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可惜……已经太迟了,他永远失去了心里的那个人。
这个躯体是短暂的,想要彻底复原只有跟随天帝回到神界,人界和神界截然不同,人用短暂的生命换取了丰富的情感,而神则用所有的感情,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在去到上天界之前,他也曾在漫漫长夜憧憬过成为“神”,而当他终于走到最接近神祇的那一步,他又是如此的排斥那些手握力量而冷漠无情的神。
人心果然是复杂多变的,得不到的才会成为梦想,而所拥有的东西则永远不会被珍惜。
“你……”半晌,萧千夜还是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窒息的沉默,帝仲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抬眸微笑,不等他说完就直接回道,“他想在人界解决破军之灾,又不想暴露破军是因为他的失误才意外窜逃的真相,既然有求于我,暂且帮我恢复一下身体也是应该的,免得我隔三差五就得厚着脸皮找你,你也很烦我。”
萧千夜抿抿嘴,他烦的不是帝仲,而是帝仲和他、和云潇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帝仲并不想和他绕弯子又添误会,干脆主动说道:“除此之外你也别问我天帝为什么会来,他是神尊,他的行动无人能干涉,所以你问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本尊没有亲自现身,是隔空传音之术,说这根黄金权杖内部的黑龙半心确实可以引出火种中混杂的魔血,心脏原本就是血液流动的中枢,他应该不会特意说谎。”
萧千夜倒也没怀疑,面露担忧:“火种还在凤姬身上,已经跟着她回浮世屿了,凤姬伤势严重,一时半会经不起长途劳累,你把黄金权杖交给我,我带阿潇回去。”
帝仲的神色则比他更为复杂难懂,并没有直接将黄金权杖给他,而是下意识的捏合了一下掌心,想起至今还被他关在间隙之术里的飞琅——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时只是不想云潇回浮世屿,毕竟她回去,万一真的开启屏障就会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让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不受自己的控制,所以才干脆出手直接截胡了飞琅,可万万没想到凤姬会被破军重创到命悬一线,又让她主动拿出了火种稳定凤姬的伤势,鬼使神差之间,火种还是回到了浮世屿。
如果云潇这时候回到浮世屿,她就会发现飞琅失踪了,而作为最后一个见到飞琅的人,他势必会引人怀疑。
忽然间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尖,让帝仲微微失神之后忍不住苦笑,她会怀疑吗……如果换成从前,哪怕自己当着她的面否否认,她都不会有丝毫的质疑吧?
帝仲无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的情绪掩饰过去,低声淡道:“不着急,天帝只是说了有用,并没有说要如何使用,况且这东西怎么说也是黑龙留下的半心,既然落到我们手里,我先拿回去让紫苏检查一番,至少得确认没有危险才能尝试,反正火种在凤姬身上,浮世屿又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不着急这一时。”
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萧千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格外违和,帝仲也第一时间引开了话题:“婆门岛到底什么情况?”
萧千夜简单的将过程转述,又道:“谷主带着宋星野去鼎岛找宋星河了,希望他别太固执,要是能迷途知返好好辅佐弟弟,鼎岛也算未来可期,要是执迷不悟……那我也救不了他,为了让他们自己暴露法门的位置,我没有直接杀进摩罗寺,可惜破坏法门还是花费了一点时间,六欲顶已经收到消息了。”
“别让他们跑了。”帝仲蹙眉,冷定的提醒,“三百年前煌焰血洗过六欲顶,但只是过去了三百年而已,魔教就卷土重来,甚至能让历史悠久的婆门岛都深陷其中险些被毁,如此势力发展当真可怕,六欲顶的位置我知道,必须尽快过去毁掉金镜的碎片。”
萧千夜淡漠的看着他,不急不慢的开口:“你不会又要让我去吧?”
