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此地有数名下仆打扫,经常清洁,还有熏香,显得干净又卫生,李守节刚刚也被敬了不少酒,进去后就解带撩袍,却听到后面脚步声响起,窦怀贞从侧面插了过来,招呼道:“李郡公,这么巧啊?”
李守节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窦县男。”
窦怀贞往下瞄了瞄,顿时自信大增,开始找茬了:“李郡公出面,那个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不过我也有担心,那个人不愿对自家人下手,会不会来找我们这些人的麻烦啊?”
李守节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就有些不悦起来,听到这话更是沉下脸:“我等整肃门风,乃方正之事,博大之义,岂会惧怕报复?至于你窦氏更不该有此想法,昔日窦德成贩卖毒丹,多行不义,这是赎罪的大好时机,现在怎能瞻前顾后?窦县男不要自误!”
听了这声色俱厉的呵斥,窦怀贞反倒轻松下来,叹了口气道:“其实有些道理我也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非要别人说出口,才会彻底死心……”
“窦氏族内人才本就不多,靠着联姻关系上位,地位不稳,我叔叔窦德成卖云丹的恶劣影响,至少三代之内是洗不掉了。”
“所以就算能扳倒那个人又能怎样,我族短时间内还是翻不了身,而一旦失败,有重大污点的窦氏,肯定会被第一个丢出去当替罪羔羊,我现在十分痛恨自己,为何要来此啊!”
李守节露出不屑,冷笑一声:“反复行径,令人不齿,本郡公懒得与你多言!”
窦怀贞笑了,眼中露出狠绝:“那你就别再说话了!”
话音刚起,他突然伸出手,拿住李守节的发髻,将他的脑袋朝着便池里,硬生生按了下去。
“你……啊!咕嘟咕嘟咕嘟——”
李守节完全没有防备,直接就进入了从未设想过的地方,双手双脚疯狂扑腾起来。
窦怀贞知道外面围着一群仆役,心里面也是发慌的,立刻按照丘神绩的指点,双手压住李守节的脑袋,右脚抬起,以一种略显古怪的姿势,对准他的腰部狠狠踢去,连续踹了三下。
由于发力不方便,再加上窦怀贞也疏于练武,这三下的力道并没有预料中的那般大,但李守节已经身体剧颤,反抗力度顿时微弱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
窦怀贞五官扭曲,咬牙切齿,干脆松开一只按头的手,握紧拳头,对准另外两个部位,狠狠捣下。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后,李守节的身体不再动弹,直接瘫软下去。
窦怀贞害怕他被打死了,赶忙拖起来,发现这位丹阳郡公面如黄纸,嘴唇颤抖,手一松开,就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但至少胸膛还有起伏。
“呼!呼!”
窦怀贞直喘粗气,后怕不已,但做都做了,只能狠狠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脑袋往墙上狠狠撞去。
“咚——!!”
刚刚的响动外面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仆从们不太明白为什么出恭之地会发出那么诡异的声音,但有些比较懂的又露出神秘的微笑,直到这一声剧烈的撞击和接下来窦怀贞的凄厉哀嚎:“郡公别打了!别打了啊!”
仆从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冲进去后就见两位勋爵都倒在地上,一个浑身颤抖,身上带着可疑液体,另一个凄厉高呼,头破血流,不由地大惊失色。
窦怀贞刚刚明明发出求饶的声音,等到仆人们进来后,却又为对方推脱:“郡公什么事情都没做……我的头是不小心撞的……他只是刚刚一不小心……自己滑进去了……快将郡公送回府……不要透露这里发生的一切……”
“是!是!”
仆从都慌了神,此时窦怀贞说什么,他们自然就做什么,分出一半人去抬李守节,另一半过来照顾窦怀贞,撕下皂巾给他止血。
也不知道是失血,还是紧张后的松弛,窦怀贞脑袋晕乎乎的,接下来一个个人来来去去,大呼小叫,他也弄不明白。
直到回了堂内,一圈关中子弟围住他,为首的李敬猷关切地道:“怀贞!怀贞!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窦怀贞这个时候才恢复清醒,却装出浑浑噩噩的模样:“没有什么……”
李敬猷急道:“怎的没有什么?刚刚医师来看了,丹阳郡公的伤势很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上还……唉,这让我怎么给郡公府回话呢,刚才都好好的,怎的突然变成这样了?”
窦怀贞颤抖道:“我不能说……不能说啊……”
李敬猷追问:“怀贞你不要害怕啊,我刚刚已经听仆人们说了,似是丹阳郡公先动的手,然后他自己不慎摔倒了,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生了冲突,不能稀里糊涂啊!”
