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当然。”燕寻毫不犹豫的回答,“第一架机械凰鸟是神工坊根据祖辈的图纸造出来的,而第二架则是在发现了凤凰遗骸之后根据它的外形改进工艺,他们的工匠将骨骼碾磨成粉末掺入了原料中,又提取了凤羽丝作为引线,而你手上那柄剑,据说是一根完整的脊骨,因为实在太过坚硬,最后只能根据它的轮廓小幅度的锻造成武器,可惜文老板和赤璋都不怎么会用剑,后来就一直把它放在凰鸟的腹舱中以备不时之需。”
缙河好奇的将长剑举到眼前,那个刹那,他的眼睛陡然凝聚了起来:“传说冥王手上的赤麟剑就是凤凰遗骨,真的是同一种东西吗?我不觉得现在这柄剑能让冥王心动呢。”
燕寻答不上来,好在缙河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机械凰鸟很快就飞到了三翼鸟无法到达的高度,他在空中仔细辨别着帝都城的方向,低道:“天征府的位置在内城深处,直接冲过去一定会惊动日冕之剑。”
不等缙河回答,凰鸟被一阵厉风硬生生阻断了飞行路线,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起飓风,雷电交织在云层里,似乎是有红色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转眼之间头顶的日光消失了,黑沉沉的天幕如同铁一样笼罩下来,两人心中一惊,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燕寻控制着凰鸟停了下来,就在这个瞬间,一只绵延万里的火焰巨鸟从黑云里穿梭而出,一只羽翼幻化成流动态的长剑,瞄准鸟首精准的砍落!
“追上来了?”燕寻不可置信,还是缙河在千钧一发之际果断扭动了其中一个方向盘,凰鸟在空中一个僵硬的翻转避开了剑锋,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更加难以置信的一幕,萧千夜从火焰巨鸟的背上轻盈的掠起,整个人踩着云层追到了面前,来不及再做调整,凰鸟的尾翼只能硬生生接下了这一道砍击,黑金色的神力在他掌下迸射而出,顺着风雪红梅明艳的剑身直接砍断一根尾羽!
巨大的机械发出震动,仿佛痛极的战栗,尾翼是维持平衡的关键,凰鸟急坠了百丈方才稳住,燕寻捏出一手冷汗,想不到刚才还被轻松击落的女人会以这种方式卷土重来,他立刻打开风刃协助飞行,两种不同的风力在持续较劲,萧千夜大跳回到云潇身边,这一击让他从手腕到肩膀出现短暂的麻木,必须以退为进循序渐进的等待机会。
云潇带着他躲入乌云中心,对方也不敢冒然闯进来,萧千夜帮她稳住龙血珠的肆虐,低声提醒:“阿潇,上天界的风刃之力能转化成风缠,稍微碰到一点就会被抓住无法挣脱,所以你就在云里躲着,我去对付它。”
“你会掉下去的!”云潇紧张的回答,他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笑了笑,“虽然我法术学的很差,但是风刃一次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放心吧。”
他弯下腰,亲吻着火焰,然后再一次提剑冲出乌云,机械凰鸟就在百米之外,所有的羽毛都在舒展,燕寻呆若木鸡的看着那个毫无支点站在天上的人,惊呼:“那是谁,他为什么可以站在空中?”
“哼,所以我才让你不要轻敌。”缙河冷哼一声,用力拉来腹舱的门,“风刃只能维持一刻钟,在此之前把她从乌云里逼出来,要不然再等她喘过这口气,谁被击落就不一定了。”
说完他就直接跳了出去,皮肤上的血斑蹭蹭的冒出火焰,仿佛在他的背后生长出一对奇妙的翅膀,萧千夜倒抽一口寒气,机械凰鸟撞进乌云的刹那间,他被缙河一剑阻拦了追击的脚步,这样凶狠的力道比起被称为天才的重岚也毫不逊色,双眼更是爆发出让他不敢有丝毫分心的杀戮之光,冷笑:“刚才那束打穿我身体的光就是上天界的光化之术吧,我真庆幸你是个法术的门外汉,要不然此刻胜负已经成定局了。”
说话间又是几剑砍落,两人在空中缠斗,搅动着乌云和雷电宛如末日降临,萧千夜冷定观察着对手,那不是真正的翅膀,而是自身的鲜血在高温下雾化,像一双翅膀支撑着他宛如飞起,这家伙,竟然在燃烧血液?!
