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忽然感到脊梁一阵发凉,萧奕白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严厉如霜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天空望去,身体却莫名其妙的微微一滞,有些忧心忡忡,又有些惶恐不安。
萧千夜看着担心的兄长,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话:“我会尽力先把他救出来,但是……我们也必须做好没有他相助的准备,大哥,现在泣雪高原附近应该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吧?之前明溪提到过的那一批试体真的能撑住金线之术吗?实不相瞒,夜王在上次混战中受伤,但他利用破军煞星的力量已经快速恢复,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卷土重来,决战之日也不会太远了。”
萧奕白闭着眼,知道越是这种时刻,越是要保持镇静,慢慢笑了一下,又抬手晃了晃弟弟的脑袋,低道:“嗯,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全力以赴,反正退一步也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话音刚落,响起来敲门声,两人心照不宣的停止了话题。
姜清站在门口,憔悴的面容上还有对弟子掩饰不住的担心,没等萧千夜坐起来,萧奕白一手按住弟弟的肩膀,自己主动站起来礼貌的拱手作揖。
他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从弟弟一瞬间脸上冒出的敬仰之色来看,这位面容和蔼的老者,无疑就是教导了他剑术,也指引了他人生的那位掌门师父。
姜清也在看他,心中的感慨却无以描述,再开口,又是让兄弟俩都没有猜到的一句话——“你是……那颗白星。”
第六百三十四章:坦诚相待
萧奕白微微有些吃惊,这样的称呼并不陌生,但是从昆仑掌门口中说出,还是让他非常的意外。
白星,是那颗四面楚歌、摇摇欲坠的白星,它在辅星的位置上,虽然一直暗沉,却压制、牵引着主位上的帝星不至于坠落。
“师父……”萧千夜也没想到师父会这么称呼大哥,正当他想坐起来之际,姜清从门口飘然而至,抬手按住肩膀又给按回了床上,似乎刚才那脱口而出的话只是错觉一样,老人漫不经心的对着两人笑了笑,然后才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让房间的空气流畅起来,叹道,“说是回来帮忙的,结果自己先躺下了,还要一把年纪的师父亲自背你回来疗伤。”
“师父……”萧千夜低着头,面颊发红绞着手回不上话,姜清扫了他一眼,目光蓦然转向萧奕白,淡道,“难为我背了他一路,昏迷的时候只会喊哥哥,一点良心也没有。”
“哦?”萧奕白有些小小的惊喜,略作思忖,“我以为他昏迷的时候只会喊弟妹呢……”
“我没有!”萧千夜连着被师父和大哥调侃,急忙挣扎着辩解起来,萧奕白的声音既似叹息,又像抱怨,“都说女大不中留,男的也差不太多,自从云潇去了飞垣,他的魂都被勾走了。”
姜清也没管徒弟脸上的尴尬,笑呵呵的接下话:“呵,潇儿一个人在昆仑等他回来,也和丢了魂一样,你看这间几年没人住的屋子,也就她还傻乎乎的过来打扫,两个人半斤对八两,倒是般配。”
“咳咳!师父!”这一下萧千夜的脸红的发紫,赶忙从床上坐起来僵硬的摆着手不让姜清继续说下去,萧奕白眉头一皱憋着笑,隐隐有种不协调的感觉,没想到这个一贯令弟弟谈之变色的掌门师父也会和颜悦色的调侃他逗趣,姜清指着床榻上的弟子,摇头道,“他从来不和别人说起你,这么大的昆仑山,就只有潇儿一个人知道你的存在吧。”
“倒是像他的性子。”萧奕白眨眨眼睛,看着弟弟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难免觉得好笑,又乐呵呵的挖苦道,“其实他也从来不和我们谈起昆仑山的人,包括弟妹。”
“弟妹?”姜清微微一顿,自然清楚他口中的“弟妹”是什么人,然而老人家的神色有一闪而逝的担忧,虽然嘴上没有多说什么,目光之间还是荡起一抹显而易见的遗憾。
萧奕白看着面前百感交集的老者,自己倒是很淡然,也不隐瞒什么直言不讳的道:“不过就算他自己不说,他身边出现的每个人我都一清二楚,包括姓名、年纪甚至是出身,我们都一一调查过,弟妹之所以会在八年之后才借着北岸城逃犯的事件去了飞垣,也是您和云夫人拦着不让她来吧?”
