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掌柜不解:“合则两利?”
李彦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快活林之前过于火热,此案的风波影响经过有心人宣扬,恐怕不是一时能够平息的。”
掌柜叹道:“好一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这次确实是无妄之灾,此处的生意确实是要萧条一段时间。”
李彦道:“原来这里的看点是女飐比赛,那如果我们能提供另外一个看点,重新聚拢人气呢?”
掌柜立刻反应过来,看向安道全,细细打量:“大官人的意思是,用医馆的名气带动这里的人气?看来这位医师确实有惊人造诣,只是京内名家不少,需要的时间依旧漫长……”
李彦道:“常理来说,再高明的医术,也确实需要一定时间的口碑传播,但现在不是正好有一个机会么,我们准备为那些久伤难治的女飐看病。”
掌柜眼睛睁大,陡然亮起:“真有把握吗?”
李彦望向安道全,安道全挺起胸膛:“愿尽展所学!”
掌柜道:“好!那我立刻向东家禀告!”
之前闲聊时,这位语速平缓,此时却是步伐匆匆,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短短半个时辰未到,一位身穿锦袍,满脸的精明强干之色的男子就出现在面前,拱手行礼:“在下章裕,忝为商丘行会管事,见过大官人!”
李彦面容平静地起身还礼,安道全却按捺不住惊讶,六大行会的管事被这小小的租房之事给唤来了?
安道全这是不了解其中的关键逻辑,章裕明知道表现的热切,会给对方可趁之机,还是快速来了,正因为里面利益巨大。
而李彦更是开门见山:“章管事是能做主的人,那我们接下来就探讨一下,以原快活林为中心,这片商业区的利益问题。”
章裕眼皮微微跳了跳,故意失笑道:“大官人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李彦淡然道:“一点都不言过其实,如果是单单死一个向主事,快活林的生意其实不至于如此一落千丈。”
“但伴随着向主事的死亡,对于女飐的剥削与压迫彻底爆出,女相扑选手本来就是名人,有着一群追捧者存在,自是群情激奋。”
“就算原本不知道的百姓,想到自己的遭遇,难免涌起兔死狐悲的同情,也是汇聚成舆论。”
“惩恶扬善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主流,我大宋更是看重名声,此事真要闹大,御史都可能去官家处参上一本,想必贵行会只能及时止损,心疼地关掉瓦市。”
章裕瞳孔收缩。
这道理讲白了不难明白,但能结合社会各个层面,如此条理清晰的分析出来,就不简单了。
而李彦接着道:“不仅瓦市没了,周遭的店铺也大受影响,只能交给时间去淡化,但想来京中六大行会,彼此之间是存在竞争的,除了大相国寺不可撼动外,各自的商业区域都涉及到了庞大的利益,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损失还不止这片地区……”
章裕听不下去了,再说下去他们整个行会的存亡延续或许就在快活林了,干脆道:“阁下有此言语,我们也是相信这位安医师的,只要真能治好女飐,挽回声名,医馆租金用度方面,绝对可以给予优惠。”
李彦看了看他:“不如签一份对赌协议如何?”
林三露出诧异之色,章裕倒是不以为意:“看来大官人也喜欢博戏,不知要怎么赌?”
李彦道:“如果能在短时间内治好女飐,造成轰动,那么店铺的租金自然是不提的,贵行应该给我这位贤弟重金酬谢,如果我们夸下海口却未能实现,那么相应的赔偿自然是应该的,但无论如何,贵行都该给予女飐妥善安置。”
林三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的,二郎不愧是二郎。
章裕则眯起眼睛。
弄了半天,你租我的铺子,不想给钱也就罢了,还想从我口袋里掏钱?
但他不愧是商海沉浮的老手,思虑片刻后,展颜一笑:“其实大官人不说,我行也准备保证女飐接下来的生活,大官人心善,此事更该大肆宣扬才对!”
李彦不可置否:“那就签吧!”
章裕来时匆匆,但到了签订协议时却是十分谨慎,前后花了两个时辰,才拟定协议。
而看着李彦签下大名,他先是怔了怔,然后喜上眉梢:“怪不得大官人如此自信,原来是林二郎当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李彦道:“还不至于百闻吧?”
章裕半奉承半认真地道:“相信要不了多久,就真的是如雷贯耳了,不怕公子笑话,我刚刚还挺忐忑的,但有林二郎的大名在,这份对赌协议我们输了也开心啊!”
