看章公何时能说服陛下,真正昭告天下,一定要快啊,赶在北方自己称王之前!”

……

“章公终究是章公啊,我们的称王大典恐怕要提前了!”

大名府内,蔡京看到机密营分享过来的南方情报,发出由衷的感叹。

他曾得章惇看重,以龙图阁直学士之身权户部尚书,对于这位老相公颇为敬重,同时对于这次封王,看得比宋江深刻多了:“此计用正统、占大义、离文武、间士族,唯独没有顾及的,就是章公自身的安危……”

身后的梁世杰听着,对于前两点“用正统、占大义”是清楚的,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是“离文武、间士族”,拱手道:“还望父亲指点!”

蔡京淡淡地道:“封王敕赏一旦定下,传入北方,乡军武将肯定全员反对,士人文臣却是百般愿意,恰好又正值北方举行科举,还不懂么?”

梁世杰顿时反应过来:“父亲果然明察秋毫,小婿明白了,士族确实希望总教头接受朝廷敕封的燕王。”

“一来赵宋对待文臣的礼遇,会顺理成章地继承下来,这是士大夫所愿;”

“二者他们中了科举,相当于是赵宋与新朝两个势力的功名,都能得到认可,将来双方相争,无论哪一方赢了,都能得到任命。”

蔡京颔首:“正是如此,原本士人的态度在乡军里面并不重要,偏偏这个时候,文官稀缺,对于各地的掌控还不稳固,总教头才开科举,暂收士人之心,现在章公提出封王,引导北方士族出面,时机正是恰到好处!”

梁世杰皱眉:“总教头麾下以武将为功勋,恐怕不会听从那些士族之言吧?”

蔡京道:“章相所料的,恐怕也正是不听,甚至他知道,总教头很可能不会接受封王,那士林的态度,就会大变了……”

蔡京自己在士林里的名声就很不好,评价起来自然极不客气:“士林歌颂一个人的时候,能够极尽赞美之言,将人捧到天上,士林要污蔑一个人的时候,更是极尽诋毁之能事,无所不用其极,将人践踏到尘土里!”

“而这些士人一旦做了某些事情,总教头即便不予计较,乡军上下的武将一定看不过去,到时候文武冲突起来,内讧流血,地方不稳,原本铁板一块,上下一心的大好局面,就可能荡然无存!”

“此计堂堂正正,又切中要害,可见高明!”

梁世杰听得脸色发白:“那我们要怎么破局?”

蔡京轻轻抚须:“就要看金陵朝堂到底能不能速速争出一个结果,在总教头封王建制之前,将朝廷敕封的消息传遍天下了。”

“赵宋极重祖宗之制,若是追封倒也罢了,裂土封王所受的阻力,会大到难以想象,但有章公在,还真有办成的可能!”

“依老夫之见,无论那边作何反应,最好尽快举行封王大典,昭告北方,可那样一来也显得心虚,朝廷紧随其后再发诏书,南北仍有正统争论……”

“总而言之,章公运用的是赵宋百年统治积存下的最后声威,如果朝廷此次足够果断,抢先一步,那恐怕总教头都要为之烦恼……”

梁世杰想到这等杀人不见血的交锋,心悸不已地舒出一口气,正在这时,姻亲宋乔年却匆匆入内禀告:“蔡公,有一位老宦官来此,自称是内侍省都知蓝从熙,护送着简王殿下来此,我将他们安置在正堂了!”

蔡京动容:“简王?快,老夫去见他们!”

梁世杰则道:“简王不是失踪了么,为何会来此处?”

宋乔年语气略带古怪地道:“听那位蓝都知有言,简王殿下是有感总教头大义大勇,愿投燕云,更要揭露无道昏君弑母实证,昭告天下!”

梁世杰猛然怔住,然后狂喜道:“那太好了啊!”

对此蔡京对此并不意外,这位既然敢现身,十之八九就是与弑母案有关,只是想到这个时机,再看向北方燕云方向,都不禁露出敬畏之色:

“此天命也!”

第863章 人心所向,天命之助,何须人为制造的祥瑞?

