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闻
有道是新人换旧人,有新学生加入,自然就有老学生离去,年纪到了一定地步的,没能考上秀才,学子们只能黯然离开了学堂,这些人未来依旧能进行科举,不过想要继续获得学问,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毕业’的还有两个秀才,这一年,云景他们所在的学堂有两个人考上了秀才,接下来他们将要去县里进修更进一步的学问了。
别看一个学堂才考上两个秀才,但这‘升学率’真心不低了,用李秋的说法,今年郡里参加秀才科举的足有五千多人,而最终考上的却只有五十个,百里挑一啊,他们学堂就出了两个,是何等喜大普奔的事情?
为此,李秋还高兴的喝了一顿酒呢,那俩考上的,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虽然那两人不是李秋的徒弟,但到底是他教出来的,未来他们的成就越高,李秋的脸上也有光。
也正是因为学堂出了两个秀才,展示了学堂的教学质量,所以今年招收的新学生才比云景他们那一期多了十几个,大多数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择名师名校这种情况明显哪儿都是一样的。
如今云景已经逐渐了解到了大离王朝的行政制度,从低到高分别是村,镇,县,郡,州,道。
他们所在的新林县,属于林南道,江州治下的望江郡管辖。
江州嘛,顾名思义,有一条大江,不过云景并未见过就是,‘传说’那条江叫离江,几乎横穿整个大离王朝,其有‘源头天上来,浩荡九千里’的说法。
由此可见大离王朝疆域之辽阔,云景如今接触的也才冰山一角罢了。
望江郡辖下有上中下八个县,新林县属于中等县。
整个望江郡人口近三百万,却只有五千多童生参加秀才科举,录取五十个,真心不多,就这,还是囊括了四十岁以下有资格参加秀才考试的童生呢,几乎是几百万人口中多年来所有的童生数量了。
当然,那些读过书却没有学籍的‘野生’读书人不算,那种人是没资格参加科举的……
在新学期的学习生活中,直到一个月之后,云景才从同窗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关于农家肥来自上头的消息。
然而这些学生也只是从家长那里道听途说来的罢了,顺嘴一提,压根就不知道具体,他们的谈论中,几乎都在惊讶,大粪居然能种粮食?
那玩意那么脏,种出来的粮食能吃吗?
在同窗那里了解不到具体有用的消息,云景回去问了师父李秋。
李秋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情,他得到的消息相对全面一些。
云景问了,李秋也将自己知道的几乎全部都告诉了云景。
首先,有圣旨下来,牛角镇镇长,严重失职,未能将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农家肥这种事情及时发现上报上去,革职,问斩,而且是斩立决,当天就被砍了脑壳,家产没收,家眷服劳役的服劳役,入贱籍的入贱籍。
下场不可谓不凄惨,对此,李秋冷笑着说了句活该。
然后吧,果然不出他所料,之所以过去了这么久才有消息下来,那是因为朝堂上争夺功劳扯皮导致的,简直狗咬狗一嘴毛。
具体李秋没说,反正他就告诉云景,死了很大一批官员,连二品大员都死了两个!
这就是政治博弈,谁都想要功劳,然后吧,为了功劳你搞我我搞你,总之搞死几个震慑住其他人后,才有人能真正的尝到功劳到来的甜美果子。
关于农家肥,牛角镇镇长失职一事压根不值一提,估摸着是被顺手就被‘抹去’了。
如今朝廷上主要还在争论两件事情,迟迟未能有一个决定。
首先是农家肥的推广问题,如何推广,由谁去推广,这里面事无巨细短时间拿不出个章程来。
其次嘛,农家肥能让粮食增产,朝堂上争论的最为激烈的是,要不要增加税赋这个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李秋冷笑着说,其中牵扯的利益以及对万民的影响太大了,不死一大堆人是短时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慢慢等就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气吧啦的
关于农家肥如何推广,以及推广后粮食增产要不要加税,这两件事情,都不是短时间就能拿出一个具体章程来的,牵扯太大,里面的水很深,懂的都懂……
以当下社会环境的办事效率,这两件事情真正落实下去,没个两三年时间是不行的,尤其是增税问题,慢一点的话,估摸着拖个三、五、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平头老百姓嘛,命运都不由自己掌控,随波逐流,等着上头政策下来就是。
除了这些之外,李秋还告诉了云景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信息。
其一嘛,就是牛角镇的上任镇长被砍了脑壳,这就空出来了一个镇长名额,如今新镇长还没落实下来到底谁来担任。
镇长,已经是王朝行政制度最底层的官员了,哪怕是最底层,也是入了品的,像王铺头那样的武夫,连入品的资格都没有呢。
听李秋说,想要坐上牛角镇镇长职位的人似乎挺多,很多原本有资格担任县尊老爷的读书人都想来当牛角镇镇长,甚至有一些贫困县地方的县尊老爷都想自降身份过来!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还是出在农家肥上。
要知道牛角镇可是农家肥的源头地点,牛角镇这三个字不知道在多少大人物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一旦坐上牛角镇镇长,指不定什么时候做出点什么事情被大人物知道就飞黄腾达了。
可以这么说,很多上层人不一定知道新林县的县尊是谁,但绝对知道牛角镇镇长是谁,包括当今天子,试想一下,这种地方的镇长,谁不想当?