同一时刻,机械云鸟发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燕寻扣动鸟首上的机关,羽冠第一次展露了真实的容貌,是一颗夺目的宝石正在扩散出锋芒的剑光!顷刻之间云散雾开,风刃无形的朝着云潇逼近,为了防止被缠住无法脱身,她立刻恢复人身踉跄躲避。
燕寻在腹舱内又气又恼的跺脚,他虽然能一直占据上风,但对方那种神奇的形态转变是机械无法做到的,目标赫然变小之后,风刃的攻击也大不如前,他烦躁的打开装载着暗箭的羽翼,同时将尾羽上的锁链一并放出,几根灵蛇状的锁链精准的刺来,逼着她一步也不能久留必须持续挪动位置,而更加密集的小箭则是铺天盖地的射来,她像一个靶子艰难的躲闪,剧烈的运动会加速火种中龙血的流动,剧痛再一次抑制不住的翻涌而来。
萧千夜的余光扫到越来越危险的云潇,自己却被缙河死死堵住无法靠近,血斑燃烧到极致之后,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让他的骨骼被震得几乎碎裂,恶战还在继续,每分每秒都更显焦灼,终于等到风刃消失,云潇捂着胸膛将一口淤积的污血吐出,她的手里赫然重新汇聚起火焰长剑,甚至有森然的白骨碎片漂浮其中,孤注一掷的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掌下,开始对撤退的机械毫不犹豫的追击砍落!
另一边,萧千夜手中的风雪红梅已经被黑金色神力浸染,他的身影闪电般从缙河面前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持剑堵住了凰鸟的退路,两道斩击一前一后的落在机械身上,终于让它彻底失去平衡折翼坠落。
燕寻疯狂的控制着每一处零件,左右羽翼皆有损伤,风刃还需要时间填充动力,再这么下去它会从万丈高空直接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用尾翼稳住飞行!”万分紧急之际,缙河不得不放弃了战斗折返腹舱,他箭步冲到中枢面前,一把握住正在剧烈颤抖的驭风珠,辛摩的血液顺着十万根引线流转到机械的每一处零件,火光也随之迸射,又大声命令,“这东西折翼了也不会坠机,在风刃恢复之前,用尾翼稳住平衡!”
燕寻深吸一口气,无数冥魂坠落的记忆让他产生了无比的恐惧,直到凰鸟即将撞到高山的前一秒才惊险的停了下来。
第九百九十七章:追击
和他们一起坠落的还有云潇,在将整条手臂的骨骼碾碎混入流火剑之后,她也失去力气再也无法支撑平衡从天空坠落,萧千夜抱着她光一样的落地,瞥见虚弱的女子开心的扬起嘴角,露出让他心如刀绞的微笑,还不忘催促:“它掉下来了,太好了,你别管我,快去、快去追它……”
“你还能恢复雏鸟的样子吗?”萧千夜按住她的手腕低问,云潇愣了一下,有些垂头丧气的回道,“暂时动不了,你不要管我了,把我放在这里就行。”
萧千夜没有接话,机械凰鸟就停在两人对面的半山腰上,虽然双翼受损,但只是最外层的火漆和一部分的羽毛被砍断,可以看到内部精妙的细线还在持续挑动试图恢复飞行,黝黑的炮口和无数暗箭仍是朝着他们的方向虎视眈眈,他蹙着眉头内心无比纠结,这种时候犹豫他就会失去将凰鸟阻拦在东冥境内的最好机会,可这种时候离开他就无法保证云潇的安全!
“你快走呀!”云潇催促了一句,还努力的坐起来推了他一把,“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萧千夜望了一眼周围,他们在一处山头,只有一片岩石能勉强遮挡,不放心的说道:“这里很危险,它虽然飞不起来,但上面安装的炮口和武器应该还是可以用的。”
“哎呀!你好啰嗦!你要是让它跑了,我可真要生气了。”云潇骂了他一声,就在两难之际,忽然一声熟悉的呼喊从另一边传来,竟然是宸曦乘坐着一只三翼鸟追了过来,他身上有伤,看起来是才经历一场恶战,额头上的鲜血涔涔而下来不及擦拭,惊喜的跳下来:“少阁主,真的是你们!”
