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高廉发现这位大兄变得越来越敏锐了,不敢狡辩,只能点了点头:“愚弟确实不解。”
高俅将这个家中惟一能帮到自己的堂弟带到边上,语重心长地道:“诛除阉党之事,十分的敏感,我其实不想要这份功劳,更在乎的是官家的信任,士大夫所为倒是正合我意。”
“你看,我现在虽然还没抓到蓝从熙,但官家已经下令,重新将我任命为皇城司提举,相比起来,诛阉党的声望,我要了何用?”
“皇城司的影响力,要从京师出去,到达各州县,这才是我们努力的目标啊!”
高廉恍然大悟:“大兄说的是,我们要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高俅提醒道:“虽然是在家中,但谈论公事的时候,还是要称职务!”
高廉:“……”
以后等我当个大官,一定要统一称呼!
高俅反复强调,见这个堂弟还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多喊几声提举来听听,心中还是有些小失落的。
不过他目光一转,落在自家大门前的“接福”上,突然轻咦一声:“那是谁的名刺?”
相比起文官府邸的大门前,每到逢年过节,“接福”里面总是装满了名刺,高俅这位皇城司的长官,至今门庭冷落,没有士大夫愿意往来。
可此时此刻,他居然见到里面投了一份制作精美的名刺,一看就不是穷措大胡乱投名,不由起了好奇之心:“去拿来看看!”
高廉快步走了过去,取了名刺展开:“投名之人叫蔡京,字元长,没有自报官职,听着挺耳熟啊……”
高俅眉头扬起:“这位蔡学士可不一般,曾是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若不是他的弟弟蔡卞备位枢府,被曾布以不能同时被提拔为由阻挠,如今说不定也是相公了。”
高廉奇道:“这样的能臣,居然来拜访大兄……拜访高提举?”
“以后在家还是称呼大兄吧!”
高俅听得也怪别扭的,纠正之后,解释道:“官家即位后,蔡元长被贬官,原本是要出京知太原的,太后留了他修史,后来御史弹劾他与内侍交结,如今已是被一贬再贬,要去江南赴任了。”
高廉明白了:“阉党一除,曾经与那些阉人来往的官员都受到牵连,这蔡京看来是想要投靠大兄?”
“这等人会投靠我么?”
高俅有些迟疑,对方毕竟是进士出身,在神宗哲宗两朝也受过重用,还被王安石重点称赞过,如今虽然落魄,却来投靠自己这位皇城司提举,底线是不是太低了些?
不过想到林公子让他多多招募人才,如今的人手确实远远不够,高俅颔首道:“既然这位蔡元长是首位投来名刺的文臣,机会还是要给一下的,让他……等等,现在什么时辰了?”
高廉道:“未时三刻。”
高俅立刻将名刺递给弟弟:“让蔡京候着,林公子要离京了,我要去送一送他!”
高廉不解:“林公子真的要走啊?他现在威名大振,连带着岁安书院也为人所熟知,不趁机招收一批弟子,这般走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高俅笑道:“如果被俗事影响了原定的事情,那就不是林公子了,备马!”
……
“君子之所以为君子,正在于高洁的品性,不落世俗的志节,岁安居士正是这般!”“是极是极,我们送别时,定要吟诗作词,若有佳作,也是一场美谈啊!”
“你们待会送别院长时,知道要说什么吗?”“好好学习!多多做卷!”
当高俅策马飞奔,出了开远门,还未到金明池,发现送别队伍已经抵达,其中两批人却是泾渭分明。
一批是清一色的文人士子,个个慕名而来,摩拳擦掌,准备用吟诗作对名扬士林。
另一批是清一色的书院学子,个个抱着试卷,眼神专注,准备用实际行动让院长放心。
高俅自然向着书院学子那边而去。
看到近来在士林里恶名远播,与沽名钓誉、大奸似忠几乎划上等号的高俅,文人士子那边纷纷露出异样之色,虽然没有当面指指点点,但眼神中的敌视还是一目了然。
高俅理都不理,到了书院这边,揉揉这个学子的脑袋,揪揪那个学子的试卷,不多时也成功获得了这边的讨厌。
所幸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的到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尤其是那位从马车上走下的老者,更是令人动容。
“是范公么?”“真的是范公啊!”
