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昆吾山?”风冥托腮沉思,不解,“昆吾山不远啊,那地方我去过,没有发现你说的那种拥有特殊神力的结界,更没有听到过神兽的吼声,内谷一些古书传说里倒是提过,说是昆吾镇于流泽,扶桑植于碧津……”
风冥倒抽一口寒气,扶桑?内谷书籍记载,西王母座下女仙就曾从扶桑树下移植过飖草,并将其播种在咸池附近,而日出於暘谷,浴於咸池,在她的阴谋败露之后,为了不让这种致幻成瘾性极强的仙草危害一方,西王母将真正的咸池隐于天地间不复踪迹,并派遣了神界的守卫“希有”驻守其中,这该不会被失控暴走的火种惊动,阴差阳错主动现身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风冥僵硬的扭头望向帝仲,他已经站了起来,古尘落入掌心,看似神色淡淡实则已经不顾身体的负担冲了出去,好在琅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低道:“我虽然没有太过深入,但是那地方别有洞天,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法术结界这么简单,你这幅身体到处都是伤,还要敌我不明的闯进去实在太危险了……”
话音未落他就瞥见旁边神裂之术的幻影以更快的速度一闪而逝,风冥皱着眉只能加固了无言谷内镜月之镜的屏障,冷着脸没好气的拦住萧千夜提醒:“你就更不要逞强了,神裂之术对自身根基修为要求极高,同时还需要周围环境里有浓厚的神力支持,你现在出了无言谷能不能保持这幅模样都不好说,别过去打草惊蛇,若真是神界的守卫希有,你们暴露了云潇的身份对她百害无一利。”
“暴露什么身份?”忽然,云潇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嘴角含笑望着各怀心思的四人,重复了一遍,“暴露什么身份?”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四人同时收敛了神色,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一模一样的三个字:“没什么。”
云潇奇怪的眨眨眼睛,坦白说这张傻乎乎的脸一旦认真的盯着他们,总是莫名其妙就让人感到后背宛如有无数蚂蚁在爬,短短几秒钟就让人捏出一手冷汗,但云潇只是咧嘴笑了笑,这才晃悠悠的甩了甩手里提着的东西蛮不在意的说道:“那就先吃饭吧,看见这个彩色的萝卜了吗!青依种的,她特意挖出来向我炫耀了半天,所以我决定,今天亲自下厨做饭。”
风冥的脸直接就绿了,显然是早就尝试过这种彩色萝卜的味道,翻了个白眼头疼不已。
说完她就开开心心的跑开了,琅江一脸黑线的看着云潇的背影,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问道:“这小姑娘脑子没出问题吧?我怎么感觉她怪怪的?”
“她清醒的很。”风冥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不着痕迹幽幽的回道,“这不是清醒的让某些不讨人喜欢的家伙直接变成了普通人?看着对你挺热情的是吧,其实对谁都一样,再也没有区别了。”
他呵呵笑着,看见面前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回避了目光,不知望向了何处。
第八百九十章:复原
这一顿饭果然是吃的味同嚼蜡,连亲手种出来彩色萝卜的风青依都难以下咽的抓了抓脑袋,尴尬的想把盘子端走让大家别勉强,风冥笑咯咯的按住她的手,瞄了一眼云潇推脱道:“是她做的难吃,和你没关系。”
云潇翻着白眼瞪着护短的风冥,哼唧了两声懒得贫嘴:“你们爱吃不吃,反正我一会就回山上去,你们喜欢吃什么以后自己做去,哼。”
“回山?你要回师门去吗?”萧千夜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能和她说上话,云潇倒是颇为淡定的扭头看着他,边往嘴里塞东西,边嘟囔着说道,“嗯,师兄说明天开始就是今年的弟子试炼大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是让我也过去指点指点新入门的弟子呢!我在昆仑山那么多年只参加过一次,还没好好表现就晕过去不省人事了,这次我可要好好看看。”
“那我陪你回去……”他赶紧硬着头皮靠了过去,云潇眨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摆手笑道,“师兄就算了吧,这幅神裂之术的模样若是没有无言谷的神力支持很容易就会涣散的,反正你身体上的伤还没有好,大人也不想还给你,回去更不能陪弟子动刀动枪的试炼,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放心放心,我会连着你的份一起好好教导他们的。”
她玩笑的时候也经常这么称呼他,但今天这声“师兄”喊得他心底一片哀戚,听着像是在关心他的伤势,语调又平淡如水不掺杂丝毫的感情,顿时气氛就尴尬了起来,帝仲夹着一块彩色萝卜漫不经心的嚼着,只觉得心里的酸涩比口中的更甚,过了一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放下筷子认真的望向了两人,忽然开口:“就让他陪你回去吧,正好我也有些私事要处理,这具身体全是重创,负担太重,我不要了。”
