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而发现这位李阁领明显不悦,智行惧意更甚,却不动摇:“李阁领,我们寺中已无香客,那些大户子弟也不再拜师,若无信钱之利,寺内就支持不下去了……”
李彦很清楚这是屁话,少林寺有良田百顷,佃户众多,怎么活不下去?顶多日子不如以前那般富足罢了!
当然,由奢入俭难,正是生活质量的变差,才让寺内留下的僧人愈发忍受不了,走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不想离开,也生出了跟别的寺院学习,推行信钱的想法。
但这件事他确实没有权力阻止,因为这并不违背大唐律法,沉吟片刻,淡淡地道:“你们发的信钱,能比得上公廨(xiè)本钱吗?”
这个年代佛门在放高利贷,官府也在放高利贷,各州官署备本钱,选择富户向他们放贷,然后收取利息,用于支付官员俸禄堂食等开支,年息也不高,就是本金的百分之百,选到了人,不借都不行。
最初的目的是想着从富户身上争利,但等到了历史上的开元年间,已经基本转嫁到了民间百姓头上,“收利数多,破产者众,在于平民,已为重赋”,和王安石变法里面的青苗法有几分相似,只是士大夫阶层受损后会大闹,百姓被剥削则难以发出自己的声音。
智行闻言脸色惨变:“我少林寺的区区信钱,岂能与朝廷的公廨本钱相比?”
李彦道:“今年公廨本钱的分派刚要开始,少林寺就使信钱,不是与朝廷争利么?”
说来也可笑,为了防止寺院的急剧膨胀导致的社会动荡,也为了让百姓没有别的选择,唐朝中后期佛门放贷的风潮,是官府打压下去的,否则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智行也意识到了这点,朝廷确实无法直接制止少林寺放贷,但想要压制一下那再轻松不过,尤其是眼前这位的权势,稍稍表现出厌恶的态度,自然有人讨好着去办事。
他立刻跪下,哀声求道:“李阁领,求你给少林寺一条生路吧,如果信钱再推行不了,我们少林连斋礼都要停下,就真的要散了!”
“起来!”
李彦手掌一抬,劲力透体而出,硬生生将这和尚魁梧的身躯拉起,不愿受此一拜,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我针对的从来不是少林寺,只是信钱放贷,剥削平民,我确实不喜,少林寺自有特色,为何要做这等事情呢?”
智行一怔:“李阁领之意,小僧不明白……”
李彦道:“你们少林寺的崛起,在于在前朝乱世时,十三棍僧相助大唐,现在也有一个报效大唐,展现武德的机会,你们愿不愿意把握住?”
智行大为意动,在这方面他们可比高利贷专业多了:“当然愿意,寺内师兄弟时刻练武,就为了等待这样的机会。”
李彦颔首道:“你们对新罗有了解么?”
智行想了想道:“倒是听主持提及过,那个小国也很深沐我佛教化……”
李彦冷冷地道:“新罗冥顽不灵,陛下有意灭之!”
智行立刻改口:“小国虽受我佛教化,却庸质难雕,取形失义,不改凶顽本性,陛下圣明!”
李彦道:“你回寺中,让智坚选一批武僧来,可入我内卫为巡察卒,于新罗之战中,派上用场。”
听到真正要参与到灭国之战,智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走投无路的少林寺没有选择,他双手合十,重重一礼:“阿弥陀佛!多谢李阁领予我少林机会!”
李彦道:“去吧,正如少林武僧昔日救出那些被牙婆拐带的孩子,是功德一件,若能减少我唐军伤亡,我当请陛下为少林寺封赏,将收回的太宗诏书《告柏谷坞少林寺上座书》重新赐予,这比起放贷于民有意义多了。”
智行也不禁有了一丝丝羞愧,赶忙再礼:“是!”
目送这位离开,李彦将佛门的计划修改后,往前提了提。
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只是说了一半,他针对的从来不是少林寺,而是整个佛门。
只不过他原本的计划里,让佛门纳税都是非常靠后的,比起其他改革都要难。
没办法,这个宗教势力真的太庞大,信仰这玩意又是不讲道理的,以致于佛门的影响力根深蒂固到,连皇权都只能强行推动灭佛,不久后就会死灰复燃。
但如果佛门内部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寺院,比如这个半废的少林寺,或许又有不同。
正想着可行性,丘神绩带着李敬业,笑吟吟地从内狱走了出来:“六郎,我去英国公府上询问线索了。”
李彦看了看李敬业,发现短短一天时间不见,这位就从骄傲的孔雀变成了落败的公鸡,不禁暗暗摇头:“去吧!”