李府。

李格非正在指点儿子李迒学习,面容严肃,一丝不苟。

这小子近来天天往练武场跑,功课全都拉下了,早已赋闲在家的他又抄起了戒尺,好好教子。

正在李迒低声痛哼,被打都要表现出良好的教养时,老仆走到身后,奉上一物,轻声道:“阿郎,晁公送来拜帖。”

李格非眉头微微一动,接过拜帖,细细看了一遍。

晁公是晁补之,山东济州人士,与黄庭坚、秦观、张耒合称苏门四学士,这还是苏轼本人宣传的:“如黄庭坚鲁直、晁补之无咎、秦观太虚、张耒文潜之流,皆世未之知,而轼独先知”,他们的才华世人还不知道,我却先知道了,标准的名儒引流,果然四人很快名传士林,得众称赞。

后来李格非与另外三位名士,又被称为苏门“后四学士”,早年和同为山东人的晁补之关系也极好,如今年纪都大了,有此老友往来,自是人间乐事。

但这回李格非却是缓缓合上帖子,让儿子在书房继续苦读后,回到了主屋内。

王氏正在做女红,边上摆放的都是婴孩的衣服小帽,她轻轻哼着乐曲,显然心情愉悦。

李格非想到昨日女儿回家,容光焕发的模样,也是嘴角轻扬,然后又道:“还没准信的事情,不该如此急切。”

王氏理都不理,手上针线活不停:“两个月喜脉才定,如今时间还不够,但我觉得错不了,有备无患嘛,只是清照还在书院教书,这事我得说说,不能累着她……”

李格非知道如今岁安女子学院分部,都快成为后宫聚集诰命夫人的地方了,各家趋之若鹜,想方设法将女儿往里面送,就为了攀上关系,对此很不满意:“教书育人之地,不该夹杂着那等名利!”

王氏道:“姑爷已经要整改了,听清照有言,他对于那些人也看不过去……也就是姑爷脾气好,才没有特别计较……”

李格非听得哭笑不得,那位姑爷脾气好?外面多少地主、豪强乃至士族,都被定性为草菅人命的恶霸,被斗得家破人亡,甚至连章丘李氏都败落了,恐怕也只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王氏,说得出这等话来。

不过这些风波并没有引起北地的动荡,别说民间百姓大力支持,就连士林也是歌功颂德的。

因为整个公审过程清晰明了,每个恶霸都有累累血债,死有余辜。

占着公理道义,谁敢阴阳怪气地说个不字,也等着身败名裂吧!

李格非起初担心,照此下去恐怕会矫枉过正,即便监察部再努力,总有失控的时候,所幸公审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目前已经在河北和山东结束,那些剩下的地主豪强如蒙大赦,统统夹紧尾巴做人,各地恢复平静,实现了大治。

从这点上就能看出,那位目标明确,收放自如,不仅武功,在文治方面,也展现出了明君的刚柔并济的手段。

偏偏地主和豪强暂时消停了,士族却被科举刺激起来,开始上蹿下跳,李格非此来就是与这位贤妻商量,将拜帖递了过去:“无咎兄要登门拜访,夫人怎么看?”

王氏是宰相孙女,祖父正是王拱辰,十九岁就高中状元的少年英才,很得仁宗赏识信任,反对庆历新政,反对王安石变法,乃是最坚定的保守派,她从小耳濡目染,看了看拜帖,就面色微变:“巨野晁氏,其志不小。”

晁补之出身的巨野晁氏,在宋朝亦是第一等的仕宦世家,吕夷简、曾巩乃至后来的陆游,都是晁氏姻亲,重臣亲属就更是数不胜数,这位一出面,就绝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着背后一大群士族。

王氏的应对很干脆:“夫郎此时不能念及情面,当直接拒了,不与他们往来。”

李格非叹了口气:“难啊……”

出驯桑雉入朝簪,箫洒清名映士林,士林指的是文人士大夫的阶层,看似松散,实则一旦进入,就脱离不开了。

尤其李格非早是名儒,如今女儿又是那位的正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不是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他如果一味回避,反倒会被人抓住把柄,陷入风波,最后还害了女儿的名声。

王氏坚定地道:“再难也得拒,士族要生事,由得他们去,我族上已经败落,夫郎的李氏也受惩戒,我们老两口就剩下一对儿女了,理会那些作甚,逼得紧了,在家称病就是。”

李格非其实也有这般考量,如今再得夫人确定,就颔首道:“老夫就多躺躺,也是悠闲!”

