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308章

作者:榭依

第六百五十三章:琅江

禺疆一脸好笑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问道:“事到如今,你们该不会还以为他是因为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才会喜欢那个姑娘的吧?”

沉轩抿抿嘴,脸色非常的不好,语气也不如平日温和耐心,反问:“不然呢?”

“呵,你别是活了这么久没喜欢过女人吧?”禺疆大笑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同修脸上一闪而逝的紧张和掩饰,下意识的就将目光挪向了其他地方,又忍不住用脚尖踢了踢他,轻声说道,“感情这种事情本来也就没什么道理,也许某一天帝仲醒过来,一睁开眼睛看见云潇对他笑了一下,也许就是这一秒钟,他就心动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的是不?况且,她确实还蛮好看的,很容易吸引男人嘛。”

沉轩愣了一下,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张熟悉的脸,确实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对他浅浅笑了一下,从此就让他尘封的心莫名掀起了波澜。

潋滟……这个并肩走过数万年的同修,也是唯一和他保持着长久联系的人,一直以来他们默契的将这种联系视为能力上的某种契合,谁也没有踏出最为重要的一步。

禺疆看破不说破,连蓬山也是心照不宣的咧嘴笑起。

“她不是人。”沉轩立马回过神来,厉声纠正他的说辞,但禺疆还是乐呵呵的,毫不介意的道,“有什么关系嘛,自古修炼成精的散仙也不少,就允许我们自恃为神,不准人家修成正果?退一步来说,她身负的力量可不比上天界差,要是再认真修行个千万年,谁看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你这是什么歪理?况且帝仲又不是个二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怎么可能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动心?”沉轩没好气的反驳,然而在这声情不自禁的脱口之后,他又久久的沉默着没有再说话,捏着袖中一把鬼王签,从最初的默默用力到烦躁不安的反复搓揉,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黄昏之海如珍珠落入玉盘,终于还是一边的蓬山抬手按住他,骂道,“吵死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禺疆不置可否的摇头,指了指下届某个点,瘪瘪嘴感慨道,“你看风冥那家伙,他和那个叫风青依的女人之间可没有这么多复杂的感情羁绊,还不是被人家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迷得神魂颠倒,上天界外围多少魔物伺机而动,只有他乐呵呵的躲在深山雪谷抱得美人归,话说你们谁有空去把他喊回来,多少帮帮忙吧,我都要累死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揉着肩膀,这样的例子让沉轩和蓬山头皮一麻,无可奈何的扯着嘴角一起笑了,短短的谈话间,整个上天界又发出剧烈的鸣动,吸引着三人的目光同时往上层极昼殿望去,禺疆只是坐在台阶上静静看着,眼神复杂莫辨,即使是在很遥远的地方,他也清楚的看到包裹着间隙之术的破军之力出现细细的裂缝,到底是什么样激烈的战斗能隔着空间之术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也不知道内部那两个人到底都怎么样了。

在三人担心乍起的同时,上天界外围云雾依然如滔天巨浪起伏不定,狂风对流冲撞在一起,在第八只蛊雕终于被斩杀于古尘刀下之时,整个云海已经呈现出恐怖的血雾状,更高层的阳光根本无法穿透这层厚重的雾霾,但琅江是松了一口气,听着身边不远处传来沉重又急促的喘息声,微微转过身,手中的军刀挑起神力,瞬间眼前一片晴朗。

萧千夜在他数米之外,刀尖上的血还在一滴滴的滑落,他本来就是依赖并不特别熟练的光化之术到达上天界外围,还未进入就察觉到有两个矫健的身影正在和八只蛊雕缠斗在一起,那过分凶悍的神力几乎让他举步维艰,他只是稍微观察了一会就明白自己很难在这种激战下不被牵连的潜入,只能铤而走险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主动出击协助二人击杀进犯的蛊雕。