帝仲面无表情的和他互望着,理直气壮的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被禁术影响日益消瘦甚至昏迷不醒的人是你师弟,你不去难道要我去?我的身体才恢复还没适应,你不可能指望风冥去吧?他素来是只扫门前雪,要不是潇儿拿风青依做挡箭牌,他连婆门岛都不会来,至于上天界的其他人,煌焰……呵呵,不用想也该知道不可能,紫苏只是精于医术,你让她真刀实枪去和手握金镜碎片的魔教战斗,恐怕也是不行,至于其他人,我反正不知道他们在哪。”
萧千夜一时语塞,瞥见帝仲得意洋洋的冷哼了一声,随即捏合着五指似乎是在以点苍穹之术观察六欲顶,终究还是摇头:“不行,煌焰把法术破坏的太厉害了,再加上魔教不知道用了些什么鬼把戏,反正一点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得你亲自过去才行。”
萧千夜想拒绝,但是一想起几个月就从胖嘟嘟瘦成竹竿的师弟凌波,终究无法狠心不管,帝都只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边继续捏着着五指,一边淡淡说道:“虽然点苍穹之术无法看清六欲顶内部的情况,但我还是能暂时控制着不让里面的人逃走,你也不能太疲惫,先回昆仑山休息几天,正好也看看几个师弟的病情如何了,按理来说汲取精气神之力是为了延年益寿,中原会用此法的人只有郭佑安,他已经被处死了,只是他留下的禁术威力尚存,所以病情不会继续恶化,但是要想痊愈,看来只能去毁掉金镜了。”
疲惫这两个字不提还好,一旦被提起,萧千夜就真的感觉眼前有些奇怪的光晕还是忽大忽小,忽明忽暗,就在他摇摇晃晃往后大退一步的同时,帝仲的手第一次有力度、有温度的扶住了他的胳膊,然后脚下幻化出一道明媚的白光朝着昆仑山方向流星般坠落。
他恍若失神的看着身边飘过的云雾,直到这一刻才清楚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和帝仲之间宛如云泥的差距——身体强度差的太多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差距也越来越明显。
昆仑的雪峰不知是何时忽然掠入眼底的,在他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山门,帝仲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叮嘱道:“从苍梧之海到螺洲湾,再到婆门岛,这一月多你休息的时间不足七天,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越是透支自己,当时以凝视之术汲取的力量消耗的就越快,我保证六欲顶一个都跑不了,这个月你好好留在山上休息,等紫苏确认了黑龙半心没有危险,我会回来找你。”
“等……”萧千夜一句话没说话,帝仲光速不见了踪影,比神裂之术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本想直接追到无言谷,又被山门处的同门喊住,萧千夜叹了口气转身询问了几句,先是去论剑峰找云潇,发现她并不在那里之后又转道去了青丘真人的鹿吾山,一推门,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朝他望来,萧千夜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好一会才定睛认真打量了一番,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想关门离开。
“站住,回来。”唐红袖躺在病榻上,憋着笑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不敲门就算了,进来见到师姐也不知道打招呼,还二话不说又想跑?这么多年的大官白干了?一点礼数都没有,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师姐,您别嘲笑我了。”萧千夜这才反手关上门走上前去,唐红袖的床前是她的徒弟温倩,温倩的身边则是她死里逃生的姐姐温婷,温婷并肩又站着贤亲王的小女儿和敦煌偶遇的桑齐,四个人整齐的穿着昆仑弟子的服饰,朝着他礼貌的拱手作揖:“师叔!”
唐红袖被逗得哈哈大笑,反倒是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唐红袖摆摆手示意几人不必多礼,解释道:“你们救完人带回昆仑山扔给了天澈,自己捞了好名声还不用管事,天澈也是个老好人,竟然还帮着你们教了人家几个月,现在我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天澈本来就忙,这些人也算和我有缘,干脆让他们全部入了我的门下。”
“多谢师姐。”萧千夜赶紧恭维,生怕晚一秒又会挨一顿训,转移话题,“师姐,沿海瘟疫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不过源头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凌波和几个师弟现在的情况的怎么样了?”
提到凌波,唐红袖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倒是没有恶化了,但始终不见好转,之前谷主也带了一个魔教的人回来,说是掌教者,但人家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透露,谷主就又把他带下山去了,眼下也没有什么头绪,凌波这个混小子算是命大了,要不是遇见你们,这会估计神仙都救不了!”
萧千夜点点头,忽然想起迟迟不见云潇的身影,连忙又道:“师姐,阿潇去哪了?”
“阿潇?”唐红袖笑眯眯的看着他,反问,“你第一天认识她呀,她是那种乖乖呆在山上等你回来的人吗?”
