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安道全将他们送出,刚刚目送这群人的背影消失,就惊喜地看到,李彦骑着一匹小矮马,到了医馆门口:“兄长!你幸好刚来……”
李彦下了马,将马匹牵到统一归还的地点,然后回到医馆门口:“遇到麻烦了?进去说吧……”
两人进了里面,就见一群伙计和掌柜再度出现,亲热地奉茶问好。
李彦十分平和地接过茶水,听着安道全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目光闪烁,心中暗道:“皇城司提点高俅……这位未来的太尉居然入了皇城司,也太拉了……”
或许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能在皇城司当官,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但高俅是谁啊,赵佶最宠爱的臣子之一,居然安排进了这个特务组织?
不过转念一想,李彦也明白了其中原因:“看来赵佶对于高俅的信任,还在那些太监之上,才将这份重要的差事,交给这位来办。”
高俅是赵佶的潜邸旧臣,也就是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亲信,这样的臣子但凡天子登基后,往往都会位高权重,比如大唐时期的宰相李敬玄,正是李治的潜邸旧臣。
当然,高俅的水平和李敬玄没得比,这个人在正史上的北宋末年奸臣里面,其实是排不上号的。
高俅的黑点有两个,一个是幸臣出身,靠着蹴鞠得到赵佶的赏识,本身毫无军事和政治能力,倒是在不少艺术爱好上跟赵佶相近,比如写的一手好字,也能吟诗作画,还会相扑摔跤等等,是个极佳的玩伴,赵佶尤其喜欢这样的人。
第二个则是高俅当上太尉后,把禁军当做私役,给自己干私活来谋取利益,导致禁军“纪律陵弛”“人不知兵,无一可用”。
当然禁军变成那个样子,锅不能完全甩给高俅,是历代积累的情况,或许他坏的不够大奸大恶,《宋史》的奸臣传里面没有高俅,甚至得了个“大节无亏”的评价,真就离谱,只能说这个年代的世道如此,奸臣多了后,全靠同行衬托。
本来高俅这种没有个人传记的普通坏人,都不该有北宋六贼出名,但一部《水浒传》让他的恶名家喻户晓,与蔡京、童贯并列,由于很难猜测的个人原因,李彦很有兴趣与高俅交流交流,没想到这家伙主动送上门来。
很好!
安道全发现兄长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好了,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提醒道:“兄长,这高提点年纪轻轻,却是有些官威的,皇城司现在又深得官家信任,他突然来寻你,恐怕不是好事!”
李彦点头:“我知道,不过正如他们找上门来,你们躲在医馆内没用,最后还是要开门,我家就在汴京,皇城司提点真要找来,也是避不过去的。”
安道全叹了口气:“这倒也是……对了,外面风雨将至,兄长此来医馆,是有事情么?”
此时伙计和掌柜都回到了药铺,学徒们也在四处忙活,李彦就直接道:“我刚刚看了账簿,发现这半年来医馆的收入,有不少作假的地方,保守估计,大部分的利益都被侵吞了。”
安道全怔住:“侵吞了多少?”
李彦看了看他:“不低于三千贯。”
安道全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比我们俩得的还要多?是章裕所为吗?”
李彦道:“我推测这件事与章裕的关系不会很大,他如今有了这一条街的收益,在商丘商会内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不至于如此短视。”
安道全看向后面的药铺,明白了:“学徒经手不到如此多的钱财,是药铺的孙掌柜和那些伙计?他们怎么敢啊!”
李彦道:“别小瞧这些人的胃口,他们本就是商丘行会的人,见你是外州人,我又不太关心医馆所得,如此胆大并不奇怪……”
安道全胸膛剧烈起伏,难忍怒气:“亏我对他们那般好,薪水给足,逢年过节也都给钱囊,他们就是这样回报的?兄长,一定要将之严惩!”
李彦道:“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性质很恶劣,但涉及商丘商会,如果不能好好处理,钱财难以追回,也会引发后患……”
他放下茶杯:“你刚刚说,那位皇城司提点手下的逻卒,盯上了医馆?”
第601章 冒充我的名号去作案?
在得到了安道全肯定的答复后,李彦心中有了大致的计划。
别以为这是小题大做,岁安医馆半年多以来,被那些掌柜伙计合伙贪去的钱财约三千贯,这笔钱相当多了。
原剧情里,林冲买刀花了一千贯,武松打虎奖励了一千贯,这个数值对应真实历史的话,其实是夸张了的,所谓万贯家财,就已经是家产极为丰厚,而三千贯钱,在宋朝大概是什么概念呢?