姜清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拉了一把椅子慢慢坐下,眼神也一点点锋芒起来,似乎是想将这么多年那些深藏在暗处的东西全部抖开,笑道:“调查过……是在阿雪的身上动了手脚吧?”
“掌门看出来了?”萧奕白微微一笑,没有反驳,很自然的说了下去,“明戚夫人是昆仑山的常客,经常带着一双儿女过来拜访,她的女儿叶雪不仅是个没有任何武学、法术功底的普通小姑娘,正好又是公孙晏的未婚妻,所以每次他们回到飞垣,公孙晏都会找机会把叶小姐约出去玩,然后利用东冥的魂术直接从她的脑子里了解这边的情况,所以我弟弟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是秘密。”
姜清看着他,内心惊讶于这样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是比自己的弟子沉稳镇定了无数倍,接道:“那术法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伤及大脑,我虽有察觉,但也束手无策,后来听闻阿雪患上嗜睡症一病不起,夫人求遍天下名医也是无济于事,那时候我就怀疑这或许根本不是‘病’,可惜帝都城守卫森严,对我这样的人更是堤防的紧,我也没有机会前去探望,如今想起,徒增遗憾。”
萧奕白默默望了一眼弟弟,他虽然没说话,但对这些陈年隐事还是咬紧了牙露出厌恶之色,又道:“我弟弟身边最重要的人除了弟妹,就只有您和天澈公子,事实上早在北岸城事变之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很多种准备,随时等着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拜访飞垣,也随时可以用各种理由,逼着你们一起帮助夺权。”
他停了一下,眼神一时深邃起来:“风魔最希望来的人当然还是云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嘛,总归是最好的筹码,况且她身世有异,要是能追查到当年沉月失踪的疑案,岂不是一举两得?”
“大哥……”萧千夜低声叫了一句,不想他继续说下去,然而萧奕白却摇了摇头,面对昆仑掌门继续直言不讳的说道,“然后就是天澈,我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很平淡,但同为您的亲传,又是灵音族的幸存者,或许也有利用的价值,毕竟缚王水狱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我们手头也有很多,稍微用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周到。”姜清慢慢说着,稍微降低了语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明明是在谈论一些不可见人的阴谋,他的语气却好像只是在闲话家常。
萧奕白笑了笑,又道:“我们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就是您了,我弟弟这些年作为军阁之主无疑是合格的,但是军阁本身和昆仑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个‘军令如山’不问对错,另一个却秉承‘当以慈悲济天下’,除了剑术,他必须放弃昆仑山教的所有东西,否则就算我们暗中保护,他也不可能在飞垣平安无事。”
这样坦率的对话,仿佛撕开了一直以来飞垣高层那张虚伪的面皮,让姜清心中不由得有些触动,喃喃自语:“朝廷暗潮汹涌,政权明争暗斗,只有做足准备的人才能一举夺取天下,你们确实成功了,若不是有你们在背后帮着千夜,想来以他那样的性子,早就不知道被人暗算多少次了,只不过你们做的太过分了,何必要把他逼到如此地步,好歹是你唯一的弟弟,也真的是狠心呀。”
萧奕白低下头,这样原本应该严厉的斥责从老人的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反而让他心潮起伏,无言以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坦诚,姜清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忽然陷入沉默的年轻人,在他眼里有愧疚,但更多的仍是如铁般的坚定。
身在漩涡之中,又有多少人能稳如磐石的掌舵前行?
见他始终都没有再开口,姜清反而是有些担心,忽然问道:“你为何要在他面前向我坦白这些事情?”