“宸曦!”萧千夜豁然松了口气,拉过他躲入岩石后方,“你怎么在这?”
“我在追那架从山市里逃出来的机械鸾鸟,它往东边禁地深处飞去了。”宸曦这才有时间用袖子简单的擦了擦脸,靠着石头仰头喘了口气,“我本来是带队在蝶谷遗址附近盯着镜泊湖的动静,前脚收到你的蜂鸟传信,后脚就看见那架机械鸾鸟从山市飞了出来,然后巨鳌就疯了一路狂奔,那么大的东西跑的飞快,一头撞在山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萧千夜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山市一片狼藉的场面,摇头:“凰鸟上安装的炮弹对整个集市进行了扫射,镜泊湖的水也混入了毒液灌了进去,上面来不及撤离的人……只怕是救不了了。”
“扫射?”宸曦一惊,倒抽一口寒气,“我让一队继续盯防巨鳌,自己带着二队、三队去追鸾鸟,但是那东西太快了三翼鸟追不上,它是在进入空寂圣地之后和过来支援的四队正好撞上才勉强拦截下来,我一路追过去,半途就看见一架更大的东西飞上天又掉了下来,我估计应该是你们,所以让其他人继续追捕鸾鸟,我绕道过来看看。”
“往东边飞的?”萧千夜略一思忖,蹙眉,“文舜被杀了,有一只辛摩闯入了山市,和别云间的赤璋狼狈为奸杀了他抢走了凰鸟,现在赤璋往东面飞,肯定是想要从东海离境逃走,我在调查山市的时候发现原属缚王水狱的一些毒药,不能让他逃了,必须找到毒药的源头,将那批漏网之鱼全部揪出来除掉才行。”
“那只鸾鸟也不好对付啊……”宸曦忧心忡忡的叹气,摸了摸自己额头的伤,目光严厉,“除了速度快,它上面还装备了很多火炮、暗箭和毒液,追入禁地深处之后我们的战士会受到瘴气影响,战斗越激烈,影响就越严重,虽然三翼鸟有数量上的优势,但近不了身一直非常被动,最麻烦的是附近的魔物也一起围过来凑热闹,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越乱越兴奋,我们腹背受敌怕是撑不了三天,一天就要出问题了。”
宸曦眼里露出疲惫的表情,颓然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指,自言自语的低喃:“一架鸾鸟就这么难对付,要是三架一起出来,再加上十架翼鸟,只怕把东冥全境的三翼鸟全部调过来都拦截不住,难怪你想要缴获那些东西,它的驾驶员躲在腹舱里刀枪不入,我们的战士却必须以血肉之躯冒险追击,差距太大了,要是飞垣附近的国家也有这么危险的东西,我简直不敢想象万一哪天动起武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萧千夜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另外那几架的驾驶员已经被我杀了,不过山市毁于一旦,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剩余的机械,反正神工坊的人被我们扣留了,机械是死物,只要有人会造,我们早晚会有的。”
宸曦静默的坐了一会,甩甩头把心思拉回当下,认真问道:“继续追击的话会进入禁闭之谷,那里还有碎裂留下的至寒冰晶,稍微碰到一点就会丧命,而且附近没有城市,一旦陷入苦战,我们没办法补给支援。”
萧千夜低头不语,眼神复杂,孤注一掷的命令:“那就让它一直往东飞,你们跟着它不要起冲突,等到东海上空再进行拦截,通知海军立刻做好准备,绝对不能让它离开飞垣境内!”