士子们露出激动之色。
这位尚书右丞,如今还是副丞相,但接下来成为真正的相公,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能在一位宰相面前亮相,真的不亏他们早早守候在此。
书院这边也骚动起来,许多刚刚聘请的教习都露出激动之色,想要上前见礼,倒是学子们依旧盯着高俅手里的试卷,目光灼灼。
高俅失笑,先是将试卷交还过去,然后主动迎了过去:“范右丞!”
范纯礼表情平淡:“高提举。”
高俅直接道:“相公是不是心怀愧疚,觉得林公子是在躲避风口浪尖,才会离开京师的?”
范纯礼看他的眼神里,顿时多出了几分警惕,沉声道:“请高提举自重。”
高俅明白,这是怕他心怀怨怼,在城外送别上作乱,淡然道:“范右丞不仅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林公子,他可不会是因为这点事情逃避的人,离京是早早定下的……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抱了抱拳,策马离去。
范纯礼眉头微动,拱了拱手,继续等待。
一刻钟后,一支长长的车队,从开远门走了出来。
此次离京的,不止是李彦和书院群雄,还有准备与林元景团聚的母亲李氏,李格非的家眷妻子王氏、女儿李清照、儿子李迒。
李格非这位礼部员外郎,在经历过政变未遂的惊心动魄后,已经准备辞官回家,不过去职没有那么快,他决定先将家人送走,回老家齐州章丘。
齐州章丘就是后世的山东济南,李彦此行,山东和河北本来就是目的地,之前李母也让他照顾一下这家远亲,就约定了同行。
除了这一家外,还有严大娘、师师等樊楼分店的员工,厚将行会的印书坊管事与工匠,和商丘行会配备的管理人员。
这些林林总总,就大约有三四百人,李彦干脆联系了周侗的御拳馆,再介绍一些镖师好手,以防路上劫匪,正好凑够了五百人上路。
看到生活气息这么浓郁的队伍,读书人都愣住了,这与设想中的三两知己潇洒上路,完全是不同的风格,范纯礼则意识到,还真的是高俅更了解这位,略加沉吟后,吩咐车夫上前。
很快就见一骑从车队中策马过来,正是李彦主动迎来:“怎容范公相送?”
范纯礼看着这位屡次拒官不受,如今又毅然离开京师的大才,劝慰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二郎忠义门庭,自有风骨渊源,此行一路珍重,还望归来时,可同朝为官,报效朝廷啊!”
李彦行礼:“多谢范公相送!”
两人对话之时,一群读书人眼巴巴看着,想要往前凑,却又不敢失礼。
好不容易范纯礼离开了,高俅又无缝衔接,来到面前:“林公子,若不是京师的事情脱不开身,我真的想跟你一起去大名府!”
李彦微笑:“后面有的是机会,我还希望在河北在山东,都听到你的青天之名。”
高俅兴奋地搓了搓手:“总有这么一日的,皇城司会走出京师,遍及州县,采听明远,边战之事,纤悉必知!”
李彦正色道:“保重!”
高俅眼眶微红,重重抱拳:“保重!”
等到高俅离开,书院又上前,为首的正是蒋敬和曹正,安道全也走了过来,齐齐道:“兄长!”
汴京的岁安书院,李彦留下这两位发展,安道全在顾及岁安医馆的同时,也能时不时来书院照料一下。
对于这三位,李彦之前已经嘱咐了许多,倒是不必多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再来到一群啜泣的稚子面前,轻轻抚摸他们的头:“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好好学习!”
“院长保重,我们一定好好学习,多多做卷!!”
“哈哈!好!”