当然开心,以一家店铺的小小收益,换得一片商业区的起死回生,那行会会首今晚做梦都能笑醒,所以从来没有这一刻,一个商人希望在赌博里面自己会输,当然赢了也赚,至少这份态度摆出去了。
李彦微笑:“祝合作愉快!”
章裕大笑:“祝合作愉快!”
此行不虚,行会又要赢麻了!
第500章 公孙昭:林冲,我好羡慕你……
开封府衙。
公孙昭翻看着案卷,眉头紧锁,连丘仵作走进来都恍若未闻。
但丘仵作接下来所说的话,他却无法忽视:“刑部又来要人了,这案子产生了民怨,御史台也有风声流出,刑部态度坚定,数度催促。”
公孙昭道:“不要理会他们,此案表面上只是快活林主事向八压榨女飐,置其病残身死,此前已有多人被害,遭女飐亲人报复,腹肠绞杀,但越是查下去,背后的事情越不简单……”
丘仵作目光也落在案录上:“郑涛,婺州兰溪县人,一月前经大相国寺蒋老汉推荐,为梅氏猪皮肉工匠,做工二十日,得薪酬3贯钱……咦,他同时还在码头做了另外一份运工,得薪酬4贯钱,这4贯钱可不好赚啊!”
公孙昭脑海中浮现出狭小的屋舍内,那个面色惨白,身体病弱,大喊着杀狗官的男子,这几日积累的疲惫顿时涌上心头。
他定了定神,缓缓地道:“这4贯钱就代表着案件还有玄机,如果郑涛只是在快活林外踩点,构思如何杀死向八,那确实符合整个杀人动机,但他做工的主要目的,很可能是赚钱买药,为半年前化名为‘锦勒帛’的妹妹郑氏看病。”
“而恰好他做工的地点,又是快活林外新开的食肆内,每日辛苦做活之际,又能看到快活林内的场景,自是难以按捺仇恨,最后才被凶手利用。”
丘仵作问:“郑氏是如何成为女飐的呢?”
公孙昭冷声道:“她和郑涛都是家中庶出,一起结伴来京中做工,后被无忧洞的乞子绑了,由于体力出众,屡次想要逃脱,辗转落入向八手中,经过调教后上台扑戏,仅仅打了两个月,就伤重垂死,向八将她重新丢回无忧洞内……”
丘仵作深深叹了口气,却又奇怪地道:“这对兄妹是如何与那道士扯上关系的呢?”
公孙昭道:“我现在查的,也正是双方的关联……在何等情况下结识?那道士是如何生出利用之心的?向八到底是不是他作法杀死的?”
丘仵作看向下一份案录:“洞云,金华山修道士,擅长阵法咒术,此人作法杀死向黑子,才造成了现场的种种难以解释的细节,难道还有疑问?”
公孙昭道:“当然有疑问,我几乎已经确定真正杀死向八的,不是什么咒法手段,依旧是场中之人,现在缺乏的是证据!”
丘仵作神情微变:“三郎,你何必在这上面节外生枝呢?如今洞云已经认罪,是他作法杀死了向八,只是拒不交代被何人收买,要来谋害你的性命,你现在应该查明这个!”
公孙昭道:“这其实是同一件事情,那道士在城外设局要取我性命,是不是必须确定向八的死亡?”
“并且是剖腹拉肠,死相极惨,才能造成轰动,在开封府衙的判官和推官中,会由我亲自出马!”
“接下来,在现场查询不到线索,我会扩大搜索范围,从场外得到线索后,自然马不停蹄地一路追踪,直到城外,踏入陷阱之中!”
“这是环环相扣的,我们现在已经拿住了道士,只要再查清楚在快活林内,到底是谁下手杀死了向八,真正的设局人就藏不住了。”
丘仵作明白了,但依旧皱眉道:“破案方面的见解,你不会有错,但你想过影响没有?”
公孙昭冷声道:“什么影响?向八是谁,别人不清楚,我们还不清楚么?他就是一个豪奴罢了,若不是太后的兄长屡次庇护,我早将之绳之以法!现在正是大好时机,我如果退缩,那真成狗官了!”
丘仵作苦劝道:“我知道郑涛之死,对于你的刺激很大,但如今新帝登基,太后垂帘,朝野局势不定,贼人敢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正是看准了这点!你如果把这案子闹大,做不了判官,查不了案子,那对方的目的也达成了啊!”
他眼睛扫了扫四周,确定无人后,立刻凑到公孙昭面前,低声道:“你名震汴京,最难以接受的是哪些人呢?我看同在开封府当差的其他判官和推官,就对你先是嫉恨,然后是仇视!你破的案子越多,越是显得他们都如同废物一般,你就从他们身上查,保证能查准!”
