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盯着我?”云潇微微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嘀咕道,“大帅明明是让你保护我,不是让你盯着我。”
阿崇白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嘟囔着:“有什么区别嘛,反正我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看着你了。”
云潇愣了一愣,立即抚掌而笑:“当然有区别,谁保护谁还不好说呢!”
他越想越生气,索性不说话了,还是不甘心的探着头一直往外张望,眼见着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个身着铠甲、手持刀戈开始列队出行,惆怅万分的紧紧咬住牙,云潇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现在的濮城可是最危险的地方,你能留下来难道不好吗?他们这一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连命都会丢了……”
“喂!”阿崇立马就打断她的话,脸上僵了一僵,不快的反驳道,“我们可是军人!从参军入伍的那天起就发誓要保卫国家、护卫百姓,怎么可以因为前方有危险就做缩头乌龟?”
云潇看他如此认真的模样,一双少年壮志的双目闪闪发光,心知知自己又说错了话,再想起萧千夜曾经的身份,赶紧正襟危坐点点头和他认错道歉:“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你还这么年轻,好多东西都没见过,连媳妇都没有吧?要是莫名其妙丢了小命,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也就比你小一点而已。”阿崇冷着脸,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那可不是小一点哦……”云潇低着头,抿唇而笑,掰着指头认真算了算,又道,“一定细算的话,我大概已经一万九千多岁,马上就要满两万岁了。”
阿崇自然不信这种鬼话,翻着眼不屑一顾的骂道:“瞎扯吧,你嘴里没一句真话。”
“真的呀!”云潇微微笑着,毫不含糊的回道,“虽然那时候还没有出生,不过已经能看到、听到、感觉到了。”
阿崇努了努嘴,毕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倒也不会为了几句天方夜谭一样的鬼话和她争执,反而是非常认真的嘱咐道:“别吹牛了,我告诉你,现在留守军营的是宣虎大将,他在西岐一战中负伤,若非如此,大将一定也会和战士们同行!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吃饱了没啊,吃饱了就赶紧上床睡觉吧,我就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你喊我就行。”
云潇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自己,也不解释,但她并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波澜不惊的朝阿崇走过来,神秘兮兮的一笑,阿崇吓的一个哆嗦往后面退了好几步,果然脸颊又是“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看着她不怀好意的咯咯笑起,头皮发麻的骂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带你去濮城啊。”云潇偷偷的笑着,他往后退一步,她就往前逼一步,眼见着阿崇的后背就要贴在帐篷上,云潇忽然抬起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低声说道,“不许偷看。”
“喂!”阿崇根本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要做什么,只是感觉遮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有种奇妙的温暖,像一湾清澈的温泉缓缓缠绕住身体,不等他再细细感受一下,忽然脚下猛然一空,他似乎是被什么特殊的力量直接拖了起来,顿时耳边出现了风的声音,似乎还有微微细雨轻抚过脸颊,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眼前一片黑,只有远方有一团烈焰正在熊熊燃烧。
这样的感觉是如此奇妙,身体是悬浮的状态,似乎正在高空飞行,然而什么也看不见,终于等到风声停止,雨水也不再淅沥沥的落下,云潇这才放下他,遮掩视线的法术消失的刹那,阿崇的脸上扬起一丝不可置信,他呆呆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处陡峭的高山悬崖上,头顶是璀璨的夜空,而脚下就是风声鹤唳的濮城!
“濮、濮城?”阿崇低呼出口,脸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他甚至没注意到几步之外就是悬崖,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过去,吓的云潇一把拎住衣领又拽了回来,他这才豁然回神,像见了鬼一样呆呆看着云潇,脱口问道,“怎么回事?你……你这是用的什么妖法?濮城距离军营虽然不远,但是也不可能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潇只是微笑着,凝视着脚下那个沿海的小城,从她的视线里可以看到波光涟涟的遥海,笼罩在银白的月光下,不知掩藏了怎样的阴谋。
蛟龙的气息若隐若现,让她心中那个伺机而动的“魔”也越发不安分。
但她只是抬了一下手按住心口,面上没有任何反应,阿崇跟着靠过来,濮城本是遥海沿岸的小城,背靠几座大山,从地势上应该是易守难攻的,可敌人是从海上而来,宛如一个天然的缺口,露出最为致命的弱点。
阿崇内心的惊讶才平息几分,疑心却仍不能尽去,目光扫向一侧的云潇。
云潇摆了摆手,细心观察着一切,又非常认真的对他嘱咐道:“刚才可是你吵着说要保家卫国的,要不然我一个人过来,可比带上你方便的多,不过现在我得去找人了,其实我知道一种阵法,确实可以让一座城市的人直接无声无息的凭空消失,不过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但若是猜测的没错,濮城附近一定会留有蛛丝马迹,只要找出来或许就能破除,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吧,这里可以远远看到濮城,也算圆了你的英雄梦吧?”
