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大宗主思量着他的话,却是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冷笑:“苍礼,上天界先后盯上山海集和六欲顶,你觉得他们会放过别云间?”
苍礼一怔,虽然心头有些隐隐不安,面上还是保持着冷静回道:“宗主的意思是……上天界会追到别云间来?”
大宗主敲击着桌面,冷声低问:“你在螺洲湾遇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上天界本尊?”
“这个……”苍礼顿了顿,认真回忆了半晌才继续说道,“宗主,那个人实力很强,如果不是秀爷临时插手,属下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容易,但是他应该并不是上天界本尊,否则没必要隐瞒身份和重岚一起,若真是上天界本尊亲临,只要像当年冥王血洗六欲顶一样,轻飘飘的站在天上挥几刀就结束了,不过即使如此,他和上天界的关系也绝不简单,您应该听说过前几年关于飞垣的事情。”
提到飞垣,两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大宗主虽然心烦意乱的揉着眉心,语调还是颇为耐心的提醒:“苍礼,赤璋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他确实是在离开飞垣之后被人追出来杀死的,这个人叫舒少白,据说其外貌和上天界的夜王一模一样,甚至有传闻称他就是数千年前吞噬了夜王、导致夜王变成魂体的古代种,那地方和上天界牵扯太深,所以赤璋一事我本来打算就这么算了,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主动权在人家手上,你以为能明哲保身?呵呵,其实是在坐以待毙罢了,苍礼,这次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那别云间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六欲顶。”
苍礼心惊肉跳的听着,一直以来隐于暗处的别云间总是成为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他更是在螺洲湾灯红酒绿的过了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到危险如此的逼近,大宗主指了指他手里明灭不定的金莲,忽然正色:“苍礼,你跟了龙傅这么多年,利用金莲帮他招待来自四海八方的宾客,螺洲湾那种鱼目混杂的地方消息应该很灵通,你可有听说过上天界内部不和、分道扬镳的传闻?”
虽不清楚大宗主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些,苍礼还是恭敬的回答:“几年前就有一批从黄昏之海逃出来的凶兽说过此事,说他们大打出手,冥王差点连自己的同修都杀了,事情的起源……似乎是为了救一个女人?”
“呵呵,女人呐。”大宗主意味深长的笑起,神态里是他看不懂的老沉,“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连上天界的神也不例外,螺洲湾可是聚集了三百多只来自五湖四海的巨鳌之主,上面的势力更是复杂凶险,可即便如此,萧千夜宁可选择和重岚合作,也没有去找更为强大的上天界帮忙,说明他和上天界的关系,应该确实如传闻所言的那样并不和睦,如果只是他单枪匹马,我们倒也不必这么快自乱阵脚。”
“宗主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苍礼只是非常安静的听着,大宗主点了点头,目光突兀的闪烁起来,仿佛带着某种描述的期待,压低声音,“这三百年别云间累积的大量的财富,同时通过黑市的关系拉拢了各方势力,六部的力量甚至可以抗衡精锐的军队,既然有人不想我们继续做那位得利的渔翁,那我们也是时候换个身份重新登场了。”
说话间,大宗主从袖间取出一枚令牌交给他,苍礼一惊,不可置信的问道:“宗主,这是白琥的白玦令?”
大宗主嘴角勾出他完全看不懂的笑,说的话更是让苍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带着白玦令,护送白璃玖返回太曦列岛,白琥在那里扎根二十年,是时候收网了。”
苍礼一脸迷惑,大宗主往后微微仰倒,告诉了他前因后果:“太曦列岛势力强大,历史悠久,确实是一座让人垂涎欲滴的流岛,难怪这几年借着山海集越来越狡猾的沈二爷动了心思,竟然和我想到了一起去,不过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安排白琥部入驻太曦列岛,现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修罗场,其实都是白琥部培养出来的,甚至境内最强的两大宗门,目前也是由黄琮部掌控,沈二爷想和我抢太曦列岛,怕是太晚太晚了。”
苍礼咽了口沫,将白玦令小心的收好——他当然认识白琥的统领,但每次见面人家都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对白琥部整整二十年销声匿迹的原因也是敷衍的一笔带过,原来、原来竟然是渗透到了太曦列岛?
