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各大重镇若能军民一心,守城无碍,辽人再在乡间受挫,势必进退失措,此战就赢了。”
“若是北军无胆,据守城池都能出错,乡兵团就得临危受命,承担起军事重任,此战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听到这里,晁盖不解:“如果北军都溃了,区区乡兵能成大事么?”
雷横也道:“怕是不如我等绿林好汉悍勇吧?”
“关键是纪律的约束。”
吴用道:“或许少量厮杀,乡兵确实不如我等绿林中人悍勇,可面对正规的军队,绿林强人散漫,就是乌合之众,乡兵却要容易训练得多……最妙的是,林公子先训练沧州乡兵。”
朱仝奇道:“这又有什么说法?沧州不是边境么?”
吴用提醒道:“沧州地势低,洼淀纵横,足以阻挡辽人铁骑的南下欲望,但也正因为这样,沧州的人口是河北州县最多的,辽人此番南下,绝对会去那里掠夺粮食。”
晁盖恍然:“面对少量敌军,乡兵才能发挥出优势,如果一冲即溃,士气大丧,也就谈不上练兵了。”
吴用点头:“不错!百年和平,一朝开战,不能对士气期望过高,如果一开始就败了,往往就是一败涂地,再无挽回的可能,唯有以战养气,才能让战意愈发高昂!”
“而有了沧州乡兵,可以再练雄州、霸州、保州、定州,乃至往河北腹地发展。”
“我们绿林也是如此,辽军进攻河北,定是走三关、定州、保州一线,如果往河东去,则要走雁门关,无论是哪条路线,我们切忌与主力大军对上,而是要迂回狙击,充分发挥自身优势。”
“前期必须要取得胜利,才能壮大信心,号召各地绿林遥相呼应,最终形成大势,与辽人抗衡!”
如果李彦听到吴用的总结,也会欣慰地点头,因为这正是他来此的核心目的。
他知道晁盖会带领绿林好汉迎击辽军,却要防止这些绿林好汉嗷嗷冲上去,一波浪送。
晁盖原本还正有这番打算,好好痛击辽狗,扬我威风,此时才熄了念头:“那我们所做的,是和乡兵一样,发挥地形优势,围剿小股辽军?”
吴用原本只有战术变化,现在则有了清晰的战略意图:“不一样,乡兵是以守代攻,以保护家乡,防备辽军的掠夺为主,我们则是以攻代守,以游击的形式,与辽人周旋。”
李彦强调的大局战略,没有具体到详细的战术,因为他知道吴用知兵,果然吴用一点就透了,知道如何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游击战在中国是自古有之了,早在春秋之时,吴王阖闾准备攻打楚国,就采纳了伍子胥提出的先疲楚后决战的建议,派出部分兵力到楚国以游击战形式袭扰,长达六年之久,致使楚军疲惫不堪,然后再派主力入楚决战,大败楚军。
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往往也是与官兵打游击,避实击虚,声东击西,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的游击战法,使得官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作为匪贼来说,更是天生熟悉这一套。
而等到众人纷纷点头,吴用再接着道:“如果辽军打不进来,那自是最好,一旦辽贼攻入河北腹地,后方也必然有许多抗辽的义士,这些人同样是我们争取的对象,只要他们在后方打出旗号,给予辽人腹背受敌的威胁感,自然能助正面军队减轻压力,这是开辟敌后战场……”
随着他的讲述,聚义厅内众人终于明白,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想了想才明白,怎么自家神机妙算的军师,成了别人的传话筒?
雷横有些不忿:“军师神机妙算,怕是早就看出来了吧?”
晁盖也道:“林义勇终究不知我绿林之力,军师还有什么修正的?”
吴用稍稍沉默后,缓缓地道:“我没有什么补充,临时战术随机应变便是,大局之策林公子已经分析清楚,时间紧迫,请大哥具体实施吧!”
晁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位军师略带颓然地接受别人的全盘意见,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安慰,只能给一众兄弟使了个眼神:“那我先去联络各大山寨了……”
晁盖起身,雷横朱仝、蔡福蔡庆也跟着他纷纷离去,只留下吴用坐在椅子上,轻轻凝眉。
他最感到颓丧的,还是清楚对方说出了绿林所需,不可能将所有打算和盘托出,从中也看出了彼此的差距。
谋先事则昌,事先谋则亡,他缺乏高瞻远瞩的眼光,无法把握主动,只能根据情势而被动应对,事到临头,虽然每每能想到解决之法,但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甚至万劫不复。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气度影响格局,我欠缺的正是林公子的气度与格局啊!”