阿崇也搞不清楚她的话到底几分真假,见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就悬崖峭壁,山谷的烈风从下方卷上来,吹的原本嫣红色的长裙上似有火光在流动,也让她整个人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似乎随时都会随风散去,连忙又追出一步,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不行,大帅吩咐过,要我盯着……要我保护你,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你保护我?”云潇看着这个固执的年轻人,长吁了口气,心意已定,有几分感慨的叹道,“我一早就说了,谁保护谁都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她的手指勾起一抹火光,又随意的在空中划了几下,顿时那些火焰就像活了一样慢慢凝聚,竟然变成一个只有她一半高、但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儿,那个小小的影子对着她拱手作揖,云潇也俯身弯腰轻声的嘱咐:“你好好守着他,别让他乱跑,尤其不要靠近濮城的地界,明白了吗?”
小人儿点着头,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然后一转身蹦蹦跳跳的就跑向阿崇,她只有正常人一半高,所以是抬起手才牵住阿崇,阿崇大气也不敢出,任凭这个火焰小人拉着自己的手,东济岛很少见到这种古怪的法术,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心,好像这个看起来一吹就散的小人身上真的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能保护好他,保护好濮城,甚至……能保护好整个东济岛。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阿崇深吸一口气,大帅是让自己保护她,怎么好端端的,情况完全反过来了?他好歹是个大男人,从军多年,虽然武学上一直没有太大的进步,但怎么着也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女人保护的地步吧?
想到这里,阿崇立即松开了小人的手,本是不甘心的想要争执什么话,倏然看见云潇竖起手指放在唇心,一直表情淡淡,对他笑吟吟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他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生了几分难言的感觉,感觉眼前的女子,和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云潇往后退去,一步踏空,坠入悬崖,不等阿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黑夜里蓦然掠过一抹明媚的火,竟是一只流光四溢的火焰之鸟划破璀璨的星空,那缕火一瞬燃起将山谷照的宛若白昼,又在下一瞬湮灭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阿崇用力揉了揉眼睛,仍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但再等他努力朝濮城望去,又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怎么回事……他呆在原地,总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恍恍惚惚的迷梦,梦里的一切都触手可及,但只要稍微靠近,又会立马涣散。
火焰小人重新拉住他的手,那真的是一个和云潇一模一样的“人”,冲他咧出一模一样的微笑。
他呆了一瞬,没有甩开这只手,又像是有什么莫名的期待,索性在悬崖边坐了下去,远远望向下方的濮城。
第五百八十九章:暗中联盟
云潇是穿过了濮城,以原身的姿态毫不掩饰直接来到遥海沿岸,这般危险的火焰之息像一种无形的威胁,果不其然是让水下蠢蠢欲动的影子退缩了回去,其实透过白蒙蒙雾气弥漫的海面,下方反而是黑压压地一片模糊,云潇将手探入海水中,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明明感觉四下里都是人,却又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当真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感油然而生。
火从手指里蹿出,化作无数细细的丝线钻入海水深处,但海流也像是活动的灵蛇,竟然在快速摇摆试图躲避她的搜捕。
心知海中确实藏了不少人,云潇冷声笑了笑,眉宇轻皱,眼锋不知和什么东西相对视了一瞬,淡淡开口:“这么躲着我害怕见到我,想来不是特意针对我而来,既然如此,那就是运气太背正好被我撞上了,那我就不和你们绕弯子,现在收手我可将你们交于东济岛自行处置,但若是继续冥顽不灵,那就等着我烧干整个遥海,再将你们全部逼出来。”
她的话并非要挟,因为火焰已经开始在海水中窜动,映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呈现出瑰丽的红色,火和水形成微妙的均衡,但只要她稍稍运气,就能打破。
遥海之下,一双琉璃般纯青色的眼睛正在远远凝视着她,青蛟一族的王紧咬着嘴唇,一双手用尽全力的握紧手中水戟,整个海下大营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在他做出决定。
“兄长,是幼子。”在他身边并肩而立的是同样拖着青色蛟尾,他的王妹流月,在之前的擅自行动失败后,她不仅没救回被藏锋俘虏的安安,甚至还失去了另外两位战士,此时的流月面容还没从之前的惊魂中缓过来,又看到最棘手的敌人、浮世屿皇鸟幼子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海岸,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愣愣往前一步拉住兄长的手,紧张的道,“炎哥哥,幼子为何会出现在东济?真的只是意外吗?”