萧千夜一惊,瞳孔都顿缩了几分,唐红袖悠悠叹道:“头两天还知道去帮天澈指导指导后入门的弟子,没事也会上我这来转转帮帮忙,后来凤九卿过来找她,两人就一起不见了,走了有大半个月了,连个口信也不知道传回来,你呀——不要太惯着她了,被你宠坏了。”
“又出去玩了?”萧千夜眉峰紧蹙,显然对不靠谱的凤九卿一点也不放心,唐红袖挑挑眉,“人家亲爹要带女儿出去玩,你还能拦着不让?”
萧千夜叹了口气,云潇的性格本就和凤九卿很像,师姐这么一说他也不觉得奇怪了:“有说要去哪里吗?”
唐红袖想也没想:“那倒没有,你自己找找呗,上天界那种叫什么点苍穹的法术,你不是到现在还没会学吧?”
房间里一阵沉默,萧千夜又是尴尬一笑,面对几双火辣辣的眼睛,赶紧找借口溜了。
第1157章:孙蝶
鹿吾山的药香依旧让人神清气爽,加上清凉的云雾从身边缓缓流过,当真有种久违的安心让他忍不住深呼吸了几口,点苍穹之术他也不是不会,只是没法像风冥那样随时随地勾勾手指就能清楚的控制元素精灵,好在云潇和凤九卿身上的火焰气息都格外特殊,只要不是跑到其它什么遥远的流岛上去玩,中原、飞垣两地他还是能试一试。
就在他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之时,身后忽然窜出来个小脑袋,冲他龇牙咧嘴的嘿嘿一笑,不等萧千夜反应过来又被拽着袖子小跑到了另一边。
“师叔!”少女对他再次拱手作揖,热情大方的自我介绍,“我叫孙蝶,你叫我小蝶就好了!当时在敦煌没有见到你们,我真的超级遗憾的!后来我爹派人要接我回家,我死活都不肯跟他回去,反正我从小就没在王府长大,京城我也不喜欢,就硬跟着昆仑山的弟子跑到这里来了,现在师父收我做了徒弟,还教了我剑术,等再过几年,我也可以像你们一样下山游历,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萧千夜呵呵笑着,他来昆仑山修行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可以说从他踏上山门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过“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变得更强,好回去接手军阁,稳固家族的地位罢了,所以听见孙蝶这么信誓旦旦的说辞,他倒是被眼前这个天真率性的小姑娘打动,但转而一想,又有些奇怪的追问:“孙蝶?你怎么会姓孙?”
“我改了姓,现在跟我养父姓的嘛。”孙蝶满不在意的回答,一点没把自己位高权重的亲爹贤亲王放在眼里,“我很小就去了敦煌,当时为了帮我爹调查郭老贼的势力,隐性埋名住在城东孙叔叔的店里,孙叔叔对我可好了,比我爹好多了!可惜温将军死后,婷婷几次暗杀雷公默失败惹怒了那走狗,他恼羞成怒迁怒他人,看我和婷婷是姐妹,就找借口来挑事把孙叔叔和婶婶都害死了,我爹那个铁石心肠,不仅不帮我报仇,还让暗鸦过来想把我抓回去,哼。”
一说起那些事情,孙蝶的眼睛顿时红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气愤,咬牙:“我假意被俘,潜进了雷公默的府邸做了一年的婢女,但他做事很谨慎,院中还有古怪的法术,我一直没找到他通敌叛国的证据,后来婷婷暗杀故意失手被擒,被雷公默百般折磨,我想救她,可我武功太差了,连大牢的守卫都打不过,几次都只能落荒而逃,那天魔教在敦煌城里搞什么祭祀大典的时候我也在,我是亲眼看见一束火光击中妖女救走婷婷的!”