几人奇怪的望着帝仲,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云潇的手指还是在不经意间剧烈的颤栗了一刹,然后才掩饰过去。
他其实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情绪,他在如实坦白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做好了会彻底激怒她的准备,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事情过后,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哭闹更没有一言不发的冷战,而是表现以一种出乎预料的平淡,但越是如此,他的内心就越煎熬难耐,他真的宁可云潇再一次提剑杀他,也不愿意继续这么下去。
但是现在他一想起两位同修查到的线索心里就充满了不安,于是起身走向萧千夜,笑道:“与其让他继续和我这么冷战下去,不如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话音刚落他已经伸手直接抓住了神裂之术的残体,手指微微用力扣入了肩膀,之后两人同时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失去信任之后,萧千夜是在察觉到帝仲气息的刹那间就从掌心的间隙里紧握住了沥空剑,剑灵被古尘精准的格挡,随后耳畔传来的是没有任何起伏的陈述,帝仲的脸忽然出现在正前方,是神裂之术的残影:“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师门。”
未等他思考清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虚无的手臂隐隐有了血肉的感觉,紧随而至的就是胸膛的剧痛让他一口淤血涌上喉间,帝仲冷眼看着他,还是顺手搀扶了一把让他坐在了石凳上,周围仿佛是有什么特殊的神力游走其中,让无言谷突兀的掀起了一抹微风,也让风冥眉峰紧蹙,不动声色的和身边琅江互换了一眼神色。
“这块白玦玉环你带在身上,应该能暂时缓和身体的伤势。”帝仲还是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和不久前还差点对他痛下杀手的那个人判若两人,但他却不敢再有丝毫松懈,甚至在那块白玉递到眼前的同时反感的推开了那只手,帝仲冷哼一声,也不强求直接扔到了他身上,继续说道,“你不想要可以把它放回湖心的神像上,就几步路,自己走过去。”
萧千夜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那种一朝塌陷的信赖变成戒备之后,他眼中的帝仲比敌人更让人心寒,冷漠的问道:“你又耍什么花招?”
“我从来没有对你耍过花招。”帝仲反驳着他的话,望了一眼感知干扰的术法外还在发呆的云潇,虽然神情上有微微一滞,很快又露出了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嘴角轻轻一挑,“我虽对她隐瞒,但确实是光明正大赢了你才夺下了控制权,现在还给你,无无非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负担太重,已经无法支撑我去做完想做的事情罢了,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话,此番回去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你们都不要离开师门。”
“你要去昆吾山?”萧千夜反应过来,心里也是冷冷一笑,帝仲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沉思道,“天狱逃犯,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可比你当初区区一个飞垣的全境通缉犯严重多了。”
他下意识的紧捏手心,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补充了一句:“潇儿火种中混合的黑龙之血终究是个隐患,既然有了线索,无论如何都有尝试的价值,若能帮她消除那滴血,她就不必一直忍受着痛苦。”
被这句话激起了愤怒,萧千夜的眼里蓦然腾起杀意,仿佛冰冷的刀刃刺开了内心,释放出了深埋的愤怒,低声咬牙:“你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现在又想着弥补吗?昆吾山我自己会去,不劳你费心。”
帝仲的脸色稍稍一沉,眼前恍惚闪烁着云潇两度聚火为剑反抗他的画面,虽有一刹的心如刀绞,还是漫不经心的狡辩回道:“弥补什么?是她欠了我一份感情,我只是想拿回来而已,我不欠她,至于你,你为什么一直反抗也没办法赢我?就是因为这具身体负担太重已是累赘,你现在去昆吾山能做什么?你连西王母的神力结界都破除不了。”
“你……”怒不知从何而起,让他下意识再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剑灵,好在身体烂泥般动弹不得,他只是稍稍抬了抬手指又无力的松弛下去。
心中的杀意无法按捺,身体却无法给出任何的回应,帝仲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要是继续把自己搞的一团糟,不用等凝时之术的力量耗尽就会出现问题,哼,先管好自己再去考虑飞垣吧,你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吗?你死了只有一个人会伤心……”