“这……您从没和属下提过此事呢。”苍礼小声接话,大宗主笑眯眯的回答,对这个得力干将倒是颇为宠爱,好声好气的解释,“别云间以苍天、青圭、赤璋、玄璜四部分散在山海集,不仅累积了富可敌国的惊人财富,更是将我们的眼线和势力通过黑市蔓延到四海八方,而我的最终目的就是太曦列岛,所以才让黄琮、白琥两部暗中斡旋。”
苍礼认真的听着,毕竟是混迹黑市多年,他自然能猜出大宗主的真实目的,直言不讳的问道:“宗主是想直接夺取太曦列岛的主权?”
“其实婆门岛还真有一位上天界本尊亲临,不过顾忌平民的生死没有太过逼迫,这次六欲顶会被上天界的法术围困,说到底也是因为那地方荒无人烟,没有筹码逼退他们,太曦列岛不一样,那里可是生活着几千万普通百姓,只要上天界本尊不出手,萧千夜一个人还能抵得过千军万马?”大宗主目光如锋,同样直言不讳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先后对山海集、六欲顶出手,一定不会单独放过别云间,眼下我们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力量,逼着他知难而退才有可能活下去,否则教主的今天,就是你我的明天。”
苍礼心中“咯噔”一下,好像有无数想说的话,却又完全不知道如何说起,大宗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再辉煌的皇朝也有暮薄西山的那一天,太曦列岛能养出白璃玖这样声名狼藉的公主,内部的分裂已经无可逆转了,我不过推波助澜加速他们的灭亡罢了,苍礼,白璃玖是被沈眠岁救走的,二爷想靠这位公主殿下博取太曦皇朝的信任,继续发展他的传教事业,眼下魔教大势已去,六欲顶翻盘无望,他的‘事业’也不得不停一停了,我很早以前就命黄琮部在婆门岛安插了眼线,这次沈眠岁一出事,我立马让他们劫走了白璃玖,那女人被吓得疯疯癫癫的,现在已经被我们的人带回来了。”
苍礼尴尬的挠挠头,竟然有些小小的不快,低声唠叨:“宗主若是一早就盯上了白璃玖,让属下直接在螺洲湾把她救走不好吗?何必大费周章让黄琮部出手。”
“你的任务就是帮助秀爷脱身,其他的事都可以放一放。”大宗主语重心长的看着闷闷不乐的下属,指了指解朝秀临走前留下的那盒药丸,“秀爷一个人比一百个白璃玖都重要,桃花源里的那些合欢花粉就是他给白璃玖的,这玩意能厉害到让浮世屿的皇鸟无法自持,后来天都一战,也是他的药起了作用让萧千夜濒临失控,否则你们想平安脱身,怕是没有这么容易了。”
苍礼眉头紧皱,下意识的问道:“那秀爷留给您的……莫非也是能对付他们的东西?”
大宗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装着药丸的盒子收起来,继续说起关于太曦列岛的计划,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让苍礼心中如惊雷炸响:“六欲顶覆灭之后,你手上那朵金莲估计很快就会失去力量,在此之前,你务必护送白璃玖平安返回太曦列岛,白琥和黄琮两部的人会在那里接应你,你必须先取得他们的信任稳住局势,等剩余的苍天、青圭、赤璋、玄璜四部支援一到,以你们的能力立刻就能里应外合控制整个皇室,呵呵,我们已经做了三百年的护卫,是时候翻身做主人了。”
“是,属下一定不辱使命。”苍礼跪地领命,感到肩头的重担宛如高山,这么多年他虽然作为苍天部的统领,但在螺洲湾过着犬马声色的生活,毕竟龙傅的势力是有目共睹的,没有多少人敢和权倾天下的龙大爷作对,他这个负责开启金莲空间通道的护卫自然也不会有人轻易冒犯,他一直以为这就是别云间的目的,敛财揽势,见风使舵,全然没有想到大宗主竟然在操控着如此复杂的一盘局!