没一会他就感觉到有一个人悄然离开,而另一个人故意放缓了手里的动作,似乎是在有意试探他。

他见过这两个人,是在上次硬闯上天界之时,曾和他在永夜殿交过手的琅江和禺疆,万幸的是没有在这种节骨眼上撞见其他人,萧千夜在激战结束之后也只是傲然持刀冷静的站在高空,从他这个角度还无法看清琅江身后被神力笼罩的上天界,但是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有某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如泰山压顶而来,甚至让他必须加重手里的力气才能稳稳握住刀柄不松懈。

这样的压迫感,每靠近一步就沉重一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要硬生生将他撕成碎片。

琅江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脚下横着几具蛊雕的尸体,虽然是个人类的身体,挥动古尘砍击的那几下还真有点当年帝仲的重影,虽然力量上仍有显著的差距,但那无疑就是六式的刀法,再想起上次一战他能凭借一己之力在永夜殿拖住自己,琅江心中已经明白了大致情况,上前一步收刀夸赞,又问道:“身手不错,他教了你多久?”

萧千夜警惕的看着他,一时间脑子里闪过各种复杂的念头,就在他失神的瞬间,对方手中原本已经收起的军刀竟然又闪电般的出了鞘,被这一瞬的动作惊到冷汗直冒,身体的本能压过理智直接反手回击,两柄刀刃摩擦出刺耳的回声,星星点点的电光炸起火焰,琅江低声一喝,自己反而又主动退步,笑道:“三百年左右吧?”

惊讶于对方如此准确的推断,萧千夜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琅江默默攥紧军刀,感受着手掌里剧烈的痉挛,脸上还是浮出复杂的表情,感慨叹道:“才三百年的时间而已,你的提升少说也是寻常人的十倍,不愧是坐拥帝仲之力的古代种血裔,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可即使天赋异禀,你这幅模样独闯上天界也只会有来无回,为何要冒这个险?”

“我要见他。”萧千夜毫不犹豫的接话,没有丝毫停顿,反倒是琅江意外的抬眼,有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压低声音,“只是为了见他?”

“他在哪?”萧千夜的目光穿过琅江,看向后方神秘的上天界,眼里却只是浮动着星辰般微弱的光,好似对那个被誉为神界的土地根本提不起丝毫的兴致,琅江笑了笑,不知为何有些奇怪的期待,声音平静而冷酷的回复道:“在极昼殿中央神殿,一个被破军之力覆盖的间隙之术中,现在上天界内部地震一样的晃动,就是从那个空间之术里爆发而出的。”

萧千夜忽地蹙眉,眉宇里透出难解的忧烦,习惯性的转动手里的刀,琅江一直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有些意外的笑起来:“你很担心他?真是难得,这么多年没人会担心他的安危,可能直到他死了,也没人会有这种忧虑,真是可笑是不是?上天界作为他的同修、他的故友,却没有一个人担心过他的安危,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凌驾于万物的存在,可是所有人都忘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上天界……不是真神。”

沉吟片刻,琅江霍然抬起头,目光落在萧千夜身上,提高了声音:“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的生死,可在他死了之后,所有人都在担心预言成真,他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女人?最初是因为记忆和五感的混乱,把云潇对你的好错误的带入了自己,那现在呢?现在又是因为什么?我猜,即使给不了他当初的那份爱,那个叫云潇的姑娘,还是会倾尽所有的对他好吧?”

萧千夜似有所感,静静听着,琅江揉了揉眉心,疲倦的喃喃:“都说他神志不清,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你,甘愿和上天界数万年并肩的同修背道而驰,可我却觉得他的选择并没有错,上天界能给他什么?他死了九千年,我们竟然一无所知!我们甚至还以为他像从前一样在某个陌生的流岛带着那只凶兽到处玩乐,这样的上天界,凭什么要求他留下来?”

一时间仿佛触动了什么心思,琅江的眼神空茫起来,沉默许久才忽然让开一个身位,笑吟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道:“上次你是闯进来救人的,这次让我带你四处走走如何?”