他停了下来,干扰感知力的法术遮掩住了他的表情,但萧千夜能感觉得到他此刻内心的哀伤,过了一会才无声叹了口气,平静无澜的说道:“或许她也不会再伤心了。”
这句话让萧千夜怒火中烧的脸上露出难掩的失落,是的……这一次的云潇没有吵闹,没有对他发脾气,更没有故意不理他,可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距离,无论怎么靠近,她的身影都越来越远。
不等他回神,帝仲敛去了眼中复杂的眸光,一字一顿毫无波澜的说道:“我们之间特殊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无论我仅存的意识什么时候消失,我都不会再回你身边来了,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是如何看我,但是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必须记住,她是你一次也没有保护好的人,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保护她,不要让她离开师门,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在沉默了片刻后,萧千夜的眼光才略有缓和,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帝仲也没有再解释,散去周围无形的术法之力。
短短的数秒时间在风冥看来是如此的漫长,让他情不自禁捏了一手粘稠的冷汗,直到对面那具身体再次睁开眼睛,萧千夜的脸庞一瞬间就惨白了下去,想张口,喉咙似乎被一只手硬生生撕裂,整个人都在莫名其妙的痉挛,被帝仲压制精神的这两个月,身体在一次又一次被摧残,加上不久前被云潇刺伤的两剑,此刻如有烈火灼心之痛,让他不得不握紧了那块白玦玉环,不动声色的调息静气。
以往这种时候,云潇肯定早就担心的扑过来嘘寒问暖了,可是现在她定定的看着,脸色平淡的有如清风寡雾。
恢复了……他惊讶的转过脸,果然看到帝仲回到了曾经的模样,神色淡淡的对几人笑了笑,嫌弃的道:“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就是难用,让他回昆仑山好好养养吧。”
他风轻云淡说话的同时,余光瞥见云潇低下了头,既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向萧千夜,还是风冥尴尬的出来圆场,笑道:“也好,这几天我都要被你们吵死了,赶紧收拾东西全部走吧。”
云潇似乎是动了一下眼眸,最终抿抿嘴微笑着点头:“那好吧,等回去我和青丘师叔说一声,让他在鹿吾山腾个弟子房出来给你养伤。”
萧千夜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脱口拒绝:“我可以住在论剑峰……”
“太远了,不方便。”云潇坐在那里,不知为何挺直了背脊,仿佛一颗正在承受着暴风雨的小树,虽然枝叶都在摇摇欲坠的洒落下来,树干却坚定不移的竖立着,她的语调愈加平稳,有理有据的回道,“鹿吾山和论剑峰相隔甚远,你身上有伤总不能每天跑过去看病,唐师姐最近不在,若是让弟子专程御剑过来送药更是费时费力,师叔那里不差你一间病房……”
“我不去鹿吾山。”萧千夜打断她的话,抬起头慢慢地对上云潇的视线,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韵,宛如昆仑山顶第一道阳光,穿透缭绕的云雾清澈的凝望下来,是她记忆里最为心动的光泽,看得她微微失神恍若隔世,又听见耳畔传来认真的重复,“我就住在论剑峰,不需要人照顾。”
云潇停顿了半晌,各种思绪一齐涌上心头,与回忆重叠了起来,眼中依然是掠起了明亮的笑意,只是开口的语调仍是生疏:“好,都可以。”
原本就窒息的气氛一下子更加沉闷,那些细细碎碎的伤,勾勒出愈来愈清晰的轮廓,变成望不到尽头的天堑鸿沟。
第八百九十一章:独行
果然才吃完晚饭,云潇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风冥好笑的看着身体实在有几分勉强的萧千夜,仿佛是怕她会丢下自己,那个人一直紧张的站在门口等着,明明整个人都要散架了,还是死死抓着门框等着她,目光更是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她看,然而更好笑的是,云潇连头都没抬,既不和他说话,也没有看他,她本来就是空手来的,哪里有什么好整理的东西,就反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两人僵硬的对峙着。
风冥捂嘴偷笑,帝仲在的时候他还觉得三个人的关系属实让人后背发凉,这会就剩他们两个,反倒又像是小两口之间习以为常的闹别捏,他轻咳一声大步走过去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好心解围道:“我送你们回去吧,免得你们两个学艺不精的掌门弟子一会又半路从御剑术上摔下去,这会山上好多后生晚辈等着呢,可不能如此丢人现眼才是。”
云潇扭过头看着一脸坏笑的蚩王,哼哼两声不屑一顾的回道:“我才不会摔下去呢,我自己就能飞上去!”