公孙昭摇头:“不可欺软怕硬,就查向八,恰恰是新帝登基的时候,此案才能彻查,我有办法保住位置的。”
丘仵作火了:“你了不起,你不欺软怕硬,现在刑部要人了,我看你连犯人都保不住啊!”
如今的审判机关中,刑部是实权最大的,“凡刑狱应审议者,上刑部”,连大理寺都要屈居刑部之下,全国最高司法机构的风光不再。
而公孙昭实际上已经顶住了各方的压力,将案情推进了不少,但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里,哪怕只睡了一晚,也还是远远不够的。
眼见好友发了火,公孙昭也不辩驳,只是重新将头埋下去,仔细核对如今收集到的各方线索,准备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找出突破口。
丘仵作狠狠瞪着他半响,也没有办法,只能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片刻后,脚步声重新响起,公孙昭耳朵耸了耸,这回却从脚步声里听出了不是自己的好友,抬起头来。
一个很是富态的绯袍官人出现在面前,招呼道:“公孙判官!”
公孙昭面无表情地起身行礼:“韩判官!”
这位就是开封府衙的另一位判官,官品比他高,断案的效率,各方面的能力却与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因此在丘仵作眼中,肯定嫉恨非常的韩判官。
双方的关系确实极为冷淡,这次韩判官到来也并非好意,似笑非笑地道:“范直阁唤公孙判官去一趟!”
公孙昭微微凝眉,一边回应,一边低头开始收拾案卷:“好,我马上过去!”
韩判官见了表情更古怪:“哦,对了……刚刚范直阁已经签署了文书,刑部即将接管犯人,公孙判官其实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公孙昭勃然变色,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韩判官。
看着他那带着血丝的眼睛,韩判官神情一凛,有些惊惧地道:“那我告辞了啊!”
他步履加快地出去,到了屋外后又浮现出羞恼之色,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公孙昭,你得意不了太久了!”
公孙昭却将此人抛之脑后,脸色冷如冰霜地出现在了范纯礼面前,躬身一礼:“范龙图,不知招下官来有何要事?”
由于宋朝重文的关系,大部分情况下,如果有馆职,就一定会用馆职来称呼,以示尊贵。
范纯礼是龙图阁直学士,并非大学士,实际上是不够资格以龙图为后缀的,准确的称呼,应该是范直龙或范直阁。
同样的包拯也不能被称为包龙图,而是包待制,因为他是天章阁待制。
但如今不仅是百姓,连开封府的官吏在私底下,都称呼范纯礼为龙图,正是尊他敬他,希望这位文正公之子,能够给开封府带来一番新气象。
结果令公孙昭感到愤怒。
在快活林一案上,范纯礼如此快地转给刑部,显然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原因不问可知,范纯礼是旧党,太后支持旧党,这件深挖下去,会打击向太后的威望。
所以这一刻,他这声“范龙图”的称呼,就带上几分讽刺意味,直起腰后更是双目冷冽,直视过去。
范纯礼没有回避开这位下属的眼神,静静地看着这位判官。
两人对视,印入彼此眼帘的,都是一张带着疲惫的面容。
而相比起公孙昭的年轻力壮,范纯礼的满头白发,愈发显得苍老。
终于,公孙昭率先避开目光。
他可以不畏强权,却难以招架这位老者眉宇间隐隐的一丝哀求。
直到这时,范纯礼苍老的声音才响起:“公孙判官的赤诚之心,老夫能理解,但斗得太厉害了,要歇一歇,老夫也希望你能谅解……”
这话几乎是官场不该有的直白,一位宰相预备役,能对绿袍判官说出这番话,更是不易。
然而公孙昭沉默片刻,却依旧执拗地道:“属下能够明白,却无法谅解。”
范纯礼叹了口气,换了话题:“公孙判官,刚刚商丘行会派人前来,希望能给予那些受害女飐妥善的安置,你将她们释放了吧。”
公孙昭摇头:“这些女飐还无法洗脱嫌疑,岂能释放?何况那商丘行会此前难道就对快活林的事情一无所知么?他们现在卖好,不过是为了挽回名声罢了,恐怕根本不会给这些可怜的女子以安置!”
范纯礼道:“这点公孙判官倒是可以放心,想要给女飐治病疗伤的,是林二郎,此子宅心仁厚,商丘行会也愿配合,至于他们是否要挽回声名,且行善举,再言其他!”
公孙昭对于这话倒是认可的,但还是不愿意放人:“可她们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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