流炎本还在为王妹擅自行动大为愤怒,此刻也不得不将所有的情绪收起来,流月看到兄长的神色,不敢再出声,默默退了一步。
真的只是意外吗……这也是眼下他想知道的事情。
早在数月前他们通过玉璧接到长老院的命令,墟海干涸数千年已经无可逆转,所有族人必须团结起来用自己的力量谋求新的生路,几位长老各司其职都在为墟海的未来而奔走,大长老、二长老作为统帅,继续集全族之力进攻浮世屿外围守护结界,三长老、四长老则利用禁术、毒品协助各地族人开启闪电战,五长老擅长医术,也派出门下弟子奔赴各地提供救助,而六长老则留守玄冥岛,以备不时之需。
不久之前,六长老在玄冥岛被复生的幼子杀害,只有她的女儿蜃影侥幸逃脱,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样的噩耗中振作起来,四长老在采购物资的途中又被她所杀!
恢复原身之后,皇鸟的速度甚至可以超过上天界独有的光化之术,再加上化形之术,幼子的行踪可谓扑朔迷离,只要她不想露面,墟海就只能依赖新的龙神大人才能得知她的下落,但是龙神大人一样是神出鬼没,只是偶尔现身给长老院一些提示和帮助,并未真的出手帮他们对付幼子,更别提去帮助各地身陷战乱,自顾不暇的墟海族人。
墟海的局势是如此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也只能先关心眼前的事情,将全部精力放在偷袭东济岛上,东济岛的政权是由军督府大帅藏锋一手把握,他为人小心谨慎,对待敌人又是心狠手辣,偏偏这二十年将东济管理的有条不紊,国泰民安,虽是逼死老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叛臣贼子,但又深得人心,手下人才济济,让他们找不到任何破绽,一时陷入僵局。
好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十年前为了报复害死沅淇小姐的君曼公主,他出人意料的迎娶了那位一度被抗旨拒婚的公主,那样盛大的婚宴持续十日,宴请东济岛所有的高官权臣、巨富商贾,可谓是举国震惊,可明面上是一件喜事,事实上根本没有一个人敢献礼祝福,每晚的宴席都是极度的尴尬,除去翩翩起舞的舞姬,再无一点声响。
在此后的两年时间里,藏锋接二连三的又迎娶了四位侧室夫人,但无一例外皆是身份卑贱的女子,但他毫不在意这些世俗的眼光,娶进门之后对待她们的态度也远胜君曼公主,一直享受着荣华富贵、阿谀奉承的公主殿下哪里经受过这种刻意的羞辱,可他反而越来越变本加厉,不仅将公主的侍女降至一人,连平时吃饭都让她单独在房内,等到四位侧夫人用完膳之后,才将剩下的冷菜送进去。
最开始,公主的几位兄弟还曾联名上书给傀儡幼帝,希望藏锋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好歹也是军督大帅的正室夫人,至少该让君曼衣食无忧,但是几年下来,幼帝手上无权,说话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分量,这件事情就只能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压在心底,如今的公主,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早就疯疯癫癫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只有她那位同母的胞弟,原来的八皇子舒年殿下偶尔还会去看看她。
谁也想不到,这个被废之后迁居江陵城的八皇子,如今会成为墟海这一战的转折点。
八皇子舒年,现在是江陵城的御史,官职虽不算大,但在大权被藏锋一手掌握的东济岛,算是几个兄弟里唯一还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谁又能想到这个小小的江陵御史一早就已经察觉到遥海之下别有洞天,守株待兔等候多年,终于等到他们放弃墟海潜伏上岸,江陵本就是遥海沿岸最大的城市,他们初次离开故土,自然是要找个物资丰富、人员复杂的地方打听情报,这一下就正好撞见,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并未表现出丝毫敌意,反而瞒着江陵城的守将,亲自接待了他。
想起这些事情,流炎的脑子也略微清醒了几分,想起那个文弱书生形象的八皇子舒年,也是微微蹙起了眉峰。