这般一想,李格非又准备去教育儿子,多布置些功课,省得后面顾不上……

正要折返书房呢,老仆再度入内,这次带来的消息,却令他失声惊呼:“简王殿下?确定么?快,备马!”

与王氏匆匆关照了几句,都不准备马车,直接将马牵了来,五十多岁的李格非翻身上马,往衙门而去。

一路上,他惊喜交集。

实在是简王赵似的失踪,在臣子们看来,与死亡无异了,特别是李格非当时还是参与政变计划的,后来得女儿提醒,才反应过来那很可能是赵佶为了洗刷弑母罪名,利用简王所做的局,心灰意冷下直接辞官归乡。

他都只能抽身而退才保住家人,那首当其冲的简王,在大火里面丧身的可能性太大了,所以简王能够重回,李格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到了衙门口,李格非就知道这个消息属实,因为等待的不止他一个人,一群儒生已然聚集。

放眼望去,个个气度不凡,都是赵宋出仕过的士大夫,之前不愿侍奉二主,各自赋闲在家,此时汇聚在燕京,其实就是为了南边的那个消息而来,如今齐齐出现在衙门口,翘首期盼,又是因为简王入燕京的传闻。

其中一位面容清矍,文翰气十足的老者,正是刚刚还递上拜帖的晁补之,见到李格非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见礼:“文叔,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听到这位的称呼,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转过来,眼中顿时浮现出热切之色:“文叔兄!”“见过李公!”“李公安康!”

李格非避不开,也不准备避了,一一与之见礼,然后来到晁补之面前:“无咎兄也是因为简王殿下而来的么?”

晁补之点头,带着迫切地问道:“听闻简王殿下是从大名府送来燕京的,此事当真?”

李格非道:“我也是刚刚得知,尚且不知真伪,但乡军最重辟谣,消息既然传开,就不太会是假,皇天无亲,唯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啊……”

这句话出自《尚书》,意思是老天爷是不亲近谁的,只辅佐有德之人,民心是无常的,只怀念仁爱的君主。

晁补之目光闪动,立刻警惕起来:“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轻定!”

李格非也只是鉴于昔日的情分,轻轻点了点,并不想跟这位从正统、法理的角度争辩。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简王真的出现,并且投了燕云,那掀起的狂澜,比起金陵朝堂争论的封王要大得多!

不仅是李格非和晁补之,来此的士大夫,都是抱着类似的念头。

简王固然不能代替赵宋皇族,但作为哲宗皇帝的同母弟,章惇曾经举荐继任大宝的人选,地位非同小可。

更何况这位赵似,还是很有可能被现在的官家迫害后失踪,在如今“天数有变,神器更易”的时候,这个人的出现实在太敏感了……

相比起这群士大夫,衙门内的官员进进出出,则是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位驻足围观。

李格非之前仅仅是有所耳闻,此时亲眼所见,发现相比起赵宋政局的懒散和拖延,这里的精神风貌无疑不同,心中的那个念头愈发确定。

如此发展下去,那位会越来越容不下前朝的士人,偏偏这群人还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多么重要,下场如何,自不必说……

“来了!来了!”

正当众人神情各异,为自身立场考虑时,最眼尖的一位士人低呼了起来,很快大家也看到,护送的乡军出现在了街头。

对于赵宋的高官重臣来说,仅仅数十人的护送排场,未免过于寒酸,但在如今的燕云,得乡军全程护送,已经是高规格的待遇。

何况为首的吕方和郭盛两员将领,也是即将入选书院四期五期学员的小将,前途无量。

不过这回,大伙儿的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而是中间保护的马车里,掀开布帘走下的郎君。

“简王殿下!!”

李格非第一时间迎了过去,因为他一眼认了出来,虽然黑了瘦了不少,不再如那时久居王府的白皙富态,但确实是简王赵似没错。

赵似则看着变化不大的李格非,眼眶微红,泪水滚滚而下,泣声道:“李公!李公啊!”

“殿下,老夫是吏部员外郎啊……”“殿下,老夫是礼部郎中……”

其他士大夫围了过来,在大朝会时,他们都基本见过简王,此时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假,恭敬行礼的同时,心头也不免复杂。

既希望简王没事,又不希望简王出现在这里……

而晁补之还特别注意到,在另一边搀扶住简王的,是昔日宫内的大太监蓝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