这一刻,看向走在最后面的韩锦孙,吴用有些后悔起来。
他赚韩锦孙上山,看起来是神来一笔,但也将相州韩氏得罪死了。
如果想要走招安路线,这就是很愚蠢的行为,当然他也能让韩氏抄家灭族,可那样整个士大夫都容不下他们了,岂会有好下场?
这就是格局小的体现,虽然看似有了一个大的目标,但所作所为并不是为那个大目标而服务,反倒是南辕北辙,图一时痛快,做事不留余地,最终葬送了兄弟们的未来!
吴用暗叹一声,决定加以补救:“二当家,请留步!”
韩锦孙哆嗦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垂着头道:“军师有何吩咐?”
吴用目光闪烁,已经有了主意:“二当家可知,京中对于某个谣传,又将有新的变化?”
“原先民间都在传,太后驾崩是官家所害,为了害怕阴谋暴露,更害了简王……”
“如今辽国南下入侵,恐怕大家才知道,是异族在京师内散播谣言,污蔑官家,此乃敌国处心积虑的阴谋,万万不可相信。”
这个看法和蔡京不谋而合,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在时间上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至少在对敌辽国的期间,大宋官家绝无弑母之行!
韩锦孙却不明白吴用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他根本不关心官家如何,他只在乎自己沦为千夫所指的对象,死后恐怕都不能入族谱。
吴用见他没有悟透,也就直言了:“二当家入我山寨,也是辽国来犯之际,如今我等绿林好汉要保家卫国,其中是否有你的一份功劳在呢?”
韩锦孙猛然怔住,颤声道:“军师……军师之意是?”
吴用重新轻摇起羽扇:“二当家忍受千夫所指,入草为寇,只为了在家国有难时,团结绿林好汉,虽然晁天王早有此意,却也深受感动,因为抬韩公子为二当家,称为‘公子王孙’,此事传扬出去,在士林中亦是一段佳话!”
说到这里,吴用顿了顿,微笑道:“当然,绿林好汉发挥的作用越大,也代表二当家的牺牲越是值得……”
韩锦孙浑身颤抖起来,一下子扑到吴用面前:“请军师放心,我一定联系家中,让他们给予堡寨全力支持,共抗辽狗!”
吴用颔首:“如此便好!”
绿林好汉在河北战局中派上用场,他这位“公子王孙”才能洗刷恶名,必定鼎力相助,而以后韩氏不想落得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也不能对白沙坞过河拆桥。
做事留有余地,这个局稍稍转变,顿时活了。
而峰回路转之下,韩锦孙的眼神同样活了过来,泪水狂涌而出,深深拜下:“多谢军师大恩!!”
第755章 河北乡兵团,抵抗北虏,卫我家园!
公元1101年,大宋建中靖国元年。
辽天祚帝耶律延禧下国书,斥南朝宋主赵佶无道,以为母复仇为由,撕毁澶渊之盟,以南院枢密使、兰陵王萧兀纳为东路都统,以左金吾卫大将军萧奉先为先锋都统,共统兵二十万,南下攻宋。
同时西夏皇帝李乾顺举全国之兵,亲临横山前线,发动猛攻,西军名将折可适、种师道、刘法、刘仲武等率军迎战。
当西军无法回援的消息传至汴京,朝野震惊,曾布、蔡卞等要员各自举荐,要将主持河北防务的蔡京和高俅换回。
官家驳回,下令科举延期,各路调兵遣将,北上驰援。
整个天下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河北一地。
“报——”
“遂城被破!广信军,安顺军败退……保州沦陷!!”
“辽军经胡卢河,逾关南,将至城下……”
瀛州城中,兵马钤辖李宗禹如同晴天霹雳,甲胄在身的他居然摇摇欲坠,险些栽倒:“保州没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
犹记得不久前,各地将领还区聚一堂,高声谈论大宋对外战事的胜多败少,威风赫赫,如今的当头一棒,却将他直接敲懵了。
关键是保州的沦陷。
此地是宋太祖祖籍所在,起初在清苑县置保塞军,寓“保卫边塞”之意,后来升保塞军为保州,筑城关,浚外濠,葺营舍,造船运粮,修建城池,宋辽两国曾多次在那里爆发战争。
百年前辽军就尝试占据保州未果,去了定州,又遭遇挫折后,才辗转来了瀛州,还是没有攻下,其后基本上就断了攻坚战的想法,转为一路南下,想要直取汴京了。
这也正是北军的最大依仗,辽国一向不擅长攻城战,百年前军力鼎盛时都拿不下要地,现在更不行!
可如今两国开战不到一月,从保州受到攻击至今,绝对不会超过十天时间,这短短的时间内,守卫河北边境的军事重地就没了?