“也是哦……”风冥眨眨眼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忽然又神秘兮兮的凑进一步,调侃道,“那你可得抱紧他,他全身都是散架的,肯定抓不住你。”
云潇冷着脸懒得回他,风冥倒是若无其事的踱着步,等到她收拾好东西走到谷口的时候,掌心的间隙荡起奇妙的神力将两人放入其中,他轻轻的一挥手,不知从哪里掀来一阵清风,卷着间隙朝山巅飞去,直到墨色的点从视野里彻底消失,风冥也在同时收敛了全部的笑容转身看向身后的人,问道:“你真要去昆吾山?”
“嗯。”他平淡的接话,古尘紧握在手心,眼中隐隐浮现出难以捉摸的神色,“昆吾山距离昆仑一派很近,她小时候曾坐在栖枝鸟背上偷偷溜过去玩,若那里真的是被西王母以神力遮掩的咸池,又有神界守卫‘希有’镇守,那就是个定时炸弹,她以前是神鸟混血,属于天火的气息或许还不至于明显到被察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之前她身上黑焰爆发失控的那一刻,我曾感受过那个方向传来响动,只怕是已经惊动了……我不放心,必须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风冥皱着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索性问道:“直接告诉她真相让她自己远离不好吗?”
帝仲习惯性的转着刀柄,脸上有一抹宠溺的微笑,眼中更是泛起了一丝他看不懂的温柔:“我见过浮世屿设宴之时火树银花的盛景,她在苍木之下,是受人敬仰、爱戴的皇鸟,神鸟族苦战五年才守住了浮世屿的安宁,而她也是拼了命才从煌焰手下转移了所有的族人,她够资格做这个‘皇’,而不是重新沦为天狱的罪囚逃犯,所以这些陈年旧事,我并不打算让她知晓。”
他轻轻闭眼呼出一口气,仿佛还能看到那一天的盛景,她手心的火焰沿着苍木的枝干点起明媚的火,像一盏一盏璀璨的灯,浮世屿的鸟儿在火树银花下饮酒高歌,振翅飞翔,凤姬说笑着给她灌酒,辅翼在旁欢声起哄,灵霜靠着她打闹嬉戏,那样的云潇,是他此生再也没有见过的自由、骄傲、无拘无束。
他绝不会让远古的刑罚,再次断送她的未来。
“不想让她有负担吗?”风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帝仲什么也没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见到他这副模样,反而是风冥发出了一声冷嘲,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眸盯着自己的好友骂道,“既然这么在乎她,又何必做出这种事情呢?我看她对你的态度,想回到从前是不可能了吧……你亲手把自己从她最尊敬的人,变成了最生疏的人。”
“没什么不好。”帝仲低着头,不知是逞强还是真心,咬了一下唇才回道,“她这样我才能死心。”
“那就干脆别管她了。”风冥不依不饶的接话,看着这个将口是心非演绎到极致的好友,半分情面也不留,“没有你掺和,她对上天界而言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紫苏不必再担心她的伤,煌焰想杀她你也少插手,我也直接关闭内谷不再和昆仑一派往来,大家都是皆大欢喜。”
“你少说两句不行吗?”帝仲无奈的抬头,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风冥翻着白眼骂道,“我可提醒你,六界法则并不互通,神界守卫若是察觉天火的下落,只怕是……”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风冥低吟沉思,绞着手竟然有些担心那个小姑娘的安危,帝仲眼中的笑意蓦的消失,连声音都冷淡了几分:“六界不互通,相互独立之后消息也没有那么快传回去,既然如此,若是希有已经察觉,只要还没来得及汇报,那我直接杀了它一了百了就好,若是尚未察觉,兴许此行我还能从中套话,怎么想都不会白走一趟的。”
“你……”风冥惊得脸都黑了下去,吐了吐舌头半天才尴尬的扬起一个僵硬的笑脸,“那玩意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吗?别开玩笑了,人家是奉王母之命看守咸池飖草的……”