“另外……”大宗主忽然压低了语气,目光闪过一丝担忧,“苍礼,你手上的金莲状态有些奇怪,忽隐忽现忽明忽暗,这样吧,等你们从空间通道回太曦列岛之后就将它彻底摧毁吧,这毕竟是魔教的东西,我担心节外生枝。”
“是。”苍礼暗暗捏合了掌心,即使失去金莲会让他开启空间通道的能力大幅下降,但山海集元气大伤,一时半会也不需要他再以这种法术招揽生意,反正他已经从秀爷那里得到了两颗万年龙血珠,自身修为倒是更近了一步。
大宗主满意的看着自己最为器重的下属,悠悠摆手示意他先退下,低道:“在六部全部抵达太曦列岛之前,我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别云间一切事务还是由苍天部代为管理,云梦泽饲养的所有妖兽,你都可以命令。”
“多谢宗主信任。”苍礼领命退下,而在他踏出房门的刹那,悬浮在云间的建筑也转瞬消失不见。
第1176章:动向
这种神奇的场面在苍礼看来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从云雾间穿梭而过,别云间不同于一般的流岛,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树林湖泊,有的就是这一层比一层浓郁的雾气,只要穿过不同的雾团就能去到不同的地方,很快他就来到一处白色的楼阁前,悬浮在云间的建筑宛如天宫般神秘,但它里面住着的白璃玖公主此刻却被吓得疯疯癫癫,一听到脚步声立马抱着盲女紧张的冷汗直流。
苍礼还是恭敬的对她行礼,盲女轻轻拍着主人的肩膀,虽是闭着眼睛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她默默回忆起螺洲湾发生的一切,已然感觉到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的人充满了危险,不由将公主护在身后,谨慎的质问:“苍礼?别云间到底搞什么鬼?龙傅之死和你脱不了干系,别以为能把所有的责任推到重岚身上。”
苍礼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大步上前靠近两人,就在盲女忍不住要出手击退他的一刹那,苍礼轻轻将白玦令塞入了她的手心,面不改色的笑道:“虽然都唤你为‘盲女’,但修罗场培养出来的杀手应该眼盲心不盲吧?”
盲女的脸色骤变,咬牙追问:“修罗场的屠魔令……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原来你们喊它屠魔令?呵呵,其实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是别云间白琥部的白玦令。”苍礼继续不动声色的将白玦令收回,淡淡开口,“螺洲湾事变没多久,六欲顶也遭人肃清,眼下山海集重创,魔教被灭,公主殿下还是尽快返回太曦列岛比较好,但我手上这朵金莲只能用最后一次,我会打开那条通往太曦列岛的通道,等公主平安返回,还希望你帮着别云间美言几句,毕竟公主的命是我们的人救的,你也是我们的人一手栽培,修罗场嘛,有些东西应该很早以前就教过你们吧?”
盲女下意识的抱紧还在不停颤抖的主人,心跳情不自禁的加速,作为自幼就在修罗场长大,经过无数轮考核厮杀才活下来的佼佼者,苍礼口中某些隐晦的提示她自然一听就懂,苍礼温柔的摸了摸白璃玖的头发,受惊的公主又是一声尖叫往盲女身后夺去,苍礼摆摆手,加重力道拍在了她的肩头,意味深长的提醒:“大宗主命令我亲自护送公主殿下回去,你先好好照顾公主,我要去云梦泽挑选几只妖兽同行,毕竟太曦列岛距离遥远,她的巨鳌又不见踪影,总要给公主找个舒服的坐骑平平安安的回去。”
盲女深吸一口气,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却也在这一刻保持谦逊的低下了头:“是。”
昭明岛的海滩上,云潇托腮坐在石头上看着前方,点苍穹之术的精灵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传回喃语,那些漂亮的风灵、水灵在法阵中间跳跃,看起来极为神秘。
萧千夜和凤九卿则是一人一边共同维持着法术的稳定,虽然两人都会这种法术,但两人又都是半吊子的水平,一连好几天才终于清晰的感知到云雾中显现出建筑轮廓,凤九卿又疑惑又震惊,不由说道:“既然能被法术捕捉到踪迹,说明上天界曾经到过哪里,云间云间,当真是名不虚传,建在云间。”
萧千夜的目光比他更为凝重,一只手紧握着碎片,另一只手放在点苍穹之术的中心,担忧的道:“虽然看不太清楚内部到底什么情况,至少别云间的位置已经清楚了,但是金莲好像在移动。”
“移动?”凤九卿略一思忖,“难道是发现我们在找他,所以利用空间通道移动吗?”