眼见兵马钤辖都如此失态,左右守军纷纷失色:“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李宗禹咬牙低吼:“还能怎么办?坚守!死守!只待守住十日半月,辽军自退!”
这话倒也没错,一般来说,攻城战如果不能在十天内攻下来,至多延长到半个月拿不下,攻城一方的士气就难维持了,再强行拖下去,就会转为围城,而那样的方式拿下一座城池,往往拖个一年半载都很寻常。
当年萧太后和辽圣宗的兵力已经是极多,亲自带领二十万大军围攻瀛州,打了十天打不下后,就立刻选择撤离,实在是无奈之举,辽军虽然能在当地掠夺粮食,但数目终究太过庞大,是经不住长时间耗损的,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久留。
现在李宗禹的希望,就是重复当年的瀛州守城之战,撑过十天,便是辉煌的对外大胜。
他上下动员,甚至用鞭笞,将那些懒散的士卒全部动员起来,各种落石檑木,箭矢金汁齐备,才有了些安慰,斥候就前来通报,辽军已经抵达城外三十里,正在打造攻城器械。
而这一等就是数日,当城中上下在忐忑不安的气氛中,心中的弦几乎要崩断时,辽军才不紧不慢地开赴城下。
“北虏来了!北虏来了!”
李宗禹重新登上墙头,眺望远处,立刻明白士兵的称呼,为何会从辽狗变成了北虏。
因为那旌旗似海的辽国军队,确实有着极其震撼的冲击力。
辽军的军容出乎意料的整齐,前锋军由盾牌兵、箭手、刀斧手和工事兵组成,配备了楼车、云梯、檑木等攻城器具,显然是出自辽国南京析津府的汉人工匠。
左右侧翼军每军两千人,清一式都是重甲铁骑,正是契丹精锐皮室军。
中军是骑兵与步卒混杂,列队同样整齐,后方尚有两枝部队,既可防御后路,又可作增援。
总体数目并不多,只三万人不到,但军容整齐,纪律严明,恰逢太阳升上中天,普照大地,映得兵器烁烁生辉,更添杀伐的气氛,竟是压得瀛州城头的守军喘不过气来。
统帅此军的,正是辽国的兰陵王萧兀纳,作为天祚帝的太傅,他是不愿意轻易与宋开战的,但眼见这位刚刚登基的年轻皇帝决意要战,那他也全力以赴,攻城掠地。
“擂鼓!!”
此时这位老臣一声令下,热血沸腾的战鼓敲响,近百辆专挡箭矢的竖车率先推行,每辆车后隐着二十名箭手,其后是五座巨大的楼车随之推进,像一座座高塔般朝着瀛州城逼去。
“如果保州不陷落,这些攻城器械岂会出现在此地?守卫保州的两军都是废物!”
李宗禹满嘴发苦,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楼车的威胁太大了,高度与墙头相若,上面的弓箭手可以轻松地把整个城头笼罩在箭矢的射程之内,当贴近城墙时,敌人还可直接跨上墙头,攻入城内。
当然,现阶段还有护城河保护,这些楼车更大的作用是威慑,萧兀纳通过之前与北军的交锋,已经看出了这些宋人将领只有防守之心,毫无进攻之勇,那就干脆攻心为上,不断打击对方的防守意志。
果不其然,当不擅攻城的辽军推出种种攻城器械,无形中已经给了宋军一记重锤,而当号角声大起,李宗禹几乎是下意识地吼道:“投石!放箭!”
呐喊声中,分布在城中的投石机弹起石块,与无数劲箭雨点般往敌人投去,一时车仰人翻,惨烈之极。
尤其是巨大的石块,急旋着划破弧线,轰的一声正中楼车,打得楼车断成两截,倒在地上,砸伤砸死无数。
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檑木滚下,金汁泼洒,第一波攻势很快被打退,只留下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瀛州城楼上传来宋军的欢呼声,萧兀纳却是面无表情,甚至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等待第一批试探性攻城的士卒死光了,才下令道:“填护城河,两千瓦里先动!”
瓦里的装束明显不同,看上去颇为散乱,他们是契丹的罪奴,个人名字已经失去,统一称为“瓦里”。
但在战鼓震天,这些奴兵的战斗意志,却是比起精兵更加强横,从四方八面发动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喊杀震天。
护城河的源头已经被暂时截断了,辽军开始以沙石填平了主城门外的一大截护城河,然后再度推动楼车。
李宗禹声嘶力竭地吼叫,矢石劲箭如雨点般再度投下,再度粉碎了辽人的攻势,然后在萧兀纳的指挥下,辽军以最快速度重整阵脚,再度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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