“我想杀,就一定能杀。”帝仲毫不犹豫的接话,眼里真的闪过一抹极为凶狠的冷光,看的风冥后背一凉,似乎察觉到好友的情绪变化,帝仲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放心吧,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莽撞行事,其实这次除去试探希有是否对天火有所察觉,还有两件麻烦的事情也必须尽快解决了,它既然是奉王母之命看守咸池飖草,应该知晓如何才能令其枝叶生长呈现出双生并蒂的红色,只有找到方法,眼下越来越泛滥的毒 品之灾才有遏制的希望。”
风冥心神不宁的听着,自然知道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毕竟毒 品泛滥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必须要插手解决的大事,流岛有各自的政权,这是掌权者应该考虑的东西,上天界根本不需要介入,但他这么想着,明面上也懒得揭穿,帝仲笑了笑,可能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理由太牵强,又赶紧接着说了下去:“另一件事就是破军,破军也是天狱逃犯,那家伙至今蛰伏在煌焰身边,太危险了,一万五千年前他曾被我们联手斩杀,还能复生,说明当年并未伤及核心要害,正好借此次机会,我也要一并搞清楚。”
风冥的眉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皱的更凶了,烦躁的左右踱步,就在他一派忧虑之时,琅江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几分无奈:“煌焰和破军?这次我来无言谷之前曾回过一次上天界,现在整个极昼殿都充斥着魔神之气,他一个人在里面情绪看着很平静,我问他厌泊岛的事情他也没有隐瞒,还说让会段时间会亲自过来无言谷和紫苏道歉……”
“他要亲自过来?”风冥和帝仲异口同声的打断他的话,脸上是一闪即逝的五味陈杂,然后心照不宣的仰头往昆仑的山巅望过去,半晌,帝仲无奈的扶额摇了摇头,低道,“麻烦两位好友帮我照顾一下他们吧……”
与此同时,间隙的漩涡掠过云端,安稳的坠落在昆仑的山门前,云潇开心的往前跑去,久违的高山寒风吹过脸颊,独有的冰凉从鼻腔吸入肺腑,带着昆仑山至清至纯的神力,让她一扫连日以来的烦闷贪婪的深呼吸了几口,很快就有迎接的弟子小跑过来,云潇歪着头反复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小伙子,半天才惊讶的捂嘴低呼:“凌波!哇!竟然是你,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师姐!”凌波虽然变化不小,但一开口还是如以前那般热情四溢,云潇按着他的肩膀强行转了个身,让他面对着星光凑近看了又看,还不可置信的伸手用力扯了扯脸皮,看的凌波脸颊一瞬通红到了耳根,抓了抓脑袋嘀咕,“师姐,我脸上又没有贴金子,你、你别看了……”
云潇哈哈笑起来,捏着凌波的鼻子忍不住调侃起来:“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小男生长大了也让人刮目相看嘛!你小时候瘦不拉几跟个焉了的黄花菜一样,后来在师叔师姐的照顾下变成个圆嘟嘟的娃娃脸,结果几年不见,又变成了个剑眉星目的帅小伙了!喂,师姐问你,有没有情窦初开的傻姑娘看上你,向你表白?”
“没、没没没有!师姐你可别取笑我了……”
话音未落,凌波的身后跟上来个小姑娘,学着他的样子认真的对两人鞠躬行礼,有模有样的自我介绍道:“师兄师姐好!我叫温倩,是去年才入门的新弟子,目前在鹿吾山青丘真人门下修行,凌波是我师兄。”
她一说话,凌波本就通红的脸仿佛要透出紫色,云潇的反应也是极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抓住了小师妹的手嘘寒问暖,又连对凌波使着眼色,一时兴起,她忽然扭头对着萧千夜招了一下手,唇边扬起了一抹略带得意的笑容,还冲着他眨了眨眼,加快语速的吹捧起来:“千夜,你看现在的凌波,是不是既有仙风道骨之气,又有英姿飒爽的朝气?比起你当年还强上一些呢!还好他那时候还是个小破孩,要不然我肯定心动了!”
