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若不是年龄太小,他早就不止五品,圣人显然对其极为信任,此次辅佐太子监国,李元芳是最不好招惹的,你居然为了一只猫,居然为了一只猫去招惹他,还许官!我要被你气死了!!”
眼见二兄越说脸色越铁青,最后更是面目狰狞,弓嗣光颤声道:“我真的不认得他啊,只是有些熟悉……啊!我想起来了,江南的谢氏商会,是不是也与此人有些关系?”
“相比朝堂之争,商会的那点摩擦,又算得了什么呢?”
弓嗣明暴怒到头疼:“滚!给我滚出去!”
弓嗣光如蒙大赦:“那我就告退了,二兄你也别太气,大不了我舍了脸面,去给他赔个不是……”
他本来是客气话,但弓嗣明按了按额头,突然道:“等等,你说的没错,去给李元芳赔个不是,探探口风,看看此人先来洛阳,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弓嗣光身体僵了僵,就想装作没听见,快步往外走。
“站住!”
直到弓嗣明厉声呵斥,他才转过身来,哭丧着脸:“二兄,你饶了我吧,这种事太丢脸了,我实在做不出来!”
弓嗣明冷声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们弓氏比陇西李氏更强?还是你我的祖父,可比卫国公?无论身份地位,你都差李元芳良多!你一介白衣,去给朝廷五品赔个不是,怎么反倒委屈了?”
他们的祖父弓逸,在大唐立国时,只是一介陈仓令,地位跟李靖天差地别,完全没有可以比较的地方。
但后来努力经营汴州之地,经过三代努力,再加上找准时机站队,才有了如今的煊赫局面,成为河南首屈一指的豪室。
可若论底蕴,终究比起那些高门差了许多,门中子弟更是良莠不齐,多有浪行。
弓嗣明恶狠狠瞪着这个弟弟:“你少时就横行霸道,无所顾忌,遭了多少回训斥,终于有所收敛,结果还是惹是生非!”
“不止是你,你们这群不成器的,个个在外胡作非为,总有祸殃家门的一日!”
“我今日就决定了,若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就逐出家门,别再说是我弓氏儿郎!”
听到逐出家门,弓嗣光骇然失色,知道这位兄长是动了真格,终于道:“好好!我去!我去!”
眼见他失魂落魄的出了中堂,弓嗣明又吩咐仆役:“速去将三郎唤回来。”
弓嗣明的下一步目标是洛阳令,到时候司马之位,就可以由三弟弓嗣业继承,他们这一脉牢牢控制住洛阳,再让族内兄弟在各州开枝散叶,如此权势绵延数代,才是一个真正稳定的大族。
弓嗣业很快赶回,听了消息后,脸色也剧变:“李元芳轻车简从,先至洛阳,这显然是来者不善,不会是针对我们吧?”
弓嗣明摇头:“不知道,也可能是为了太子探明情况,这次太子监国,显然和以往不同,需要尤其慎重!唉,太子如果只是要求些财物,舍了便是,就怕他要的更多啊!”
说到这里,想到一群不省心的族人,弓嗣明问道:“近来他们没做什么恶事吧?”
弓嗣业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回答道:“没什么大事,我都能处理!”
弓嗣明又按了按额头:“那就好!那就好!太子和百官不可能常驻洛阳,等熬过去,这里依旧是我弓氏说了算!”
……
另一边。
李彦的兴致并没有因为弓嗣光而被打扰,带着婉儿在南市转了一大圈。
婉儿自己掏出腰间的小荷包,买了一只小镯子,喜孜孜的套在手腕上,一路开开心心。
等到了驿馆,小王子早已等待多时,一见两人,就兴冲冲的迎上来:“师父,师姐,你们来啦!”
李彦笑笑:“进去说吧。”
师徒三人入了驿馆,到了饭点,一边用膳,一边说话,忽听外面传来动静。
很快吏员匆匆而至,面色古怪地禀告道:“李机宜,外面有个郎君,背着几根荆条,说要请罪!”
第274章 主动出击,制止凶案
“这什么造型啊,挺别致的!”
李彦带着两个徒弟走了出去。
原以为看到的,是一个解衣赤背,背着一大捆荆条,任由惩处的汉子屹立。
实际上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整齐,背上两根荆条交叉,缩在角落里,探出小半个身子的弓嗣光。
小王子不明所以,婉儿目光扫了扫,则低声道:“师父,他的花没了。”
李彦也发现了,弓嗣光穿的依旧是原来的衣服,但腰间的饰物和头上的花都没了。
瞧着衣袍上隐约的脚印,这是回去被踹的?