“不是。”萧千夜摇摇头,“如果发现我能通过金莲找到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摧毁了,他好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知道终点在哪吗?”凤九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萧千夜一时也猜不到对方在搞什么鬼,“只知道在移动,但不知道他要去那里。”
“那怎么办?”凤九卿愁眉苦脸的抱怨了一句,“流岛这么多,真要跑了就不好找了。”
萧千夜冷静的想了想,收起碎片:“苍礼只是一个苍天部的统领,这种时候离开一定是接到了新的任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已经确定了别云间的位置,不如直接去人家老巢转转,金莲若是停下来我会有感觉。”
凤九卿无可奈何的坐在沙滩上,他原本只是拉着女儿出来找寻妻子的遗物,为了表示感谢才主动带着两人一起去了六欲顶剿灭魔教,万万没想到这些事情一环扣一环,只要解开了其中一个锁扣就会有更多的麻烦席卷而来,让他心烦意乱用力揉了揉脸颊,自言自语的嘀咕:“只能如此了,不过我看别云间距离昭明岛很远很远,你要怎么过去?我们到底没有上天界那种来去自如的能力,这么折腾下去,岂不是让人家万事俱备等着你自投罗网?”
提到这个让人头疼的话题,萧千夜也是叹了口气,凤九卿嫌弃的骂道:“惹这么多麻烦,平时也不知道好好学习下法术,要不你还是找上天界帮个忙,让人家送你过去……”
“才不要去求他们!”话音未落他就被云潇打断,“我们也不是机器人,虽然路上会耽误一点时间,但也可以借此空隙稍作休息,要不然你一身疲惫的跑到别人家门口去,还不是一样自投罗网?”
凤九卿知道女儿一贯是护着他,索性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就在三人还在昭明岛商量之时,此时的无言谷内,风冥在湖上同时铺设了三个点苍穹之术,也在密切关注着几方势力的动向,指着幻象里的场面严肃的说道:“这是婆门岛,摩罗寺被摧毁之后,住在东西两院的太上皇和护国公也先后去世,沈眠岁和他的巨鳌一起死在那条大河里,现在上面一团糟,人心惶惶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好在他临走之前将魔教的余党被清扫了干净,眼下乱归乱,应该不会再闹出什么大 麻烦了。”
帝仲坐在湖边一言不发的听着,身体恢复之后面容更显冷峻,风冥顿了顿,手指点了点旁边的法术继续说道:“这里是昭明岛,前几年因为蛟龙族搅起的战乱灭了国,算是个资源充沛又安全和睦的好地方,他们把从巨鳌上解救下来的人、连同在六欲顶找到的孩子们一起暂时送到了那里,且不说以后会如何,在眼下这种错综复杂的局势下,明哲保身暂避风头也是不错的选择。”
“多管闲事。”帝仲终于淡淡的开口,却是冷漠的宛如一尊雕塑,风冥抿抿嘴,指向最后一处湖面的呈象,“这就是别云间吧,很奇怪啊,既然留着点苍穹之术,说明我们人曾经去过那里,不过看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呢,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不仅仅是被非常强大的法术阻碍了精灵的视野,周围还有和我们如出一辙的神力庇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大宗主和天工坊的灵器司也是认识的,应该是摆放了什么我们留下的东西,这才遮掩住了点苍穹之术。”
帝仲微微一顿:“文舜死后赤璋为求自保已经供出了灵器司的位置,只不过萧千夜一直被其他的琐事耽搁,这才让天工坊逍遥至今。”
“啧。”风冥嫌弃的咧咧嘴,没好气的道,“要求不要那么高,他那种身体,还有日益下滑的状态能撑着精神重创山海集、剿灭六欲顶已经很不错了,你不帮忙就算了,少说两句风凉话。”
帝仲低垂着眼眸,看不来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在彻底和萧千夜分离之后,他的内心竟然有种奇怪的空虚,只能保持着脸上的冰冷死板的回道:“那也是他自找的,我提醒过他很多次,他自己不听,怨不了别人。”
“行了行了,别口是心非。”风冥懒得和他争辩,手指继续搅动着湖水,问道,“他们似乎是打算直接去别云间,可是那地方距离昭明岛非常远啊,你不帮忙?”