“正因为您是他师父,我才会说这些事情。”萧奕白的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侧过头去望向弟弟,轻轻说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不会伤害他,一个是弟妹,另一个就是您,连我自己、连我自己都不能算,所以我才想把这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您,因为我弟弟这个人除了一身剑术,从头到脚都是弱点。”
萧奕白也是被这番话逗笑,但笑着笑着就情不自禁的收起感慨,眼神转而冰冷起来:“明溪对他进行过一次非常彻底的试探,事实上结果也不尽人意,他很优秀,可惜无论从什么方面而言,他都不适合风魔这样潜伏在暗处的秘密组织,或者我可以说的再明白一些,他简直不像是飞垣上的权贵出身,就算已经很刻意的让自己变得冷漠而戒备,骨子里还是非常、非常的优柔寡断,尤其是面对身边所亲近之人,简直是致命的缺点。”
“为什么会这样呢?”萧奕白看着弟弟,却是对姜清发问,然后又自言自语的解释起来,“说明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一定有一个善良的人在引导他,可是这样的善良在飞垣那种地方,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变得越来越矛盾,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里苦苦寻求某一个平衡点。”
萧奕白的身体有了一瞬间微微的沉滞,双目慢慢垂下头去,苦笑起来:“听起来真是可笑,可惜,这就是事实,八年以来,他在慢慢改变,丢掉你们教给他的善良和慈悲,重新成为一个无情、势利的权贵之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溪终于决定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逼他成为自己人,北岸城事件就是最好的契机,可就在这个时候,夜王来了,也把那些沉寂在土地深处最隐晦的阴暗,全部带了回来。”
萧奕白仰头长叹,似是感慨,又有很多的无奈:“我们的敌人一下子从身边的高官政客,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上天界,事情也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越陷越深。”
姜清只是默默的听着,关于弟子身上的隐情他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从未多问,如今听到萧奕白这么说,反而是眼底微亮恢复了一点生气,好似一颗沉重的巨石终于落地。
然后,萧奕白忽然郑重的鞠躬,深吸一口气方才说道:“我很感谢您,能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时候,依然视他如己出,所以昆仑山遇袭一事,我也会全力以赴,绝不让那伙蛟龙的野心得逞。”
两人沉默的片刻,一束紫光从门外飞入,是紫宸真人的灵术纸鹤传信,它在姜清的手边停住,“噗嗤”一下烟化散开,几行小小的字漂浮在空中,是黑蛟逃走之后的藏身之所——“重明山,焉渊之地。”
萧奕白对这些地名是陌生的,但见弟弟和掌门皆是不约而同的惊了一下,连忙追问:“在哪?”
萧千夜紧蹙眉头,回道:“在昆仑山南面,有一处深谷,是栖枝鸟的群居地。”
“栖枝鸟……”萧奕白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你养的那种白色大鸟?”
“嗯。”他点点头,支撑着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我这就过去,焉渊之地不仅仅是栖枝鸟的群居地,昆仑一带很多灵兽都会进去休息,那只黑蛟被我打伤,一定是想借着那里的灵力疗伤,绝不能给它喘息之机。”
“你的腰伤……还是躺着吧。”萧奕白低声阻止,本想按住他,但萧千夜已经快速站了起来,他一只手扶着腰上的伤,掌心的金色神力如网一样覆盖起来,神色严厉,“没事,我本来就已经要痊愈了,是你突然跑过来吓我一跳,刚才冲出去的时候才又扭了一下,没事了放心吧,昆仑你又不熟,我来带路吧。”
然后他故作无事的朝姜清拱手,认真的道:“师父还请先回鹿吾山,您不仅要用自身灵力支撑诛邪剑阵,大批受伤的同门也需要您安抚,黑蛟一事,交给我吧。”
萧奕白知道拦不住,只能给姜清使了个眼色,连忙跟着他一起离开。
第六百三十五章:焉渊之地
焉渊之地就在论剑峰南面不远,只要绕过几座雪峰,直接下到峡谷,就能看到一条罕见的绿色小径幽然蔓延。
一落地,他撑着腰龇了一下牙,整个人摇摇晃晃往前栽了几步,萧奕白看他疼的直皱眉,还要硬是忍着不肯做声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好笑,虽然还是赶紧上去搀扶了一把,嘴里又阴阳怪气的讥讽道:“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怎么老是不长记性,竟然能被同样的方法两次重创!?连被捅位置都差不多吧,可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运气,再不注意真的会丢了小命的。”
萧千夜抿了一下唇,辩解:“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没有办法,五公主双腿截肢不能行走,总不能我背她吧?而且天释也是吓着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所以我才……”
“还嘴硬。”萧奕白果断打断他的话,语重心长的叮嘱,“你总是对身边的人一点戒备心也没有,那孩子是个药人,你到底怎么看出来他人畜无害的?”
