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这叫……什么?”郭安看似是一脸笑意,其实后背都开始渗出冷汗,有些字他是不敢轻易说出口,只见高瞻平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竟然是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满眼都是癫狂,咬牙怒道,“这叫徇私枉法,专权专政!其实从叔叔倒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高家会有什么后果,无论我煽不煽动二皇子政变,高家的结局都不会改变,我必须要试一试,否则就是必死无疑。”
郭安郁闷的瘪瘪嘴,飞垣自古就是明氏皇朝专权专政,天尊帝做出这种决定就算落人话炳,但其实也无可厚非,朝中那些复杂的勾心斗角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高家一直是帝都三权贵之一,这么快的速度土崩瓦解还是令人唏嘘不已。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和蔺青阳过不去是吗?”高瞻平抬手指向赛场上的那个人,眼里的癫狂慢慢转为不甘心,眼睛也不眨直直盯着,“天尊帝偏袒军阁人尽皆知!不管他是真的器重萧千夜,还是和他大哥萧奕白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关系,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护着军阁!北岸城海啸,东冥惨变,萧千夜责无旁贷甚至是罪魁祸首,可即使是这样,天尊帝也还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护着他们兄弟俩,哈哈……”
他摇着头笑起来,笑的全身颤抖,郭安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了缩,心中不安。
“三爷身在阳川不清楚,其实朝中对此事早就怨声连载,尤其是东冥一事发生后,现在每日都有难民围在帝都外围的荒地上要求陛下严惩天征府,还百姓一个公道,可天尊帝是充耳不闻,还不是把萧奕白放在封心台,美其名曰囚禁,其实就是在好吃好喝的供着!怕不是真的如坊间传言的那样,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如果这个时候,蔺青阳再爆出丑闻,我倒是想看看陛下这次再用什么方法护着军阁的人。”
“额……”郭安嘴角一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高瞻平饶有兴致的转过脸,笑道,“三爷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哼,实话告诉三爷吧,前些日子我从阳川的大牢沉沙海暗中运了一些试体出来,现在就藏在靖城和曙城附近,如果陛下这次还是一意孤行不肯对军阁做出任何责罚,我就干脆让试体暴走毁了这两座城,他蔺青阳作为守将,招妓在先武斗在后,如果连自己驻守的城市都保不住,哈哈,想想都有趣啊。”
郭安咽了口沫,赶紧喝了口酒给自己壮胆,小心翼翼的询问:“高队长的意思是……如果陛下继续袒护军阁,就以此为契机,煽动、煽动……”
“煽动百姓造反。”高瞻平毫不避讳的接下话,满脸通红兴奋不已,“现在整个东冥对军阁已经非常敌视了,幸存的人甚至会驱赶驻守在那的三支军团,如果再加上阳川的人,哼……飞垣大乱指日可待。”
“那、那如果陛下这次不袒护军阁了呢?”郭安心惊肉跳,瞄了高瞻平一眼,脸上浮起了惶恐,高瞻平愣了一下,显然这种结局并不在他计划着,一时哑口无言,片刻之后又哗然大笑,“对,你说的对,我是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不过也不要紧,军阁主萧千夜虽然是下落不明,但他肯定还活着,总有一天会重新回到飞垣继续协助上天界破坏封印和阵眼,蔺青阳和萧千夜关系不差,要是能借机挑拨,我也不算亏,三爷呀,高家已经垮了,如果能搅得天下大乱或许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否则从今往后,您也好,我也罢,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这一下轮到郭安哑口无言,他认真的将高瞻平的话想了又想,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此事不会顺利,但他们已经是背水一战,再无退路。
郭安摸着脑袋头疼不行,甚至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实在不行,拉几个垫背的也好。
高瞻平一直看着赛场上的人,总觉得这个人的剑术有些陌生,而且似乎一直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并没有暴露真正的实力,像是想起了事情,又低声自言自语道:“左手,左手……”