舒年告诉他,西岐的战事逼近尾声,大军在连续攻下几个大都市之后,已经开始着手对皇城发起总攻决战,但是皇城的地势易守难攻,加上复杂的机甲、机械云鸟,致使战线始终无法快速推进,这一拖就是五年多,而作为主帅的藏锋大部分时间也是亲自坐镇西岐的远征军,对于东济岛的内部局势早就无暇分心,他愿意提供和墟海合作,只求墟海能助他推翻现在的政权,夺回应有的一切。
那样野心勃勃的眼睛,长在一张文质彬彬的文人脸上,一瞬间让流炎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很快就拿出了足以让人信服的筹码——一份从军督府盗出、西岐的最新战报。
墟海虽然是依附流岛而生,但并不是每一座流岛之下都会有墟海,西岐那种地势险恶、土地贫瘠,又完全没有丰富水源的流岛,自然也不存在墟海,但是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哪怕是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也比日渐干涸濒临毁灭的故土好上千百倍!
犹记得舒年一手端着温茶,用漫不经心的语调和他谈论起最让人心潮澎湃的交易——只要能夺回东济岛的政权,他愿意以江陵城为界,将遥海北岸的全部土地拱手让出,甚至,将整个西岐送给墟海!
身为青蛟一族的王,他确实因为这淡淡的一句话动了心,虽然三长老送来“修罗骨”助他们开启北斗大阵,但是要如何将这些融合了数不尽恶灵的“修罗骨”无声无息的埋入阵中仍是难于上青天,那是每一寸都不能出差池,必须精确到一个点才能成功!而这些点位于南北十四座城市,对于东济地形并不是特别熟悉的他们而言,属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再去研究这些,而舒年,他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短暂的迟疑之后,墟海的王族,青蛟流炎,和被废除的八皇子,江陵御史舒年,一拍即合,成为了无人知晓的联盟。
没过多久,舒年假借君曼公主病重为由,三番四次快马加鞭请求藏锋回紫原城看一看,又在暗暗煽动朝政,这才终于将那个人从西岐远征军骗了回来,给了墟海可趁之机,一举偷袭成功,夺下西岐,也让藏锋这么多年的部署功亏一篑。
随后,在北斗大阵的作用下,南北十二座城池凭空消失,而那些下落不明的人,也早已成为新的恶灵,被“修罗骨”吞噬,持续不断的供养着传说中的“破军星”。
一切进行的顺风顺水,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在黑暗中发生,又黑暗中消失,无声无息,无人察觉,若不是安安意外被捕,藏锋甚至还不知道墟海的存在!万幸的是,安安没有将修罗骨和舒年之事供出,但是三长老却忽然传音,说是破军之力出现消散的迹象,要他们务必加快进度,否则破军星隐,前功尽弃!
他被迫决定将计划提前,谁知王妹私自行动,竟然在海岸边撞见古尘和它的新主人,飞垣的军阁之主,萧千夜!
流炎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要不是自己及时发现,急中生智以幼子让他分了心,只怕流月当时就要死在那个人手上,可是还没等他们缓过这口气,幼子竟然亲自到来,她就在遥海之上,那样明艳的火焰像无声的威胁,让所有人的心头都悬起一把锋利的尖刀,她的火光就在头顶明明灭灭,声音已经穿过幽深的遥海,清晰的传入耳中。
第五百九十章:修罗骨
流炎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身望向惶恐的王妹,不知做了怎样艰难的决定,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嘱托道:“流月,舒年之前想用同样的办法将藏锋骗回紫原城,但是没有成功,我已经命人从海下悄悄送他回去了,你现在就去江陵城找他告知此事,幼子是一个人来的,那另外一个人多半是直接去江陵了,你让他务必拖延住,然后……然后江陵城的修罗骨,就只有靠你去开启了。”
“炎哥哥!”流月吓了一跳,虽然也是青蛟的王族,却完全没有兄长的冷静沉着,听见这样的话立马急的眼睛一红,拉着他的手低声哀求,“幼子就在上面,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去对付她?不行啊,不行的!连长老院都不是她的对手,你现在上去岂不是送死?我不要你去,炎哥哥,遥海这么大,她不会真的一把火烧了整片海的,我们、我们暂且撤退,再行商议好不好?”