“好。”宸曦紧紧咬着牙,刚想站起来肩背就剧烈的抽搐了一下,显然正有极大的痛苦在体内汹涌,迫使他不得不用力握拳忍回去了钻心的疼,尴尬的开口,“三分钟,让我歇三分钟,三分钟就好。”
“伤哪里了?”萧千夜心头一颤,莫名想起碎裂决战前在空寂圣地那场损失惨痛的恶战,自己的脸色反倒一瞬间苍白如死,连带着声音也颤抖不已,宸曦故作镇定的摆摆手,咧嘴笑着让他别担心,心有余悸的往对面的半山腰看了一眼,近距离观察下他才发现那玩意比想象中还要大得多,单是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就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咽了口沫紧张的问道:“那就是凰鸟吗?”
“嗯。”萧千夜点头,他的手一刻不敢松懈紧握着长剑,对面的机械翅膀还在冒着浓烟,发出“咔嚓咔嚓”极为刺耳的声响,有越来越明显的风掠过众人脸颊,萧千夜认真说道,“凰鸟的双翼受损暂时无法飞行,但它第三排羽毛上安装了上天界的风刃,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它的目的是我大哥手上的风神,一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往帝都飞,我去对付它,不能让它再动起来了。”
“还能飞起来?”宸曦惊得张大嘴,萧千夜则轻轻按了按云潇的手臂,她整条右手如烂泥一般,所有的骨头都被搅碎融入了那一剑里,苍白的肌肤上,纵横着无数细细的伤痕,被微小的火苗掩饰着肉眼几乎看不到,这样不顾一切的行为,只是为他帮他拦截一架想要飞往帝都的机械凰鸟,他哽咽了一刹,心中一阵阵揪着疼,又是这种两难的处境,他总是在国家和她之间无法两全,每一次他都必须将她放在最危险的地方孤身等待,而他却始终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快去吧,别让它跑了。”云潇看着他的眼睛,乖巧的靠着岩石抱住双肩,“我就躲在这里不出去,等你回来接我。”
“阿潇……”他只叫了一句她的名字就感到喉间止不住的酸涩,让他立刻紧抿了嘴唇咽回了所有的苦楚,轻轻按住云潇的后脑拉入怀中,低头亲吻着额头,“等我回来。”
这句话他说过无数次,食言过无数次,然而每一次她都坚定不移的相信着,每一次都认真的点头回答:“嗯,我等你。”
宸曦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幕,仿佛明白了为何这样一个被飞垣视为玩物的女子能在长官的心中留下不可代替的地位,心中竟有一瞬间无名的羡慕,他扶着岩石站起来,看着两人低道:“我得走了,你们小心。”
“你也要小心。”萧千夜点头叮嘱,看着三翼鸟绕过凰鸟的视线从另一侧飞入空寂圣地,然后立刻又将目光重新转向对面受损的机械凰鸟,对方显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守代攻警惕的注意着他的举动,那些炮口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一直威胁似的对准这个方向,这么近的距离下,只怕整座山都能被夷为平地!
萧千夜回手抚着胸口,才好转的伤势在刚才的恶战中再一次裂开,五脏六腑都在发出锥心的刺痛,这一瞬间他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身体的改变,眼里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是古代种的血脉,甚至拥有着一部分属于帝仲的力量,可是这具身体却如此的脆弱,每每让他在关键时刻力不从心。
他松开手,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讥诮,哪怕凝时之术的副作用已经越来越严重的影响到了神志,他也绝不能在此退缩半步,机械凰鸟是被云潇搏命击落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再次起飞。
仿佛是在无声回应他心底的坚持,黑金色的神力从血肉里迸射而出,缠绕在风雪红梅的剑身上隐约呈现出古尘的状态。
第九百九十八章:力竭
另一边,缙河转动着手中的骨剑,机舱里弥漫着浓郁的烟熏味,他甚至能看见持续炸裂的火光在破损的机翼上跳动,扭头问道:“还能动吗?”