忽然间,高瞻平脸上剧烈的一沉,倒吸一口寒气——之前回帝都的时候,他曾听幸存的驻都部队士兵提起过一件事,先帝驾崩的那一日,皇太子曾在万罗殿遇险,那时候的萧千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确实是以左手持剑力挽狂澜,甚至在最后帝都城上空突然出现远古黑龙之影的时候,他也是以那副姿态消失在天际之下。
“三爷,蔺将军这次来可有什么异常没有?”高瞻平忽然瞪直眼睛望向郭安,一只手指向赛场上的人,郭安抬眼看去,喃喃回道,“挺正常的啊,就是那天从我家出去之后忽然就消失了,我本想派人跟踪他,结果找遍了全城也没见到,直到今天他自己来的聚义馆,真是奇怪,这几天我都没见着他住哪。”
高瞻平怔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冷哼一声,低声吩咐道:“三爷,先别急着动手,等到最后一天再让守擂人亲自会会他。”
郭安虽然不解,但也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对手下的人吩咐了一声。
第三百五十三章:沙匪
第一天的大乱斗直到午夜时分的铜锣声再次敲响方才戛然而止,萧千夜喘了口气,即使已经在刻意避免和更多的人起冲突,但由于头顶一直有灵光如影随形,他始终都是那个万众瞩目的焦点,也一直有人拼了命的想要对付他,奇怪的是聚义馆似乎是真的没有在参与者中间安排杀手,虽然全场加起来已经有近千人,但几乎都是些三教九流之辈,不足为惧。
再看一夜搏斗之后的聚义馆,五个赛场上到处都是暴毙的尸体,还有重伤者倒地呻吟不止,但周围的观众已经陆续离席,谁也没有多看一眼那些失败的人。
有的人身上的血开始慢慢泛出奇怪的色泽,甚至有毒虫从伤口里爬出,萧千夜注意着脚下,方才的乱斗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些人在暗中使毒驱虫。
汗水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加上从各个角落里吹出来的酒味,整个聚义馆的气味难闻的让他作呕,萧千夜丢下手里捡来的长剑,看了一眼自己早已经沾满血渍的衣服,还是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只见隔壁的赛场上忽然翻过来一个灵活的身影,兴冲冲的就朝着他飞奔而来。
萧千夜警惕的往后挪了一步,按照惯例,锣鼓声敲响之后就代表今日的格斗已经结束,侥幸活下来的人此时会抓紧时间回去休息整装待发,应该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才故意上门找事吧?
然而来人一脸欣喜,似乎和蔺青阳还是旧识,他在跑过来之后开心的跳起来抱住了萧千夜的肩膀,又用不可置信的眼神上上下下将他看了几遍,这才兴奋的说道:“青阳!真的是你!之前听阿宁说你要来聚义馆参加地下格斗我还不信,特意赶过来报了名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见你!”
萧千夜微微一愣,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也不确定眼前人是不是真的和蔺青阳相识,见他年纪不大,皮肤黝黑,有着一头并不常见的棕黑色短卷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衣着虽然只是朴素的麻布劲装,但又在腰间别着三把镶嵌着宝石的精致匕首,倒是有几分像阳川那群游走在大漠黄沙中以淘金为名的盗宝者,来人见他神色凝重半天不说话,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挺直后背,指着自己的眼睛鼻子提醒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安格啊,你再好好看看,四年前太阳神殿失窃,先帝一怒之下命令诛杀落日沙漠里的盗宝者,还把各部首领的首级挂在大湮城城门上以儆效尤,那时候你救过我,你忘了?”
萧千夜眼眸一沉,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真的想起来一些旧事,四年前,安放于大湮城太阳神殿的一颗珍贵五彩石失窃,致使天权帝龙颜大怒,当即调遣金乌鸟、朱厌两支军团在落日沙漠里对嚣张跋扈的盗宝者进行围剿,剿灭贼窝二十八支,俘获首领二十七人,当时确确实实是跑了一个,但因为跑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大的沙匪群,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只是罚了负责那一带剿灭任务的蔺青阳半年俸禄。
这难道是当年跑了的那个人……萧千夜微感惊讶,安格,这个名字他没听说过,确实不在四年前的剿灭名单上,跑掉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安……安鲁!