“我总不能真的宰了他吧?”萧千夜嘀咕着,不耐烦的甩开兄长的手,萧奕白冷哼着,不依不饶的说道,“还有五公主,她倒是幸运,因祸得福来到昆仑山,想必下半辈子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算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他皱着眉凝视着身边的人,萧奕白呵呵直笑,“你是我弟弟我才婆婆妈妈的唠叨几句,换成别人我才懒得关心这种破事。”
萧千夜摆着手,恨不得现在就甩下他:“算了吧,别说了,烦死了,你要再继续在我耳边像只蚊子一样吵,那就回飞垣去吧。”
“哼,我好心来看你,你还嫌我烦?你是不是也就只敢跟我这么说话了,难道我比弟妹和掌门好欺负?”萧奕白紧跟着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本想辩解一下,一回头撞见大哥咧嘴笑开的脸,竟然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相互锤了一下肩膀,不约而同的摇头叹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起沿路继续走。
走着走着,忽然视线里的景色一下子从无边无际刺目的白变得温和如春,萧奕白好奇不已的一直张望,拖着下巴自言自语的问道:“咦……这一带倒是和昆仑山相差甚远,更像是误入了什么南方的密林?”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这样熟悉的场景,一下子勾起了他少时的回忆,让紧绷的精神也顿时缓和了不少,喃喃说道:“这是重明山,传闻中栖枝鸟就是重明鸟的一支旁系血亲,对了,你听过西王母座下的青鸟没?又叫青鸾鸟,和我们那的青鸟有一点像,指不定还真是亲戚呢,那些鸟儿偶尔也会来这里休息。”
萧奕白的脸上只有惊奇,他对中原的了解仅限于书籍,真的见到大雪山里这样生机盎然的世界,还是不禁感叹起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魑魅之山也只是在外围才有古树林和草海,为什么昆仑山脉之内明明到处都是巍峨的雪山,偏偏这里绿荫葱葱,这些绿木倒是有些罕见,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能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如此茂密?”
“这是甘木。”萧千夜放慢脚步,进入这片峡谷之后,灵力宛如水珠一般悬浮在空中,映着阳光扩散着绚丽的光泽,他从这些灵力中穿梭而过,或许是受到凶兽血脉的共鸣影响,连身上的伤痛都瞬间好转了许多,但四下实在太过安静,连群居在此的栖枝鸟都不见了踪影,他只好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一边凭着少时的记忆在前方领路。
萧奕白听到这几个字,更加惊讶了,接道,“你来过这里?甘木……莫非是传说中那种不死树?”
“当然来过,阿潇能和栖枝鸟说话嘛,它们总是偷偷跑到论剑峰,带着她溜出来玩,然后她就会拉上我一起。”
萧奕白也没仔细听,思索着“甘木”二字,念念自语:“真的有那么神奇的东西吗?我记得书中是这么记载的,‘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是这样吧?”
萧千夜看着大哥一脸好奇的模样,像个大孩子双眼闪着明媚的光,连忙摆手解释:“你做什么梦呢?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山海经》里确实有过相关的记载,说它是传说中的不死树,只要吃一口就能获得永生,不过师门对它研究过很久,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神奇,只是可以作为一些药引强身健体、协助修行罢了,青丘师叔也经常会来这里摘取一些叶子和树枝,这条路的最深处就是焉渊之地,是栖枝鸟的群居之地,它们也负责保护甘木。”
“哦……”萧奕白低着头喃喃应了一声,心神不宁,看着他的眉头慢慢又拧在一起,萧千夜总觉得大哥脸上的表情有微妙的失落,忍不住蹙眉嘀咕道,“你还研究过这些东西?”
