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那就好办了。
审!
这些喽啰根本不需要丘神绩那样的人才出马,吏胥出面,就能掏出许多消息。
很快,一个令开封府衙最咬牙切齿的地方,被反复提及:
“此处有牛大的弟弟牛二口供,牛大曾经帮向八处理女飐尸体,起初准备沉入汴河,后来尸体被冲上岸边,他们害怕暴露,就抛入无忧洞口,交予钱财后,里面的贼人会外出取尸……”
“燕奴手下的亲随口供,他近年来改做女使牙介,早年是与无忧洞内外勾结贩奴的,这在奴商里面不是秘密,无忧洞无本万利,奴商也愿意从他们那里买卖,只是互相遮掩,没有证据……”
“春风渡的小厮交代,孙婆惜至今还与无忧洞买卖,被掳掠的小娘子里,最美貌的供给其他青楼,中下等的就由春风渡接收,男子卖不出的,则被拔掉舌头,调教成哨奴,小娘子见了被吓破胆,就变得逆来顺受了……”
随着一项项证据的禀告,屋内的气氛愈发严肃起来,之前坚定的捕快和吏胥眼神露出动摇,公孙昭的脸色更冷得跟冰块一样,开口问道:“金毛太岁和王管家呢?”
吏胥禀告:“还没有查到与无忧洞相勾结的证据,要不要再将赌坊的小厮多带些回来?”
捕快迅速聚集,一声令下,就去抓人。
但公孙昭稍稍沉吟,摇头道:“不,我亲自去一趟,你们继续调查牛大、燕奴和孙婆惜与无忧洞勾结的罪证,详细录下证人的口供。”
手下领命:“是!”
公孙昭望向提完出建设性意见后,就在旁边悠闲的顾问,抱了抱拳:“不知林二郎可否与我同行?”
李彦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而出,丘仵作目送他们离去,眼中有些失落,又满是欣慰:“有了林公子相助,轮不到我出面喽……不过这样也好,得此助臂,三郎会轻松许多!”
一路出了府衙,公孙昭看向天边,夕阳都已西下,再看街上依旧川流不息的人群:“那赌坊距离不远,走过去如何?”
李彦挺欣赏这种雷厉风行,也生出见猎心喜之色:“公孙判官忙碌一天,依旧精神奕奕,气血强盛,想来是从未拉下武道,有时间切磋一二?”
公孙昭见他目光熠熠,想到昔日的自己也是对武道这般热爱,情绪有些低落起来:“我练武时间已经远不如前了,不敢放下武道,是因为要保持着强大的威力,才能威慑宵小,却已无林公子这般勇猛精进的武道之心,切磋之事还是罢了!”
李彦道:“那是有些可惜,其实我见公孙判官对于无忧洞极为愤恨,可以时常进入缉捕贼子,也顺带练功。”
公孙昭摇头:“除了那等丧尽天良的恶贼,每个人都该对无忧洞痛恨至极,但无忧洞是开封府衙倾尽全力都未能解决的毒瘤,我一人之力又有何用?”
李彦道:“公孙判官太妄自菲薄了,每个人的力量再如水滴般渺小,汇聚起来也是汪洋大海,何况你这位冷面判官,又是超乎常人,更该带头为之。”
公孙昭沉默片刻,叹息道:“林二郎高看我了,此前所言,你估计以为那是一时气话,可我有时是真的觉得自己挺无能的……”
“我是开封府衙的判官,职责是断案和缉凶,犯人抓住后怎么判,我没有那个权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权贵包庇凶犯,为其脱罪……”
“唯有闹得太大,为了不被御史盯上时,他们才会选择放弃,我抓住了十个凶犯,最终能绳之以法的不足一半,而那些人的死,已经为我赢得一个不畏权贵的美名……”
“惭愧啊,百姓认为我不畏权贵,反倒是权贵畏我,才会任由贼人问斩,可实际上他们厌恶我,却不在乎我,因为能影响最终判决的,是敌对的党派,是御史的口诛笔伐,而永远不会是我这个小小的判官……”
他说到这里顿住,又露出浓浓的自嘲之色:“这番话我平日里是不会说的,今日失态了。”
李彦道:“人总要倾述一下心中所想,你在其位谋其职,断案缉凶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很好,什么都奢求你一个绿袍官员来解决,那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又有何用?何况还有宫中的九五之尊,大宋官家!”
这番话将责任划分得很清楚,但听在公孙昭耳中,又是另一重意思,十分赞同地道:“不错,真正能改变这个不公局面的,是宰相!更是官家!”