其实在飞垣人的心中,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所以大多数人死后的丧葬仪式也会从简,就连皇室也不例外,但在阳川一带却是自古就有盗宝者出没,这些人有着统一的目的,并且世代都在为了寻找这个“目的”而努力,据说日月双神在去往上天界之前,当他们还是普通人身的时候曾在飞垣留下过自己的子嗣,这一条的血脉传承至今就是如今的明氏皇朝,然而他们最开始留下的那个孩子,传闻中就是在落日沙漠溘然长逝。
这一说法的真实性早就无迹可寻,皇室内部也没有更为明确的记录,只有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盗宝者坚信传说是真的,只要找到那个人的陵墓或者遗骸,他们就能拥有比肩皇室的力量。
飞垣的四大境,只有阳川境内有这种独特的盗宝者,但因为数万年来他们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那个人,久而久之为了生计,也开始盯上途径旅人商客的主意,于是也就有了另一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沙匪。
萧千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下子把两人的名字联系起来,万万没想到当年那条让他也跟着挨了罚的漏网之鱼竟然鬼使神差主动来到了眼前?
安格小心的拉住他,四处瞅了瞅,压低声音紧张的说道:“来,先离开这再说。”
萧千夜点点头,远远的往云潇的方向望过去,对两人暗暗使了个眼色,然后紧跟着安格一起离开聚义馆,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但才从厮杀中归来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曙城的大街小巷上,安格拽着他灵敏的拐过几个弯,直到快走到出城的地方才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两人前脚踏入,后脚大堂里点起一支昏暗的烛火,一个妙龄少女手托着烛台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周围还围了几个差不多装束的同龄人。
“阿宁,先拿壶水来,都快渴死我了。”安格冲几人挥了挥手,这才像散架一样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叫阿宁的少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理也不想理他反倒是热情的倒了一杯凉茶递给萧千夜,眼眸骤然泛着羞涩的光支支吾吾的道,“蔺、蔺将军先喝口凉茶吧,坐下歇歇吧。”
安格白眼一翻,骂道:“我的呢?”
“自己倒去。”阿宁扭过头态度一秒就变了,安格瘪瘪嘴,只得气呼呼的起来倒茶,连喝了几大杯嗓子才好一些,萧千夜不动声色的跟着喝了一口,他虽然大概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头,但毕竟不清楚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蔺青阳当时给自己的说辞是不慎追丢,本来大漠里没有路标,沙匪又常年居住于此,这个理由虽然简单但他也没有怀疑过什么,但如今看来,蔺青阳似乎是故意徇私放走了这群沙匪?
萧千夜目光轻扫,四年前那一场围剿诛灭了阳川将近三分之一的盗宝者,军阁也算是和这群人彻底结下了梁子,在之后的四年里两边时不时就会起冲突,但观眼前这伙人,一个个脸上都是担心之色,完全不像还在记恨当年围剿之事,他虽然心中疑惑,面上还是冷定的等待对面自己开口,果然没一会安格就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认真的说道:“青阳,靖城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威胁了,不然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
萧千夜略一思忖,蔺青阳的两个孩子现在还在郭安手中,夫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成功救出,他实在不敢轻易信任这群忽然冒出来的沙匪,安格见他神色凝重,半天还是闭口不语,自己反而是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又不说话了,那一定就是被人威胁了,你自小就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但凡你愿意主动和我们说一说,蓥蓥也不会……”
“安格!”阿宁闪电一样扑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的就把安格强行拉到了一边,她紧张的看了一眼,骂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安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抓了抓脑门笑嘻嘻的道:“哦……哦,我我我是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就告诉我们嘛!我们自小就认识的,虽然我居无定所,很少能见面,但不要这么生疏,嘿嘿。”
萧千夜已经在这只言片语中察觉到最为重要的信息,虽然具体的东西他还无法猜测,但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安格见他神色如常,应该是没有被刚才自己的话影响,这才用力咳了一声,继续问道:“青阳,我们知道你的事之后可是连夜从大湮城赶过来的,大湮城到曙城要走三天呢,我们一天就来了!你要是实在有难言之隐不能说,那至少……至少告诉我们能帮你什么吧?”