李彦畅然一笑,毫不拖泥带水地回到车队里面。
无论是相送完成的,还是白来一趟的,都站在原地,目送车队浩浩荡荡地行向远方。
而那道扫无忧、开书院、擒邪教、诛阉党的挺拔身影,在官道尽头遥遥抱拳,洒脱地转身,策马奔向更广阔的大好河山。
第九卷 踏山河
第713章 这次努力的效果,将超越以往任何一回
“现在这副打马棋里面,已经有了穆王八骏、秦始皇七名马、汉文帝九逸、唐太宗六骏,我们再配合上皇家府厩,比如这‘飞龙院’‘骐骥院’‘赤岸驿’‘尚乘局’……”
“明白了,每八格是一个不同的部司,对应的赏帖也不同,比如我跳到了这‘玉门关’,就能得到一半奖金!”
“师师真是聪慧,不过这些格子也有讲究,比如这叫‘窝’,这是‘堑’,这是‘夹’,有不同的干扰和裨益……”
车厢内,李清照和李师师看书累了,就开始走马棋。
师师听了一遍,就兴致勃勃的下,李清照则同时考虑着,如何扩充棋盘,调整规则,增加竞技性。
师师连输几回,并不气恼,见她揣摩棋盘,眼珠转了转:“姐姐,我能帮忙一起想么?”
李清照抿嘴道:“小机灵,想赢吧,那就一起想吧!”
师师嘿嘿笑了起来:“姐姐真好!”
李清照老是觉得自家婢女憨憨的,跟不上自己,对于这个车队中结识的小玩伴,她是十分开心的,只是讲着讲着,胸口一闷,险些呕出来,赶忙打开车窗,喘了好几口气。
师师身体强壮,没有任何不适,替李清照抚了抚背:“姐姐,下车转转吧,老是窝在这里,颠簸得头晕呢!”
李清照缓了一缓,摇头道:“女眷不能随意下车活动,我们一下去,车队都得等着,大家都车马劳顿,我们能坐马车的,还抱怨什么?”
她笑道:“无妨的,我是没酒喝,才会闷得慌,这趟路程其实不算辛劳,我也是在京师久了,才会不适……”
这话固然是安慰之言,但也有几分道理。
北宋的交通发达便利,为经济的崛起奠定了关键的基础,以汴京为中心,修建了通往各路、府、州、县的官道,成网状向四周延伸,这是必然的,但官道上每隔一段路程,都在旁边树立石碑或木牌的堠子,专门标记道路里程、州县界乃至交通规则,恰似后世的路标,就很不容易了。
至于驿铺,更是设置齐全,在官道上行路,一天走的路程都有计数,晨起出发,暮色降临时,便能投宿在预定的驿站中,驿站分为两种,“二十里有马驿,有歇马亭、草料、马匹之供应,六十里有驿,驿有食宿,及乘、传、钱、米之供应”,加油站和旅馆齐备。
而能享受到免费吃住的旅馆,是朝廷官员才能住下,平民百姓可以住在馆驿之外,私人开设的邸店中,住宿环境同样不错。
李彦带队,一行五百人,浩浩荡荡从开封府隶属的京畿路,如今已经河北东路的滑州地界,耗时仅仅五天,就这个规模的车队来说,行进很是顺利,路程也算是舒适了。
当然,所谓顺利和舒适,是相对于大唐世界来说,而在大宋这里,还有新的问题。
李彦走在前方,很快听到后面传来马蹄声,转身一看,抱拳行礼:“王镖头!”
镖师最早就是始于北宋年间,正是因为商业发展,财物流通日益增多,保镖行业才应运而生,当然这个年代不比后来的明清,没有什么正规的镖局,镖师一般是挂靠在武馆麾下,来者就是御拳馆介绍的镖师首领王四,抱拳还礼:“林公子!”
李彦微笑道:“家严与周总教头是至交,周总教头又举荐王镖头来,让此行安心,王镖头就不要称呼得那么见外了,叫我一声二郎吧。”
王四赶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此行能与林公子同行,也是我们的荣幸,更别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车队周全。”
李彦目光一动:“接下来要遇贼匪了?”
王四没有从这位的神情中看到兴奋期待,松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的车队财资颇丰,更有不少女眷,肯定会引起贼匪注意。”
李彦其实是有期待的,但他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过于轻视匪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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