孙蝶往后退了一步,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认真的致谢:“当时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好后来遇到桑奇,从他那里听说了来龙去脉,我们感觉到此事背后一定还牵扯着更多的阴谋,可我俩的武功都很差,要是冒然行动肯定什么忙也帮不上,指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让郭老贼提前堤防,所以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到月氏遗址躲起来了,果然没几天雷公默就派兵到处搜索,是昆仑的弟子救了我们。”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少女的眼眸闪闪发光,好似星星般明灭:“我爹手握重权,可是他既不能帮忠心耿耿的温将军平凡,甚至连孙叔叔这种至交好友的仇都置之不理,昆仑山远离中原腹地,却能力挽狂澜揭穿魔教的阴谋,要是没有你们,现在的郭佑安早就联合回纥攻破敦煌了,他那个王爷肯定也别想干了,哼,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要拜入昆仑山,谁稀罕做他的王府郡主,我想做女侠。”
萧千夜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贤亲王作为朝中唯一能牵制郭佑安势力的人,这么多年草蛇灰线精妙布局,这才抓住了机会一击必杀,成大事者必然有狠辣之处,不要说远在敦煌的孙叔叔,就连近在身边的白雅他都能直接送到自己父亲身边册封为妃,那样的绝情绝义孤注一掷,孙蝶不理解不认同,其实也很正常。
“师叔,你是不是在找云潇姐姐?”孙蝶见他不说话,也不想继续在自己老爹身上浪费口舌,这大半年在昆仑山,她算是明里暗里把几个人的关系八卦的清清楚楚,这会正眯着眼睛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托着语调得意洋洋的道,“我知道她去了哪里,如果师叔肯赏脸亲自教我几招,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做王府郡主,但骨子里还是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萧千夜好笑的摇摇头,骨剑一晃就从掌心抽出,惊得孙蝶瞪大眼睛咽了口沫,他往后退了一步,提醒:“那你看清楚了,我只教你一次。”
话音刚落七转剑式已经连续击出,不过眨眼的瞬间,无数剑气剑影纵横交错,宛如千军万马崩腾而过,孙蝶到底只是个入门不过半年的新人,连挥剑都很吃力,怎么可能看得清从他手里施展出的七转剑式,待到最后一抹锋芒消失不见,她还是呆呆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不依不饶的纠缠:“不行不行,你站在那一动不动就想忽悠我,这个不算!”
萧千夜淡淡的笑着,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父施展剑术的场面,也是和孙蝶一模一样的目瞪口呆,甚至一度怀疑那位巍然不动的老者只是幻化了些光影在忽悠自己,如今时过境迁,少年时期的回忆在渐渐模糊,又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格外清晰的跳出眼底,让他怀念,又让他遗憾,轻声回道:“怎么就不算了?七转剑式原本就只需要依赖手腕控制角度和力道,这可是昆仑山最基础的武学,你想做女侠,就得在七转剑式的基础上自行领悟出千变万化才行。”
孙蝶咧咧嘴,类似的话她已经从几个不同人的嘴里听过了,七转剑式虽然是基础武学,但不同人手下施展出来的剑招却又不尽相同,最开始天澈教他们的时候,是灵动飘逸,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后来师父唐红袖病情好转亲自指点,又是凛冽逼人,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而前不久才回来的云潇使用七转剑式,又是另一种刚柔相济,时而如风微凉,时而如雪冰冷,稍有分心又如火焰般炽热。
她一直留心观察着习剑坪上昆仑弟子的练习,发现即使能掌握正确的角度和力道,每个人出手的感觉都不尽相同,当真千回百转,以不变应万变。
“现在能告诉我她去哪了吗?”萧千夜见她嘟着嘴,虽说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克制的没有耍大小姐脾气,赶紧转移话题继续询问,孙蝶叹了口气,回道,“婷婷的眼睛被雷公默弄瞎了,不能和普通弟子一样去习剑坪正常练习,所以除了师父亲自指点,我和桑奇也会每天陪她在鹿吾山练一练,云潇姐姐有空就会来帮忙,还会一起指点我们,那天她才来就有个男人找上门,看着好年轻呀!可是他竟然说是云潇姐姐的亲爹哎!”
