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徐林赶忙行叉手礼:“下官见过李机宜,不知李机宜相招,有何吩咐?”
李彦看向牢内,里面蹲着一个身材矮胖,眼睛狭小的男子:“武懿宗当街纵马,撞死无辜百姓,此案是由你审理的吗?”
徐林一怔,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件事,却赶忙道:“禀李机宜,是下官审理的,此案双方都有过错,武懿宗策马飞奔,那孩童恰好又突然跑出,才酿成悲剧。”
李彦眉头微扬:“这是周国公府给出的解释,还是你们现场查询到的结果?”
徐林道:“事关武氏子弟,我们不敢怠慢,询问了不少目击者,基本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武懿宗骑的是陇右的青骢马,这等良马原本十分顺服,但他骑到修文坊时,马匹不知何故突然受惊,往前狂奔,恰好拐角处一名孩童冲出,马蹄踩在孩童身上,当时就没救了……”
“事发不久,巡逻的武侯就听到尖叫声,赶到现场,从周围百姓的口中还原了情况,地上的马蹄印记也证明了这点。”
李彦皱眉:“这是哪天发生的?”
徐林道:“就是前日的事情,我们把武懿宗带入衙门,周国公府的人也找上门来,赔了十缗钱,那孩子的爷娘也就作罢。”
十缗钱对应到后世,连两万块都不到,李彦目光一厉:“即便是事故,并非有意害人,一条命就值区区十缗?”
徐林无奈的道:“听说是周国公府,谁敢多要,那奴仆随手甩下几缗就走了,还是我县衙补足了十缗……”
李彦冷声道:“就是因为这等放纵,才会让这等人越来越变本加厉!今日失手撞死人,奴仆随意丢下几缗钱,就不了了之,接下来此贼就更视人命于无物,开始主动为非作歹,凌虐百姓!”
徐林乖乖低头挨训:“此人终究是武氏子弟,我们也没办法……”
当年贺兰敏之姓武时,他府上的恶奴犯下多少罪孽,可谓罄竹难书,长安和万年县衙都不敢处理,更何况武懿宗还不是奴仆,是正儿八经的武姓,小事化了,再正常不过。
李彦现在就要扭转这种常态:“此案重新审理,洛阳坊市人流众多,岂可策马狂奔,武懿宗要负主要责任!”
徐林其实听他提及此案,就知道武懿宗肯定是无法轻松过关了,立刻道:“请李机宜放心,我等一定仔细审理此案,绝不让武懿宗逃脱应有的罪责!”
李彦摇头:“应有的罪责?不够!必须从严处置,以儆效尤,才能遏止此等风气,就从武懿宗开始!”
徐林有些傻眼。
不给特权就不错了,还是第一次听说对皇亲国戚从严处置的。
这终究是皇后的娘家人,万一太子殿下……
突然间,他想起了前周国公贺兰敏之所做的恶事,顿时恍然大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逼兜,连连道:“下官明白了,一定对这等恶贼从严处置,让太子殿下满意!”
李彦知道这家伙误会了,太子如今关注的都是国家大局,哪有精力去管武氏子弟,恨屋及乌都没那个闲工夫。
不过官场中人,擅于钻营也是常态,这个误会至少可以杀一杀洛阳内勋贵子弟的恶劣风气。
他微微点头:“徐少府稍候,等我问几个问题后,你就将他带入县衙牢狱内,好好看管。”
徐林赶忙道:“是!”
李彦进入牢房。
武懿宗不安的等待着,一见李彦走入,二话不说,嘭的一下就拜下了:“李机宜饶恕啊!”
此人本来生得矮小,还有些驼背,此时一趴下,更显得容貌丑陋,举止猥琐,李彦俯视,脸上也不禁透出厌恶:“大唐有你这等皇亲国戚,真是国耻!”