萧千夜在心中叹息一声,终于抬起眼睛认真的看着几人,低声说道:“郭安掳走了康儿和乐儿,现在他们两个都在郭安府上,虽然看着没什么异常,但我不敢轻易出手抢夺,郭安是暗部副统领郭淮的亲戚,谁知道他手上会不会有以前缚王水狱的那些毒药,他们逼我去参加聚义馆的格斗,说是夺下头筹之后,才会将孩子归还。”
安格眨了眨眼睛,总感觉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什么郭淮、暗部、缚王水狱,也是他完全陌生的名词,阿宁也跟着一起凑过来,她倒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单是听见这几句话就急得不行,连忙问道:“那小妍呢?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抓住康儿和乐儿,你……你得罪五蛇的人了?”
“小妍……据说被卖到了柳城,我已经让昆鸿去救人了,但目前还不知道消息。”萧千夜装作蔺青阳的样子为难的低下头,阿宁低呼一声,和安格对视了一眼,数秒之后两人同时扭头和身后的同伙交换了眼神,立刻几人就动身开始收拾行李,萧千夜倒是吃了一惊,随即站了起来,安格连忙按住他安慰道:“别急别急,我们不会跑路的,我和阿宁留下来想办法救孩子,让他们赶紧动身去柳城救嫂子。”
萧千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他已经将此事交给昆鸿,但地头蛇这种东西,显然还是让同为三教九流的沙匪去应对更为保险。
安格见他脸色终于缓和,收回目光,咳嗽一声:“一会我就去郭安家里打探一下,你先别急,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就好,反正明天我也还是会继续去聚义馆参赛,到时候再跟你联系。”
“好,我也该回去了,以免惹人注意。”萧千夜立即起身告辞,阿宁本想再挽留一下,被安格拉住默默摇了摇头。
安格奇怪的注视着消失在夜幕下的那个背影,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明明是个熟人,却总是有种莫名的陌生。
“别发呆了,准备一下我们去看看五蛇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阿宁愤愤的骂了一声,将自己的披肩长发用一根绳子紧紧的扎在脑后,又翻出一直准备着的夜行衣丢了一件过来,安格回过神来,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准备。
第三百五十四章:先祖
离开沙匪住的客栈,萧千夜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发现身后一直有神秘的影子跟着他,再转过一个街头,凤九卿在房内控制着业障术无声无息的掩饰住他的面容,跟踪的人果然迟疑的顿住脚步奇怪的看了看四周,发现眼前人来人往,再回神之际已经找不到刚才的人去了哪里。
萧千夜小心的在城中继续绕了一圈,直到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折返客栈,云潇担心的迎过来,见他身上的衣服还沾满血渍,连忙帮着脱下来放到了一边。
凤九卿虽是尴尬的低咳一声,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扯开话题问道:“刚才拉着你的那人是谁?”