丘神绩领着李敬业出了内卫,远远就发现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唐人出行,以骑马居多,坐马车的一般都是身体病弱不能吹风,或者身份高贵不宜露面的。
而这辆马车一看就是贵人所乘,不仅较之普通的马车,足足大了一倍,整个帐幕更是用上佳的马皮缝制,接缀之处用金丝银线穿插缝合,镶缀着彩羽绮罗各种佩物,贵气逼人,前后更是恭立着数排仆从。
丘神绩在两京街上都很少见到如此档次的豪车,不禁多看了几眼,表情有些酸溜溜的,反正没穿绯袍,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有钱了不起么,显摆什么!”
骂完之后,他拉着李敬业的力道更大了几分,李敬业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又弱弱地道:“丘机宜,那就是我的马车,恐怕是我府上来人了。”
丘神绩哦了一声:“我刚才还在想,是谁能有如此豪气的座驾,原来是英国公啊,这就难怪了!”
李敬业听出了浓浓的不爽,身体颤抖了一下,暗怪家中人给自己找麻烦,就不能低调一些,换一驾普通的马车么?
哦,原来家中没有低调的马车啊……
正在这时,仆从发现了他,一道身影顿时从马车内钻出,关切地呼唤道:“大兄!大兄你可出来了!”
李敬业看到弟弟李敬猷冲过来,眼眶也是一红,情不自禁地过去,两兄弟抱在一块。
见兄长短短一日不见,就憔悴到这般地步,李敬猷不禁大怒:“内卫是不是对你用刑了?你堂堂国公,竟敢说拿就拿,那个李元芳真是嚣张至极,各府上下都为你鸣不平,我都把他们请来了!”
李敬业没及时捂住弟弟的嘴,不禁脸色惨变,下意识回头看去。
果然丘神绩来到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没事,你们继续说。”
李敬猷看到一个挺和气的胖子走了过来,喝问道:“你是何人?”
丘神绩很老实地道:“我父昔日是老国公的副手,正是我把你兄长放出来的。”
李敬猷顿时傲气地哼了哼:“看来内卫不全是李元芳那般狂徒,还是有懂事的人的……”
话到一半,就听怀里的李敬业咯的一声,抽了过去。
李敬猷大惊失色:“兄长!兄长你不要离我们而去啊!”
丘神绩伸出肉嘟嘟的手,在李敬业身上按了按:“他是昨夜担心没有睡好,放心吧,在我的守护下没有人对他用刑。”
李敬猷这才稍稍放心:“那多谢了!”
丘神绩露出笑容:“刚刚听你说为英国公鸣不平的人都在贵府,那真是太巧了,我正要入府拜访!”
李敬猷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看着那人畜无害的圆脸,决定给对方一个融入上层的机会,矜持地点了点头:“好,那阁下就来吧!”
第413章 不可直呼其名的李元芳
豪华马车内。
丘神绩倚在柔软的靠垫上,鼻中嗅着恰好到处的香料,不得不承认这些关中勋贵真的会享受。
李敬猷见他东张西望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屑,又发现李敬业裹在衾被里,不时抽搐一下,显得惊慌不已,皱眉道:“我兄长在内卫到底经受了什么折磨,怎的变得如此虚弱?”
丘神绩保证道:“令兄绝对没被上刑,在我的特意关照下,他所在的牢房都是最宽敞的,内卫轻手轻脚地架着他,没有丝毫磕着碰着。”
说罢他叹了口气:“也许是令兄终究不适合内卫的环境,受到一些惊吓,才会如此吧……”
李敬猷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李敬业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伤势,但单纯吓成这模样,岂非让人轻视,顿时皱起眉头纠正:“明明是李元芳凶残,施以恐吓,才让我兄长受此大难,你明白吗?”
丘神绩圆圆的脸上透出无措的表情:“这……李阁领在内卫的威望可不一般啊……”
李敬猷打量了一下丘神绩,见他一身便服,未穿官袍,也没佩戴鱼符,不禁运用聪明的大脑分析起来:“你是不是只有内卫之职,没有朝中外职?”
丘神绩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我平日里只在内狱工作,都不怎么去其他地方。”
李敬猷心想那是真的不懂哦,眼珠转了转,开始忽悠:“他是阁领,又不是大阁领,内卫还轮不到李元芳完全说了算,你知道京兆韦氏的承庆公么?”
丘神绩点头:“知道的。”
李敬猷道:“承庆公可是被举荐为内卫阁领的,他都没看上其职,宁可赋闲在家,也不愿意与李元芳共事,可见此人狂妄跋扈,也知内卫阁领并不如你所想那般重要……”
丘神绩眨巴了一下眼睛:“我第一次听到这般说法,真是大开眼界,李二郎不愧是功勋后裔,见多识广啊!”
李敬猷笑道:“知道就好,反正你接下来用心为我英国公府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在马车平稳的行驶下,英国公府已经到了,李敬猷和丘神绩一起带着李敬业下车,有健仆上前扶住。
李敬猷扫了眼府前长长的车队,露出满意之色,吩咐道:“你们将兄长带入内宅休息,再去太医署请几位相熟的医佐前来验伤,速去!”