李彦看着公孙昭眼中闪动的光芒,心中不禁生出怜悯。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已经登基的官家和即将掌权的宰相,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
如果说大宋之前的君臣,还存在着不少闪光点,那么接下来的这对货色,有才无德,自私自利到了极致,是为最标准的昏君奸臣。
公孙昭自然不可能预知未来,精神振作后,倒是问道:“你之前见范阁直时,他可曾提出巡判一职?”
李彦微笑:“韩判官还想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果然巡判一职是公孙判官的举荐么?范公所愿,是想我来给你当下属了~”
公孙昭对于韩判官都懒得提及,赶忙正色解释:“绝非如此,巡判是目前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好差遣,以阁下的才智和应变,将来官位当在我之上。”
李彦本来是开开玩笑,见他没有半点幽默细胞,也只能道:“多谢公孙判官好意,我拒绝了。”
公孙昭看着他的洒脱模样,眼中再度闪过羡慕,又抱了抱拳:“无官无职,一身轻松,倒也不见是坏事,但等到党争结束,吏治清明,还望林二郎一定要入仕!”
迎着这位的期盼,李彦想了想道:“其实我有一个问题,还望公孙判官如实回答,如果确定了这起案子的凶手,针对的目标都是与无忧洞有关,甚至是两者自相残杀,你会选择借无忧洞之手,让恶人多死一些么?”
公孙昭目光顿时闪烁起来,显然他心中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还是沉声道:“你应该清楚,这种事情只要做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终迷失自我!”
李彦点头:“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此举会救不少百姓,使得他们免于被恶人加害,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想要拥有一些的同时,往往就会牺牲掉另外一些,无一例外。”
公孙昭抿起嘴唇,凝视过来:“那你呢?你会怎么选?”
李彦道:“你别问我,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走,在摇摆不定时盲从了别人的建议,事后必然会后悔,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愿意入职,就是在尽可能地避免这种两难的抉择。”
公孙昭再度沉默片刻,缓缓地道:“你看得很准,可惜我终究不是你,我不会故意放纵凶手,哪怕杀的是恶人,也要尽自己所能尽快抓住他……”
李彦并不意外:“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接下来的建议,或许就不那么真切了。”
公孙昭明白了,不仅是这个案子,之前入仕的答案也在其中,声音低沉下去:“我是开封府判官,必须维持大宋律法,你无官无职,能来帮忙已是承情,难道还要逼着做不愿意的事?”
李彦看着脚下:“这其实就是道路不同啊,你我心中排在第一的存在,终究是不一样的……当然人都是会变的,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走一样的道路……”
公孙昭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李彦轻笑一声,让沉重的气氛散去:“武道切磋,公孙判官是没有那份精进之心了,不如我们比一比,谁先赶到赌坊如何?”
公孙昭先是愣了愣,好胜之心涌上心头,嘴角微扬之际,又有股难得的轻松:“怕你不成?比就比!”
两人很严谨地排在一条线上,然后猛然汇入人群,你追我赶,大步流星地朝前冲去。
第526章 跟林冲一起破案,顿时倍感轻松!
“呼!”
等到前后脚抵达赌坊,公孙昭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看着神清气爽,一路好似闲庭信步的李彦,不由地道:“林二郎当真好本事!”
李彦对于公孙昭目前的武力值已经了然于心:“公孙判官根基扎实,气血强盛,也是从小打熬筋骨,苦练出来的吧?”
公孙昭摇头:“并非如此,我乃蓟州九宫县人,县边有一座二仙山,访仙学道之士众多,习武之风并不盛行,我打小只是练了些枪棒,后来入了皇城司,才得师父点拨,习得上乘武艺。”
李彦眉头扬起:“公孙判官中途习武,能有这份成就,天赋极高,不该浪费。”
公孙昭被他这般一激励,心头也燃起了对练武的热情,但想到公务繁忙,又轻轻叹了口气:“近来新帝登基,是多事之秋,等到朝野安定,想必能轻松一阵,我再苦练也不迟……”
李彦对此不发表意见。
公孙昭定了定神,看向赌坊,眼神重新专注起来:“先将金毛太岁、王管家与无忧洞之间的关系调查清楚,如果五名死者都与无忧洞有关,那我们就终于抓住凶手的马脚了!”
李彦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以这个年代好赌的社会风气,走到路边遇到一件小事,都能赌上一局,到了正规的赌坊,那就更能想象生意的火爆。
这家赌场叫明月坊,三天前刚死过人,此时里面竟依旧是盈耳笙歌,笑语声喧,加上猜拳赌酒的叫嚣,热闹到了极点。
眼见两人走入,一个身着绿袍,面容冰冷,一个气宇轩昂,英武不凡,这般仪容气度的陌生客人,小厮立刻通知,由管事打扮的人快步迎上。
但到了面前,他看向公孙昭,瞳孔微微收缩,赶忙行礼:“不知公孙判官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公孙昭冷冷地道:“何必客套,本官来此必然是与查案有关,你们不会欢迎我的。”
管事暗暗叫苦,只能努力赔起笑容:“哪能呢?来者都是客,我们一定让公孙判官满意!”