当然啦,这也有可能是个烫手的山芋,毕竟那么多人盯着呢,不过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为了前途和利益,有的是人冒险想坐上牛角镇镇长一职。
李秋隐约得到消息,如今争牛角镇镇长一职的人,似乎狗脑子都快争出来了。
不过无论如何,李秋都没提自己,似乎压根没他的份,哪怕农家肥这个利国利民造福万世的东西是他捅上去的……
除了牛角镇镇长一职迟迟未能落实外,李秋还说了一件和云景息息相关的事情,准确的说,是和牛角镇所有农户息息相关的事情。
算是好消息吧,而且圣旨已经下来了,不过还在路上,李秋通过自己的渠道提前得知的。
那就是,牛角镇作为农家肥的源头地点,这种利国利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东西‘发源地’,天子得知此事,整整一个月脸上都带着笑容,不知道多开心了,龙颜大悦,于是大笔一挥,特赐‘粮源乡’三个字,一座崭新的牌坊会在圣旨到达后开始修建。
除了天子赐予牛角镇粮源乡三个字外,随圣旨而来的,将还有一项政策,那就是从此之后,有感于牛角镇农家肥对整个王朝以及未来亿兆生民做出的贡献,未来牛角镇境内的农户将永不上粮税!
牛角镇境内的农户,永不上粮税,不是一年不是一辈子,而是永远,至少大离王朝只要在,估计这个政策都将一直持续下去,甚至有可能未来即使出现王朝更替,史书上记载了牛角镇这个农家肥的发源地,后来的王朝估计都不可能收税的。
毕竟啊,农家肥的发源地,那是有‘大功德’的。
这个消息对云景乃至所有牛角镇的农户来得太重要了,以后不用上税,加上粮食增产,可想而知,未来农户的日子将会好过起来,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对此,云景也不得不说,这大离王朝庙堂上的那些官老爷还是有点良心的,倒是做到了‘饮水思源’这四个字。
不过这样的政策能落到牛角镇头上,那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对于农耕文明来说,农家肥的普及真的太重要了,重要到能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
就这云景还觉得大离王朝有点小气呢,毕竟牛角镇才多大点地方,哪怕加上永不收粮税,对于整个大离王朝来说,‘损失’估计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一根毛上的一粒细菌,要免就大方点嘛,把整个新林县都免了也不过分吧。
总归来说是好事儿,云景得找个机会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家里。
穷苦了祖祖辈辈的村民,老天爷,当他们知道以后都不用上税了,云景可以想象他们将有多高兴。
啧,也不知道是一帮官老爷没时间呢,还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压根没有人关注农家肥‘真正的源头’,总之这个事情差不多就这样了。
对于云景来说,这样的结局好坏参半吧,没了切实的好处,却也免去了沦为某些人‘眼中钉’的下场。
日子照常过。
当云景从师父李秋那么得到这些消息的第六天,京城方面的圣旨就来了,和李秋说得差不多,推广和粮税到底加不加还没个定论,但牛角镇永久免粮税的圣旨是真的来了,粮源乡的牌坊也在建造,就在曾经牛角镇老牌坊前方,规模着实不小,嗯,面子工程嘛,做给上面看的。
当圣旨消息传递出去后,整个牛角镇的农户家家户户可谓喜大普奔,无数农民冲着京城方向跪拜,痛哭流涕。
能不激动得哭嘛,从此之后,农民种多少粮食都是自己的了,老天开恩呐。
最高兴的估计要数那些牛角镇的小地主了,他们不用上税,但租种他们土地的农户却是要把种植出来的粮食一部分给他们的,啧啧,纯收入呐。
云景知道这回事后,心头直骂麻卖皮,果然,不管在什么地方,受苦受累的只会是最底层,哪怕有好处也不能真正的落到他们头上。
还好的是,小溪村太偏僻了,农户们的土地都是自己的,因为太过偏僻,没被地主盯上,否则估计云景要欲哭无泪。
这是之前,如今免税政策下来后,指不定就会被盯上!