“我不是来闲逛的。”一下子被对方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萧千夜本能的拒绝,谁料琅江已经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也不理会他的反抗直接就拽进了上天界内部,又竖起手指放在唇心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实话告诉你,奚辉已经离开了,你要是想把帝仲救出来,现在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你要帮我?”萧千夜一惊,霍然按低了声音,急促的喘息,仿佛心里有难以控制的激烈情绪再度涌起,琅江温柔的看着他,摇头,“不是要帮你,而是间隙之内煌焰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养着的那东西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不能再放纵魔物肆意蛊惑了。”

“他养着的……那条黑龙?”

琅江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苦笑:“嗯,似乎是在荧惑岛搞着什么古怪的仪式,不过眼下上天界遇险,我也腾不出手过去,总之先让他俩冷静下来别自相残杀,剩下的事情我会留心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极昼殿门前,正殿上悬挂的黑龙龙首听见脚步声赫然睁眼,死灰复燃的眼珠紧盯着来人,长啸而起发出洞彻天地的怒吼!

第六百五十四章:如意算盘

“别介意。”琅江停下脚步,望着正殿的龙首,笑道,“这么多年只要帝仲回来,这家伙就会吼两声,习惯就好。”

萧千夜凝视着那双黑焰灼烧的双瞳,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从龙首下方走过,硕大的眼珠就跟着他脚步一点点转动,好似一柄锋芒在背的利刃,总是让他感到刺骨的阴寒,一直到进入上层极昼殿,水流一样深厚浓郁的神力席卷而来,肉眼可见的灵力如萤火虫一般漂浮在空中,每走一步带起的清风都能将其轻轻撩动。

空无一物,了无生机,这就是他眼下对传说中的神域上天界唯一能有的感觉。

上次来到这里,他是从黄昏之海直接掠入下层永夜殿,而对于上层的极昼殿,则是第一次亲身踏足,不同于永夜殿如水如镜静谧如死的世界,上层隐有微风撩耳的轻响,空灵而悠远,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一时间让他的记忆中里也仿佛交织起似有似无的碎片,若只是稍稍联想,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但要是认真回忆,又什么也记不起来。

“不喜欢这里?”琅江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所有的想法,叹了口气,问道,“你对这里可还有印象?”

萧千夜环视一圈,虽然第一感观并不陌生,但他知道这确实是从未踏足过的土地,摇头回道:“没有,我看不到他过去的记忆。”

“看不到?”琅江想了想,半晌才恍然大悟,顿时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有些惊讶,低道,“所谓共存……指的是他能洞悉你的一切,但你并无法感知到他的事情?呵呵,真不公平啊,你又对他了解多少?”

“我习惯了。”萧千夜耸耸肩,一边思考着琅江的话,一边跟着他继续往前走,最终也只是无奈的扯扯嘴角,“了解的很少很少吧,他有意隐瞒,我就无法了解他。”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他的事情。”琅江眨眨眼睛,英气勃发的脸庞上陡然有一抹孩童般的调皮闪过。

“我没兴趣。”萧千夜微微转着眼珠看向周围,唇齿淡淡翕动,琅江低咳一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主动自言自语的呢喃说道,“和他关系最好的应该就是风冥了吧,他俩的性格还是有那么一点像的,事实证明,果然是他俩一起栽在了女人手里。”

“呵……”一时被逗笑,萧千夜没忍住捂了一下嘴,下意识地低下头,硬是把笑容又憋了回去。

“他会捡一只凶兽养在身边当宠物,我觉得挺正常的,不过会为了它把命都丢了,实在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琅江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惊讶,但这种略显伤感的话题他只是稍稍带过,立马又笑吟吟的冲萧千夜招了招手,把他拉到身边小声嘀咕,“对了,紫苏喜欢他,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没注意到,每次信口开河说会给人家带些罕见的草药回来,每次都是前脚出门后脚就忘了个干净,没有一次实现承诺,厌泊岛你去过的吧,除了上天界,他以前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萧千夜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忽然听见琅江说起这些事情,莫名起了兴趣,不知是抱着怎样侥幸的奇怪心态,忽然目光游离支支吾吾的问道:“烈王对他一定也很好吧,他、他有没有……”