“不行!”流炎反握住她的手臂,也没注意自己的力道在她纤细的胳膊上一瞬留下深红的指印,咬牙道,“三长老之前就说过,破军星出现隐退之象,若是此时后退那必是功亏一篑!我们已经连续夺下十二座城池,万不能在这种时候退缩!”
流月被兄长脸上的坚定怔住,咬着牙不敢再反驳什么,流炎摊开手心,望着掌心里三长老传给他的修罗骨印,又抓起流月的手覆盖了上去,这一刹那的力量窜动让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再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流炎已经利索的换上了战甲,他直接刺破手,将水状长戟染上蛟龙血,快速对大营里的几个先锋命令了什么话,最后才又走到她面前,温柔的摸了摸额头,笑了起来:“阿月,自己小心啊,等我这边的修罗骨发动成功之后会给你讯号,那时候你立马去找江陵城的修罗骨,将这个咒印盖上去,用王族之血助燃,明白了吗?”
流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明不明白,呆呆看着手心里那个形状古怪的咒纹,这段时间以来,墟海得到江陵御史舒年的帮助,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唤醒“破军星”的修罗骨埋在了正、逆两个北斗大阵上,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兄长亲自出手去激活大阵,她永远只是在海下大营里默默祈祷等待着他们能凯旋而归,而这一次,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兄长竟然将全族的存亡和胜败全部交到了她的手上?!
顿时感到肩上重压,流月不禁想起三长老交待他们的事情,说是修罗骨必须按照固定的顺序一个一个的激活,每吞噬一座城池,就会将所有人的魂魄吸收,直到最后一根修罗骨全部拔出,破军之力就将带着墟海走向胜利!
三长老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闪闪发光,也让墟海的族人为之振奋,但是不知为何,她却在那一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不安,在大家振臂高歌的同时,只有她突兀的流了一身冷汗。
“阿月,阿月!”流炎见她呆呆的不说话,赶紧用力推着肩膀摇了一下,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头顶的海流里忽然传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彷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顶而来,只消片刻就让掩藏着海底大营的结界陡然崩裂,流炎立即抬头,听见周围的战士们发出情不自禁惊惧的呼喊:“天啊……那是什么!火、火鸟入海?”
“快走!”在大营被火光击碎的一瞬间,流炎一把拎起王妹毫不犹豫的推出,他手里的长戟拼尽全力的搅动海流阻拦火焰,又紧咬着牙对身边的同伴低喝,“走,都走!遥海这么大,先去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耳边吹起了温热的风,明明是在深海之中,他却豁然看到海水朝两侧裂开了一个极大口子!
有人尝试拉住他,但立刻就被火冲散,又尝试着挥刀去砍流星般坠落的火球,但是一刀下去,却如入无物,火焰幻化成蝴蝶,扑扇着翅膀将幽深的水底照的宛如白昼。
然后,就是一抹刺的他完全睁不开眼的火焰袭面而来!