韦承庆也排众而出,摆出长辈姿态:“窦贤侄,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你不说出来,若有委屈可就要自己担着了……”
窦怀贞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转动了一圈,就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圆脸晃了晃,情绪立刻到位,眼泪瞬间流下:“郡公似乎喝醉了……他先是骂我叔叔旧案……我没敢反驳……”
众人暗暗冷笑,心想你也没资格反驳,若不是看你事事冲在第一线,窦德成做的好事,我们也不带你一起。
但接下来窦怀贞所言,就刺激到他们了:“郡公还说……说……没有陇西李氏出面……我们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我实在急了……回了一句……就被他把头都给打破了……”
话音落下,堂内变得安静,众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自古真话最伤人,他们刚刚载歌载舞,开心至极,也正是因为李守节出面,让反李元芳联盟有了巨大的转机。
但这也无形中承认了,如果不是李氏自家人站出来,关内这么多勋贵豪族,还真就奈何不得如日中天的李元芳。
行啊,你陇西李氏厉害,先出一个惊艳后辈,等到大家束手无策,你再出面解决,关内各族都沦为陪衬,原本心照不宣也就罢了,现在还直接说出口,这对于一贯心高气傲的勋贵子弟来说,岂能接受这个事实?
韦承庆却皱起眉头,不太相信:“李贤侄温文尔雅,乃谦谦君子,怎会如此口不择言?”
李敬猷本来就因为之前风光被抢,而暗暗妒忌,此时更是怒道:“酒后吐真言,我看陇西李氏都是骄狂之辈,否则也不会出那个人,丹阳郡公心中正是这么想的,又有什么不会说的?”
韦承庆听他一开口就将整个陇西李氏都带上了,面色微变,轻咳一声提醒道:“贤侄,不可因小失大,丹阳郡公府马上会来接人,我等要给出一个令双方满意的结果,以关内大局为重!”
现在就指望着陇西李氏出面,自家人反对自家人呢,别说丹阳郡公不太像是那么骄狂的人,就算是也得忍住,把结盟关系定下来。
李敬猷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从小没吃过亏的他,脸色犹豫,满心的不情愿。
好死不死的,窦怀贞开始大哭:“只要能让陇西李氏满意……你们就把我交给丹阳郡公府吧……我窦氏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只要能让陇西李氏满意……”
众勋爵的面子挂不住了,七嘴八舌地道:“开什么玩笑,且不说窦氏以前如何,此次明明是对方骄狂!”“真要这么做了,我们各家以后见到李府上的人,是不是也都要绕着走?”
李敬猷彻底下定决心,大手一挥,豪气冲云天:“怀贞不必如此,此事错不在你,公道自在人心,就让丹阳郡公府来,我倒要看看,陇西李氏是不是能一手遮天!”
第416章 丘神绩:一个都别想走!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找个机会离开!”
看着关中勋爵的群情激奋,韦承庆对着侄子韦玄贞招招手,默默退到一旁。
韦玄贞却也被情绪感染了,恨恨地道:“李守节未免过于狂妄,窦氏再是不堪,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强加羞辱,更是轻视我等,此事若不给说法,难道以后我京兆韦氏也得仰陇西李氏鼻息?”
韦承庆道:“目前还都是窦怀贞一面之词,不可轻信,等李郡公醒来后,再看也不迟。”
韦玄贞皱眉道:“叔父的意思是,窦怀贞污蔑李守节?窦氏已是大不如前,若是再出这等事,那就彻底声名狼藉了……”
韦承庆摇头:“老夫也挺奇怪,窦怀贞确实没必要故作挑拨,但无论如何,真与陇西李氏翻脸的话,想要对付那个人就难了。”
韦贞玄终究没忍住:“李元芳就李元芳,难道叔父也畏惧他?”
韦承庆脸色微变,拂袖道:“此乃老成持重之言,岂是畏惧……无论如何,我们留下已无大用,速速走吧!”
韦贞玄不太愿意,毕竟这个时候离去,有缺乏担当的嫌疑,但他还是拗不过自家长辈,只能往边上走去。
不过就在这时,前院已经传来通报:“丹阳郡公府来人了!丹阳郡公府来人了!”
关内子弟呼啦一下迎上去,李敬猷甚至亲自搀扶着窦怀贞,以示坚持的支持态度,往前院迎去。
韦承庆暗叹一口气,这个时候如果从侧门离开,那就真的是京兆韦氏畏惧陇西李氏了,不得不道:“我们也过去吧!”
众人挟着怒意,气冲冲地往前院赶。
远远见到的却不是李守节的家人,而是一道绯袍身影,大踏步地往这里走来。
李敬猷脚步一顿,下意识低呼道:“不好,怎是这气盛高傲的家伙前来?”
能被心高气傲的李敬猷评价为气盛高傲,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人。
窦怀贞看过去,呼吸也不禁一屏:“御史中丞李昭德?是了,他也出自陇西李氏的丹杨房,没想到丹阳郡公府,能请他出面……”
李昭德步伐很快,一袭绯袍在他的身上,竟有种侵略如火的感觉,先一步来到院前立住,压迫感十足的目光扫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守节人呢?”
左右的目光都往李敬猷这边看来,他稍稍吞咽了一口唾沫,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原来是李中丞,丹阳郡公正在堂内休息,此事我等正要查个是非黑白……”
他刚刚开了个头,李昭德已经打断:“你这浪荡闲人也配与我说话?你兄长呢,让他出来,他至少还有英国公之位,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我听他解释!”