萧千夜惊喜的看着云潇,看见呆了一秒的云潇在反应过来的刹那就重新转了回去不再看他,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手拉着一个有说有笑的走进山门。
第八百九十二章:质问
凌波兴冲冲的在前面领着路,是往论剑峰的方向御剑而去,看来是得到了唐红袖的真传,几年不见他的御剑术又快又稳,在落地之后还不忘得意洋洋的对两人眨了眨眼睛,云潇赶紧假惺惺的在温倩面前帮着他吹捧了几句,他偷偷瞄了一眼刚才一直在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腰不敢松手的温倩,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道:“温师妹,御剑术现在只要入门满一年就可以学了,到时候我教你好不好?”
温倩也微微红了脸,一边害羞的低头挪开了目光,一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凌波心花怒放的神色溢于言表,对着萧千夜眨眨眼睛,喜滋滋的道:“这还是托了师兄的福,要不是他当年不小心摔下山崖,昆仑弟子想学御剑术不仅要得先获得自己的剑灵,还得剑术有成可以自由控制,那就难办了,好多师兄师姐学了十几年都没有剑灵呢!”
萧千夜微微一笑,他其实很早就有了自己的剑灵,只是在御剑术这件事情上始终差强人意,时至今日都还像个门外汉,当真不是这方面的料,万万没想到当年的意外会改变了师门的规定,这时候云潇重咳提醒,凌波转过来,看见她憋着笑的模样,不觉有几分难为情,连忙转移话题往前走去,又道:“师兄师姐,我听说你们上次回来就已经成了婚,可惜我连一句‘恭喜’都没来及说你们又走了,这次听天澈大师兄说你们要回来,我可是连夜御剑出去准备了礼物,嘿嘿!”
他坏笑的冲两人使眼色,全然没注意到云潇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很快就回到论剑峰的房间前,只见她门前悬挂了两个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连被褥都是红彤彤新换上的,凌波自信满满的从背后推了她一把,然后赶紧拉着温倩溜之大吉,临走还不忘喜滋滋的扭头高呼:“祝师兄师姐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他张扬的笑声回荡在论剑峰之巅,好一会才顺着风逐渐消失,眼前醒目的红却宛如一柄锥心的利箭刺的云潇低头垂目不想再看,她平淡的转身对着萧千夜微微笑了一下,柔声说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就踏出了房门,萧千夜失魂落魄的拉住她的手腕,情不自禁的问道:“这是你的房间,你走去哪?”
她指了指旁边的房间,依然在笑:“我就在隔壁以前我娘那房间睡一会,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喊我。”
“别走。”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一种无名的哀戚,就算她第一时间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他还是固执的再一次拉住了她,仿佛此刻松开就会彻底的失去,只能不顾一切的用力将她一起拉入了房间,门被重重关上,被他紧紧的用后背堵住退路,连日以来那些汹涌复杂的情绪终于如山洪倾泻一发不可收拾,让他失控的冲过去抱住了云潇,呢喃自语:“阿潇,你别这样对我,你发脾气也好不理我也行,别像现在这样……”
她在这个熟悉的拥抱里心如死灰,既没有曾经怦然心动的爱意,也没有想挣脱逃离的欲望,就那么安静、冷淡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凭他的手臂越来越紧,紧贴的胸膛让她几乎喘不上气,听见清晰又剧烈的心跳起伏一声一声的传来,却只用最为寻常的语气温声细语的问道:“这样不好吗?”