举个最直观的例子,官员的工资。
宋朝讲究优薪养廉,官员的俸禄不光是发钱,还分为“请受”和“添给”两大类,前者包括料钱、衣赐、禄粟,后者包括随身衣粮、新炭、盐、马料、纸、茶酒、厨料等等。
外任官员享有职田,通过收租补充收入,其次有不少报销的钱财,比如大名鼎鼎的公使钱,还有对于为官之家的赋税、徭役减免,也相当于变相收入。
但即便如此,基层官员的真实收入也很低。
真宗时期,有县尉一个月俸禄才五贯,感叹根本养不起全家,“五贯九百五十俸,省钱请作足钱用。妻儿尚未厌糟糠,僮仆岂免遭饥冻”,到了神宗朝,王安石也提到,基层官员一个月所得者,多的八九贯,少的四五贯。
即便是宰相,明面上的一个月薪大约是三百贯钱,一年也才就三千六百贯。
所以三千贯真的很多了。
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基层利用职权之便贪污,中高层权力更大,再加上宋朝优待士大夫,惩治贪赃执法很不严,雷声大雨点小,还有最夸张的是,皇帝直接让人贪污。
比如赵匡胤在某个官员上任时,就嘱咐过这样的话“听说爱卿家贫,苟有所需,但挪官钱用之”;到了真宗,有官员弹劾驸马贪污,真宗的诏命是“释不问”;神宗朝有人弹劾文彦博贪污,并且拿到了证据,神宗直接让人把证据交上来。
这还是北宋,南宋就更别提了……
反正在宋朝,贪污的结果是“夫脏者千而败者一,幸而败矣,又曰不能杀之”,一千个贪官里面不一定有一个被抓,被抓的那个不杀,过几年指不定还能重新当官,如此一来,贪赃问题只能是愈演愈烈。
再看看赵光义颁布的《戒石铭》,“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说的真好,然后民膏民脂被用来公务宴会,一顿可以花费三千至六千贯。
这般看来,三千贯似乎又不多了。
但李彦自是不与那些贪官比,这三千贯可是他治了多少的京师百姓,其中不少富人贡献七八成的药钱,才有的收入。
他从来不会假惺惺的说,自己对钱不感兴趣,他对钱非常感兴趣,更知道无论哪个朝代,没钱都是万万不能的,因此不仅要严惩贪污者,还要将钱财尽可能地收回来。
但就跟任免官员一样,皇帝要罢免某个官员的位置,得提前考虑好,谁能接替对方,发挥出相同乃至更好的工作效率,而不是脑袋一热直接定夺,李彦此时思考的,还有换掉这批贪婪的掌柜和伙计后,从哪里雇佣可靠新人的问题。
看着安道全慢慢饮茶,情绪也稳定下来,李彦道:“京师内的其他医师,你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安道全点头:“联系是有的,兄长还记得那次去永嘉郡王府上,其他被强请过去的医师么?里面有几位也是南人,这些日子都与我有所往来,一起探讨医术。”
李彦微笑:“这说明你也渐渐融入京师的医道圈子,那经过他们的举荐,可以雇来几位合格的掌柜,再从蒋老汉那边招募一批伙计。”
安道全稍稍迟疑了一下道:“如果要雇佣人手,我倒是想到了一群人,只是他们的身份有些不便……”
李彦奇道:“哪些人?”
安道全低声道:“厚将行会被查封后,其名下许多药铺都遭关闭,大量人手没了工酬,之前就有人上门来求工的……”
李彦眉头扬起:“厚将行会?他们不是解封了么?”
安道全哼了一声:“确实解封了,但那些大商贾根本不敢留在京师,都出去避风头,许多铺子也都歇业,只是还未转让,等待着风声过去。”
李彦冷声道:“与无忧洞勾结的,正是那商会的高层,这些人坐拥巨富,暂避风头,依旧能花天酒地,只是苦了那些失去工作,艰难度日的百姓,能帮的自然要帮一帮。”
安道全连连点头:“我也正是这般想的,所以才准备优先招募这些人,他们是熟手,医馆换掉这批,不会有多少影响,可以顺利交接。”
李彦道:“不仅是医馆的人手,许多人都可以尽量安排,铁薛楼也重新营业了吗?”
安道全痛快地道:“本来也是解封的,但除了那些酒鬼,其他百姓都容不下他们,每日堵在门口怒骂,十天不到只能又关门大吉。”
说到这里,他想到一人:“兄长,我照料的那些女飐里面,有一位也与铁薛楼有些关联……”
李彦听到女飐,正好问道:“她们的伤势治了有半年多,现在如何了?”
安道全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经过半年的调养,她们的身体总算恢复得七七八八,可以如常人一般了。”
李彦欣然地道:“这就好,你刚刚说与铁薛楼有联系的是哪位?”
