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公孙昭精神一振,抱了抱拳:“是!”
丁润跟着公孙昭往外走,在无忧洞内穿梭,出了渠道,回到上面的街道后,突然反应过来:“我们去找刘延庆,莫不是寻找赵挺之的罪证?”
公孙昭点头:“吴居厚是掊克之臣,擅于为朝廷搜刮敛财,无数百姓恨之入骨,赵挺之却没什么骂名,但依朝堂的风气,他不贪污的可能是很低的。”
丁润觉得大妙:“好啊!正该如此,将这些士大夫的罪状拿到手,把那层虚伪的皮趴下来,让他们身败名裂!”
对大部分人来说,死亡是最不可接受的事情,人死了万事皆休,但有些文官却不惧身死,比如之前的任伯雨,还乐于英勇就义,博一个青史留名。
赵挺之虽然是御史台的长官,但若说他毫不畏死,似乎也不太可能,毕竟此人对于宰相如此执念,就不会是为求清名视死如归之辈,历史上苏轼骂他“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宋史》中对他的评价也很不正面。
不过和所有文臣一样,赵挺之同样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所以丁润摩拳擦掌,还为朋友鸣不平:“他们不是老认为高兄包藏祸心么,我现在就率先揭破这群家伙的真面目,看看谁才是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公孙昭正色道:“高提点确实不该遭到污蔑,京师百姓幸得这位青天!”
丁润笑道:“他已经是提举了,不过从功绩上来说,那都是林公子带出来的,京师幸亏有林公子,否则还不知道多乱呢!”
公孙昭露出感慨:“是啊,多亏兄长在京师,他现在过得如何?”
丁润道:“很好啊,开办了一个书院,学生很多,年前好像参加了场蒙试,许多人都想慕名而去,我最佩服林公子一点的,就是他明明有那般能耐,却不入朝为官,这才是大智慧……咦!前面那些官兵在做什么?”
师兄弟聊着聊着,突然身形一闪,齐齐看向前方。
就见一群官兵粗鲁地冲入一户民居里,开始搜查,里面很快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几乎是半刻钟都不到,那群官兵又冲出来,踹开旁边一户民居的屋门,冲了进去。
公孙昭双拳缓缓握紧:“这般匆忙,肯定是上面定好了,要他们在短时间内搜寻多少户人家……”
丁润脸色沉下:“赵挺之为了找到我,莫不是疯了?大过年的,这般扰民,老子杀的是这些狗官,现在狗官过不好年,百姓就休想过好?”
公孙昭冷声道:“走吧,速速将此事了结!”
两人快步穿行在街巷之中,时不时地进入无忧洞,避开大股的官兵搜查,无惊无险地抵达刘府,驾轻就熟地翻了进去。
……
“三郎!你何时才能好……为父看到你这般模样,真的很心痛啊!”
内宅之中,刘延庆坐在床边,看着呆坐的刘光世,伸出手替这个宝贝儿子擦了擦嘴角边流下的口水,表情异常难过。
虽然武将世家的传承,不像文官家庭那般困难,下一代一定要有个考中进士的,才能保证家世不没落,但若说完全不看才干,也是胡扯。
所以在刘延庆心里,刘光世一直是刘家下一代的麒麟儿,不仅天赋聪慧,小小年纪就能参与到家中决策里,更是勤奋好学,将他的一身本事融会贯通,将来足以光大门楣的存在。
结果天妒英才,居然撞上邪,突然痴傻了。
刘延庆也怀疑,是不是有对手迫害,但现阶段的当务之急,是救好儿子,起初遍请名医,都爱莫能助,紧接着又入佛寺拜菩萨,入道观求道长,却依旧不见效果,现在过年自然请不到那些,却让他心头更痛,太痛了!
带着痛苦的表情,刘延庆又帮儿子擦了擦口水,就听到吱呀一声,大门开启,一道脚步声走了进来。
他下意识地以为,进来的是老大刘光国,露出厌恶之色,呵斥道:“不必假惺惺的过来,出去!”
以前虽然最喜欢三子,但对于长子也没有什么厌恶,而刘光世出事后,他发现刘光国毫不悲伤,反倒有几分窃喜的表情,顿时勃然大怒,甚至生出一种两个儿子换一换,傻的是大儿子该多好的想法……
然而那脚步声依旧接近,甚至还来到床边,刘延庆愤怒地侧头,就看到一个大脑袋伸在边上,打量着刘光世:“这一看就是你儿子,瞧瞧,父子俩多像!”