“能。”燕寻低头控制着仪器,镇定回答,“中枢没有损坏,大部分引线也还能继续使用,凰鸟本身不需要双翼也能维持飞行,只是平衡度、高度、速度会大幅下降,但现在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修整,如果对方还能以刚才那种姿态追击,我们就甩不开了。”
“她飞不起来了。”缙河淡漠的接话,看着窗子上一片片非常微小的白色骨骼残片,凰鸟的双翼皆有损伤,但被萧千夜击中的左翼更加严重,如果云潇的状态再好一点让右翼达到同样的损伤度,那么万丈高空的坠落就很难快速稳住平衡,他冷哼一声,半眯起眼睛感叹,“我真该感谢冥王打伤了她,要不然刚才两人合力的那一剑应该能把这架机械切成两段了,我出去对付萧阁主,你赶紧维修吧。”
他打开舱门,在跳出去的刹那忽然扭头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笑,低道:“如果修不好,那就利用一切动力源让它往帝都撞,它是史无前例的大杀器,就算坠毁,也要坠落在最耀眼的地方。”
燕寻仿佛没听清楚那句轻轻的呢喃,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只看见缙河的背影一闪而逝,已经和对面冲过来的人厮打在一起。
辛摩是流岛上最危险的种族,也是唯一让统治者上天界亲自出手追杀到濒临灭绝的种族,不同于十二神在流岛心中是一种遥远到近乎传说的存在,辛摩则多次出现在混战的国家,收着高昂的佣金,能以一己之力逆转战局,纯血种的辛摩族,一个人就相当于于一支军队,让人闻风丧胆,但最让人不寒而栗的除去那种匪夷所思的天赐神力,更多的是他们嗜血好战、不死不休的性格,金钱能买到胜利,但辛摩可以因为一时兴起而放弃金钱和利益,转而做出很多不合常理的举动,也让结局无法预料,更加扑朔迷离。
就好比眼前的缙河,他没有任何征兆孤身来到飞垣,上一秒还是文舜的座上宾,打着如意算盘让他成为自己出其不意的杀手锏,下一秒他就笑呵呵的拧断了对方的脖子致其命丧当场,这样反复无常的人,如果让他得到那架机械凰鸟,哪怕无法取的最终的胜利,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拖上无数无辜之人共赴地狱,绝不能、绝不能让他得逞!
长剑在山野半空锋芒的交错着,在萧千夜的手腕麻木到只能凭借本能继续攻击的时候,缙河的全身已然被血斑彻底覆盖,辛摩的眼底只有杀戮的喜悦,像一匹饿极的孤狼亢奋的盯着眼前的对手,他根本就不会剑术,但只是简单的砍击所附带的力量就足以让山崩地裂,短短一个时辰像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越来越明显的危险风刃开始逐渐化成风缠阻拦他的脚步,他的余光精准捕捉到停靠在半山腰的机械凰鸟咔嚓动了一动,这一瞬间,仿佛意识到什么极为恐怖的后果,萧千夜的眼眸变得坚决,额头的皮肤赫然被两根黑金色犄角钻破,他逼出了身上压抑多年的凶兽之力,风雪红梅铮然转向,反手就是一剑划去!
缙河大步急退,因为离得太近又并不擅长剑术,即使是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也没能完全避开那一剑,剑端斜斜掠过他的左胸,然后转变成耀眼的金色下切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缙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渗透了每一寸血肉,让他因炽热而燃烧的血斑为此微微一凉,又被更加凶狠的几剑逼得踉跄再退,这股寒流是如此的渗人,仿佛能冻结他的每一个细胞,让手腕忽然提不上力,骨剑也随之滑落。
“咦……”缙河毫无惧色,残留着血丝的唇角露出好奇的笑意,随意的抬起指尖拭去嘴角的血,不可思议的开口,“犄角?萧阁主……难道也是什么怪物?”
“怪物的对手,只能是怪物。”萧千夜低下头冷笑回答,眼神满是讥诮,默默望着自己手背上同时炸裂的皮肤,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逼到如此状态了,他一贯不喜欢用这股来自凶兽的力量,因为不仅无法控制,还会让他感到内心深处对血和杀戮的渴望,那样的本能曾让大哥失去理智屠杀全家,也曾让他险些一口咬断云潇的脖子,他从意识到“古代种”这三个字开始就一直有意识的压制,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那种不顾后果、只会随性而为的怪物!