“我吗?”萧奕白顿了顿,动了动嘴唇,没有反驳,“我研究过很多很多奇怪的东西,也对它们非常的有兴趣,好在我当年遇到的人是明溪,要不然现在应该也是缚王水狱一员大将吧?反正高成川一定会喜欢我。”
“一点也不好笑。”萧千夜冷着脸嘲讽,萧奕白也无所谓,他环顾四周,把视线投向那些参天的古木,倏然叹道,“不死即为永生,在飞天计划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只知道先帝在利用缚王水狱进行着延长寿命的‘永生术’实验,他们找到了飞垣上一切可以入药的东西在不同的人、不同的种族身上反复尝试,但是一直没有成功,甘木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东西,不过飞垣没有,他们只能作罢。”
“唯一的永生,就只有灵凤族的凤姬大人。”萧奕白忽然扭头望向他,神秘兮兮的将手指放到唇心,笑道,“万幸的是他们对凤姬没办法,要不然可能真的会做个漂亮的鸟笼,把她关起来吧,呵呵。”
提到“鸟笼”,萧千夜的脸色不由自主的一红,想起来什么事情,尴尬的望向别处。
“你也能活很久很久吧,和弟妹一起。”萧奕白忽然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根低声感叹了一声,“好好活着呀。”
说完这句话,他就笑呵呵的哼着歌走开了,萧千夜看着大哥,有种突如其来的不快,问道,“先帝是为了有足够的寿命去寻找飞天之力,你又是为了什么去研究这些古怪的东西?”
“当然是为了治病嘛。”萧奕白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一个人的名字在他内心响起,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不用挑明都知道大哥所说的人是谁,萧千夜冷哼了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沿着小径深入,虽然是在昆仑山深处,但是一步踩下去,土地竟然还是潮湿的,巨木的根盘错在一起,稍不留神就会绊倒,就这样一直走,忽然迎面一阵冷风吹来,萧千夜顿住脚步,前方突兀的出现一个巨型天坑,白雾盘旋在上空一眼望不到底,萧奕白狐疑的注视着,只见弟弟已经大步迈到边缘。
他这一下冲的太急,整个人在悬崖边晃了一下才站稳,紧握着拳低道:“果然是不对劲,以前我来焉渊之地的时候,在外面的甘木群附近就能看见很多栖枝鸟,可是今天都到了这里,竟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慢一点啊,腰上的伤不疼了吗?”萧奕白赶紧跟过去,稍微伸手把他往回拉了一把,又探了一下雾气,虽然不太清楚到底下方发生了什么,但心中也是一惊,低呼,“好重的魔气。”
“下去看看。”他不敢耽搁,直接横过古尘跳了上去,萧奕白急忙跟上,御剑术穿过上层白雾,没过一会眼前就弥漫着半黑半紫的烟雾,萧奕白屏息伸手就那么凭空一抓,然后在掌心用灵力微微搓揉,只见那团“雾”像凝胶一样可以被捏出外形,乍看之下格外古怪,他嫌弃的皱起眉头,用力甩手,低道:“有恶灵啊,这是恶灵还未散去的残渣碎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成这样,小心啊,下面应该起冲突了。”
萧千夜心中咯噔一下,一个念头冒出来,惊呼:“难道是栖枝鸟和那只蛟龙打起来了?”
萧奕白想了想,接道:“有这种可能,毕竟你养的那只大鸟平时就挺凶的,况且它们似乎还有追杀魔物的天性,这要是撞在一起,难免是一场恶战。”
“它……”萧千夜的眼神闪着焦灼,想起那只和自己并肩作战八年的白色大鸟,不由忧心忡忡的攥着手,紧张的往下方张望,又道,“上次我回昆仑它就跟着一起回来了,后来我便让它去找自己的同族,在那以后又遭逢许多变故,我也就再也没有见过它,哎……是我不好,它自幼在飞垣突然回来也许会不习惯,应该让它留在山上,让师兄师姐照顾它才是。”
“不一定是它吧,先别担心……”萧奕白赶忙安慰,弟弟的脸色却越来越紧绷,嘀咕道,“它比寻常的栖枝鸟要、要……要暴躁一些。”
萧奕白眉头一皱,半晌才瞄了他一眼,无奈:“那也是你养的!”