李敬猷面孔陡然涨红,他身旁站着弘农杨氏的族老杨嘉宾,抚着白须责怪道:“英国公被内卫惊吓,正在后宅修养,李三郎切莫咄咄逼人!”
李昭德愈发不耐:“三郎也是你这田舍翁配喊的?站到一边去!”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但这位确实是这样的人。
同样是出身陇西李氏丹杨房,李昭德的家世比起李靖那一脉还要好,从北魏一直显赫至今,每一代都有高官权贵,他却是不靠蒙荫,科举入仕,从底层做起,一步步升官,傲气十足。
在李昭德眼中,朝堂基本分两种人:
家世好,能力不够的,那是浪荡闲人,纨绔子。
能力好,家世不够的,那就是田舍翁,乡巴佬。
最后家世又好,能力又够的,比之他如何?
反正满朝臣子李昭德都不太看得顺眼,偏偏工作能力极强,没几个人敢跟他作对,才有评价“刚愎有余,恭宽不足,非谋身之道”。
历史上这位堪称武周一朝最刚烈的宰相,武承嗣让门客在民间造势,立自己为太子,他二话不说将门客在大庭广众下杖毙,然后向武则天提出“自古有侄为天子而为姑立庙乎”的劝诫,这是在狄仁杰之前的,武承嗣大恨,想要诬告,武则天的回答则是李昭德能“代我劳苦,非汝所及也”。
武则天驭下一直十分理智,哪些人有用,哪些人无能,都一清二楚,所以她那样折腾,国家虽然动荡,百姓虽然过得很苦,却又因为重用了一批能臣为其兜底,能让百姓不至于完全活不下去,群臣不至于完全接受不了,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通过不断降低别人的底线,来扩大自身的权势。
当然,武则天的刻薄寡恩比起李治更甚,李昭德以为自己能力强,神皇就会一直用他,结果朝局彻底稳定,他变得可有可无后,就被卸磨杀驴,与来俊臣几乎同时问斩,结束了酷吏时代,然后狄仁杰复相,君臣之间维持起了更加默契的平衡。
对于君来说,天下人才济济,任其选拔,自然没有不可替代的臣子,李昭德历史上没懂,如今年纪更轻,锋芒更盛,开口就是对脸狂抽。
如今的弘农杨氏乃是攀附,出身并没有那么高贵,也是世家中的热知识了,大家心照不宣,但还从未当面骂过田舍翁,杨嘉宾先是愣住,然后醒悟过来,哆哆嗦嗦地道:“李昭德,你安敢如此对待长辈!”
李昭德睨视他一眼:“无官无职,年岁虚长之流,你又是何人的长辈?”
杨嘉宾气得身体都发抖了:“你……你……”
李昭德反倒更加不悦,对着众人斥道:“守节是应约赴宴而至,如今你们竟让他出了大事,郡公府中的老夫人最爱这个嫡孙,如今已经晕厥,她老人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在场的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他再看向李敬猷,语气森寒起来:“尤其是你李敬猷,御史台可有不少参你们的奏折!”
“你兄长被抓入内狱,居然还能放回来,可见那李元芳也只是欺负欺负武氏子,不敢对关内勋贵下手……”
“你们若进了台狱,被我抓到罪证,还想回府养身?就等着去爵流放吧!”
哪怕兄长李敬业关照过他,别跟李昭德这种刺头正面对抗,但在自家府邸被指着鼻子骂,还要被威胁抓入台狱,李敬猷也被彻底激怒了。
他直接伸手指着李昭德的鼻子:“你们陇西李氏果然骄狂到了极致,那个人如此,李守节如此,你李昭德也是如此!区区一个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摆什么官威?若论官品,在座的都是勋爵,你安敢放肆!”
李昭德笑了:“你这依仗祖上,不知所谓的废物,所做的那些荒唐事,老国公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说不得我今日要替老国公好好教训你们,整肃一下英国公府的门风……来人啊!”
眼见李昭德身后还真跟着御史,韦承庆立刻上前一步,予以调解:“李中丞息怒!息怒啊!都是关内亲族,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丹阳郡公出了事,诸位都不好受的……”
对于京兆韦氏,李昭德的态度总算好了些,拂袖道:“我只是听了府上下人禀告,就觉得诸多疑点,且不说守节一向稳重,即便是不慎摔倒了,怎会昏迷不醒,伤势严重,再听那医师诊断,明明是被人殴打所伤,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李敬猷道:“诊断为殴打?胡说八道!我们当时询问,医师明明摇头不语,怎的到了你府上,就换了一套说辞?你敢颠倒黑白!”
李昭德怒声道:“我不与你分说,前后有数批人入府禀告,马上又能见到守节,我岂会平白无故污蔑于你?现在郡公府上已经大乱,老夫人倒下,此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郡公府上通知李老夫人?”
韦承庆一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赶忙道:“我们不妨先问一问窦县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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