只有学会克制,才能成为“人”。
缙河扶额低笑,血密密麻麻的涌出皮肤,雾化成浓郁的水汽萦绕了视线,这种危险的色彩隐约中带着某种不祥的意味,和周围越来越明显的风刃混合在一起,他咽下一口血污,语调仍是亢奋的:“重岚没有和我说过你还有这幅模样呢,说明你在和他交手的时候依然有所保留,呵呵……那我可真是荣幸至极,毕竟我们从小就认识,单打独斗我没有赢过他,可是现在,我应该比他更加棘手吧?”
“你确实比他棘手,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放任本性、无止境的杀戮是在自取灭亡,而你正好相反,以辛摩的身份而言,你比他合适的多。”萧千夜冷声回答,神思却反常的出现了一刹的恍惚,就在这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抬手将犄角从额头直接掰断捏碎,又将粉末以黑金色的神力卷起依附在长剑之上,顿时他的脸庞就一片血红,缙河的瞳孔赫然放大,看着对方额头伤口,仿佛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透出无比强烈的凶狠气息。
这一瞬间,缙河竟然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第一次感到内心对于战斗的欲望被惊恐压了下去,一个声音在脑中油然而起——他要干什么?
剧痛让理智荡然无存,在缙河微微分心的刹那间,一只手贴着鼻尖直接撕裂脸庞的皮肤,再定睛,那柄剑仿佛累赘一般被他悬空扔在了一旁,对手的眼珠是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冰蓝色,布满了血丝,带着和辛摩族一模一样的杀意凛然,像一只挣脱牢笼的猛兽恶狠狠的扑来,他深深地呼吸着充满血腥的空气,心止不住地越跳越快,辛摩一族天赐神力的优势在近距离的搏击下竟然前所未有的被碾压!
借着对手调整平衡的数秒,缙河也在双臂蓄力,整个人如一支绷紧的箭,然而他在掠出的刹那就情不自禁的变了脸色——萧千夜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凶兽一般的利爪“咔嚓”一声捏断骨头,再一脚从腰部横踢过来,像一门火炮炸裂全身,让他彻底失去反抗之力重重的砸入旁边的山体内,手足完全麻木下来,意识都有瞬间的荡漾,就在这个瞬间,他看到一道金光轰然掠来,长剑不知何时回到了萧千夜的掌下,隔着百米的距离贯穿心脏,然后将半座山拦腰截断,一脚将垂死的缙河踩入岩石层中。
声音和光线消散的同时,缙河咧着嘴发出最后一声痛快的笑,萧千夜在半空中竭尽全力的按住额头,心里有某种澎湃的激情,他想从厮杀的快感中恢复过来,然而古代种独有的冰寒却如跗骨之蛆开始爬走于全身,额头的伤在痉挛抽搐,消磨着理智和体力,让他感到无名的暴躁。
停下来,这种时候就算移平了眼前大山去撕碎那只辛摩又有什么意义,他必须停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解决。
他按着额头,锋利的指甲刺破血肉,好一会才慢慢的清醒,从胸腔吁出一口长气,随后就是一声危险的“咔嚓”声从身后传来,机械凰鸟在短暂的修复之后摇摇晃晃的重新飞起来,燕寻已经透过琉璃瞳孔清楚的看到了那一战,不知是被点燃了什么从未有过的情绪,此刻的他眼眸充血,仿佛终于明白过来缙河最后留给自己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深意,凰鸟一个振翅冲上云端,头也不回的朝着帝都的方向闪电般疾驰而去。
“休想离开!”萧千夜持剑追出,竭力控制着恶战过后不住颤抖的身体以光化之术追了过去,燕寻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临时修复的凰鸟速度大不如前,但那个人的身影却已经追到了机翼附近,丝毫不逊色给刚才的女人!他手上那柄状态诡异的长剑,透着让他一秒也不敢多看的奇妙光晕,只能操控着十万根引线试图逼退对手,高空的火炮和暗箭齐发,轰鸣一片。
萧千夜眼底的神色有微微的涣散,这具身体的情况太糟糕了,五脏六腑都在用剧痛提醒着他已经濒临极限,如果不能一击将其捣毁,他就会彻底失去行动力,无力回天。
他的手腕在一分分下垂,眼见着长剑都要从掌心滑落之际,剑尖又忽然吞吐出了闪电般的光华,搅碎的犄角缠绕着剑身,黑金色的战神之力凝聚至最高,在眼前一黑立足不稳的最后一刹那,竭尽全力的对着机械凰鸟重重的砍击下去,一团黑金色的漩涡将凰鸟团团围住,转瞬间视线就被爆炸的冲击波晃得一片迷糊,无数冰冷的金属散开坠落。
凰鸟失去了光彩耀人的外表露出内部骨架,中枢的驭风珠呈现出龙血独有的玄黄色,即使摇摇坠坠,却始终艰难的保持着平衡缓缓朝着帝都的方向继续前进。
还是不能阻止吗?这种东西哪怕失去战斗力,这么大的身躯若是一头撞进帝都,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为此丧命?