“沙匪。”萧千夜被云潇按在椅子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遇见的那一伙人,“是阳川的盗宝者,四年前围剿之时被他们逃脱了,这事应该另有隐情,青阳没有跟我汇报过,但我看他们不像是郭安的人,就先放出消息让他们去帮忙打探一下两个孩子的情况,剩下的事还是要先按照五蛇的要求来。”
“盗宝者……沙匪。”凤九卿想了想,自言自语的摇头感慨,“难道是为了那个古老的传说?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有人坚信那种东西?灵凤族可是在飞垣生存过数万年了,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明氏皇朝也有派人去落日沙漠找寻过,整整找了五代人,先后历经两千多年,但也依然是一无所获,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什么传说?”云潇正在轻轻的用干净的毛巾沾着热水给他擦着身体,听见这话忍不住抬眼好奇的问了一句,凤九卿瘪瘪嘴,不屑一顾的说道,“就是明氏皇朝最开始的那一个先祖,传闻他是上天界日月双神之子,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夜王利用血荼大阵屠戮全境之前,还特意折返回上天界和日月双神商议过,最后才利用净无幻之术护住天域皇城,所以血荼大阵的生效范围其实并不包括帝都。”
云潇一时哑言,当年那一场大屠杀的大概情况她是听凤姬姐姐提起过,但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凤九卿耐人寻味的笑着,叹道:“夜王一去就是三年,也正是在这三年里,他留下看守若寒的那只凶兽穷奇对她产生了人类才有的感情,这才有了之后的弑主背叛,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传闻中的那位先祖,是在日月双神去往上天界成为‘神’之前留下的,曾经的箴岛人寿命漫长,是现在的三倍左右,他一手建立起明氏皇朝的根基,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关于自己的记载,就连死亡的时间地点都很模糊,只是据说在七禁地落日沙漠中的某一处。”
云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喃喃自语道:“中原也有很多帝王的陵寝,一般不会告诉外人具体的地点,盗宝者……其实就是盗墓吧?”
“飞垣没有什么大墓值得去盗。”萧千夜淡淡接话,面色冷峻,“飞垣是不信轮回的,不论是人类,还是异族人都不信这一套,人去世之后会进行简单的洗礼,后续的丧葬仪式也会从简,因为飞垣相信死后就是回归天地自然,没必要建个大墓放一堆珍贵的陪葬品,所以他们说是‘盗宝者’,其实目的就只是为了那一个人罢了,但盗宝者也要生活,后来就开始抢劫各路商队维持生计,所以现在称他们为‘沙匪’更合适,那群人手段残暴为害一方,很早之前就是军阁重点盯防的对象,我也不知道青阳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好好的瞒着我私自放了他们。”
凤九卿点着头,自言自语的接话:“确实,皇室找了两千年,把整个落日沙漠反反复复翻了几遍,要是有什么大型陵墓肯定早就发现了,何况盗宝者这一行也传承了数千年,不可能至今什么线索也找不到,难道那位帝王的先祖真的就孑然一身死在了大漠里?若是如此,历经千万年,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萧千夜听着这句话,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悸动——宏图伟业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是创造了如此辉煌文明的明氏皇朝先祖,是不是也已经成为了广袤黄沙中的一粒尘埃?
日月双神……应该也不在了,上天界曾经的十二神,其实早就出现了空缺。
“那群人能信得过吗?”凤九卿打断他的思绪,还是很担心的提醒,萧千夜望着他,回道,“我虽和他们素不相识,但青阳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应该可以信任。”
“那就好。”凤九卿也不多问,他推开窗子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淡道,“从你离开聚义馆之后就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我看这次的人和上次的有些不一样,身手要好得多,你跟着那沙匪进入客栈之前我还特意帮你引开了跟踪的人,没想到你出来没多久他们又回来了,不过他们连续两次在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跟丢了你,怕是会引起怀疑,明天的比试你可要千万小心了。”
萧千夜点点头,这才感到身体真的有些酸痛,凤九卿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奇怪的说道:“我一直在暗中盯着,倒是真的没什么异常,那群乌合之众恐怕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蔺将军自己就能解决吧?”
萧千夜抬了抬手臂,无意识的捏了一下肩膀,强振精神:“第一天的人太多了,为了保存实力,有脑子都会选择在边缘迂回,明天多半也如此,关键还是第三天胜出的十人,还有聚义馆自己的守擂人。”
云潇见他一直捶着肩膀,连忙走到后背主动给他揉着肩,发现他的双肩紧绷着僵硬如铁,皮肤更是冰凉的一点温度也感觉不到了,想起他受到凶兽血脉的影响已经失去体温,如今帝仲陷入神眠又无人能帮他压制这种严寒,她心中担心,也不管凤九卿就在对面皱眉盯着,上前一步从背后轻轻抱住萧千夜,紧贴着他的后背想为他取暖。
凤九卿脸一黑,本能的想过去把女儿拎走,忽然瞥见萧千夜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又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用力冷哼了一声。
萧千夜拉过云潇的手,附在上面的障眼术消失之后,那是一只森森的白骨之手,云潇连忙抽了一下想收回右手,又发觉他是真的很用力的握着,于是小声问道:“你干什么嘛,是不是这只手按着不舒服,弄疼你了?”
