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原五百
太阳还没到落山的时候,河边的风儿很轻快,柳条在风中荡漾,倒影在水里,仿佛搅动了河水一样。
顾青仍有闲暇站在河边整理头发,头发已经很长了,他在考虑要不要剪短一点,不过这个世界虽然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的说法,但是大多数人都留着长发,他突然留短发,倒是显得突兀。
他常记得周氏守藏室老人的话,知白守黑。
虽然常常做不到,可是也时刻把这句话拿出来念叨几下,如此平息内心的躁动,少些麻烦。
他啊,内心有些不平静了。
道士的死亡,奇异的吼声,莫名飞出胸腔的心脏以及那封分明是陆狸写的信,都在搅动顾青平静了好些日子的生活。
一如眼前河水。
不知所谓的感慨一下,顾青继续往城里走,轻车熟路寻到那家店,称好米粉,过路的时候,又看到新鲜的牛腩。江城商业发达,水利便捷,不重耕织,因此官府也不禁制宰牛。
“仅是一碗粉是吃不饱的诶。”
顾青又称了两斤牛腩,想起螺蛳粉的汤料加上猪骨最好,便称了猪骨,价钱居然很贵。他询问肉贩子之后,才知道最近猪肉竟是紧俏货,这段时间正闹着瘟病呢。他亦不强求,于是打道回府。
而一路跟踪的方婉秋没有丝毫收获,不免郁闷,但她坚信顾青定是太过小心,还没有暴露进城的真实目的。
可是看到顾青一路往回走,直到家门,只得大失所望。
她依旧不死心,躲在墙外偷听,忽然听到挖土的声音,悄悄翻上院墙,本以为会有所收获,却看到顾青只是在挖竹笋。
原来顾青院子里的青竹竹种的地下茎入土浅,所以常在夏秋两季出笋,虽比不得春笋那般鲜嫩,却别有风味。
他正是准备挖些竹笋炖牛腩。顾青就在院子里开火,牛腩剁成小块,竹笋切成段。锅内加少许油烧热,下入牛腩块小火煸炒至水分干,放入自制的辣豆瓣,料酒、姜、葱炒香、加水旺火烧沸,撇去浮沫,再改用小火煨。这个过程大约还要等待一刻半的时光。
顾青便趁此准备螺蛳汤。制作汤料的过程中,掐算好时间,在牛腩里加了竹笋。
时间缓缓过去,院子里飘起牛肉香气,还有竹笋散发的清爽,待到火候差不多,顾青揭开锅,开始享受竹笋牛肉。
他还听到了肚子的咕咕叫声,随即有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出现。
外面的方婉秋再没法忍受,她回家吃饭了。
即使确定方婉秋已经离开,顾青仍是不着急去翻找极品云宣。
慢慢享受完竹笋牛肉,螺蛳汤也差不多好。
他现在的食量很大,因此不怕胀肚子。
吃完竹笋牛肉,又下了两大碗螺蛳粉,这两样食物虽然对于混元童子功帮助不大,可是美食带来的精神满足感,亦让顾青有些惬意。
收拾好锅碗,顾青便懒洋洋坐在青藤编织的秋千上,眯着眼享受今天最后的阳光。
秋千悠悠荡荡,风儿徐徐抚摸脸庞。
白天去衙门后紧绷的精神彻底得到松缓,同时敏锐的精神感知缓缓散开,混元童子功开始运转。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顾青试验出一些辅助的修行手段。他现在可以通过调整呼吸以及一些特殊的肌肉颤动,来完成搬运气血,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
这方面顾青也有借鉴过去的经历,他曾经见过几个和尚,长年累月打坐,却不生坐疮,细细思考,得出结论,和尚应该是通过念经,来影响气血的运行。
顾青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混元童子功记载的内容是不容更改的铁律,没有任何一套定律能适合所有情境。故步自封,才是最大的错误。
只要不断接触有关修行的信息,顾青相信自己终究能解开修行的奥秘。夜晚不知不觉间降临,月光洒满庭院。
顾青回到卧室取出佛像,佛像再次开始吸收月光,只是不知佛像要吸收多少月光,才会再次给他冰凉气息。
他当然没有一直等待下去,而是将佛像放在窗边。
顾青将衣柜搬开,这间院子里里外外他都了若指掌,如果还有顾青不了解的地方,那便是衣柜后的墙壁。
主要是顾青之前懒得搬动衣柜,而且当时他也没有想过陆狸会留些很珍贵的东西。
衣柜后的墙壁看不出丝毫异常,但经验老道的顾青很快找到机关,打开后,墙壁果然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有宣纸,以及一个号码和一把钥匙。
宣纸正是极品云宣,而且已经被用了一点。残存的云宣也足够顾青再做出很多封信来。
顾青又打量钥匙和号牌,号牌挂着小纸条,上面有文字说明:号牌是云州万通钱庄一个保险柜的凭证,钥匙是保险柜的。
这会是陆狸留给他的吗?