萧千夜艰难的动了一下手指,风雪红梅不知何时已经坠入下方山野不见踪影,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上凝聚起来的间隙漩涡,有数秒的失魂落魄让整个人的情绪也因此一颤,然后,仿佛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心,他再一次取出自幼陪伴的沥空剑,爱惜的握着剑柄轻轻吻落,喃喃自语:“最后再帮我一次吧,好兄弟。”
剑灵静默无声,只有雪色的光辉萦绕在他指尖,如一颗划破黑夜的璀璨流星,对准机械凰鸟的中枢精准的扎了进去,萧千夜呆呆看着那束熟悉的光,看着凤羽丝根根断裂,羽毛一片一片的从机械凰鸟身上剥落,各种火光此起彼伏的炸起,然后化作一团火球终于彻底被击落!
他从高空坠落,剑灵的碎片最后一次接住主人,将他平安送回云潇的身边。
第九百九十九章:清醒梦
声音从耳畔彻底消失的一刹那,萧千夜恍恍惚惚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领着他走入一处山谷,那是昆仑山的轩辕之丘,无数剑灵静静悬浮着,它们有些光芒照人,有些静谧内敛,无一不透露着震慑人心的气息,让年幼的他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的看了又看,就在这个时候,师父停下了脚步,振袖取出背后紫色剑匣里的剑灵,剑气萦绕着山脉,引动整座昆仑之丘发出空灵的共鸣声。
那种声音很奇妙,直达人心,不似凡间之物。
那一年的他不过八岁的孩子,入门刚满三个月,他甚至没来得及了解这座充满神话色彩的世外仙山,师父就欣然决定带他来到了剑冢。
这一路他欣喜若狂,一直在脑子里幻想会获得哪一柄剑灵,他自幼向往的是父亲身上属于军阁的那种英姿飒爽的银黑色,但初次踏入剑冢,第一眼吸引了目光的却是一柄通体雪色的白色剑灵,和他复杂的内心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清澈夜幕下的高空皓月,有着最纯粹、最干净的光芒,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剑灵也在这一刻回应了他的期待,仿佛是某种命中注定,连一贯沉稳的师父都微微一惊,若有所思的凝眸半晌没有说话。
他抱着长剑,心中有种神奇的感觉,耳边能听到温柔的声音,像久别重逢的故友,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而当他欣喜的看向一旁的师父,又发现老人的眼光严厉非常,一只厚重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头顶,一字一顿清楚的叮嘱:“剑灵认主,我派弟子一人一生只能拥有一柄剑灵,从今往后,你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它。”
萧千夜额头微微抽搐,依稀的记起那天的一切——他懵懂的看着意味深长的师父,却沉默着连回应都没有发出,只是心神不宁,不知那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论剑峰后,云潇一个人坐在他的房间门口,远远的看见他,开心的跳起来挥手打招呼,那时候的云潇还不是昆仑的正式弟子,六岁的小姑娘喜欢穿些花里胡哨的漂亮裙子,嘚瑟的在他面前打转问好不好看,忽然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一把抢过沥空剑羡慕的抱在怀里看了又看,小声嘀咕:“剑灵,真的是剑灵哎!掌门真是偏心,这么快就送了你剑灵。”
“还给我。”他的脸颊微微一红,伸手去抢,云潇一个转身笑咯咯的跑远了,“给我看一下嘛,又不是不还你了,小气鬼!”