“殿下,那您怎么办?”慌乱之中,似乎还能听到模糊的声音,流炎厉斥一声,将所有的力道击中在手上,本能的引动海水去拦截这抹火光,喝道,“都跑,往遥海深处跑!我的同族战士们,在墟海胜利之前,我命令你们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
“好一个活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蔑的嘲讽,流炎警觉的蹙眉,按着长戟从海水中跃起,由于遥海被皇鸟的火焰直接从中间分裂成两半,他只是稍稍游动立马就跳出了海面,然而此时再看遥海,流炎惊得嘴唇止不住颤动起来,海面正在剧烈的起伏,崩裂的口子越撕越大,可以看到火焰也如海流一样卷在水中,除去他们的战士,海中的鱼虾也在惊恐万分的逃窜着。
没等他多想,眼角的余光里闪过一抹电一般的利箭,逼着他急掠而上,挥动长戟奋力反击,但是他一击尚未落下,脚下豁然点燃出火光包围了他,将他整个吞没。
同一瞬间,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笑,一只纤细如玉的手就那么随意的搭在肩膀上,流炎顿时感到周身燃起无名的压力,那只手在他看来宛如有千万斤沉重,迫使他转头的动作也变得格外僵硬。
云潇就在他的身后,贴着耳根吹了一口气,那样明艳动人的微笑,却让流炎的冷汗止不住一滴一滴的坠下来。
“好一个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呵呵,逃命就逃命,何必整的这么大义凛然?”云潇自言自语的说着话,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然而他根本没有听,趁着那个空档,断然挥戟刺去,蛟龙之血的独特腥味让她一时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随手撩起脚下的海水形成透明的墙阻断这一击,流炎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行催动全身血气点足跃至从半空,他一步也没有退,顶冒着迎头的漫天火光,对着水墙用力刺入。
长戟刺入的一刹,蛟龙血在水墙中灵蛇般游走起来,流炎也顾不得四周越来越凶猛的火光,他立刻单手持戟,急速念动咒语让血水幻化成肉眼无法捕捉的细针,再一催力,竟然真的穿破水墙,直接打入云潇的身体!
成功了?他的脑中瞬间扬起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让蛟龙血伤到了皇鸟幼子?
云潇就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脸上还是有一闪而过的痛苦,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淡淡笑了笑,只是笑声虽轻松,却听得他毛骨悚然,不等他搞清楚眼前情况,反而是她感慨万分的长叹了一口气,主动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躲?其实我完全可以避开沾染着蛟龙血的海水,只不过相比躲开,我更想让你看清楚一件事实。”
流炎迟疑了一下,不敢放松警惕,也不敢冒然接话,云潇的眼神微微变化,自顾自抬手按住心口:“我只是要你看清楚,你、你们拼了命的招数伎俩对我而言,也仅仅只是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的感觉而已。”
“你……”被这样轻蔑的语气嘲讽,流炎用力咬住牙,手上的青筋暴起,云潇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感觉到了她眼里一掠而过的杀气,反倒是流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听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种方法试图对付我,哪怕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濒临死亡也不肯罢手,可是呢?可是你看看我,我就算不躲避也不会有事,但是你们,你们却要为此付出生命。”
这句话直击心扉,让流炎不可自制的想起血脉上无法弥补的差距,愤愤骂道:“那又如何?你是高高在上的皇鸟血脉,还不是被一个普通人类杀了?你这样无能的人,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皇,你根本不配拥有如此强悍的血脉!墟海不会畏惧你,浮世屿也早晚会是墟海的囊中之物!”
“呵……戳中你的痛处了吗?”云潇只是笑眯眯的,眼睛弯弯如月牙,语气却冰凉如铁,“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送死,并非有意想嘲讽你的血统,毕竟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独自出来阻拦我,却让自己的同族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的去逃生,我其实有些佩服你,否则,我一剑就能要了你的命。”
她确实是在说话的同时手中火焰凝聚成剑的状态,一边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腕,一边回忆着许久不曾用过的昆仑剑式,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认真看着流炎说道:“修罗骨,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流炎没有接话,对于三长老给他们的“修罗骨”,他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只是按照命令将其埋入固定的位置,依序以王族之血激发,一根修罗骨的力量就能吞噬附近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人的大都市,而这些新汇聚的力量还会继续增长,直到最后一根,位于逆向北斗破军星位上的修罗骨也彻底爆发,北斗大阵就会缔结成功,破军之力将会再临人间!
云潇却在同时转过身望向沿岸的濮城,许久没有说话。
流炎紧张的握住长戟,这个女人,她竟然毫无忌惮的将背后空门暴露在他面前!自己虽然杀不了她,至少要拖延住,给族人和王妹留下逃生的时间。
他这么想着,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攻击的动作,就在长戟刺出的一瞬,云潇却淡淡笑了起来,火焰之墙隔断对方的攻势,轻轻一推就将他重新逼退,她站在海面上垂手而立,不急不慢的说道:“你们的目的不过是侵略别人的土地据为己有,既然如此,为何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的方法?”
流炎微微蹙眉,不解。
云潇看着他,悠然吐出一口气:“哦……什么都不知道就听命了吗?真是可悲。”
流炎神色阴沉,静静和她对视了一会,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还是坚定如初的反唇相讥:“知不知道无所谓,只要能打赢这一仗,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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