刘延庆猛然怔住,看着来者,一股寒气直冲天灵,颤声道:“丁丁丁丁……”
丁润皱起眉头:“瞧你这废物样,长话短说,把你贿赂各大官员的名录和账簿给我,我转身就走,不然的话……”
刘延庆下意识摇头:“那些给了你,我刘家就完了!”
丁润嗤笑:“你刚刚吓成这般模样,想来是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事,我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你是想要现在全家死绝,还是将名录和账簿乖乖交出来?”
这其实是恐吓,污他的人是吴居厚,不是刘延庆,冤有头,债有主,丁润也不会对刘延庆下手。
他就是这么个讲原则、有诚信的人。
当然,这刘延庆也不无辜,之前更让他十分厌恶,好在现在反出朝廷,突然觉得刘延庆可以接受了,甚至恨不得军队的将领都是这般人,将熊熊一窝,造反起来速度才快!
刘延庆却不知道,正因为自己不像吴居厚、赵挺之那种有不俗的工作能力,对方反倒没什么杀意,他的脑袋中浮现出吴府的人头滚滚,立刻给予了正确的回答:“我给!我给!”
两刻钟后,丁润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出来,对着压阵的公孙昭咧嘴笑道:“到手了!”
公孙昭好奇地问:“赵挺之收了多少钱?”
丁润道:“赵挺之没有收受刘延庆的贿赂,但刘延庆知道,那个老物收了谁的钱,所以我们还要再赶一场,至于这账簿嘛,则是他们贿赂其他官员的,来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
……
赵府。
劳累了一天,满身疲惫的赵挺之,在秦明和董平的贴身保护下,平安抵达了府中。
这两位干将和禁军精锐,近来也会住在府上,好好护卫他的安全,显然是万无一失。
正思考着万一丁润始终藏着,该怎么把贼子从汴京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内逼出来,三子赵明诚突然从远处冲了过来,惶急地高呼道:“父亲,你快来看看这封信件!”
赵挺之大为不满,严厉地训斥道:“读书以养气,这么多年的功夫丢到哪里去了,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赵明诚垂下头,只是把信件往他手中塞。
赵挺之接过信件,慢条斯理地打开,扫了一遍,身体陡然僵住,再仔细看了看,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咯的一下,就往后倒去。
第696章 董平:呦,赵中丞你的女儿挺漂亮啊!
“父亲!!”
赵明诚也没想到这位一向威严的父亲这般大惊小怪,吓得赶忙扶住,由于力气弱,被拽得踉跄了下,险些一起摔倒。
在儿子的搀扶下,赵挺之挺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为父累了!”
赵明诚只能应道:“父亲辛劳!”
将刚刚的尴尬瞬间揭过去,赵挺之再度看了遍信件,身躯又晃了晃,脸色越来越差,挤出一句话来:“去书房。”
赵明诚扶着他,走进书房,让仆从退下。
父子俩对坐片刻,赵明诚终于忍不住问道:“父亲,信件上面所言,都是真的?”
赵挺之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一二,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
赵明诚颤声道:“这封信件里,连父亲当地方通判时,不小心犯的过错,都记得清清楚楚,是有备而来啊!寄信人还是……还是父亲要抓捕的丁贼,这该如何是好?”
赵挺之努力恢复威严,大手一挥:“不必事事都信中所言,比如这寄信人,真的是丁贼么?那等只会挟怨报复的武夫,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怕是有人觊觎宰相之位,假借丁贼之名,想要浑水摸鱼吧!”
赵明诚恍然,松了口气:“父亲英明!”
赵挺之沉声道:“不过现在这个时期,此人所为,实在歹毒!”
他不久前刚刚带领御史台,严查太学舞弊案,对于贪污问题零容忍。
而后又怒怼开封知府吴居厚的贪污问题,俨然是反腐的急先锋。
现在被查出自己从神宗朝就收受贿赂,三朝老臣,受贿三朝……
就算是一些小节,也会被狠狠放大!
对方真是狠毒啊!
相比起赵挺之的又惧又怒,赵明诚则感到前途一片昏暗。
他不是走科举之路,而是太学上舍生,准备通过这个身份得授官职,但想要办到这点,在太学中的学业是一方面,父亲的大权在握才是更大的保障,太学的制度再好,也是从来不公平的。
可现在……
想到一辈子就要当个白身,赵明诚惶急地道:“父亲,寄信人能查出来么?能与此人和解么?”