“帮忙?”帝仲转过来重复着这两个字,冷哼一声,“那也得人家愿意领情才行,螺洲湾那么危险,他宁可和重岚合作也不开口找我,既然这么有能耐,那就自己解决去。”
“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风冥终于没忍住骂了一句,手指也越来越快的撩拨着水流,仿佛撩拨的是对方的心弦,语重心长的叹气,“金莲在移动,又有一处空间通道打开了,目前我也感觉不到终点会通往何处,这种时候还敢冒头露面,别云间一定是有相当的筹码才会如此张狂。”
帝仲的目光锋利如芒,低道:“大宗主在哪?”
“不知道。”风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刚才就告诉你看不清楚。”
帝仲沉默片刻,忽然换了一个问题:“和苍礼一起逃走的解朝秀去了哪里?”
“不知道。”风冥还是机械的回答,转过来看着眉头紧蹙的人,笑了笑,“怎么,你好像还是对那位秀爷更感兴趣?”
“他盯上了云潇。”帝仲淡淡接话,语气波澜不惊,风冥“哦”了一声,追问,“你担心她啊?”
“不是。”帝仲一口否认,语气更低了几分,“我只是不能让她落入别人之手,她必须……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风冥挑挑眉:“我倒是一直有留意解朝秀的动向,可惜那个人有几副面孔,似乎还是个身负异能的特殊种族,我们的法术很难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他。”
帝仲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的古尘,终于还是提刀而起:“确实不能让他们这么浪费时间了,解朝秀你继续盯着,我去去就回。”
风冥满不在意的拉着椅子躺了下去,冲他挥挥手,拖长语调悠悠提醒:“你要是真动手,稍微注意点分寸,别搞得和煌焰血洗六欲顶一样,又惹出一堆麻烦。”
话音未落帝仲已经消失在视野里,风冥长叹一口气,莫名有些心烦意乱,踢了块石子打碎了湖面上的幻象,头疼的揉着额心闭目小憩。
第1177章:私心
昭明岛迎着清晨的阳光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百废俱兴的城市和苦尽甘来的人群一起沐浴在朝霞下,辛十娘乐呵呵的招呼着大家将废墟清理干净,眼睛如初生的孩童清澈见底,也不由在心中在幻想着——从富裕的贵族小姐出身,到被负心汉欺骗卖入黑市,再到偶遇解朝秀,一次诡异的试药给了她饱受非议的三十个孩子,一连串的变故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她从未设想过自己还能有安身立命的机会,可以规划全新的未来。
为了照顾从六欲顶解救下来的孩子们,她找了一块空地临时搭建了帐篷,这个在黑市摸爬滚打多年,又当爹又当娘的女人有着常人没有的坚韧,很快就将一切安排的仅仅有条,就在她长舒一口气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一扭头一个意外的身影悄然坠落,帝仲不请自来的走入了孩子们的帐篷,随手拉住一个摸了摸额头,然后回头冲她微微一笑:“不是很严重的病,麻烦你照顾他们一个月,应该就能自行恢复了。”
辛十娘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即使对方保持着温和的态度,却让她有种无法描述的紧张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帝仲的目光复杂的扫了一圈,叹道:“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鲁莽,这么多生病的孩子直接扔给你,也亏得你还愿意帮她。”
辛十娘深吸一口气,笑道:“我本来也喜欢孩子,最见不得那些畜生一样的父母抛弃亲生骨肉了,况且我能从螺洲湾平安脱身,还能暂时拥有鬼市的巨鳌,也得谢谢他们呢。”
“呵呵,你那三十个孩子,可能比这两万个幼儿还要难办吧?”帝仲直言不讳的挑起辛十娘最隐晦的担忧,果然瞥见对方神色剧烈的一颤,宛如惊弓之鸟瞬间低下头回避了他的视线,帝仲默默叹息,“过快的成长之后就是同样过快的衰老,如果放任不管,最多十年你的孩子们就会先你一步死去,不过你放心,你的事我已经和紫苏说过了,她的病册里曾经有过极为相似的情况,眼下也让花灵去翻找过去的记录,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和你的孩子们、还有这些愿意追随你的普通人,都会好好的。”
辛十娘受宠若惊,因为过于激动而一时哑言,帝仲摸着幼儿的脑袋,眼里也有难懂的光泽在闪烁:“她以前也很喜欢孩子,现在已经没有再听她提过了,应该是终于想通……放弃了吧。”