孙蝶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还不忘夸张的冲他手舞足蹈:“然后那人就说要去找什么玉佩,还带了一张自己画的路线图,我怎么说也是王府的郡主嘛,那张地图画的就是中原,从长安城开始南下,途径好多好多地方,云潇姐姐本来不想跟他去的,可他说什么也不行,后来就强行把人带走了,如果你要找他们的话,那么从长安城往江南走,尤其是那种富饶的大城市,应该很快能找到的。”
“找玉佩?”萧千夜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孙蝶连连点头,蹲下身在地面上简单的画了个雏形,嘀咕,“玉佩也有一张图,不过那张图是云潇姐姐自己画的,我瞄了一眼,虽然不大但是造型还挺特别的,如果是祖传的话,那大概率不是中原民族的东西,不过具体是哪里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个自称是他爹的男人非要带她一起去找那块玉,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
萧千夜心中一动,终于反应过来——云潇曾说过她母亲云秋水身上有一块祖传的玉佩,后来兵荒马乱的年代,为了给一起流浪的婆婆治病无奈典当卖掉了,后来云秋水剑术初成也曾几度下山找寻,可惜中原历经大难早已物是人非,加上当时年纪太小很多事情也想不起来,云秋水一贯是个率性的女子,她不想一直拘泥于过去,找了几次无果之后就放弃了。
云秋水是凤九卿深埋心底的隐痛,他应该是得知了敦煌一行发生的事情,知道了那块玉佩是其母亲的遗物,这才硬拖着云潇千里迢迢从长安沿着几十年前逃亡的路线去找寻吧?
萧千夜叹了口气,很多东西活着的时候不珍惜,等到人去世了才会如火山爆发般遗憾。
第1158章:梦入阁
就在孙蝶还想继续缠着他再施展一遍七转剑式的时候,天澈笑吟吟的走过来,顺势手腕动作如行云流水,孙蝶惊讶的后退一步,看见是他连忙礼貌的行礼,心中更是小鹿乱撞砰砰跳的厉害,萧千夜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忽然间脸红低头,支支吾吾找了几句话说完就小跑开溜的女孩,不由笑起冲天澈眨眨眼睛:“师兄这几年的桃花运真是一个接一个,新入门的小姑娘都喜欢你。”
天澈尴尬的咧咧嘴,摆手不让他继续调侃,又道:“我只是教了她几天时间,虽是贤亲王府的千金郡主,不过热情率真,从来不摆架子,和其它弟子相处的也不错,我看她天资还可以,就让她入门修行了,后来师姐的伤转好,看我门下一大群半路入门的新弟子,你也知道的,无论是剑术、法术还是医理、药理、星象,都是越早学习越好,到了他们那个年龄很多东西不好突破,进度跟不上课程,就得做师父的单独指点,所以师姐就找我商量让敦煌那几个入了她门下,也免得我太忙了不能全部顾及周全。”
萧千夜跟着笑起,想到前几年发生的事情,感慨万分:“这倒也是,你门下……确实收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
“你还好意思提?”天澈白了他一眼,忽然又道,“说起这个,有件事还得感谢你呢。”
“感谢我?”萧千夜疑惑不已,这几年他到处奔波几乎没有回来过,昆仑山的大小事宜都是天澈和几个师叔共同在打理,不要说帮忙,能不添乱惹麻烦招惹形形色色的冤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天澈感谢的?
见他一脸不解,天澈也是温和的笑起来,指了个方向示意他跟上,边走边道:“其实上次我去飞垣取应急的药材,中途还耽误了时间,凌波虽说毛手毛脚粗心大意,但也确实是因为我迟了几天回去才不慎染病,这次你能亲自出手调查‘瘟疫’的源头我自然要好好感谢你,而且我要谢的还不止这些呢。”
萧千夜随口回话:“凌波该谢谢你才是,你前脚走他后脚染病,要是让他一个人去沿海调查此事,那不是得有去无回?此番捡回一条命,以后是该好好磨砺一下性子了,一转眼他在昆仑山也是老前辈了,总是大大咧咧怎么行。”
天澈抿抿嘴,毕竟是自己的同门师弟,这场大病直接让一个胖小伙瘦成萝卜干,想来等他醒了自己也会长点记性,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在飞垣耽搁了几天,实际是因为风魔的人给了我一份曾经的试药记录,据说是从一个叫雷电的地痞流氓手上找到的,我刚看到那东西的时候还不敢相信,毕竟是个小混混,我回去之后没多久,风魔又从一个叫时鹰的战士手里得到了另一份记录,两边一对比,这才确认是真的。”