赵挺之脑海中闪过朝堂中的政敌,一道道身影走马观花似的闪过,许久没有停下。
他是变法派干将,且不说守旧一派与他的对抗,就算是同为新党,为求上位,也有可能捅上一刀,再看了看字迹,更是十分粗劣,根本无从查询,只能摇了摇头道:“此事难为,对方既然寄了信件,就更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赵挺之毕竟也是大风大浪经历过来的,在一段时间的失态后,终于还是恢复了冷静,咬了咬牙道:“为今之计,还是要紧抓丁贼,只要擒住了这贼子,以老夫在士林中的威望,此事就算到了官家那里,官家也会将之平息的!”
想到以前的贪污罪证被揭发出来,确实被历代大宋天子主动毁去证据,保下官员,赵明诚松了口气,但想了想,又回到最初的担忧:“可父亲,万一这信件真的是丁贼所发呢?”
赵挺之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那自然是最坏的情况。
可他之前带头痛斥高俅,官家又亲自将擒贼的任务派发下来,已是骑虎难下,想退也退不了了。
所以事到如今,只能硬起嘴,回出六个字:“老夫不信是他!”
……
“这赵挺之挺狂的啊,贪的比我还多,居然有恃无恐?”
丁润看着安静一片的赵府,挠了挠大脑袋,感到不解。
自己的威胁居然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士大夫都这么豪横的么?
公孙昭也有些奇怪,分析道:“士大夫虽然生活奢靡,贪腐成风,但赵挺之是御史中丞,身为御史台的长官,贪污受贿的行径被揭露,不可能无动于衷,恐怕在酝酿反击!”
丁润气极反笑:“这般无耻,是真的没想到,我倒要看看,其他士大夫会不会继续包庇他!”
公孙昭最讨厌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员,一路来看到官兵扰民的行经,让他对赵挺之恶感大盛,考虑片刻后:“我们不能一味等待事情发酵,要主动出击,将赵挺之的真面目揭露出来,让别人就算要保他也保不住,你知道最近的印书坊在哪里么?”
丁润一怔:“印书坊?”
公孙昭也奇道:“你们不是抄了厚将行会么,难道没有接受印书坊?”
他对于这段时间汴京发生的大事,也是有过了解的,尤其关注厚将行会的倒台。
毕竟当时带队查封行会总部的就是公孙昭,结果与无忧洞勾结那么大的事情,居然还是没能扳倒这个大商会,直到高青天抄家,才算是功德圆满,彻底结束。
丁润恍然:“那个啊……厚将行会确实有不少印书坊,但我不要那些钱,带不走,就没有具体了解过。”
“樊楼还想分我些股份,同样被我拒绝了,全部换成实钱,否则现在一杀官,这些股份肯定就不作数了!”
公孙昭无语:“师兄你考虑得倒是长远。”
丁润得意地笑:“那当然,我辛辛苦苦贪钱抄家,结果人跑了,钱没带走,那可太痛苦了!你问印书坊做什么?”
公孙昭冷声道:“我准备让印书坊刻一块印版,将赵挺之的罪证印刷成册,传遍汴京大街小巷。”
所谓印版,就是雕刻好字的木板,印书的时候,先用刷子蘸一下墨,在印版上刷一下,接着用白纸覆在板上,另外拿一把干净的刷子,在纸背上轻轻刷一下,把纸拿下来,一页书就印好了,如此重复,将书页装订成册,一本书也就印刷成功。
这种印刷方法,叫做雕版印刷术,发明于唐朝,并在唐朝中后期开始普遍使用,到了宋朝,虽然发明了著名的活字印刷术,但思路是好的,却受限于社会整体的技术水平,活字印刷反倒没有雕版印刷普及,甚至印刷出来的书籍,也没有雕版印刷的质量好。
要知道雕版印刷的宋刻本,在后世都是收藏家眼中的宝贝,受到历朝历代学者的重视和追捧,寸纸寸金,价格极为昂贵,甚至印版保存得好,也能够当成传家之宝,留给子孙后代。
当然,如果只是要短暂使用,不追求长期印刷,熟练的工匠短时间内就能弄出印版来,开始疯狂印刷,尤其是大的印书坊更是如此,所以公孙昭才立刻想到了厚将行会的印书坊。
丁润弄明白了其中的可操作性,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赞叹起来:“小师弟,你现在可比我还狠……那走啊!还等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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