这种隐晦的话题,辛十娘自然知道不能细问,只是鞠躬示谢,帝仲摸着幼儿的额头,不知是被什么样的回忆刺痛了心肺,很久才回过神来,似乎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言论略显失态,不动神色的笑了笑,辛十娘连忙解围:“您是要找云姑娘吧,她在另一边帮忙清理废墟呢,我带您过去……”
“我不找她。”帝仲很自然的否认,目光已经从辛十娘的肩膀穿过落在她身后大步走来的人身上,瞬间就有火药味扑面而来,辛十娘尴尬的咽了口沫,没话找话的道,“公子来了,这几天也辛苦你们帮忙了。”
“十娘,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找他。”萧千夜开门见山的将她支走,帝仲也放开了幼儿走到无人的地方坐下,慢条斯理的埋怨起来,“说了让你好好呆在昆仑山休息一个月,结果还是我行我素不听劝,亏得是有凤九卿帮了你一把,要不然单是去往六欲顶的路程就够你折腾,现在前脚才解决魔教,后脚又要对付别云间,你果然是个劳碌命,一天都闲不下来。”
“你不是大老远过来数落我的吧?”萧千夜倒是颇为淡然的接话,竟然和他并肩而坐,宛如一对久别重逢的好友,帝仲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耳畔传来了极轻的叹息,“我想和你谈谈。”
“哦?”帝仲微微一笑,“真是难得,从我苏醒的那一天开始,你就一直很回避我的存在,后来我想从你身边夺走她,你更是半个字也不愿意再和我说,怎么事到如今,反而想要和我谈谈了。”
“我只是要确认一件事,你必须亲口告诉我。”萧千夜侧头看着他,满眼的警觉里带着一抹哀伤,“你三番四次故意支开我独自调查火种,是不是打算在清除那滴魔龙之血后……把她送到煌焰身边去?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彻底消灭死灰复燃力量的人,而你要杀破军,就必须保证煌焰自身不会被反噬之力影响,否则一个入魔的冥王、加上一个神界的逃犯破军,你根本没有胜算。”
帝仲的眼眸就是在一瞬间冰冷如霜,习惯性的转动古尘的刀柄没有回话,萧千夜一眨不眨注视着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继续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猜错:“你曾经说想尝试利用阿潇身上的火焰消除死灰复燃的反噬之力,你说不确定一定有用,但有尝试的价值,因为不去尝试永远都不会有结果,你确实没说谎,你只是没把话说全——单纯的火焰并没有用,有用的是如同赤麟剑那样,沾染着火种力量的凤骨。”
帝仲的手其实已经搭在了古尘的刀柄上,语气还是淡然的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萧千夜的手同样轻搭在骨剑上,目光森然的凝视前方某个虚无的点,呢喃自语:“察觉?呵呵,你太高看我了,我这么提防着你,但一秒也没设想过会是这种可能,直到那天我们在六欲顶意外谈起煌焰的能力,阿潇按住自己的锁骨忽然说骨头掰一根给他能不能有用,直到那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你的目的,可笑吗?是她提醒了我。”
帝仲闭上眼睛,无言以对。
萧千夜咬了咬嘴唇,感觉自己的视线突兀的有些模糊,继续说道:“我承认一直很介意你们的关系,因为我知道她对你是不一样的,我不像你们上天界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只想把她绑在身边永远不撒手,可当年的飞垣面临的敌人是夜王,碎裂之灾危及全境存亡,在那种情况下,我真的又很需要你的帮助,我确实也利用了你对她的感情,只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祖国。”
“呵……第一次听你主动承认这些事呢。”帝仲感慨着,仿佛也被拉回了那段并肩而战的艰难岁月里,长长叹气,“倒也谈不上利用,只能算彼此彼此吧,毕竟那时候你死了我不能独活,救你就等于救自己,至于她……你一次又一次的给我机会,无非是因为只要我还在乎她,上天界其他人就不会对她出手,虽然手段有点卑鄙,但这确实是保护她最好的方法,如你所愿,煌焰因为我,始终没对她下狠手。”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萧千夜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在站起来的一瞬间紧握住骨剑,“现在杀了我你也不会涣散消失了,后顾之忧已经没有了,不是吗?”