“你刚才不是还说没兴趣听吗?我怎么觉得你比任何人都更感兴趣?”琅江冷不丁嘲讽了一声,被最后那几个犹豫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的字惹得哈哈大笑,自然清楚他想说什么。

“他、他喜欢阿潇,不就是因为阿潇对他好吗?那为什么……为什么烈王不行?”莫名其妙的,萧千夜竟然问了一个自己也没想过的问题,像个八卦的妇人,迫不及待的等待答案。

“飞垣那位公主对你也不差吧,你怎么就不喜欢人家呢?”琅江一秒都没想,竟然真的和他津津有味的讨论起这个问题来,“名利双收的事,对你百利无一害,还能让云潇对你彻底死心,说不定这会已经屁颠屁颠缠着帝仲不放了,你为什么要拒绝呢?你不拒绝那位公主,你们之间的感情就不会搞的这么复杂。”

“我……”被他说得完全答不上来,萧千夜支支吾吾了半天,索性闭了嘴。

琅江摆摆手,叹道,“感情本来就没道理嘛,何必纠结那么多?也许帝仲就喜欢那种会顶嘴,而且脑子不好的姑娘,比如云潇?要是真能走到一起,他或许会很开心吧,哈哈哈哈哈。”

萧千夜脸庞一黑,一秒就将目光尴尬的挪向了别处,琅江看着发笑,嘀咕道:“怎么着,你难道是想做红娘月老,给帝仲和紫苏牵线?然后心安理得的和云潇过小日子去?”

“我没有……”萧千夜心虚的反驳,琅江不依不饶的拽着他,微微一笑,“你心里那点小算盘也瞒不过帝仲,可他还是很宠你,不仅什么也没阻止你,还把独属上天界的武学教给了你,对他而言你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嗯,让我想想,不会也和当年那只凶兽一样,是养在身边可以逗着玩的宠物吧?哈哈哈哈哈……”

虽说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着话,琅江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丝的遗憾,在大笑之后,看着一言不发的年轻人,又摇头感慨道:“年轻真好啊,像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出身就是权贵之家,不愁吃不愁穿,原本应该也不愁娶媳妇吧?可你竟然会为了一个从小就暗恋又不敢直言的小姑娘打着各种如意小算盘,想想也怪有意思的,我年轻的时候……那是很遥远之前的事情了,很遗憾没有遇到过这种让人心动的姑娘家。”

他倒是莫名有些遗憾的神色,笑容有一丝苦涩:“其实在初次得到神力之后的那些年,我们还是保留着属于人类独有的特殊感情,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不像现在这般无所谓可以随意丢弃,但或许是彼此之间太过了解,缺乏了一些神秘感吧,反正帝仲就像个木疙瘩一样,紫苏也是个害羞的姑娘,拖着拖着,他就失踪了。”

“后来呢?”萧千夜下意识的追问,琅江本是看着他,又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远处的神殿,脸上露出了一抹奇特的表情,低声,“后来?反正上天界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呆久了难免觉得无趣,慢慢的大家开始分道扬镳,从最开始几十年回来一次,慢慢变成几百年,再到几千年,你觉得他失踪了九千年很久很久是不是?呵呵,其实对我们而言,真的不算太久。”

“在这期间,我们也不是没找过他,不过大多只是点到为止,不干涉同修的私事,这是上天界的虽不点明、但心照不宣遵守的约定。”