萧千夜也想起来这件事,没想到明溪竟然真的还记得当年说过会帮天澈留心他弟弟病情这件事,峰回路转,中间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蹙眉道,“那个人叫时鹰,虽然出身卑微,但为人仗义是高书茫的拜把子兄弟,高书茫曾协助他叔叔高成川秘密整理过一批试药记录,在其过程中隐隐感觉内容太过狠毒,因此留了个心思自己私下里又抄了一本留给时鹰以备不时之需,可惜禁军和军阁多年不和多年,否则应该能找一点找到那本记录,也许你弟弟现在都能痊愈了呢。”
“呵呵,现在也不算很迟嘛,风魔初步调查之后发现有一部分的试药描述和我弟弟如今的情况很像,特意命人抄录了一份送过来,让我拿给青丘师叔研究,果然师叔根据记录改良了药方之后,阿释的情况稳定多了,阿释这几年在昆仑山,性格已经比我当年救下他的时候温和多了,我反正很知足了。”天澈只是笑眯眯的接话,并没有丝毫的惋惜,走到鹿吾山的悬崖边,他抽出剑灵跃上,返身转向萧千夜伸出手,“先不说这个,还有一件重要的发现要告诉你,来,用我的剑灵带你过去,我知道沥空剑在对付机械凰鸟的时候彻底破碎了,也不能算坏事吧,剑灵认主,可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很多剑灵会在主人去世之后永久的失去灵性与废铁无异,沥空剑能守着你直到最后,它一定是幸福的。”
这般安慰人的话从天澈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一湾温泉流淌过心底,萧千夜也不问他到底要去哪,只是顺从的跟着一起跳上天澈的碧魂剑,碧色的剑灵在山峦间飞跃,绕过几座大雪峰来到南侧的苍霞山,此时正值夕阳西落,晚霞的光映照在山巅,壮阔而美丽,天澈指着前方的楼宇笑道:“你还记得这是哪里不?”
“苍霞山的梦入阁?”萧千夜自然记得,天澈点点头,感叹,“我以为你一定忘了呢!小时候的讲经课都是在苍霞山,你不爱听那些东西,阿潇又坐不住,你们经常一起逃课,连累我这个做师兄的一个人挨骂。”
萧千夜笑了笑,昆仑弟子每天的生活其实很枯燥,早上起床之后第一件事是去习剑坪练剑,各大峰的峰主虽并不会经常亲自指点,但会不定期的突然到访,借机检查一下自家弟子的修行进度,连掌门师父也不例外,午饭过后,各峰弟子就会开始专门的针对性练习,比如凌波是青丘真人的徒弟,他就会抱着厚厚的医书一边背诵,一边围着药田打转,而紫宸师叔的徒弟就会返回浮玉山认真研读古往今来的星象轨迹,到了晚上之后还会学以致用,夜观天象占卜祸福。
苍霞山的梦入阁其实是由天枢、天府、天机三栋红木高楼组成,收录了昆仑山历代弟子收集编辑的史书、武学、法术等等,因而合称梦入阁,只有每个月初一到初五才会对普通弟子开放,由各峰主亲自担任讲师,用于传经授业,引导门生爱国为民,当以慈悲济天下,五天的修行结束之后,梦入阁会暂时对外关闭,有专门的弟子负责清扫和整理,若是想查询资料,也需要得到各峰主的首肯,拿着信物过来才能进入。
如今的天澈虽还没有正视接任昆仑山掌门,但作为姜清师父唯一留在山上的亲传弟子,他自然早就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一看到他来了,看守的弟子连忙鞠躬行礼,天澈客气的说了几句话,然后领着萧千夜转向最右边的天枢楼,红木的阁楼建在巍峨陡峭的雪峰半壁上,一推门就是一股扑鼻而来的书卷墨香,他也不急着解释,轻车熟路的直接往里面走,不知绕过几座高大的书架才终于停下脚步。
“师兄,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萧千夜一路跟着,这地方他虽然不陌生,但经常逃课加上又几十年没有来过,其实也想不起来到底这里都放了些什么书籍,天澈精准的从一整排的古书里抽出一本,然后利落的翻到了某页递给他,认真严肃的说道,“几年前蛟龙族入侵,天枢楼部分结构受损导致珍贵的书籍直接暴露在外,看守的弟子也受伤无法动弹,后来师父让我过来帮忙,我就把那些书全部搬到我那里去暂时放着,一直等待天枢楼重建好才又送回来,这期间我若得了空也会翻看内容,书中记载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源头不明的古老传说,我本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这次你们回来,阿潇和我说起了一些事情,我才忽然想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
