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放心油条
他是一个典型的乾南人,那里自古以来的习俗文化,早已经渗入那里人的血脉和神魂,宗族、血亲、血脉、传承,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算是死,也要留下血亲。
就算是死,也要传承下去技艺。
所以,乾南地区,多得是看起来不是很强,却传承久远的家族或者宗门。
当那种意识和想法,成为立身之本,延续的根基时,那么所有人都会去维护。
他给开出了一年的条件,不是他不想开出更好的条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一年了。
乾皇一年之内,可能就会出关,而大乾内部的乱相,再发展一年,可能就会到了必须去拨乱反正的地步。
那个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宋承越想了很多,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把毫不知情的也要斩草除根。
后来思来想去,就得出一个最简单的结论。
未必是仇怨,未必是得罪人多,可能跟那些表面上的东西,都毫无关系。
只是因为他坐在这个位置太久了。
他知道的太多了。
多到哪怕他不知道一件事,也会有人认为他知道。
多到太多的人,看到他还活着,就会寝食难安。
这就是历代指挥使的宿命。
良久之后,他闭着眼睛,将这些思绪,全部压到心底,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便依然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指挥使大人。
……
余子清找到了恻恻。
“恻恻,有点事想要问问你。”
以前他可是从来没问过的,他到刚才为止,甚至都不知道当年那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毕竟,无缘无故的去揭人伤疤,纯属脑瘫行为。
“少爷?”恻恻有些疑惑。
“现在有点事,我需要在你这确认一下,可能会涉及到一些你以前的事情。”
“少爷尽管问,没什么不能说的。”恻恻立刻明白了,她笑了笑,不以为意。
“你之前在夔侯国的时候,带来的那个小女婴,是怎么来的?”
“那个时候,我在一座青楼里,还在接受各种训练,当时我的琴技老师,生下了一个女儿。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但是在夔侯国,能有一身技艺,却没有沦落风尘的女子,必定是在富贵之家。
按照规矩,我们是不问来历的。
后来出了战乱,有邪道趁机入城,搜刮紫河车。
我的琴技老师不幸遇难,她临死的时候,将孩子托付给了我。
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从来没说过,到死也没说。
再后来的事情,少爷都知道了。”
恻恻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太详细,又从头将她知道的,细细说了一遍。
余子清静静的听着,大概明白,一号说的这部分,基本都是真的。
这种事,当年的当事人,基本都死绝了,除了还活着的人,不可能知道的太详细。
他现在大概猜到一号是什么人了。
明明有力量,还有权势,却只敢这么处理自己的亲眷,如此小心翼翼,放眼整个大乾,都找不到几个人了。
跟恻恻聊完,余子清又找到老羊,将事情说了一遍。
老羊听完之后,细细思忖了片刻,冷笑一声。
“还能有谁,大乾锦衣卫指挥使,宋承越呗。
符合这些条件,再加上会这么做的,除了宋承越这个乾南人,还会有谁?
他来找你,就证明他已经无路可走了,找你说,就等同于自报身份。”
“他给开出的条件很高,但是我觉得的,有点不可思议,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啊,竟然会被逼到这种地步?”余子清有些不解。
“名声不好归名声不好,可是权势却不是假的。
整个大乾,敢招惹宋承越的人可不多。
就算是太子,也只敢敬而远之,不亲近,也不得罪。
谁能把宋承越逼到这种地步?
真不怕那家伙狗急跳墙吗,那家伙疯起来,设计弄死个皇子,估计都不是难事。
反正他是肯定觉得自己注定没法善终。
一个不怕死,还手握大权的家伙,跟疯狗似的,谁失心疯了,敢这么逼迫他?
我不理解。”
老羊微微皱眉,也在思索。
“别说你不理解,我也不理解。
但是现在就是有人在逼着他狗急跳墙。
从你说的来看,他自己其实也知道,他活不久了。
这事的内情,感觉有点复杂了,必定是牵扯到大乾朝局变化,你可别随便插手。
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有人敢这么做,如此有恃无恐,绝对是得到了乾皇默许的。
而且就是锦衣卫内部的人。
现在根本不是俩小孩子的问题了。
虽然你带回来那俩小孩,我们也不怕,也不会有人疯了,继续穷追不舍。”
“我明白,所以我根本没搭腔,我直接走了。
我明白这些,宋承越也明白这些,那么,若是有其他人知道,也一样会明白这些。
所以,我就觉得这事不对劲了。”
“怎么?”老羊问了一句。
“太合情合理了,甚至于,为什么老羊你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直接锁定了宋承越?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都能如此确定了,其他更了解宋承越的人,是不是也会如此?”
“这……”老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知道余子清有时候的想法,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太一样。
可余子清总会给他很多启发。
是啊,他为什么会如此确定?
就因为宋承越是乾南人吗?
乾南人整体是这样的,但是他能确定每一个乾南人都是这样吗?
他能确定,宋承越真的是这样吗?
自我发问之后,老羊顿时有些茫然。
他本能的从积累下来的信息里,自然而然的得出一个结论。
或者说,那就不叫结论了,直接就是可以拿来用的事实。
这事还套在了锦衣卫指挥使身上,他竟然不觉得有问题,觉得这很正常,事实就应该是这样。
回过神之后,老羊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反而只有余子清这种完全不熟悉宋承越的人,才会发出那种疑问。
余子清看着老羊的眼神变化,顿时明白,老羊似乎也发现不对劲了。
这事就此搁置。
余子清也不打算回一号话了。
他只是觉得可怕。
一个人是复杂的,这话没错,宋承越可以是个名声臭不可闻的鹰犬,也可以是个典型的乾南人。
可是当老羊这种人,竟然都会知道这点,甚至都会本能的觉得,这事很正常的时候。
那这事就不正常了。
因为这事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据他了解到的消息,流传最广的,一直摆在明面上的情报。
宋承越没有娶妻,没有纳妾,无儿无女,无父无母,没有任何牵挂。
所以这家伙嚣张跋扈也好,心黑手辣也罢,只要他坐在那个位置一天,乾皇信任他。
那么,宋承越就是没有弱点的,他是一条最完美的鹰犬。
既然这样,那么,宋承越是个典型的乾南人,这个情报,老羊又是怎么如此确定的呢?
一个典型的乾南人,只要是家有余粮,那人丁兴旺才是最直接的表象。
上有四老,中有妻妾,下有儿女成群,这才叫典型。
如今的乾南地区,判断一个家族大不大,是不是有钱有势,最直观的就是问问他有多少儿女。
这种事情,虽有偏见的成分,可流传最广,多少也能反映出来一些问题了。
余子清转头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