但目前顾青没有去云州的打算。
他将衣柜还原,号牌和钥匙揣在身上,纸条烧了。
至于移动衣柜的痕迹他不打算处理,如果有人潜入进来,自然也会盯上衣柜,如此一来更不容易发现木头佛像的藏匿地点。
在弄清楚木头佛像的秘密之前,顾青不打算将它随身携带着。
因为他不清楚将木头佛像带出去后,会不会引来其他修行者的关注。如同他发现木头佛像一样。
接下来顾青点起灯火,开始造假。
因为顾青要做一些实验,所以家里备了不少制作药水之类物事的材料,他用红鱼切割出数份的云宣小纸片,不断试验,终于配好跟白天摸到的信纸手感类似的药水。
随后顾青开始仿写陆狸的字,复制出三份假信。
笔迹再经过一次处理,几乎和白天记忆里见到的一样。
最终顾青选了感觉最像的一封信。
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顾青将剩下两封假信藏好,假如丁典狱很快发现信被调包,这两封信还能继续对照真信处理,用来混淆视听。
如果他调包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丁典狱亦未发现,顾青就可以放心将两封假信损毁。
因为时间一长,丁典狱几乎不可能发现信被换过。
当然现在他要去做目前最难办的一件事,潜入官衙,找到那封信。
第十七章 潜入
顾青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去官衙,适才配置药水的材料还有剩余,他将就用这些材料制作了一瓶药水,药水有掩盖身体气味的作用,此时并不急着用,且放在身上。
他接着在屋里找出药膏,在脸上涂抹一阵后,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会,经过高明的化妆技巧,他和平日里的气色已经有了较大的差距。
顾青对着镜子酝酿了一会情绪,眼神渐渐变得忧郁起来,再配上他现在的气色,更加难以将他和平日里的顾青联系起来。
高明的易容术其实不用刻意从容貌下手,气色和眼神的改变,足以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顾青仍没有就此罢休,修行混元童子功后令他对面部肌肉的控制能力比过去强了不少,他对着镜子控制面部肌肉的改变,五官布局有了一些改变,如此一来破绽就更少了。
随后他将头发盘起来,裹上黑色的头巾。
顾青接着将剩下的药膏倒进池塘里,顺便将盛药膏的盒子清洗干净。
依旧藏好木头佛像,顾青将选好的假信揣好。将卧室扫视一遍后,顾青方才出门。
仍是老办法,用头发丝做好标记,顾青很快来到南城门。
多次进出城门,顾青早已观察到一件事,城门附近的一个被杂草灌木覆盖的隐秘角落有个暗道,有人在利用这个暗道走私。
因为正常进城门,一些贵重货物是要检查收税的,还有一些物品是难以运进城里,便有了这样的走私密道。
若非顾青的观察力惊人,根本注意不到。
其实正常人亦不会想到城门附近竟有暗道存在,毕竟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
既然是暗道,自然不可能有人守着。
顾青通过暗道进入城里,第一时间不是往官衙去,而是偷偷潜入南城附近的裁缝店,他前两日在这里买了衣服,还有几件要等这两日来取。
选择这家裁缝店是为了偷衣服,顾青家里没有备着夜行衣,他自己的衣物亦很少,而且店里的衣服更不容易被查到来源。
取出一件衣服换好,顾青再在身上喷上药水,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而他自己穿过来的衣服则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大部分人在熟悉的环境里其实都有一个自己注意不到的死角,俗称灯下黑。这是由习惯、性格、环境等多种因素造成。