萧千夜的眼眸已经变得雪亮,似乎是过于沉迷书中的内容而根本没有听天澈在说什么,天澈也没管他,继续说道:“阿潇说你们在调查一个叫解朝秀的黑市卖药郎,他极有可能是来自抚仙故里的特殊种族无根之人,相传这一族的人拥有天生异能,能够如浮萍一般自由漂浮于流岛,直到遇到自己喜欢的地方才会留下来,而且他们能感知到流岛深处的灵力,甚至能将其引出,以大星之力凝聚形成星沉之术,看到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家的开端和终局。”
“抚仙故里……我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萧千夜直勾勾看着书页上的陈旧的四个字,这种意外的惊喜简直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天澈点点头,百感交集的苦笑了一下,“这段记录来自两千多年前了,是当时的一位无根之人拜访昆仑山之时口述的某些东西,他说他的故乡名为‘抚仙故里’,境内只有白水和巨木,他的族人皆从木中而生,以水中蜉蝣为食,至十岁方可离开,终生不复返回。”
萧千夜快速翻动着书页,不自禁的加快了语速:“这些事情我也听开国皇后说起过,她是更为古老的无根之人,而且她还提过族内一个已经失传的传说,说是白水之下有一只蜉蝣王,不同于普通蜉蝣朝生暮死,蜉蝣王会在每一日死去之后以更强的力量复生,正是因为蜉蝣王的存在,白水才能远远不断的提供蜉蝣供无根之人食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传说忽然失传了,到了苏木这一代,他竟然一点也没听说过。”
“嗯。”天澈点头,神色更加凝重,“根据他的口述记载,抚仙故里的无根之人正在以快速减少,因为蜉蝣王意外身亡之后,白水不再产出供年幼的无根之人食用的浮游,按照他的推断,如果情况不能出现转机,那么他的族人应该会在两千年之内锐减到濒临灭绝。”
“灭绝……”萧千夜叨念着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苏木好像也说过他的族人快灭绝了,难道当年的蜉蝣王之死,和解朝秀有关?”
第1159章:口述记录
两人一起看着手中的书卷,口述记载的内容只有寥寥几页,但每个字都如惊雷在心底炸响。
萧千夜一边认真阅读,一边下意识的自言自语:“师兄,几年前凤姬被夜王掳走关押在上天界的黄昏之海,我虽然设计将她救出,但自己也受了重伤动弹不得的摔了下来,当时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力,精神也模糊不清,就在那个时候,有一座忽然出现的流岛将我卷入其中,直至我苏醒才察觉到那是一座极为罕见的特殊流岛,它没有固定位置,也没有固定的航线,甚至会无影无踪连上天界也找不到它存在的痕迹,它唯一显露的条件就是感知到凶兽濒死,如果恰好它在附近的话就会掉进去,后来我伤愈离开,至今也没有再遇到过那座神秘的流岛。”
天澈点点头,自然是早就知道那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又道:“我听阿潇说过,后来也曾专门到梦入阁翻阅过相关的书籍,不过昆仑山对流岛的记载不是很多,我也没有更多的发现。”
“这个抚仙故里应该就是类似的流岛,机缘未至无法进入。”萧千夜低声喃喃,虽然只说了一句话,脑子里已经飞速掠过了一万种可能,“开国皇后也说过无根之人皆由树生,树……师兄,和‘树’相关的传说你知道多少?”
天澈显然早就调查过这件事,又从旁边取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书卷递给他,感慨:“那就很多了,比如月宫的桂树,凤凰所栖的梧桐树,还有连接天地人神的扶桑树,甚至昆仑山中的不死树,但这些传说皆是年代久远,起源更是扑朔迷离早就无法探究真假了,不过我倒是没有查到有关树中生人的传说,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所能学到的东西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萧千夜点点头,指着书卷上的一行字,眼前却浮现出在螺洲湾和解朝秀一战时候的场面,继续说道:“还有那只蜉蝣王,两千年前的无根之人知道它的传说,知道它已经死了,但是到了苏木这一代却已经失传,也就是说蜉蝣王的死亡时间至少也是在两千年前,如果解朝秀当真和蜉蝣王扯上关系,那家伙岂不是也有超过两千岁的年龄?”