话音未落,真的从下方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声,一束锋芒毕露的目光穿过厚实的雾气露出凶狠危险的光!
“是它!”萧千夜一瞬就认出了这个声音,不再有丝毫迷茫,立刻调转方向追了过去。
第六百三十六章:天征鸟
白色大鸟此时已经满目通红,它根本没认出来面前的人就是曾经的旧主,只是在察觉到焉渊之地被人闯入之后愤怒的从谷底呼啸飞出,锋利的羽翼如切片一般紧贴着萧千夜的脸颊掠过,让他不得不以剑灵勾出无数剑气防御,它一击不中,在空中硬生生转了九十度,甚至是以腹部朝上的独特姿势强行变换了攻击的路径,同样锋利的爪子从下方一把抓住古尘的刀身,是想将刀上的两人甩下去!
“天儿,是我!”萧千夜半蹲着身子稳住古尘,他不想误伤了天征鸟,只能步步为营边退边解释,但峡谷的风像山鬼的高歌,他的声音湮没在风中无法传出。
“是被魔气影响了。”萧奕白已经看出来反常,但袖间风神还没凝聚而起就被弟弟一把按住,摇头阻止,“别伤它。”
萧奕白只得作罢,但以灵术结成屏障,以免被过于锋利的羽翼割伤。
看着这只自幼就同自己并肩作战的白色大鸟变得宛如魔障,萧千夜心中只觉得有如刀绞,那一年他才返回飞垣,对故土的一切都变得极其陌生,他在努力的适应,左右逢源,让自己一点点融入这个和昆仑判若两个世界的地方,就在这时候,师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前来看他,并且带了这只栖枝鸟送给他为伴,他带着这只鸟回到家中,为了避嫌,给它改了称呼叫“天征鸟”,并且随口取了新的名字,就叫“天儿”。
真的只是想都没多想就给它取了名字,但鸟儿很开心,就好像他曾在帝仲记忆里看到的那只穷奇一样,在获得名字的时候开心到原地打转。
“天儿……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他努力的伸手想向从前那样抚摸大鸟的额头,但天征鸟发出低鸣警告,尖喙猛然捣下。
“小心啊!”萧奕白吓的冷汗直冒,以天征鸟的力度,这一击是能直接捣穿他的手背,但弟弟躲也不躲,还是保持着原样直勾勾伸出手,继续重复叫唤它的名字,“天儿,天儿,你快记起我。”
大鸟痛苦的晃了一下,好似真的被勾起过去深刻的记忆,尖喙在砸落到他手背的一瞬间赫然扭转了方向,它展开巨大的羽翼滑翔了几圈,但是越是飞翔,被魔气的影响越深重。
两人只能担心的看着它,过了一会,理智全失的大鸟再度朝他们扑过来,这一次它直接抓住刀身用力晃动,让以御剑术横着载起两人的古尘剧烈的摇晃起来,就在危及之际,沥空的剑鞘“咔”的一声打开,一抹纯净的白光从里面飞出,也是幻化出一只白色鸟儿的形象,温柔的将它抱在怀中。
云潇用火光温暖着大鸟的全身,也在帮它烧去附着在羽毛上的恶灵碎片,抬手指向焉渊之地深处,嘱咐道:“这里好重的魔气呀,快下去,你别在这里飞了,会被影响丧失理智的。”
天征鸟挣扎了一下,立马就不动了,它血色的双瞳在白光里慢慢洗净杀气,这才瞪大眼睛歪着头紧盯着萧千夜看个不停,片刻之后,大鸟发出一声惊诧的鸣叫,朝着主人就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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