安道全解释道:“是那位‘韩春春’,她与家人重逢,此女也是京师人士,被无忧洞贼子掳掠了去,因身强力壮,又被卖给了向八培养成女飐,现在能与家人重逢,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的兄长曹正,本是给铁薛楼供应肉食的,铁薛楼被封后,受了不小的影响……”
李彦默默点头:“原来是这位……”
“韩春春”正是快活林案件中,将豪奴向八杀死的女飐,由此引发了一系列事端,李彦当时给她脱罪时,就得知她家中有人从事屠宰,没想到是曹正的妹妹。
曹正,汴京人氏,祖代屠户出身,杀猪剥牛手段极好,人称“操刀鬼”,原剧情里他曾拜林冲为师,后替财主到山东做生意,因赔光本钱回乡不得,就入赘一农家做了赘婿,自己开了酒店。
到了剧情正式开始,倒霉蛋杨志失了生辰纲,准备投奔梁山,途中在曹正的酒店吃喝,没钱付账,就想赖账离去,曹正追上,打斗二十余合,才知对方是青面兽杨志,将杨志请回酒店,重新安排酒食,双方化敌为友。
曹正还建议杨志去二龙山落草,正巧遇到鲁智深,得知二龙山寨主不肯收留外客,曹正又想出一条计策,成功帮助鲁智深与杨志占据了二龙山,而后辞别二人,回山下继续经营酒店。
可见这位杀猪赘婿,不仅义气,更有机智。
安道全对于这位曹正印象也颇好:“此人一直念叨着兄长的恩情,又觉得地位卑微,不肯相见,却言但有所需,上刀山下火海也来报恩。”
李彦道:“仗义每多屠狗辈,很多人所做的生计不是那么光鲜亮丽,心中却是有情有义,这样的汉子又岂是卑贱呢?”
“说得好!”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医馆外传入,丁润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抚掌笑道:“林公子所言,令人佩服,换我是那位屠狗辈,单凭此言,命都愿意卖给你!”
李彦看着这个胖了一圈后,脑袋更大的丁润:“今天是什么风,把丁判官吹过来了?”
丁润坐了下来,咧嘴道:“自是一阵狂风,才能吹得动我,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林公子可还愿意助一助开封府衙?”
李彦有些奇怪:“听这意思,有案子连丁判官都无法做决断么?”
相比起公孙昭执着于证据,不搞冤假错案,同时又对权贵和平民百姓一视同仁,丁润就是另一种风格,办案全凭他皇城司的直觉去判断好坏,有好人杀恶贼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涉及到权贵身边人的,要起好处来又是毫不客气。
所以相比起公孙昭整天冷着脸,都没笑过,他满面红光,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而这样不重证据的查案方法,还有什么能难倒的,遇事不决全靠猜呗!
丁润摩挲着下巴:“不瞒你说,我这次还真被难住了,有件案子凶的很,偏偏又涉及到太学,我不想参与,却又撇不开,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向林公子求助。”
旁听的安道全皱眉:“既然此事凶险,你来找兄长,不是连累他么?”
丁润叹了口气:“我这也是被逼无奈,上一任判官遇到难题时,都来讨教,我在断案方面肯定是不如的,只能拜托了!”
他又拍了拍胸脯保证:“林公子若是愿意相助,来捣乱的皇城司之人,我负责出面将他们解决,以后皇城司之人再来骚乱,全都包在我的身上!”
李彦平和地道:“那倒是不必,丁判官不妨先将案情说明,我先听一听,心中有个数。”
而丁润说的第一句话,就令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来:“据说此案是‘佐命’所为……”
第602章 《太学生遇害事件》
“太学。”
朱雀门外,李彦看向御街之东的锡庆院,北宋的最高学府太学就在里面。
准确的说,太学是中国古代的国立最高学府,汉武帝时,采纳董仲舒“天人三策”,“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的建议,于京师长安设立太学。
到了唐朝,太学属于二馆六学的六学之列,不及二馆,到了宋朝,太学开始兴盛,同时招收人员,也不再局限于官员子弟,还招收优秀的平民子弟,如今已经有两千四百多名学子。
此时李彦与丁润一起走进这座学府,一路上遇见的学子,多有宽袍博带,头戴高统尖顶学士帽的打扮,对于两位格格不入的外来者,透出些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
丁润一副惫懒模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李彦同样不以为意,脑海里的思维殿堂,浮现出现了四十多年前,嘉祐二年进士榜的璀璨光辉。
那个两宋第一榜太出圈了,被誉为科举史上最星光熠熠的一榜,单单是极为出名的人物,就有当时二十岁的苏轼、十八岁的苏辙、同为唐宋八大家的曾巩、熙河开边的王韶、理学二程的程颢程熙兄弟、横渠四句的张载、王安石变法三大核心吕惠卿、章惇和曾布等等,至于高中状元的章衡,是章惇的侄子,反倒没什么人认识……
而那一榜的主考官是欧阳修,能出这么多人才,与这位天下文宗不无关系。
欧阳修早年也曾两次落榜,不是文化水平不够,而是被注重华丽,内容空虚的“西昆体”给害的。
后来范仲淹改革科举,全国各地兴学之风大盛,同时推广复古之风,让“西昆体”不再被推崇,但复古复过头,“太学体”又出现。
这种文体是考生为了博得考官关注,专门创造的一种考试文风,往往剑走偏锋,偏离考试主题。
“西昆体”是过于僵化,“太学体”又过于标新立异,各走极端,反正都不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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