“杀你对我没好处。”帝仲心有疑惑,更多的却是微微的不悦,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不悦,厉声呵斥,“我要的是你帮忙一起杀破军,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你尽快解决那些一波又一波的麻烦,然后——和我一起杀破军。”
“你要用这种手段杀破军,那你不如先杀了我。”萧千夜的目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持,骨剑毫不犹豫的架在对方的喉间,锋芒的剑气却被帝仲的护身神力直接搅碎,仿佛被他彻底的激怒,古尘以前所未有的力道直接逼退萧千夜,一个交手的刹那间,刀锋反过来抵在了他的心口,帝仲咬牙提醒,“破军在神界被捕之后,连天帝都无法直接杀了他!现在他逃入人界实力大减,一方面失去修罗鬼神支持,一方面无法快速吞噬煌焰,现在就是杀他唯一的机会!”
“你疯了!”无视了胸前黑金色光芒暴涨的古尘,萧千夜近乎失态的质问,“这么多年没见上天界关心过天下苍生,山海集泛滥几百年了,魔教的爪牙也蔓延到了世界各地,就连别云间、天工坊都在各自打着如意算盘图谋不轨,只有你们、只有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神祇冷眼旁观,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你才想起来要杀破军?你真的没有一点私心?真的不是因为我夺走了她,所以你……”
“闭嘴!”话音未落他就被帝仲暴怒的打断,古尘的刀气割裂了胸膛的皮肤,特殊的疼痛让萧千夜踉跄的往后大退一步,又固执的以骨剑稳住平衡,咽回那口汹涌而出的血沫,“告诉我、亲口告诉我……你没有一点私心!”
帝仲的呼吸骤然急促,陡然间有些做梦般的恍惚,这是他从没想过的问题,又或者是他从来不敢去细想的问题——那是求而不得之后,跗骨之蛆一样的酥痒,恨不得将关于她的一切全部毁去!
“呵,你不敢说,大家都是男人,我也曾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萧千夜笑了,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其实是深深了解帝仲的,“抹去记忆很简单,动动手指废不了你一分钟,你不愿意,因为爱她,所以不想忘了她。”
古尘一点点刺入了身体,只要再下一分力,他就能杀了眼前这个夺走他一切的男人,但僵持之后,帝仲却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骤然松手,按着额头痛苦的后退:“是的,我有私心,我爱她,也恨她,我想把她据为己有,也想把她彻底摧毁,我甚至曾为了她放弃全部的尊严,宁可夺下你的身体和意识也想拥有她,可她依然拒绝我,当那柄火焰之剑刺向我的同时,我很不得杀了她!我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矛盾到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否则……我下不了手。”
僵持之际,云潇和凤九卿的声音远远传来,帝仲的眼眸一刹那恢复雪亮,按住萧千夜的肩膀直接掠入高空,不知所踪。
第1178章:恩断义绝
再次落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被帝仲带去了哪里,胸口的阵痛让理智无比清醒,身体却仿佛断线的木偶散架的瘫软在地,萧千夜直勾勾躺着,远方的白云悠悠的飘过,他眼珠一斜就看到帝仲贴着他坐了下来,冷道:“这是哪?”
“不知道。”帝仲随口回答,神态里写满了未知的疲惫,“随便找了个地方,先帮你疗伤止血。”
“哼。”萧千夜不屑一顾的冷哼,就在他想要坐起来的一刹那,古尘的刀锋贴着脸颊用力扎入土地,帝仲也是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警告,“别乱动,你该清楚被古尘所伤会是什么后果,我们从葬龙渊带出来的龙鳞不多,别扯着伤口,恶化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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