这句话就如一盆彻骨冰凉的冷水从头顶浇落到心底,让他木然的松开手,耳边似乎有巨雷轰轰轰地撞击着耳膜,更让他的大脑突兀的陷入一片空白,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慢慢淹没,看着云潇一步一步往后倒退,小小的每一步都仿佛走过了沧海桑田,虽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熟悉的笑容,在他看来却陌生的宛如隔绝了天堑,一直退到床榻边,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床崭新的红色喜被,感慨万分的叹气:“那一年你说要娶我,我真的、真的好开心啊,哪怕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喜酒没有宴席,我都特别的开心,因为我从小就喜欢你嘛,想做你的妻子,想永远在你身边。”
她说着说着就苦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无奈哽咽了一瞬,萧千夜慢慢走过去,认真回道:“能娶你为妻,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真的吗?”云潇豁然抬头,眼里忽然有几分锋芒雪亮,如冰晶一般刺的他眼底莫名出现隐痛,虽是淡淡,却仿佛一针见血的质问,“可我从一开始就不在你的人生计划里,如果当年我没有去飞垣找你,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成婚生子,你会继续担任军阁主的职责,守护着你的国家和人民,肯定也会做个好丈夫、好父亲照顾好自己的家庭,那我呢……根本就没有我,不是吗?”
他无言以对,耳边是难以想象的寂静,好似全世界都在朝着深渊塌陷,云潇踢着脚尖呵呵笑着,苍白的脸好像笼上一层淡淡的烟雾,看不清真正的情绪:“你第一次吻我是在北岸城的小秦楼,那时候我们已经八年没有见过面了,在此之前你一次没有对我表露过什么,我从来以为只有自己固执的喜欢你,直到那次你忽然吻了我,我好开心,原来你心里一直记得我,所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为什么呢,你明明都不打算带我回去见一见你的朋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让我开心的不行呢?”
“我想留住你……”他低着头,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回忆着当年的旧事,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浓重的压迫感挤压着他,让他感到重创的身体因内心的战栗而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云潇轻轻笑着,仿佛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继续自言自语的说了下去,“留住一个根本不在你人生计划里的我吗?”
“不是……”他毫不迟疑的否认,又在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感觉到冻彻心肺的寒意,仿佛每根神经都被冻结,让他连抬手抓住她的动作都无法做到,云潇却忽然走过来搀扶着他慢慢坐了下去,那双温暖的手轻抚着他的后背,明明轻缓温柔,却有一种极端的生疏触电般的席卷全身,她走过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还是平淡的说道:“现在飞垣已经安全了,你的国家、人民和君王都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你仍是受人敬仰的军阁主,有着一群惺惺相惜的战友同僚,当然,你还是我师兄,我也继续不在你的人生计划里,和从前一样没什么不好的。”
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的翻涌,让他散架的身体凝聚起了力量拉住云潇的手腕,丝毫也没注意到这一瞬间的力道握的她皮肤通红,萧千夜的眼里只有绝望和哀伤:“怎么可能和从前一样!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们甚至有过孩子……你怎么可以不在我的人生计划中,两生之术都没能让你离开我,你是我的,我不会再放开你!”
这么近的距离下,她却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到底是眼底的泪光模糊了视线,还是心底的苦迷惘了心智,云潇用力掰开他的手指,他的面色一片死寂,手心里却全是冷汗,压抑着全部的感情冷淡的推开他,仿佛是要勾起他最难回首的过去,她一字一顿的试图挑开曾经的哀痛:“你保护了所有人,你的哥哥,你的下属,还有步步紧逼的君王和素不相识的人民,可是我呢,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一身伤,被人凌辱杀害,被万千流岛当成笑柄,还被我最尊敬的人欺骗……”
她闭了一下眼,似乎是抽搐了一瞬,然后才睁开眼睛看着他,故意说道:“在你失去意识的这两个月,我知道那不是你,可我也过得挺开心,或许……或许我一开始喜欢的人就不是你,所以才会接受他。”
这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让萧千夜的眼中飞快地掠起了一阵杀意,随后又被无边无际的心痛覆盖,咬牙沉吟:“你骗我。”
“是真的。”云潇的眼中暗光游走,语调却不容置疑,面无表情的道,“不信……你就去问他,我们每天都很开心。”
萧千夜的唇边勾起了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为了让他死心,她竟然连这样的谎都愿意说,半晌,他的嘴角微微一动,看着她故作镇定的眼睛,干脆也不争辩:“我不在乎。”
“啊?”这下反而是云潇红了脸尴尬的咧咧嘴,不知所措的挪开了目光,找着借口继续说道,“你身上有凝时之术,不知道哪天力量衰竭就会陷入永恒的沉睡,我在你身边能得到什么?要每天看着你忙得不可开交,既腾不出时间陪我,还要担心你随时都会再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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