这武懿宗论名气,没有武三思和武承嗣大,但也是同样的不干人事,历史上契丹反叛大唐时,武则天命其为行军大总管,率二十万唐军讨伐,麾下有不少得力将领,原本是送分局,武懿宗只要挂个名,听麾下有经验的将领安排就好,这蠢货偏要自己为之,结果数千契丹骑兵未到,他就吓得原形毕露,抱头鼠窜,令唐军损失惨重,险些兵败如山倒。
统帅无能,累死三军,这倒也罢了,武则天杀了真正能为国抗敌的良将,然后任命这种废物当主帅,本来就是生怕权势不稳的自私举动,吃败仗再正常不过。
但武懿宗真正恶心的行为是,此人打契丹人的本事没有,对百姓举起屠刀的胆子很大,竟以河北百姓与契丹勾结为由,大肆杀戮,后来更要上书,准备将之屠杀殆尽,用来挽回自己败军的颜面。
武则天否了这种提议,但河北已是人心尽失,动荡不休,关键是武懿宗回朝后,没有受任何惩戒,等到李显继位,仍得重用,最终年纪大了,以国公之位病逝,半生荣华,寿终正寝。
也不知那些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真正国公们,与这么个东西并列,是何感想……
李彦最恨的就是这类屠杀百姓的人,一开始对丘神绩印象极差,也是因为历史上的丘神绩杀良冒功,后来特意引导,如今丘神绩对于战事毫无兴趣,一心一意在牢房内琢磨他的看家本领,当罪恶克星。
相比起丘神绩,行为更为恶劣的武懿宗,李彦没有那个耐心引其从善了,平静的道:“起来回话!”
武懿宗哪里敢起身,几乎是蜷缩在地上,扭动了一下,继续哀求:“我知错了,下次一定好好补偿那孩子的家人,望李机宜开恩,不要把我送回岭南。”
“还有下次?”
李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你在岭南时期,可与长孙氏的族人接触过?”
武懿宗先是一愣,然后面露惊恐:“长孙氏?没有,我绝对没有与这等罪族勾结啊!”
李彦皱眉道:“谁说你与长孙氏勾结了?你们在岭南生活了近十年吧,见过长孙氏的族人没有?或者从别人口中,听过长孙氏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一并说出,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你连回岭南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对付这等人,直接威胁最管用,果不其然武懿宗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道:“我确实没有……没有见过长孙氏的人……至于听说……听说……好像是听说过……”
他苦苦回忆,在生死的威胁下,脑子倒是比起平时更加灵活:“是的,我听其他罪族说过,长孙氏患了疫病,基本上都病死了……”
李彦目光微凝:“疫病?”
武懿宗语气倒是肯定下来:“是疫病,岭南那穷山恶水之地,比起瘴气更可怕的,就是疫害了,太可怕了。”
李彦道:“长孙氏族内得了疫病,是哪一年的事情?”
武懿宗摇头:“这就不知了,但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时还小,不知事,后来听别人提到,才隐约回忆起一些,据说长孙氏的人身体溃烂,个个哀嚎,死得很惨!”
李彦又问:“你刚刚说基本病死了,是不是还有活下来的人?”
武懿宗道:“似乎就活下来几人吧,那可是人口过千的大族,一场疫病过去就剩下几个了,真是太可怕了,岭南那个鬼地方,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李机宜,求求你饶恕我!”
看着武懿宗重新拜下,李彦挥了挥手,左右内卫直接将之架起,往外拖去。
徐林正恭敬的候在原地,就见武懿宗一滩烂泥似的被拖了出来,立刻保证道:“请李机宜放心,洛阳县衙一定好好审问,秉公处理!”
李彦微微点头:“判决之后,让他在县衙牢内好好反思,如若有真正的悔改之意,而不仅仅是后悔被抓到了,再酌情减刑。”
徐林心想那怕是永远出不来了,领命道:“下官明白!”
李彦送他们离开,路过另一间牢房时,听到武三思讨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李机宜,我已经反思过了,我时常反思自己,请给我一个机会……”
第326章 又坏又蠢的反思怪,也配当我的手下?
李彦把武懿宗送走换监,返回内狱,看向里面的武三思。
在后世眼中,这位梁王比起武承嗣都要有名的多,是武氏集团的头面人物。
实际上,在武承嗣没有被气死之前,武三思是靠边站的,此人能力实在太差,属于矮个子里的倭人。
假如不是后来给李显戴绿帽,跟韦后公然勾搭,不可能有那么大名气。
不过很难说这种公然勾搭,有没有夸大加工,毕竟那是一段特殊时期,连李显是被韦后和安乐公主毒杀的,还是家族遗传的心脑血管疾病亡故的,都没有答案,许多真相早就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
此时李彦走入牢房,看向这个身材瘦高,脸型狭长,颜值在1到2点之间徘徊的人:“说吧,你要反思什么?”