顾青选择的角落便是这家裁缝店里的裁缝平日里注意不到的死角。
假如顾青待会出了问题,来不及回裁缝店换衣服,他便可以在白天来裁缝店光明正大地取回之前没做好的衣服,顺便将自己藏着的衣服带走。
然后悄悄离开裁缝店,现在正是深夜,亦正当是人一天最疲惫困倦的时候,衙门里巡夜的差役此刻的精神当然不会太好。
顾青用高明的技巧进入了衙门。
得益于他现在惊人的身体素质,能做出许多从前都做不到的动作,离真正的飞檐走壁,都差之不远。
小心谨慎地避免被发现的可能,顾青不多时就接近了典狱的办事房。
房门的锁难不倒他,撬开之后,他利用自己惊人的视力迅速观察这间房的布局,通过片刻的推敲,找到数个可能藏着那封信的区域,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排查,顾青终于找到那封信,这封信跟他白天看到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差别。
顾青取出假信,对比真信,又做了一些此刻力所能及的细节处理,再将假信放回真信的位置,确信屋内的摆设没有破绽后,顾青才悄悄出去。
将锁重新锁上,按照记忆摆正位置。
顾青又小心谨慎的离开衙门,刚刚转入街角时,顾青神色一惊,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像是一只轻盈的猫,一跃之下,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飞翔的姿势,眨眼功夫身体就高过墙顶一大截。
接着这个瘦削的身影落进墙内后,发出响动亦十分轻微。
顾青将身体隐蔽进街角的暗影里,心跳控制到最低,屏住呼吸。
他不知道这个意外的身影有没有发现他。
而对方用这样的方式潜入官衙,是否抱着跟他同样目的?
等待了好一会,没发现身周有任何异常,顾青才选择离开。
他刚才不急着走,原因是对方既然有那样的本事,多半是修行者。他若急着走,整出动静,被对方察觉的可能性并不低。
虽然遇见小小的意外,可事情总算完成。
顾青回到裁缝店,取回自己的衣服,至于换过的衣服暂时放在裁缝店里。
接下来便是回家,到家门口时,确认了没有人动过房门,依旧处理掉头发丝。随后顾青花了些时间将自己的伪装去除,睡了一觉,起来后顾青自是洗漱用餐。
他并不急着研究那封信,饭后将昨天穿的衣服清洗干净。接下来他换上旧衣服,再次入城,来到裁缝店。
裁缝当然还记得他,道:“公子,我都以为你忘了要来取衣服这件事,当时我都没留你的地址,幸好你今天来了,我还能把衣服交给你。”
顾青道:“嗯,我刚把那件新衣服洗了,想起这件事,所以过来了。”
裁缝道:“难怪你还是穿的那天的衣服。实不相瞒,我这店已经盘出去了,今天就得把东西搬走。”
顾青心道:“这样一来,别人发现我昨夜来过这家店的可能性更低了。”
顾青道:“原来是这样的,我衣服太少了,打算再买一件,我瞧这件就不错,你给我打包吧。”
他指的衣服正是昨晚穿过的那件。
裁缝见还能再做一件生意,当然不会拒绝。
他给顾青将衣服打包好,又道:“公子以后也可以来这里,新东家也是做衣服的,而且是个美人。她看不上我做的衣服,才让我把东西都搬走。嘿嘿,我瞧她是一个人,而且客官也是独身吧。”
见顾青又照顾了他生意,裁缝不禁好意给顾青做起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