“嗯?”萧千夜幡然回神,见她神色里隐有伤心,连忙松了手转过身安慰了一句,凤九卿就在旁边尴尬的看了半天,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敲得飞快,都说云潇像他,在感情上毫不掩饰这一点倒真的是让他哑口无言,隔了好一会,云潇被他手中的动作敲得不耐烦,气呼呼的望过来抱怨道:“你好烦!”
凤九卿豁然站起,拎着女儿的衣领毫不客气的丢了出去,骂道:“时间不早了,回屋睡觉去。”
“噼啪”一声,凤九卿用力关上门,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先是不快的瞪了他一眼,再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嫌弃她……”
“不是。”萧千夜斩钉截铁的打断凤九卿的碎碎念,抓过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披在身上,他微微垂着头,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全身的肌肉忽地绷紧,终于忍不住说道,“她身上也越来越凉了,我第一次和她、和她同房的时候,她身上还非常的热,我是凶兽血脉,对那种感觉无法抗拒,但是刚才她靠着我,我却连最为明显的灵凤之息都察觉不到了……”
他顿了一下,脸颊泛起红晕,毕竟是在云潇的亲生父亲面前,有些事情还是难以启齿,凤九卿立马就回过神来,更不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面色凝重,怒气盈胸,沉默着忍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低声骂道:“是不是在东冥的时候?我早就看出来你对她没安好心,当时我就该把她一起带着,你知不知道潇儿是混血的身体,再怀上混血的孩子,那是真的伤了元气,属于人的内力灵力在不断流失,属于皇鸟的灵凤之息也变得不易察觉,她身上越来越凉,就是因为火种也在持续衰弱。”
萧千夜冷不丁的被凤九卿训了一顿,这种事情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提起来,他自然清楚会带来怎么样严重的后果,可是那时候他情绪低落,饱受煎熬,身边只有云潇不离不弃一直相陪,情到深处根本控制不住!
凤九卿郁闷的骂了他几句,最后还是用力闭眼无声叹气,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绝望,曙城炎热的风从窗缝中吹来,却莫名让他感到风寒透骨,仿佛冷到了心间。
要怎么办?
不知道,似乎唯一的希望,就只能是浮世屿那只神秘莫测的皇鸟。
这事一定要说责任,也是他当年抱着侥幸的心和秋水成了亲有了云潇,明明自己也经历过一模一样的往事,这时候倒也没什么资格再去指责他,两人尴尬的互换了一下神色,面面相觑,半晌都不开口,凤九卿眼眸阴晴不定,唇色微微苍白,面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片刻之后缓缓道:“你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必要的时候我也必须先利用墟海找到浮世屿再说了,剩下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凤九卿撑着身体站起来,显得有些不耐烦,指了指门口:“你去陪着她吧。”
萧千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忽然松了口,凤九卿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神色淡淡,但目光尖锐,固执的补充了一句:“臭小子,我是让你去陪着她,别对她动手动脚的,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萧千夜面色尴尬,赶紧点了点头穿好衣服,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第三百五十五章:疑心
到了第二天的傍晚,萧千夜如约来到聚义馆,依然是在相同的地方等待片刻之后,由领队的人带着昨日的胜出者一起前往地下格斗场。
聚义馆今天将周围的五个赛场全部收起,只剩下中间上下双层的巨大圆盘,萧千夜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虽然观众的人数丝毫未少,但今日比武台上的人却比昨天少了很多,他粗略的扫了一眼,估摸着也就三百人不到,正当他疑惑之际,安格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神出鬼没的就紧挨着他靠了过来,他假装看着别处,低声说道:“看来昨天伤亡是挺严重的,原本是一半人胜出晋级,现在看足足少了三分之二,也好,你省着点力气,今天让我来帮你吧。”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点头,安格和他背靠而立,眉峰紧蹙:“昨夜我和阿宁潜入郭安的府邸,在东厢房发现了康儿和乐儿,但是房内不知道藏了什么人,整个东厢房外头围了一百多个护卫,那些人的服饰看起来不像是聚义馆的人,我们等到快天亮也没找到机会救人,只能先撤回来再见机行事。”
“哦?”萧千夜神色一凛,暗自思忖,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人藏在郭安的府邸中?莫非真的如天尊帝预料的那样,是下落不明的高瞻平?