刀剑无眼,沥空剑最初又没有剑鞘,生怕争抢之下会误伤,他只能忍着不说话一直紧跟不舍的追着云潇,一路走到论剑峰的雪松下,她高举着剑灵,雪色的剑身透着清澈皎洁的光泽,和头顶的明月相得益彰,云潇看着剑灵,而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看向了她,那样美丽的画面,让他的心砰砰直跳,莫名其妙的耳鸣一声接着一声,那或许只是很短暂的几秒钟,他却仿佛过去了一世纪般漫长,再等他回过神来,云潇哼哼着将沥空剑塞回了他的手心,咧嘴冲他做了个鬼脸不甘心的说道:“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剑灵!”
一年之后的某一天,他如常来到习剑坪,除了师父和天澈师兄,云潇也换了一身青色的弟子服站在那里,他愣了一下,看见师父朝他招了手,拉着云潇的手向他介绍:“从今天起,她就是你师妹了。”
一贯在他面前冷着脸的师兄天澈忍不住偷偷笑了笑,云潇心花怒放的朝他挤眉弄眼,还有模有样的对他拱手鞠躬,不怀好意的喊了一声“师兄”。
从此他的噩梦就开始了,云潇是个大大咧咧热情开朗的女孩子,更是昆仑山出了名的嘴巴抹了蜜,天天把师父师叔哄得团团转,对她时不时的迟到旷课也就默契的睁只眼闭只眼,另一边,虽然师父一直没有道明真正的原因,但在指点剑术这方面,老人家对云潇确实是多有保留,很多精妙的剑法只是点到为止,如此一来,一个偷懒的徒弟和一个放任的师父,形成某种巧妙的和谐,而他则成为夹在中间,唯一左右为难的那个人。
毕竟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再怎么宠着也要有个度,然而师父在按着额心一脸头疼的考虑了整整一天之后,鬼使神差的把他喊到面前:“她是你师妹,闲暇之时,你也该多教教她。”
说完这句话,或许是多少觉得有点理亏,师父尴尬的转过脸去,摆手让他先回去,他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回到论剑峰,这几天气候反常,连有法阵御寒的论剑峰广场都罕见的积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都已经快到中午了,云潇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想起师父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叮嘱,他忽然调转脚步往她的房间走去,直接将门窗全部推开,任由冷风嗖嗖的吹进屋内,几分钟就把抱着温暖被褥呼呼大睡的云潇冻醒了过来。
她紧紧抓着被角躺着床上,瞪大眼睛和他互望着,被他毫不客气的拎着脑袋拽出来丢到了门外的广场上,他一手紧握自己的沥空剑,另一只手飞速的抽出一旁的青魅剑扔过去,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迅如闪电的出手,云潇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光着脚在雪地上跌跌撞撞的接下他的剑招,很快就大汗淋漓的喘起粗气。
昏迷中的萧千夜忽然眉头一跳,直到现在,直到他莫名其妙回到过去的幻梦中,他才惊讶的发现云潇的周身有微弱的火光在闪烁,火星不易察觉的混在风雪里,将论剑峰广场上的白雪全部融化。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和他对练的人也在慢慢长大,那个踉跄的小姑娘变的轻盈灵动,举手投足间带着远比他强悍的灵力,从最开始的只会闪避后退,一步一步能将他也逼到收剑回防,她开心的挑着眉毛,哪怕只是稍微将他逼退一点点都会做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朝他龇牙咧嘴的做鬼脸,那样天真明媚的笑脸,深深刻在少年记忆里的每一天,被埋入心底最深处,不被任何人察觉。
十八岁临别前际,那是她最后一次半夜偷偷摸进他的房间,举着那盏从小用到大的夜灯,趁着他睡熟之后吱呦吱呦的在脑袋上方晃荡着,他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和搭在他床头装神弄鬼的女子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她“嘿嘿”的笑着,勾起那个年纪的少年某些难以启齿的欲望,然后忍下所有的冲动,故作冷定的坐起来,拎着她的脖子毫不犹豫的往门口走去。
门外是一如既往的严寒,冷风吹过脸颊,让昏迷中的人忽然间有几分清醒过来,然而梦境并未散去,越是清醒,越是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上一篇:重生大时代之1993
下一篇:超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