天澈背后一寒:“我见过苏木,他说无根之人的寿命大约在八百年左右,会随着个人的修行略有长短,但极限也就一千多年,两千年甚至更久的话,难道解朝秀真的获得了蜉蝣王的能力?”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又一起继续看了下去——根据这本口述的记载,连无根之人自己也不清楚抚仙故里的位置,并且从未有外人进入过,那只蜉蝣王居住在白水最深处,它会在每天夕阳西下的时辰开始死亡,死亡之后身体会分解出无数的小蜉蝣,而到了启明星升起的时辰则会再次复生,如此日复一日,不仅它自身变得很极为强大可怕,从巨木中诞生的无根之人也是依赖它死去之时分解出的小蜉蝣才得以成长,抚仙故里重复着这一神奇的过程,不知渡过了多少与世隔绝的年岁。
直到有一天这种安宁忽然被打破了,一贯无澜的白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无数漂浮的巨木撞击在一起,也让内部尚未诞生的无根之人受到重创,这场不明原因的风暴持续了好几日,等到风平浪静之后,一切看起来都恢复了原样,好像只是一颗石子砸入水中,在它沉底之后就再无起伏,但没有人知道灾难自这一刻起其实已经降临,从那以后白水内的浮游开始减少,水色慢慢清澈,干净的一尘不染。
这对于依赖白水浮游而生的无根之人显然是致命的,因为水清则无鱼,水色越清澈,代表浮游的数量越少,而巨木中诞生的族人也更少。
不甘等死的无根之人冒险潜入了白水深处,他们凭借天生的异能顺着灵力漂流的方向找到了蜉蝣王曾经的居所,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曾经威震抚仙故里的蜉蝣王不知所踪,但他们在周围发现了战斗的痕迹,水下如小山般的巨石不知被何人砍碎,还在海底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剑痕,无人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因为抚仙故里是一个外人无法进入的神秘世界,而能在此地的无根之人皆为十岁以下的孩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杀了蜉蝣王?
此事成为口述记录上的一处谜团,两千年前拜访昆仑山的那位无根之人显然也不知道真相,他到处游历留下自己国家的传说,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方法拯救族人。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两人互望着彼此各有所思,萧千夜率先打破沉默,已经将前因后果串联成线,主动说道:“师兄,解朝秀一定和蜉蝣王的死脱不了干系,如果是他杀了蜉蝣王并且获得了相同的能力,那他到处试药找药的理由就很明显了,虽然他获得了长久的生命,却要日复一日的忍受朝生暮死的痛苦,而三百年前他意外获得了那株沾染着阿潇火种之力的人参原株,他发现这股力量能缓解他的症状,但因为火种天克魔气,他一定会同时遭受锥心之痛,所以他既不想放弃得来不易的线索,又不敢冒然尝试将整个原株吞服,这才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将人参原株放在人迹罕至的长白山十绝谷。”
天澈点点头认可了他的猜测:“确实,而且十绝谷本就是自古行医,他又是个精通药理的黑市卖药郎,很容易掩饰身份找个合适的借口让人家先帮忙养着。”
“哼。”萧千夜放下书卷,“难怪都说这位黑市的秀爷无欲无求,金钱美色皆视为粪土,要是我每天死一次,肯定也能四大皆空对所有东西失去兴趣,他虽然很强,但弱点也很明显,一旦被察觉就是致命的,所以他行事作风低调隐秘也就不奇怪了,现在他知道阿潇就是火种的传承者,一定还会找机会接近她的,解朝秀多半还和苍礼在一起,他们一个手握金莲空间之术,另一个则是无根之人,都有能力快速转移,我必须找机会一击必杀才行。”
萧千夜微微停顿,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东西将三途道的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又道:“师兄,我要去六欲顶剿灭那伙魔教徒,如果顺利的话,摧毁金镜的碎片之后苍礼手上的金莲就会失效,不过苍天部曾经擒获过一条苍龙,至今那条龙的身上还缠绕着非常危险的囚龙锁,我记得昆仑山对各种兵器也有研究,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囚龙锁之事,它已经被禁锢了几百年,如今蛟龙族迁徙去了流离岛,在它去世之前,我想放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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