琅江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自己刚才的话,然后才若有所思的补充道:“潋滟是个例外吧,她拥有预言之力,有时候会因为预言中出现某些不祥的征兆而强行插手,不过逆天改命谈何容易,有些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呵呵,强扭的瓜不甜嘛,所以结果大多不如人意。”

萧千夜下意识地顿了一下——不插手,这话倒是不假,否则时至今日,他或许要面对更多的困难。

“到了。”谈话间,神殿已经出现在眼前,越靠近,神力越是充沛到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一眼望去,只见无数白精灵一样的灵力光球在密密摇曳,仿佛盛夏水面上的萤火,静谧而让人心旷神怡。

琅江领着他进入神殿内部,十二座神像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雕刻而成,即使他抬起头也无法尽收眼帘,明明是冰冷的雕塑,但每一个内部都有独特的神力在蜿蜒流转。

琅江站在神殿的中心,逐一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容,眼神复杂,嘴角却挂起讥讽的笑:“当年我们初次进入上天界,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一样兴奋不已,自认为真的突破了那层看不见的屏障,成为天空的主人,成为新的神明,所以我们自作主张的在极昼殿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神像,呵……听着很可笑是不是?哪有神明自己给自己立神像的?现在想来真是自不量力,可怜可笑。”

“这两个人……”萧千夜的目光已经被光泽最黯淡的两尊神像吸引,努力辨别了好一会才低呼脱口,“是日月双神?为何他们的神像会如此破损?”

“因为他们死了。”琅江淡淡回应,语气平静的可怕,又指了指另一尊神像,示意萧千夜仔细看看,萧千夜顺着他的手指凝视过去,那是一尊女子的神像,心口处却不知被什么极端的力量洞穿,以心脏为圆心呈现出镜碎的纹理,他倒吸一口气,认出来这是预言之神潋滟,倏然想起自己曾在烈王的厌泊岛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低道:“这道伤口……我记得应该是煌焰所为?”

“没错,是他干的,要是再稍微用点力,那一剑就会要了潋滟的命。”琅江点点头,“为了保住你们兄弟两个,她隐瞒了双子之象,致使煌焰无法准确分清楚帝星的真正归属,让他气疯了。”

萧千夜的脸上却没有表情,琅江最后抬指让他转身,眼睛陡然冷锐起来:“为何帝仲失踪九千年我们也从未想过他会死呢?除去一直死寂的帝星,属于他的神像其实也一直很平静,所以我们才会做出这种推断——他应该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独自旅行,因为和煌焰之间的矛盾,不愿意回来。”

萧千夜看着神像,内心潮起潮落。

“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琅江深深的叹息,感到说不出的难过,低道,“终有一天他会因为宿命的相遇醒过来。”

话音未落,琅江已经出现在间隙面前,只是抬手轻轻碰了一瞬就闪电般收回了手,他捏了捏被魔气灼的隐隐作疼的手指,对着萧千夜期待的笑起来:“这个间隙外层是被破军之力覆盖,里层被煌焰主动封死,你要在破坏外层的同时让帝仲感觉到,里应外合才能彻底破坏这个空间之术,但是他脱身之际,煌焰也会成为你的对手,要不要冒险,你自己决定。”

萧千夜凝视着黑洞一样的间隙之术,忽然又扭头看了一眼帝仲的神像,仿佛留意到了什么,蹙眉思考起来。

第六百五十五章:万年之谜

这些栩栩如生的神像,似乎真的和他们本人有着某种非常奇妙的联系,他能感觉到其中有一道静谧如水的灵力贯穿其中,却无法真的分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萧千夜定定的看着,忽然感觉神像背后一扇金光四射的巨门一闪而逝,瞬间想起帝仲曾在黄昏之海给自己看过的那些过往,他微微一惊,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看的更加仔细一些。