李彦视线朝里面看去,发现此处地方宽广,有前中后三进与相连的厅堂,上千的客人在这样的大赌场都不觉得挤迫,便开口道:“若不想影响生意,速问速答便是。”
管事之前的注意力都在那身绿袍上,想着怎么应付油盐不进的冷面判官,此时凝神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可是林神医当面?”
李彦听了这声称呼,再打量了一下管事,倒是有些印象:“神医之称不敢当,上月你确实来医馆看病,我给你用了针,身体可好些了?”
管事就要拜下:“林神医针到病除,解我多年病痛,实在感激不尽!”
李彦将他扶住,管事依旧千恩万谢,态度立刻大变:“两位请进,我另开一间包厢!”
他在前面引路,很快穿过三座最大的赌堂,来到内间。
正如会仙楼后面的雅间,是文人骚客最喜欢的地方,这明月坊也有意将普通客人和贵宾区分开来,包厢里无论是赌桌赌具,还是家具摆设,无不华丽讲究,更有美貌的荷官主持赌局,负责发牌。
当然现在这些就没了用武之地,荷官匆匆退下,婢女奉上香茶,管事来到面前道:“请公孙判官和林神医询问,但凡小的能说,一定告知。”
公孙昭察言观色,倒是看出这管事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点头道:“我们此来是为了金毛太岁和王管家的死因。”
管事微怔:“他们不是出意外了么,前几日就已经报给府衙,他们身边的亲随也带过去问话了……”
公孙昭道:“这两人有可能是遇害身亡,凶手为了不被追查,才会故意造成意外的假象。”
管事面色变了:“那凶手还会来我明月坊杀人?”
公孙昭道:“这点就无法确定了,如果贵坊内还有与无忧洞勾结的人,那还真的难说。”
管事不解:“怎么又与无忧洞产生了关系?”
公孙昭道:“同样的事故目前已经发生了五起,开封府衙并案调查,发现死者都与无忧洞有所联系,金毛太岁和王管家也不例外吧?”
他用的疑问句,但语气笃定,管事立刻回答道:“确实有类似的传言,得罪金毛太岁的人都被抛尸进了无忧洞,王管家则将清风楼的酒食供应给无忧洞。”
公孙昭想到七十二家正店的酒食,居然会被这些利欲熏心之人,供应给那万恶之地,让里面的贼子享用,眼中顿时厉芒闪烁。
李彦一直悠然品茶,此时才开口问道:“清风楼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与你们明月坊什么关系?”
管事道:“我们两家的背后是同一位东家,王管家曾经也当过清风楼的掌柜,后来才来赌坊主事……”
李彦又问:“方便透露一下你们的东家是谁么?”
管事露出恐惧之色,深深一躬:“回林神医的话,我……我不敢说!”
公孙昭微微眯起眼睛,这位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已经透露出了关键线索。
如果明月坊和清风楼背后的东家,只是个六大行会里的富商,那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唯有真正的达官权贵,喜欢闷声发大财,才会掩人耳目。
他看了看管事,语气稍稍缓和:“我们不为难你,也会马上离开。”
管事如蒙大赦:“多谢公孙判官!多谢林神医!!”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有李彦大驾,这位一向不通人情的冷面判官,非得把这个翻个底朝天不可。
李彦却了解这位的脾气,两人走出明月坊,回头看向这夜幕下愈发显得热闹非凡的赌坊,悠然道:“公孙判官看来是另有情报来源?”
公孙昭颔首:“瞒不过你,我想要查这件赌坊的东家,可以拜托皇城司之人。”
李彦顿时有了兴趣:“皇城司一向神秘,是不是京内大小事务,他们都了如指掌?”
公孙昭稍稍沉默,嘴角露出一丝苦意:“你此言完全是外人对于皇城司的印象……”
他握住腰间的宝剑,展示出来:“这柄紫金剑乃神宗御赐,传于师父,师父又在临终前将之交予我,望我能重振皇城司,结果八年前,我被调入开封府衙,皇城司其他精锐也纷纷调入六部各司,从那时起,皇城司就大不如前了。”
又是熟悉的自废臂膀,李彦摇摇头,转变话题:“如今五名死者与无忧洞的关系都已确定,对于凶手的动机,你怎么看?”
公孙昭分析道:“不外乎两点。”
“第一,凶手痛恨无忧洞,但无法深入洞内,就拿这些与无忧洞有联系的贼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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