就在此时,昨天头顶那束奇怪的灵光又追着他倾泻而下,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第二天的厮杀也正式开始。
安格腰上本是别着三柄短刀,他一手抽出一柄,是同时手握双刀如行云流水一般穿梭在人群中,萧千夜暗暗盯着他看了一会,倒也惊讶这个人的身手是真的灵活敏捷,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嗡嗡”的蜂鸣声,迫使他收回目光立即回神,只见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十只大黄毒蜂,尾部的尖刺里甚至已经开始滴出奇怪的液体。
果真是无所不用!
萧千夜冷哼一声,他依然是没有携带武器,只是脚尖随便一勾捡起地上的长剑暂时用着,黄蜂很明显就是冲着他飞奔而来,那种嗡嗡的鸣声里带着让人心烦意乱的奇怪情绪,似乎还能煽动周围的人一起对付他,他稍稍退开一步,让出半个身体的位置,手上的剑已在同时切出锋利的光芒,对面的黄蜂一哄而散,绕着头顶盘旋起来,忽然向周围人群蛰去。
萧千夜暗暗提高警惕,一边不动声色的找寻着养蜂人,一边也更加严厉的注视着眼前被毒蜂蛰过的对手们,他们不约而同的扭了扭脖子,忽然眼睛里的眼白就开始瞬间黑化,身体发出咔嚓咔嚓僵硬的声响,萧千夜再落一剑击退最近的对手,只觉手腕连着手臂僵了一下,好似这一剑不像是打在人身上,倒更像是砍着一块坚硬的石头!
不等他多想,旁边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观其神色应该是已经失去理智,萧千夜不敢轻敌,继续出手就是将帝仲所授六式稍加变动,转化为剑术,聚义馆内再度掀起无形的狂风,赫然出现六道淡淡的气剑围绕他周身。
同一时刻,赛场三层的包间里,高瞻平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人的一举一动,郭安在他身边好奇的看个不停,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这蔺将军祖辈都是剑馆出身,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入流的剑术呢,如今看来倒真的是有些厉害,难怪当年秋选之时,军阁主放着袁大爷的人不要,硬是挑了他,哎……大爷为这事生气好久,我看是真没必要,恐怕大爷的得意门生,真不是他的对手呦。”
高瞻平全神贯注的看着,根本听不见郭安在耳边碎碎念的说了些什么,禁军和军阁一直是面和心不和,但每年的年宴上也会各自派出将领切磋武艺助兴,他不是没见过蔺青阳出手,但今天这种剑术还真的是第一次。
难道平时是为了掩饰实力?还是如今被逼至绝路,不得不拿出点看家本事?
高瞻平的眼眸冷漠如电,问道:“控蜂人可是三爷安排的?”
“是我的人,先给他下个毒玩一玩嘛……”郭安随口接话,再等他扭头望向赛场之时,只见凭空出现夺目的白光,那些耀眼的光线瞬间撕裂他的视觉,短暂的刹那后他眼前豁然荡起一片雪白,又慢慢变成浓郁的黑暗,郭安吓的跳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竟感觉双目在这一瞬险些被光芒刺瞎,半晌才一点点恢复正常,他身边的高瞻平也是迅速抬袖遮了一下,然后立马又重新盯着萧千夜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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