间隙中剧烈的震动就是在此时再度如看不见的洪水决堤而来,这一次震得整个神殿都摇了一下,周围精灵一般的神力也随之涣散了不少,琅江被逼的退了一步,无奈的笑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把他救出来了吗?这两家伙在间隙里面打起来,穿透空间影响到了上天界的安危,要知道东皇和曦玉都已经不在了,一旦极昼殿和永夜殿被误伤破坏,我们是没有能力重新修复的,所以,只能先让他们停手,不要自相残杀。”

“帝仲还未恢复,煌焰那种性格不会对现在的他动真格。”萧千夜却是非常自信,想也没想的就接了话,琅江也不反驳,点头说道,“确实,这股力量很明显已经被压制过,要不然破军之力应该早就被破坏了。”

他伸手尝试着触摸了一下间隙之术包裹着的黑色魔气,比东济和昆仑的破军之力都要凶悍无数倍,只是轻轻一碰,耳边就传来那些被吞噬恶灵凄惨的哀嚎声,甚至能在这一秒之间让他的神志出现短暂的眩晕,萧千夜电一般的收手,心中烦躁的说道:“奚辉把他困在里面的目的我还能理解,煌焰跟着搅和又是为什么?”

“啊?”琅江笑咯咯看着他,无奈的道,“你该不会试图去理解一个疯子的想法吧?”

听到他这么评价自己的同修,萧千夜情不自禁的蹙紧眉头,忍不住骂道:“知道他是个疯子你们也就不管不顾继续让他为所欲为?”

“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罕见的为自己辩解,琅江的手指在腰间军刀上用力握紧,敲击出“咚咚”的清脆声响,再度皱眉,“那也得管得了才行,你觉得现在的煌焰还能听进去谁的话?实话告诉你,趁着他们两在间隙里这段时间,我稍微调查了一下煌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养着一只心魔,那东西似乎从数万年前就在试图蛊惑他,不过之前有赤麟剑压制一直没有太放肆,现在赤麟剑已经毁去,他手中所用的武器就是那魔物所化的另一柄‘古尘’,有多危险,你心里该清楚吧?”

萧千夜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说不出话来,忽然仿佛听到了间隙内部的什么动静,立刻镇定心神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琅江也在认真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坦白而言,隔着空间之术,连他们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从持续不断地震般剧烈的晃动中推测,多半又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最开始这样的影响还只是在极昼殿小范围出现,然后一点点蔓延至黄昏之海,到现在连永夜殿的水面都会因此掀起波澜,但即使是这样,在外围以破军之力加固间隙的奚辉也依然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留下个烫手的山芋,让他们左右为难。

内部的神力冲撞越明显,帝仲神像之后那个若隐若现的金色巨门也就越清晰,他的目光反复在两者之间游走,似乎在等着某个契机。

琅江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用力,他跟着萧千夜的视线往那个方向望去,总觉得他应该是在看什么东西,但是这个古老的神殿保持着千万年来的死寂并未有什么变化,他就这样默默观察了许久,眼里冷光闪动,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打破沉默,问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嗯?”萧千夜惊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向琅江,眼里出现的却是他意料之外的疑惑,停了数秒之后,萧千夜慢慢扭头,咽了口沫抬手指向那扇已经有些刺眼的金色巨门,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看不见那扇门?”

“门?”琅江心头咯噔一下,只觉得宛如利刃过体,本能的向前大迈几步,萧千夜的眉头也开始紧蹙,琅江的瞳孔明明和他望向同一个地方,眼珠却依然是最初的黑色,好像那道刺目的几乎让他快要睁不开眼睛的门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琅江用力闭眼,再睁开眼睛又认真看了好一会,然后指着那个地方,严厉的问道:“你确定那里有一扇门?”

萧千夜没有回话,他看不见?琅江竟然看不见那扇门?