武三思吞了一下口水,明显十分紧张:“李机宜,我刚刚进行了三次反思,首先,我反思了自己早该入李府,拜访李机宜,不该由于畏惧地位差距,而却步不前……”
李彦不置可否:“这马屁拍得不太行。”
武三思笑容微微僵硬,赶忙道:“然后,我又反思了没有早早入宫,聆听太子殿下的教诲……”
李彦并不意外:“又没有说到点子上。”
武三思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稍稍迟疑后,终于道:“最后我还反思了,武氏不该包庇武懿宗!”
李彦这次倒是奇怪了:“包庇?”
武三思低声道:“李机宜恐怕不知,武懿宗虽然矮小,但在岭南时就精通骑术,一有空就在城内骑马……”
李彦脸色沉下:“你的意思是?”
说都说了,武三思干脆道:“岭南之时他都没有纵马撞人,到了洛阳怎会如此?肯定是居心不良,故意行凶,只可怜那孩童,平白遭了灾!”
李彦微微眯起眼睛:“武懿宗骑术不俗,前日骑的又是温顺的陇右宝马,却突然失控,所以你认为他是故意伤人,现在反思之后,选择大义灭亲?”
武三思露出喜色,先是拱了拱手,想了想干脆一狠心,跪拜下去,大声道:“我愿与弓家五郎一般,为李机宜效命,望李机宜收我入内卫!”
李彦看着此人的行径,觉得异常可笑。
武三思消息倒很灵通,但在其眼中,弓嗣光显然是靠出卖族人获得看重,却不知那位草上飞真正的优点,是大事不糊涂,在关键时刻护住了漕运码头,而且弓嗣光虽然对于旁支态度极差,对于主脉族人是很关心的。
武三思这种不用审问,就准备出卖族亲的卑劣小人,也想与弓嗣光一样?
刚刚送走一滩烂泥的武懿宗,又发现这个又蠢又坏的废物,李彦倒是突然理解,武后当年为什么能容忍贺兰敏之了。
贺兰敏之至少在政事上有些能力,麾下聚集一方势力,后来还想染指禁军,才被对外戚极为防备的李治直接拿下。
而武氏子弟就是一群废物!
既然都是不喜欢的亲戚,一个做坏事的同时还能有些作用,另一群就是纯做坏事,比烂之下,贺兰敏之都变香了。
就挺悲哀。
这并非武后运气不好,而是她自己一手促成,如果不把武氏族人全部流放到岭南,这群外戚不至于就这水准。
当然她如果有一个强大的外戚势力,李治也不会对武后这么放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李彦念头转了转,开口道:“你可知道,弓五郎都没有入内卫?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向不务正业,没有能力胜任内卫之职……”
武三思一怔,心想这人可真够愚蠢的,管自己能不能胜任,先把职位占住了,权力掌控到手里再说啊!
于是乎,当李彦接着询问:“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武三思立刻点头:“当然当然!我一定在内卫好好干,为李机宜尽心尽力效命!”
李彦面无表情的道:“起来吧,武懿宗纵马伤人是在修文坊的街道,你知道具体是在哪里吗?”
武三思心头大喜,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知道知道!我昨日听了就觉得奇怪,特意去看了看,我愿为内卫引路……”
李彦道:“此案确实有蹊跷,你带我去现场看看。”
武三思奇道:“这点小案子,也要劳烦李机宜亲自去?”
李彦冷冷的道:“出了人命,还是小案子吗?既然被我所知,还涉及你们武氏子弟,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他懒得再与此人多言,转身往外走去。
武三思则下意识的撇撇嘴,却又觉得自己把握住了机会,狭长的脸上满是喜色,赶忙跟了上去:“李机宜等等我!”
两刻钟后,数骑快马出了皇城。
李彦骑在狮子骢上,速度却特意压了压。
他对于狮子骢有绝对有控制力,狮子骢的灵性更是不会踩踏行人,但上行下效,他每次快马如电,其他内卫有样学样,却是容易出事的,以后在城内还是稍慢些。
修文坊在洛阳城南,人流量相对于城北的坊市略少,不过洛阳并不存在人烟稀少的坊市,再加上这里距离皇城不远,行人还是极多的。
一行人很快来到曲巷口,武三思指着十字路口道:“李机宜,就是此处。”
李彦道:“你演示一下,当时大概是什么情况。”
武三思下了马,开始比划:“当时武懿宗应该是从那条街道骑过来,呃……一直骑到了路口,嗯……突然冲出来一个孩子,被他的马撞倒在地……当时四周人都开始尖叫,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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