仆从领命,李敬猷领着丘神绩往正堂走去,还未到堂前,就听到里面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那个人就是边州长大的蛮子,我等羞于与之为伍……”
丘神绩轻咦一声:“那个人是?”
李敬猷解释:“就是李元芳,宴请相聚,不比私下,最好还是不要直呼其姓名,免得被内卫抓住把柄!你应该听过梅花内卫吧,虽然内卫和其不同,但李元芳权势极大,万一梅花内卫也与之有关,却是不得不防!”
丘神绩实在没忍住:“所以你们甚至不敢直呼李元芳的名字,却聚在一起反抗他?”
李敬猷以前并不觉得怎样,被这么一说,顿时发现这是有点不对劲,僵硬地岔开话题:“出言者乃是窦怀贞,你也不必担心,我们大唐从不因言获罪,我关中子弟相聚,更是针砭时弊,仗义执言。”
丘神绩笑容更甚:“不担心不担心,毕竟没有指名道姓,谁知那个人是哪个人?只是我终究出身内卫,不好直接露面,就悄悄入席吧!”
李敬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询问此人父辈姓名,不过瞧他这模样,出身势必平平,否则关中子弟整日宴饮,不会从来没邀请过此人,一想到问出个寒门来,凭白降低了自家的档次,对方不与自己同行倒是正中下怀:“放心,你助我兄长之恩我记得,后面会提拔你的……”
丘神绩心想你连名字都不问,敷衍到这般地步,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么,关中勋贵子弟怎的到了这般地步?
不过这样正合他意,他本来还准备了一番说辞,现在也不需要用了,直接绕了一圈,从侧门进入正堂。
刚刚走入,还未找地方坐下,就见刚刚发声的人长袖摆动,几乎是以振臂高呼的姿态道:“别看那个人权势正炽,气焰嚣张,但已然结怨无数,各府心欲除之,必无好报,我等关中子弟便是身陷囚笼,也当不屈志气,反抗到底!”
顿时有人呼应:“怀贞兄高见!那个人暴行施加于英国公,我等要先将英国公迎出,再予他一个报应,方显我等关中之能!”
又有人起身分析道:“不错,不能再让那个人这么肆无忌惮的下去了,今日是带走英国公,来日谁知会是在座中的哪位?”
眼见群情激奋,坐席靠前的韦承庆轻轻抚须,颇为欣慰:“关中儿郎,士气可用啊!”
自从推行科举改制,京兆韦氏的利益进一步受损,暗中的对抗就更加明显,既然是反对李元芳的,那韦承庆和韦玄贞叔侄作为韦氏的代表,自然第一个赶到。
此时看着众人议事,韦承庆还是比较欣慰的,比如称呼上的谨慎,虽然显得卑微了些,但如此态度才能成事,合众家之力难道就不能对抗那个人?
相比起韦承庆的威望,韦玄贞就差了许多,只能坐在他的后席,看向高谈阔论的窦怀贞,凑了过去低声道:“叔父,此人怎么给我夸夸其谈之感,到底能否靠得住?”
韦承庆道:“他终究是窦左相之子,叔父又做了那般恶事,现在窦氏想要重新融入我关中士族,就必须好好起头,对付那个人。”
韦玄贞:“……”
窦怀贞是昔日宰相窦德玄的长子,也正是窦德成的侄子,窦德成卖毒丹给各府,原本已经将窦氏的声名糟蹋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有了新的针对目标,窦氏才勉强融入关中士族里,并且带头冲锋。
这些他都可以理解,无法理解的是,曾经有资格成为宰相的叔父,为什么也这么称呼李元芳啊?
这边叔侄对话,群情激奋之后,窦怀贞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了下来。
别看他刚刚演讲起来慷慨激昂,俨然是反抗那个人的首脑,但坐的位置相当靠后,回去后瞬间卑微起来。
没办法,他的袭爵很低,仅仅是从五品的开国县男,排在爵位的最末等。
其上是开国县子,正五品上;然后是开国县伯,正四品上;之后是开国县侯,从三品;再往上开国县公,从二品;紧接着开国郡公,正二品,最后就是从一品的国公。
国公就是臣子的顶点了,从一品郡王和嗣王,还有正一品的王,就是李氏皇族才能安排了。
而关中勋贵子弟最不缺的就是爵位,正如李敬业未到三十岁时,便继承了英国公之位,在场的大部分勋贵子弟都有爵位在身,身为开国县男的窦怀贞还真就只能靠边站。
不过他回归席上,发现后面不远处,不知何时坐了一个胖子,气度不凡,却又十分眼生。
换成别人看了看也就过去了,但窦怀贞仔细打量了一下,隐隐觉得此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便主动凑了过去,拱手道:“窦庆,字怀贞,见过这位郎君!”
丘神绩还礼:“无名之辈,见过窦县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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