再算算时间,李彦心中有了数,招手道:“弓郎君过来吧。”
弓嗣光不断往角落藏,可驿馆本来人就多,他来这么一出,免不了吸引四方注意,指指点点。
脸正涨得跟猪肝一样,听到李彦相招,顿时如蒙大赦,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结果到了面前没刹住,一个趔趄就朝前扑倒,由于背上还有荆条,直接要来个五体投地。
李彦都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扶,让他重新支棱回去:“进来。”
弓嗣光惊出一身冷汗,他刚才如果扑下去,也没脸在洛阳待了,赶忙跟进去。
到了屋内,没外人在场,他立刻将背上的两根荆条抽出来,双手奉上:“小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李机宜,望李机宜恕罪。”
李彦道:“几句言语冲突,不至于如此的,荆条放下吧。”
弓嗣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不,我的意思是,李机宜大度,不会跟小民计较。”
李彦的目标,从来不是这种纨绔子,他对于整个弓家感兴趣,颔首道:“坐,不用自称小民。”
弓嗣光小心翼翼的坐下:“李机宜,我兄长评价我是只有一颗玩乐之心,平日里斗鸡走狗,喜欢胡言吹嘘,之前得罪,我真的是没认出你来,绝非故意为之。”
李彦平和的道:“我当然知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得罪,小事情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弓嗣光堆起笑容:“李机宜真是大度,我备了一份薄礼,还望收下。”
李彦摇头:“那就不必了。”
弓嗣光赶忙道:“容我解释,我弓氏每年也会赠予各府礼物,各府都会还礼,这完全是正常往来,绝无他意。”
李彦眉头微扬,想到之前丘神绩说,丘府这几年会收到弓氏送的礼物,看来还真不是虚言。
这个汴州豪族早年怒舔李治,近年又孝敬长安各族,连丘氏都不放过,说明家族领导者,是很有眼光和魄力的。
李彦道:“既如此,还是按照以前,与卫国公府互相往来吧。”
弓嗣光干笑道:“好!好!”
李彦道:“还有别的事情么,没有你就可以走了。”
弓嗣光哪里肯走,他本来就是来探听消息,而不是真的来认错的,立刻道:“走不得,走不得,李机宜初至洛阳,还住在驿馆,如此简陋,我既然见了,岂能不一尽地主之谊,让我好好陪同诸位游览一下东都?”
李彦看了看他:“你想做导游?”
弓嗣光咀嚼了一下话意,抚掌笑道:“正是导游。”
李彦不置可否:“容我想想,你们继续吃。”
婉儿和小王子哦了一声,规规矩矩的开始用膳。
弓嗣光被晾在边上,浑身不自在。
依着他往常的性子,要是被人这么冷落,早就拂袖而去,甚至掀掉桌案了。
但今天为了不回去被扒一层皮,还是死皮赖脸的留下。
坐立不安的等了好一会,三人吃完,李彦终于开口:“弓郎君既然有心,我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日我们要去北市,劳烦引路。”
弓嗣光一喜,又怕他只是敷衍之词,赶紧道:“何必等到明日,现在就可以啊!”
李彦奇道:“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宵禁了,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吧?”
弓嗣光笑道:“李机宜有所不知,洛阳与长安还是有些不同之处的……”
在他的解释下,众人稍作收拾,很快离开驿馆,往北市而去。
从新中桥过了洛水,来到城北,这里的环境明显要高一个档次。
层楼对出,迭相临望,建筑在唐朝一向的大气风格上,又有着出众的美感。
而眼见天色渐暗,行人依旧川流不息,有计划的往几个大坊内涌去,北市就是其一。
真正进入北市,李彦也发现,弓嗣光不仅没有半点夸大,反倒还略略谦虚了。
这里与长安确实大不一样。
长安的灯火,全靠街边屋舍点起,再是密集,到了夜间也不免清冷。
而北市东连漕渠,天下舟船汇聚,常有万余往来,填满河路。
此时街上车马相堵,河上众船绵延,似乎早有约定,于短短时间内齐齐亮起灯火。
一时间仿佛银河繁星倒映入人世,蜿蜒而去,一望无垠。
“哇!”
婉儿看得长大了嘴巴,小王子虽然见过,也依旧难掩震撼。
唯独李彦看着船只集聚,微微皱了皱眉。
弓嗣光则露出作为一个洛阳人的傲然:“街道宵禁,坊内狂欢,长安的平康坊也是如此,但人流就远不及此处了,李机宜请看,这两侧多是酒食逆旅,无论是哪地美食,都能在北市找到,一解思乡之情。”
李彦点头:“这倒是不错。”
弓嗣光来到这里,自信明显回归,腰杆挺直,在前面引路:“请!”
漕渠附近,有一位位吏员似乎正在察验船只的货单,那些船主正点头哈腰,满是讨好,突然发现眼前吏员没了影子,齐齐迎上,对着骑在青骢马上的弓嗣光躬身道:“见过五郎!”
弓嗣光掸了掸手:“你们去忙吧,我这里有贵客要招待呢!”
吏员恭敬不已,齐声应道:“是!”
李彦见了,目光微闪:“这些是洛阳户曹下的吏员?”
弓嗣光笑道:“李机宜真是慧眼如炬,他们是我三哥麾下的吏员。”
李彦点头:“原来令兄是分押户曹的洛阳少府。”
这个职位对应到长安,同样的户曹是李峤,赵郡李氏的嫡系子弟,不仅是进士出身,更参加制科,得到李治另眼相看,凭借户曹的位置,曾经对窦氏商会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而洛阳的户曹比起长安实权大了太多,单单是管理漕渠这一项,就举足轻重。
李彦已经基本确定,弓氏最大的优势,是扎根于漕运之上。
想想历史上弓氏的官员分布,这个家族崛起于汴州,兴盛于洛阳,后来蒲州刺史也是弓氏人。
而蒲州和汴州,分别位于洛阳的上游和下游,弓氏把这三个地方控制住,在漕运上几乎就是说一不二,平时能够轻而易举的卡住各地商人的脖子不说,关键时刻还能作为重要的政治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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