云景直言不讳的将这个担忧告诉了师父李秋,李秋给了他一记定心丸,说他李秋虽然是一介布衣,但谁若是敢打小溪村村民土地的主意,他不介意宰几个人,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于是,云景彻底放心了。
他暗搓搓的想,是啊,虽然上头有人明显在可以打压自家师父,可那指不定是在闹别扭呢,师父估摸着也在赌气,然后他真做点什么的话,只要不是太过分,估计他都不可能有事儿。
云景已经琢磨过味来了,师父连农家肥这样的大功德大功劳都被压下去,‘针对他’的人可想而知能耐有多么可怕。
意识到这点,云景当时就嘴角一抽,自己作为李秋的儿徒弟,不会受到牵连吧?
他没敢问师父,管他呢,自己如今能读书了,即使未来受到牵连不能当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官还得操心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很多时候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过日子,哪儿有逍遥自在的日子来得舒服不是。
他依旧该上学上学该种地种地。
眼看就要入秋,大概再过一个多月地里的粮食就能收获了。
这段时间,云景猛然发现,牛角镇似乎比以往热闹了很多,他也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那些不知道哪儿来的家伙,见天的往田间地头跑,不是看这家粮食就是看那家土地,那些陌生人的口音一听就是外地的,他们说的都是官话,下田间地头的时候,和本地农户交流还得带个翻译什么的。
云景将自己的这一发现告诉了师父,李秋板着脸告诉他别理会那些家伙就是,就当不存在。
然后云景大概明白那些陌生人是什么人了,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必定是京城方面因为农家肥这个问题跑来做实地考察的,想想也是,农家肥闹得那么大,不能你说粮食增产就增产吧,总得看实际情况,这不,人就来了。
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那些人不信,随他去了。
不过云景倒是看到了一些有趣的画面,那些来到田间地头的家伙,有人看到粮食生长情况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有人估计是真的心系百姓,看到地里生长的粮食痛哭流涕。
这段时间李秋告诫云景没事儿别乱跑,估摸着是不想云景冲撞了那些‘陌生人’,毕竟那些陌生人里面,很多一看就气度不凡。
某天早上,云景和师父李秋照常坐着牛车慢悠悠的往学堂方向而去。
道路两旁的庄稼长势喜人,看着就舒服。
路上李秋询问云景最近学得怎么样了,顺便指点两句。
可说着说着,李秋突然就闭嘴了,眉头一皱,整个人神情紧绷,一种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近在咫尺的云景直觉浑身发冷。
“哼!”很快李秋就放松下来冷哼一声,然后对赶车的车夫说:“走,回去,今天不去学堂了!”
云景正要问那我呢,然后他也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对劲,立即闭嘴,不去学堂就不去吧,就当免费得一天假期。
云景的感官很敏锐,这会儿只觉周围安静得过分,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如果不是跟在李秋身边的话,他都想拔腿就跑了。
李秋话音落下,可赶车的车夫却是没动,然后在云景目瞪口呆中,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和边上的俩护卫一溜烟跑了,眨眼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居然连自家老爷都不顾了?
李秋嘴角一抽,也没说什么。
云景挠挠头,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视线范围内见不到一个活人的场面,大概琢磨过味来了,小心翼翼道:“师父,要不我也先离开一会儿?”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学你师父
周围看不到半个人影,虫不鸣鸟不叫,安静得诡异的气氛下,似乎连风都忘了吹。
牛车孤零零的停在路中间,那头拉车的牛似乎都受到了这气氛的影响,安静的站着,低着头。
李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摇摇头示意云景稍安勿躁,然后起身下了牛车。
云景这会儿内心倒没多少害怕,更多的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见师父都下车了,他也跟着下去,站在李秋身边靠后一点,安静的待着。
这会儿云景心想,自己都说要回避了,师父也没让自己离开,接下来看到不该看的,事后他不会揍我吧?
不是我故意要看的,是你没让我离开哈,师父你到时候要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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