神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滞,琅江的手在几次握刀之后,终于还是尝试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砍出锋芒的刀气,顿时白光腾起,迅雷不及掩耳的神力轻妙的绕过神像,直接击中后方金色巨门,然而在他如此重击之下,那道刀光却好似只是轻抚过空气,根本没有任何砍击的手感。

琅江慢慢上前,直到他的身体穿过那扇看不见的门,才终于感觉是有那么一丝丝如水一样的力量从身边流逝,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这种熟悉的、若有若无的神力,这种感觉和他们在终焉之境获得的真神碎片如出一辙,而自离开那片日月同辉的神土之后,在漫长的数万年时光里,他一次也没有再从任何人、任何地方感受过这股力量。

许久许久,琅江缓缓叹息了一声,看着萧千夜瞬息万变的脸,脸上浮起复杂的苦笑,微微摇头,问道:“是不是像一座牌坊模样的金色巨门,有银河一样的灵力在其中窜动?”

萧千夜一动不动看着那扇门,终于能确认一件他虽然无法理解,但恐惧油然而生的事情——这扇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琅江默默退回来,嘴角浮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感慨着仰天长叹:“难怪他的力量始终在其他同修之上,原来只有他能看见当年那扇隔绝着真神之力的金色巨门,那是否意味着……他其实是有能力直接砍断我们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特性?你知道不,东皇和曦玉死后,影响的不仅仅是无法再次修复的极昼、永夜,连我们也一并受损,但是他、他应该可以在自己不受任何损伤的前提下,杀了上天界任何一个人,呵……可他从来也没有告诉过我们这些事情,也没有这么做过,哪怕当年闹得不欢而散,他也没有做到这一步。”

萧千夜的心头更是陡然一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自然是清楚终焉之境发生的一切,穿过那片浩瀚的雷云之海,那片土地静谧而神圣,是一个规则的宛如被神之手精心雕琢过的圆形流岛,中央是方圆百顷的巨大湖泊,光洁的白石环绕着湖水,东侧高挂着十个太阳,西侧静静悬浮着十二轮皓月,日月同辉,熠熠生光,只一眼就让所有人明白——那不是人类的世界。

巨龙怀抱神凤,在湖底沉沉睡去,透出难以言表的悲凉。

除去龙、凤遗骸,这座流岛上还蕴藏着另一种更为浓郁的灵力,似乎伸手可触,却始终寻而不得,这群意外聚集在一起的人将自身武学融会贯通,十二人围绕龙骨,端坐在流岛的十二个方向,用各自所修的术法连接成覆盖全岛的阵法,十二道巨大的门出现在他们身后,命魂受到法阵的牵引从体内脱离,汇聚在中心的高点处,魂魄化成淡淡的人形,手牵手,心脏处有一条金线相连。

真神碎片在古老的术法作用下开始苏醒,朝着最中心命魂的地方融合,这样的术法却是冗长而持久的,整整耗费了近千年的时光,然而人类的身体反倒是随着岛上的日月精华和雷电洗礼,更加精神抖擞宛如重生!

从此他们的生命紧紧相连,成为彼此的双刃剑,只有一脉相承的武学心法,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上的创伤。

“难怪潋滟会看到帝星起坠的预言,原来如此。”琅江恍然大悟的揉揉眼睛,脸色还是苍白的,只是在抬眼看向他的那一刹那,眼睛里的光反而是变得是温暖起来,“那扇门的背后是真正的神界,是我们的力量之源,如果你能看到那扇门,就意味着可以获得和他一样的能力,对上天界而言,那几乎是致命的,看来他真的是很喜欢你啊,这个秘密在他心底掩埋了数万年,没有任何人知道,可他竟然告诉了你。”

“他并没有告诉我那扇门真正的秘密。”萧千夜低声反驳,虽然能从对方感慨万分的神态里隐约察觉到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但那时候帝仲只是将十二扇巨门一一在他眼前展示,多余的东西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如今再度回忆起这些事情,他仿佛明白了帝仲的想法,喃喃自语,“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从未想过做出伤害上天界、伤害你们的事情。”

“那是他……”琅江纠正着他的说辞,喃喃自语,“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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